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濑重新坐回去:“我在英国交到一个很好的朋友,可前不久他病逝了,临死前带着很大很大的遗憾。他直到死还爱着一个不可能的人。他的结局让我害怕。我不想要那样。不想要那样死去。所以我来找你,告诉你我对你的想法。就算你觉得不可接受,觉得恶心,甚至不想要再跟我继续做朋友,不想原谅我,我都还是想要让你知道。因为我真的不想后悔。”
虽然他的语句坚决,但是声音分明在发颤,青峰一直不看他,只是盯着他攥着床单的右手。
“小青峰,我喜欢你,”黄濑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是落在静谧的夜里,清晰无比:“我一直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从初中开始。我好喜欢和你一起打篮球,一起去便利店买冰棒吃,一起写作业。你痛苦到厌恶篮球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支援你,我也觉得好难过,可是我什么都为你做不成。高一那场比赛输了以后,我觉得自己更加没用了,不像火神和黑子那样,能从好的角度影响到你。你后来说要出国,而且那么迟才告诉我,我也偷偷难过了很久……我知道这样是不行的,但是我没有办法让它停下——”
黄濑已经说得眼睛又湿了,自己却似乎没觉察的样子,还在喋喋不休,青峰再也听不下去他带着哭腔的絮语,觉得他好可怜,又好可爱,过去抱住他,打断道:“不要说了,我知道。”
“好难过……”黄濑被搂得太紧,喃喃地诉说着自己的感受。
“你都已经说了多少个‘难过’了,为什么就算明明难过,还要喜欢我?”青峰的话倒更像是在问自己,而不是黄濑。
片刻沉默,青峰听到黄濑的回答。
不是的,没有那么多难过。跟小青峰在一起我好快乐。我无论如何还是很喜欢小青峰。我很高兴被你的球砸中,要是没有那一球,我可能就不会认识你,和你一起打球。我很高兴自己喜欢上你。
青峰听得到黄濑砰砰的心跳,又或许那是自己的也说不定。他松开手,并排坐在黄濑身旁。
黄濑看着他表情复杂的侧脸,说,你不用为难,也不用回应我。不过要是你还能把我当作朋友对待,那就太好了。但是我可能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念你。
青峰从黄濑刚才的一番话里,早就意识到,这个人是怀着怎样的不安和决心来跟自己见面,把他最柔软脆弱的心意与秘密暴露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则像个审判者,掌握着生杀大权。
他从接到圣塔莫妮卡那通恶作剧电话一来,又何尝不在想黄濑的问题。他想过,假如黄濑向他表白心意,他会怎样应对。他的真心是什么。
黄濑令他心痛。他隐藏秘密的样子,他撒娇的样子,他偷看自己的样子,他被自己逗得笑起来,激得生起气来,又被自己的事惹哭的样子。
都是黄濑喜欢着他的样子。
睡吧。明早醒来又是新的日子。身旁的人似乎把自己的沉默当作了拒绝,故作轻松地语气说着自然的话,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青峰躺在他空出来的一侧,熄了灯,感觉到身边背对着他的人的温度。他听到了微弱的吸鼻子的声音,于是撑起上半身,用手指探他的面颊。
湿淋淋的脸,凉冰冰的泪水。
对不起。黄濑小声道。
我早就决定这次一定要说出来,不会后悔的。但是我现在还是后悔了。
对不起。他重申了一遍,鼻音很重。
青峰从后面搂着他,说你没必要道歉。也没必要后悔。
他俯身过去,微微扳过黄濑的脸,把他过长的发撩到耳后,在迷蒙的黑暗中吻上他同面颊一样湿漉漉的双唇。
他不厌其烦地吻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惊异于自己从哪里得来的如此多的爱怜与温情,他吻他的眼皮,额头,鼻尖,面颊,耳朵……凡嘴唇触碰到的地方,都是潮湿的,直吻到黄濑不再哭了,他的唇上舌尖已经全是咸涩的苦味。
他尝到的。是黄濑凉太单恋的滋味。
或许是疲劳加上安心,黄濑在青峰的怀里睡熟了,留下青峰一个人,在一片暧昧不清的黑暗中,看着黄濑模糊的轮廓。
果然,还是睡吧,明早起来又是新的日子。他舔了舔依旧发苦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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