“你母亲的姓……不会错的,菖藤,菖藤千代。”
“开什么玩笑……”
黑主很明显一时想不明白,一句话中包含的信息量太庞大了,他原本分析处理问题的能力现在全部短路了,脑海中只是不停的回荡着母亲的音容笑貌,还有那句“你母亲的姓……不会错的,菖藤,菖藤千代。”
这么说……我跟依砂也……
“灰阎,我们是亲兄弟啊。”
“可是……”
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但是手突然被拽住了,依砂也拉着他走到大厅的角落,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摆放的尽是彻夜燃烧的蜡烛,在光几乎照不到的角落,一幅被装裱的很华丽的画像正安静的挂在那里,依砂也用手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画框上的金粉有些剥落,随着手的触碰一起掉落下来,像尘埃一般漂浮在空气中,闪着微弱的光。
黑主的手拂过画中人的脸,他的母亲正静静的坐在那里,脸上挂着千年不变的笑容,她碧色湖水般的眼睛里散发着温柔的仿佛圣母般的气息,卷曲的浅茶色长发垂在膝上,在她简朴的衣裙上铺开,双手交叠在大腿一侧,黑主的目光停留在那双手上,它曾那么温柔的抚摸过自己,那双手轻轻划过自己额头时他曾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那双琉璃般的眼瞳总是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眼瞳的主人,曾在一个一个有流星划过的夜晚坐在家门前的草地上,用樱色的嘴唇为他讲述着、编织着美好而华丽的梦境……
没错,那是他的母亲,那是带给他最美好回忆的人,她怎么会是坐在这样浮华而不切实际的城堡里俯瞰一切,把一切踩在脚下的纯血种?
依砂也看到身旁的人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黑主闭上眼,轻轻仰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想过了,按照你的年龄来算,跟母亲大人从城堡里消失的时间轴是相符合的,而且你的照片上的人的确和母亲大人是同一个人。”
“你是我的弟弟呦。”
依砂也微笑着道出这样的话。
有这样的发现,他感到很惊喜,在很久以前慧姬死时,他以为自己今后必定会一人度过漫长而死寂的岁月,他当初以为母亲大人消失以后已经不在世上了,没想到她居然和吸血鬼的仇人在一起,还为自己留下了这唯一的亲人。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新的生活?反正那边你也回不去了,来我这里,作为菖藤家的另一位纯血种,与我一起成为菖藤家的家主?”
吸血鬼猎人没有答话。
清晨的一缕光线照了进来。
良久,他睁开眼,眼神变得比初见时更加冰冷。
“我是吸血鬼的孩子,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是我是作为吸血鬼猎人存在的,我的家人也是被吸血鬼所杀害,从母亲死的那一日,我就决心与吸血鬼为敌,发誓杀光所有的纯血种,为此我甚至害死了自己的双胞胎哥哥,我的亲人在远江城就已经全部逝去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依砂也睁大了眼睛,吸血鬼猎人在晨光下散发着浓浓的杀意他的眼神坚定的让依砂也几乎不能直视。
“我的手上沾满了吸血鬼的鲜血,被我亲手斩杀的吸血鬼恐怕比您吸过血的人类还要多,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投靠吸血鬼?”
黑主向前一步,“今天的事就这样了,这几天实在是打扰您,我以后不会再无端的来这里了,抱歉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
“那么再见了,菖藤家的家主大人。下次见面,我必将取您性命。”
依砂也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话,黑主的背影就渐行渐远了,没有犹豫走出了金碧辉煌的大厅,最终消失在一片晨光里。
那样的背影和他是如此相像,如镜双生。
“下次见面,我必将取您性命……”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依砂也靠在上面镶满了莱茵石和红玛瑙、雕着繁复花纹的走廊扶手上,他抬头,看到了镀金的浮雕天花板。
“好一个‘吸血鬼猎人黑主灰阎’。”
他用手抚上胸膛,那里似乎还残存着昨夜那人的温度,浅茶色长发的男子哭着吻上他的脸颊,呢喃着叫着“不要离开”时,他还曾奢望过喊的人就是他……
但是现在看来,他只有在神志不清时才会对自己流露出那样的表情吧。
依砂也弯下腰,笑的异常仓猝。
突然觉得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原来黑主的照片还在他这里。
“算了,我可不想给他创造一个杀我的机会。”
现在……他在也不会在夜晚来取照片了吧。
他晃晃悠悠走到窗前,将那张承载着两人回忆的纸片从窗口挥了下去。窗外是大片大片紫色的薰衣草,刺眼的阳光洒了下来。
轻薄的相片在空中打着转,像一只断了翅膀的白蝶,最终飘落在视野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