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天空Orange Sky
In your love,
My salvation lies in your love.
——Alexi Murdoch《Orange Sky》
从二十岁的黄濑和青峰写起一定要写到变成大叔的两人
但是前面几章基本都是国中和高中回忆时间轴略乱
节奏很慢不喜捉急单恋的请慎重
话唠注意
如果以上都OK，请下拉

五、My Favorite Things 攥紧与你一起的时间
从意大利餐厅出来，两人继续瞄手册，似乎剩下的主要都是水上项目。落到感冒的地步就不好了呢，黄濑抬眼问青峰的意愿。青峰看看手机，时间不早不晚，现在回家也就是偷闲睡个觉，一起床就是晚饭了吧。有点无聊，于是伸手一指远处树丛后，高高耸立的Tower Hacker。黄濑看着就想发昏，觉得自己根本连午饭都不要吃才对。青峰偏偏说好久没坐过这种的，很想试一试。然后催促着黄濑往前走。
真是个没耐心的家伙啊。为了视觉平衡，黄濑的西装袖口故意向上卷了两卷，忽然给青峰拉了一把手腕，裸露的皮肤挨到那人的手心，一暖，心瞬间自动软下来，刚到嘴边的“你自己上去好了”默默吞了回去。
排队的人里意外地有很多小孩子，黄濑看看身边毫不顾忌形象，大张着嘴巴打呵欠的青峰，看看前面精力旺盛的小学生，给自己打气。
小学生都能毫不犹豫地上去，自己也没问题的。
结果心理建设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应该放着让专业的来。黄濑坐在半开放式的器械内，感觉到他们所坐的地方在缓缓升高，脚下的地面越来越远，心里头的紧张一点一点地积蓄起来。“不要看，眼睛闭起来，黄濑，你是真勇士也，一定可以做到！”一种死到临头的感觉充斥着做起最后挣扎的少年。
总不能跳下去逃跑吧。
他扭头看看坐在左侧的青峰，对方饶有兴趣地平视着眼前的晴空，和远处大片繁茂的都市森林。
黄濑觉得自己有点不行了，他右手攥紧胸前宽阔的安全装置，左手忽然伸过去拉住青峰松松扶在座椅上的右手。
青峰正等着机器从八十米高空给往下骤降的离心力，忽然被一逮手腕，心跳一下快起来。
“黄濑？”
“小青峰……”
被固定住，青峰艰难地一侧头，友人望着自己，一副两人即将诀别的表情，青峰刚想安抚他一下，机器发出“喀”一声钝响，上升的动作停了两秒。
黄濑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松弛了下来，大概是抱着不知哪儿来的巨大乐观，一份机器故障，自行卡在高空的侥幸。
然而该来的总是会来。加速的下降毫无预兆地开始了。
青峰觉得自己猛然被一只龙虾狠狠地钳住了。他“啊————”地大声叫起来，粗声粗嗓在一群变了调的尖叫和小学生们完全听不出恐惧，却毫无章法的刺耳喊声里，显得非常独特。
加速的下降并未持续很久，黄濑却觉得那已经把他一辈子的惊吓值用掉了。机器骤然停住以后，青峰痛苦地哼了一声，反手把黄濑变凉的右手握住，等胸前红色的安全装置自动启开，他便经验老道地把人半拖半拽地带了出去。
黄濑紧张得要死，过程中那样紧地拽着青峰的手，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松开了自己就会掉进万丈深渊。那么拼命的黄濑，让青峰也拼命不遗余力地痛叫出来。
“你小子真不是一般过分。”青峰咧着嘴看看手上红肿的几条痕迹，动了动确定没有骨折，问他，你体育课握力测得多少？
黄濑正心有余悸地抚着心口一叠声道歉。
“呃……不记得了，反正今天一定达到了最高值。”
“还敢说！你是打算废了我的右手让我打不了球么。”
“不，是打算废了你的右手让你不能对着最爱的小麻衣自我服务。”
见黄濑还有做出幽默发言的余地（虽然一点都不好笑），青峰知道他没大碍，见到前面的士多店，便自顾自地走过去，准备买罐冷饮。刚才那么一叫，现在平静下来，喉咙眼像吞了滚烫石块一样难受。黄濑跟上来帮他付钱，又从冷柜里掏出一袋冰棒。两根一体，握住下面露出的棍子，从中间拔开，与人分食的那一种。
青峰奇怪道，喂喂，是哪个家伙说甜食过量的啊。
黄濑抬起青峰的右手，手心手背都看了看，然后把冰棒往他的手背按了上去。
“嘶——”青峰忽然被冻到，有点不满，却还是乖乖把冰棒换到手心，握住。
冰袋是最好的消肿措施，暂时救救急好了。
青峰一手冷饮，一手冰棒，跟在黄濑后头，两人绕到Tower Hacker背后人比较少的树林。黄濑四下看看，地上清洁得很干净，行人鲜少，也不管形象了，单手撑着地，一屁股坐下去。青峰跟着坐到他旁边去，见他把外套脱下来，随意对叠起来，搭在一边肩上。
“喏，给你捂一下。”青峰把雪糕塞到黄濑手心里。
“诶？”
“拿着啦，啰嗦。”青峰豪迈地灌了一口饮料，可怜的喉咙多少得到了一点抚慰。
黄濑能把他掐成这个样子，相互作用力下，自己的手也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小青峰……”黄濑满目深情地看着他。
“干嘛……”青峰挑起一边眉毛。
“你温柔得好恶心。”黄濑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
“……”这奇人，青峰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条件反射赏了他一个手刀。
“呜……痛……”黄濑恼怒地捂着后脑。
“哼，就轻轻打了你一小下，算便宜你了。”
“锱铢必较！”
“不要乱用自己不明白的成语啦。”
“不明白的是小青峰才对，也不数一下你的国文从小到大到底合格过几次？！”
“吵死了，分数才不是衡量内涵的科学依据。”
“哈？小青峰的辞典里哪时候意外塞进去‘内涵’这种高级词汇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今日不知第几次地，为了一点鸡毛蒜皮大的事情拌起嘴来。小学生水平的争执不过如此，两人却一直不亦乐乎，而浑然不自觉。
闹着闹着，青峰又拍了他后脑一下。这个人其实以往就很喜欢那样。在对方犯傻的时候，拿球砸他一下，或者抬手一拍。青峰下手不轻不重的，也被对方毫不客气地埋怨了，却从来没有被以手还手过。黄濑大多数时候只是捂着后脑痛到的部分，嘟囔着小青峰不要老是打我了啦，还说我笨，不知道谁害的。
青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女孩子们看到黄濑时觉得好帅好漂亮好没有抵抗力的容颜，他只觉得想要好好欺负一下。大概是因为黄濑的笑颜真的很纯粹，看着那样有所期待，又很容易激动起来的表情，青峰的手就不受控制，顺其自然地动了。搞不好还真是不对劲的习惯。
长于分析运势和星座，这方面知识储备大概早就甩了日本男性平均值好几条街的奇迹世代队友，绿间真太郎，是对青峰习惯性动作看得最清楚的旁观者。那种行为模式，明摆着就是小学五年生。对方愈是乖巧，自己愈想要欺负。那是不晓得如何去爱的人，最简单直截的，吸引对方注意力的方式。绿间每每看着部活结束，收拾着东西，命令黄濑请他吃雪糕的青峰，便仿佛看见了一个小男孩拿着蚯蚓，追着害怕得快哭起来的小女孩，满操场跑的糟糕情景。
然后绿间便会扶一扶眼镜，眼神怜悯，如同一位同情下界凡愚众生的神。
青峰已经把冰棒拿回去捂了有一会儿了，左手漫无目的地晃荡着空了的易拉罐。附近没垃圾桶，不然他有自信，自己绝对逢投必中。
还疼么？黄濑问。他坐着有些无聊，但是青峰待在身边，午后暖得让人有点想睡的阳光透过头顶上的叶子斑驳下来，在他们身上映出不规则的光斑，他便不想走，觉得就这样赖着挺好。

感觉不是来写文 是来推歌的
目前文里提到的歌有
Alexi Murdoch的Orange Sky，是蛮老的美剧《橘子郡男孩》的主题曲
宇多田光的《Automatic》,文中有误
《My Favorite Things 》，歌词1000%小清新
最喜欢的就是爵士钢琴版，有人声的首推伊藤君子，很有味道

森山把他的脸仔细端详完，又这么拉着其他两人的下巴看了，弄得几个年轻的男孩子心里头七上八下。不过随后他就把随派的化妆师叫过来，叽里呱啦吩咐了一大顿。是个亲力亲为的家伙。
黄濑他们回到多功能的房车里接受化妆，摄影师和年纪看起来比他还要大的助手留在外头取景。
植物园难免有些小蚊虫，虽然天气凉爽，它们出来活跃的几率小，但裸露的地方还是被化妆师细致地喷上了两层蚊怕水。鼻子敏感的前田君在一旁捂着嘴，连连打喷嚏。
给黄濑拍照的时候，森山让他任意摆姿势，连拍了几张，然后盯着显示屏一张张翻回去查看，看完勾勾手喊他过来。然后勉强一米七出头的大胡子一把拉下他的脖颈，勾得他屈下膝盖。
“你有女朋友吗？”
“诶……？”
“一看就是没有过经验的小鬼。”
“诶……！”原来是个色鬼大叔。这个算是公然骚扰了吧。黄濑也不好意思大声，皱着眉，脸一热。四周的工作人员却一脸平静，似乎都习惯了他的作风似的。
“我没多大兴趣拍青涩的小鬼，”森山拉着他越走越远：“不过青涩也能青涩出品质来。”黄濑心里发毛，回头看前田和小野，一个耸肩，一脸爱莫能助，另一个只是嬉皮笑脸。
搞什么！
“我看过你以前的照片。你想一辈子卖那傻瓜一样的笑脸，净当个没有特色的衣架子么？”
“……”黄濑被他的发言弄得没了脾气。
“你的神色要会变。”森山说。
“请森山……老师给我更多的提示。”黄濑见对方因为自己呆滞的模样而显得有些失去耐性，忙行礼问道。
被称作老师的人舒展开四处横飞的眉毛，开腔道：“小子，有喜欢的人吗？”
“……有。”他想起青峰来，心虚地低下头。
“很喜欢？”
“很……很喜欢！”
“太好了。”忽然被高兴地猛拍了一下的黄濑，差点把早点吐出来。
“想象一下喜欢的人很久不在身旁的感觉，很寂寞很寂寞，因此极度渴望着得到对方触碰的感觉。”
“咦……？”黄濑被太过详细的指示弄得心慌意乱，望着自顾自走开，招呼着三人中经验最多的小野君拍单人的森山。
这是哪门子指导！？好糟糕………他捂着发热的脸颊，渴望小青峰的触碰……不行不行。好有负罪感。
看着独自在那儿纠结得不行的黄濑，旁观的人们忽然觉得好可怜。
但是寂寞和渴望的表情，我可以做到。他心想。
他在一旁观察着小野君的表情。对方的脸部线条比较平，虽然没有黄濑的五官那么立体，却是非常典型的东方美，因此绷着脸，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的时候，似乎就达到了森山的要求。自己的眼睛很难做出小野那种冷冷的样子来，于是下次轮到黄濑的单人照时，他也绷着脸，却侧头看向一边。森山抓拍了几张，查看后发出毫不留情的评价，说他只是在发呆的表情。不过好在妆容本身塑造了凛冽感，他长又密的睫毛随着眼神的方向走，近照时也制造了很好的气氛。
被森山暂时放过，他松了口气。
森山拍完了植物，说，我们去蝴蝶馆。
和植物园的工作人员提前协商过，他们得到了吸引蝴蝶拍照的许可。
把上衣脱掉。森山指示道。
事前已经被事务所知照这一点，三人默不作声地除下上衣交给助手。化妆师给他们补妆，喷防蚊水，然后拿出小小的刷子，在前田的耳垂和手指，手腕上刷了一点胶状的东西，又凉又粘稠。他知道这大概就是用来吸引蝴蝶的东西。
有游人经过，好奇地驻足旁观。不过被看习惯了的大家，继续工作着。杂志社随派工作人员对于占据了公众的地方，向大家做出了口头致歉。
“我要拍出被恋人触碰的感觉。”森山这次没有下达太多的指令，但是一如既往地强人所难。黄濑以前从没有直接与蝴蝶接触的机会，有点兴奋，也有点无奈。自己身上很多怕痒的地方，得忍着不能笑场。
助手拿沾染了浓剂的棉棒捆，找到园里和花色草色融为一体的蝴蝶们，慢慢地把它们吸引到站在临时搭建起的白布背景前的模特身旁。
橙色斑纹翅膀的蝴蝶终于轻轻停在了前田伸出来的手指上，迷恋般地停在上头，轻轻颤抖着，小幅度地煽动翅膀。黄濑瞪大眼睛看着，眼睛亮亮的。
然后是其他蝴蝶，过了半个小时，被折腾出满身汗的前田被放了回来，轮到小野。
森山一定要拍蝴蝶停在小野后背各个部位上的照片，助手只好花了很多时间把蝴蝶引诱过去。但是被诱导的蝴蝶非常纤细，森山并没有不讲情理地责备助手，却非要他再找一只更大的来。大家只好都耐心地等着。这次花了将近一小时的时间，大概是森山觉得小野的后背线条很有特点。
先行拍完的两人，相继进行了皮肤的清洗。轮到黄濑时，已经过了午时，他等得有些疲惫。在相同的几个部位被涂上了东西，询问过后，他抬起手好奇地闻了闻，一股水果和酒精混在一起的气味。
似乎大只的蝴蝶都不那么好骗了，没有能令森山满意的蝴蝶来理睬黄濑。他尴尬地站着，助手忙得一头大汗，腰都快断。没办法，只好找了蝴蝶馆的管理员。管理员大叔暂时扔下工作，热情地帮拍摄组引出了一只漂亮的深蓝色蝶，一边解说着它的品种，家乡和习性。
森山看起来格外兴奋，自己抓起试剂，往黄濑微微出汗的鼻梁上点了一道。
“想象蝴蝶是对方的嘴唇！”森山临时匆忙的提醒，有点嘲笑和揶揄的意味。
蝴蝶被从管理员带着胶手套的指尖小心地移到了他的鼻尖。漂亮的大家伙，近看的时候会让人想起毛虫，黄濑心里发毛，忍耐住不去看自己眼睛下的大家伙，望向前面或侧边。森山等不及蝴蝶舒展开翅膀，已经噼里啪啦地各种角度拍起来。
蝴蝶停留的时间比他想得要久，而且还挺重。后来助手告诉他说，因为酒精的关系，蝴蝶也许是醉软掉了。
然后是后颈。蓝色的家伙似乎不愿意继续合作，自顾自飞走了，管理员便给他们引出了另一只漂亮的绿色蝶。那是一只来自秘鲁，翅膀鲜艳得仿佛在反光的漂亮蝴蝶。
森山请管理员把它引到了黄濑的后颈上。但是事与愿违，偏了一些。当蝴蝶攀上去的时候，黄濑觉得后颈起了鸡皮疙瘩，连忙念着冷静，免得被拍出来。僵持着那样的姿态，黄濑闭上眼睛，留给森山一个“我很努力假装被喜欢的人亲吻”的侧面。
真是累得不得了的一次工作。正在卸妆的黄濑无意识地第三次抓挠了自己的后颈后，化妆师拨开了他的手指，看到一片密集的红点。黄濑对那只南美来的朋友的麟粉过敏。管理员致歉以后，推荐了几种药膏，又写给他一个药方，说严重了的话，找这种药，或看医生。
所以现在黄濑糟心地担心着他的后颈。
都是小青峰亲他的错，哼。他无奈地把镜子扔到一边。
-------TBC----------------
阿大什么都没干就躺枪的一章

“黄濑君，手机一直‘巴拉巴拉’地吵闹着呢。”黑子对蔫吧地走回来的黄濑道。
“喔，抱歉。”他笑笑地接过手机，走到一旁打电话。
“那家伙，果然交了女朋友？”火神恋恋不舍地拍着球玩花式，挑起一条极具特色的分岔眉，问自己小个子的队友。
“不，似乎是黄濑君新交的那个大学生朋友，广濑先生。不小心看到了来信的发信人，失礼了。”
青峰大口灌着功能饮料，心想五月嘴巴真大，怎么大家都知道了。他揩一把滑到眼角去的汗珠，斜眼望着背着他们走到阴影里去的人。
提出了大家一起吃晚饭的火神，正准备着应付黄濑央求去他家的紧贴战术，却意外地见他摆摆手，说晚上有约了。四人走出球场，因为顺路，一起往MAJI的方向去，刚运动过的火神，心之所向，全是一个一个热气蒸腾的新鲜牛肉堡。
走到诚凛的人常光顾的便利店门口，黄濑紧走了几步迎上去，等在那儿的一个身影，从遮雨棚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对方大概一米七五的个子，抬起头，跟黄濑说话。
青峰望着黄濑傻笑到虎牙都露了出来的样子，眯了眯眼。黄濑回头正准备说再见，忽然听青峰说，你们反正也要去吃饭吧，五人一起就好啦。
黄濑一时没有回应，黑子和火神此时却格外地沉默起来。最后还是等着黄濑的人打了圆场，答应了青峰的邀请，然后大家各自做了自我介绍。果然是那个美大的学生。
因为有了第五个人，放弃了火神百吃不厌的美式快餐，大家一齐在热闹的居酒屋坐下后，青峰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对面的陌生人。架着看起来很不实用的木纹粗框眼镜，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着精英感觉的休闲小西装，怎么看起来都违背青峰心里对美术生“宅”与“呆”的印象。那种人，不是应该弯着背，天天坐在画室里，盯着石膏像么。
不过对方左手的五个指头，倒是脏兮兮的，连修剪齐整的指甲缝里，也是黑的，与他光鲜的形象根本不符合。见对面青峰把目光聚焦在他的手指，黄濑皱着眉：“因为不断在拿炭笔画速写，所以那些痕迹一直洗不干净。这是人家刻苦的表现，不要那样看啦。”
“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大家都很努力在画啊。”广濑笑着，把手交叠，较洁净的右手搁在了上方。
黑子起初坐在过道的加位上，却因为存在度太低，经常被往来的客人或服务生撞到，于是广濑主动和他换了位置。
广濑是个看起来好脾气，却又挺精明的人，说起来，和黄濑的感觉还挺接近。攀谈起来后，对篮球不怎么了解的广濑，聊起了和黄濑的事情。原来这小子最近经常在和广濑一起到画室画画，大概是因为黄濑过人的观察，模仿与记忆能力，所以新接触绘画，也很快上了手，得到对方毫不吝啬的赞赏，便迅速地沉溺了进去。
“三分钟热度吧。那家伙，达到一定的地步后，很快就会厌烦的。”青峰伸手，把黄濑正要拿的一串烤肉弄到自己嘴边，大口吞嚼了。大概是成日抢樱井的便当抢习惯了，肆无忌惮。
“小青峰，这样超没教养好吗，而且不要那样说我！”黄濑立起了眉，似乎有些生气。广濑把自己碟子里还没开动的推给他，“好了好了”地安抚起来，然后巧妙地移开话题，问起火神和黑子比较喜欢沙茶酱还是海鲜酱。
“结果最后却变成黄濑和那个广濑先生自顾自聊着什么美术之类的，我们却诡异沉默的情境。”火神满意地捂着胃。青峰自己往车站方向离开了，他和黑子两人在夜色下慢吞吞地走着。
“没办法，人家出来，本来就是打算单独聊事情的吧，是我们说要一起吃，才变成那样的。”黑子揉了揉眼睛。今天在外面的时间有点长了，习惯早睡的少年，已然预备好回家吃水果淋浴钻被窝的流程。

最后直到道别时，黄濑都没再和青峰说话，虽然面上一直有笑容，但青峰知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虽然放着不管也不会怎么样，黄濑那样的人，下次见面一定就没事了。可是那两个人热络交谈的模样，让他有如芒刺在喉。下车以后，在没什么人的住宅区街道上，他翻开联络人，忍不住拨了黄濑的电话。
没有人接，青峰一直等到语音信箱启动，传来黄濑事先录好的元气声音时，才挂断。
仿佛有一股气郁结在心里。少年瞪着自己无辜的手机，然后拖着步子往家走。

八How Time Flies 指缝流沙
青峰和黄濑吵架了。
黄濑一贯都是好欺负的样子，在小模特的追随者眼中，也许闪耀着王子殿下的光芒，实际上，无论在海常的球队中，还是以前奇迹世代成员间，他都一如既往地扮演着食物链底层的角色，被调侃取笑，被锤被踢几下，都是家常便饭了。因为这些事动怒，黄濑一次都没有过，毕竟大家都并不是因为蔑视，而是亲近，才做出那样的行为。但是这样的人，倔强起来，却比谁都厉害。
青峰没想到这次黄濑会跟他较劲那么久。很久没有出来打球，电邮不发，电话不打，赛场上没有两校对决的话，根本没法说话和见面。
事情很简单。当晚黄濑回复了青峰打给他的电话。青峰一边端着母亲做来当做宵夜的布丁上楼，一边和他交谈。
话筒对面隐约传来抒情歌曲的声音。
被问起难道在酒吧的黄濑，说那是前辈的画室。
青峰坐在床边，拿小勺子挖着稍微冻过的滑腻布丁，送进嘴里，说都这么晚了，画画什么的，你还真是着迷啊，有那么有意思么。黄濑还没答话，青峰就听到那边有人走近，开口说话的声音。是广濑。
“把这个披上，不然要着凉了。”一阵衣物摩擦的声响，模糊不清。
青峰把话筒更贴近耳朵，一阵焦躁，制止了说还有事，就要挂电话的黄濑，咄咄逼人地问他们在干什么。
听出对方不友善的语气，黄濑声音也是一沉。我要给他的作品做人体模特，不行吗？
他还要你脱衣服？青峰喉咙里梗着半块布丁，忙咽下去，一副眼睛都要吊起来的模样，可惜对面看不见。
“是啊，一丝不挂的全身模特，又怎样？小青峰对美术一窍不通，就不要乱发表评论!”似乎还对吃饭时青峰的话语耿耿于怀着，黄濑愤愤然地噎了他一下。
“那怎么可以，你赶快穿好衣服回家，都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图谋不轨，怎么能跟随便就认识的人忽然亲密起来——”青峰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火起，毫不客气地命令道。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嘟嘟声，他才回过神来，对方掐了他的电话。
青峰恼怒地拨回去，没有人接。过一会收到一条电邮。
“我要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小青峰来教训。”
读了那条标题是“小青峰太过分了！！”的邮件，他怒摔手机，三两口把布丁吃掉，东西入口，跟吞块蜡没有差别。
他真的不喜欢那个广濑。为什么画个画还要放那种音乐。而且这个钟点，把年轻的男孩子留在自己的画室里，脱光衣服，算什么。黄濑一定会在他家留宿，电车很快就要收车了。他知道黄濑有时候傻兮兮的，但他又不是真的脑筋不好，这点防备心难道也没有吗。
那天晚上，青峰长这么大，第一次因为气愤，很久无法入睡。
“怎么了？”刚摆好画架的青年从画布后探出头去，看到自己年轻的友人，赤身裸体，自己刚给他披上的大围巾已经滑落到腰间，蜷成一团。那人跪坐在画室中央的木地板上，金发在明亮的灯光里闪着暖光，手里握着手机，眼泪啪嗒、啪嗒，一滴滴地往下掉。

谢谢留言的太太们
又有原创角色注意
阿大上的大学系虚构
十、 See You, Kise 胆小鬼的道别
青峰出发的前一天晚上，与他熟识的一众，聚集在他家附近的一家日式餐馆，开了一场道别会。大家都是打篮球时认识的，相互间至少也算泛泛之交，所以也不会有遇到陌生人的尴尬。虽然是青峰要走了，但是看大家快快乐乐各聊各的，讲着大学的生活，社团，联谊之类的话题，似乎约出来并不是纯粹为谁送别，而是趁机聚在一起胡闹。黄濑因为工作来得比较晚，进来的时候被大家闹了好一阵，连声说着抱歉。青峰抬头看着头发上的发胶都还没弄干净，被别人拉着手腕开玩笑的少年。如果换做是别个，不一定会像对方是他那样，被毫不客气地调侃。就是因为那种亲和力，和傻愣愣的好脾气，才会演变成这样的情形吧。
“黄濑，这边。”青峰招呼他，让身边的人挪了一个位子。
黄濑望过来，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亮亮的。
昨晚接到来自桃井，要为饯别而聚会的通知以后，黄濑给青峰发了“明天晚上结束后，想要去小青峰家，”这样的电邮，却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复。但是他也无从知晓青峰的态度，毕竟他不回复自己的比率，平日里就很高——从来都是自己在追着对方跑，那人愿不愿意回应，完全看当时心情。
上次在街头篮球场，被青峰发现了一个人哭泣的自己以后，两人都微妙地没有再提起。青峰不敢问他变成那个样子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别的事情，工作上不顺，在学校遇到了超级讨厌的教授，甚至是因为自己和火神要走，大家又都分散在各学校了，免不了会寂寞，之类的。各自回家的时候，青峰走出去很远，才想起来自己折回去，原来是为了借一百元硬币买饮料。
因为来迟，大家都吃得差不多，开始不顾形象地玩闹的时候，黄濑开始吃追加的菜，低着头慢慢地嚼着，因为赶过来有些累，吃得并不开胃。青峰被人拉过去另外一桌玩游戏去了。这一桌只剩下火神和桃井。桃井拿着相机给大家拍照，以作纪念，火神则悠闲地发着呆放空，时不时往嘴里再塞些东西，腮帮子鼓鼓的。黄濑看他闲着，就小声跟他聊起天。隔壁杀声震天，火神自己本身也是个大嗓门，听不到黄濑讲话，只好绕到桌子这边来，挨着他的肩坐下。
话题不由自主地就绕到了青峰身上。毕竟火神就是从美国回来的，有直观体验，因此黄濑问了问他大致的情况，他嘟囔了几句，说其实到美国的大学打球不一定对青峰好，对手很强没错，可是却容易被埋没，很难受重视，何况又是亚洲人，更容易被主流文化排挤。
黄濑托着腮帮子，点点头。火神说那些，加上美国那么强烈的个人主义色彩，要是又碰到一切向赢看的学校怎么办。他担心青峰，却也如以前一样，不懂得扶持青峰的方法，并且心知肚明，青峰并不需要来自于他的额外关心，所以，剩下的，自己也只能相信他，同一样的歧路，不要再走偏一次。
青峰在那头被人按着肩头玩纸牌游戏，一帮没有女朋友的家伙们顾自玩得尽兴，咿呀鬼叫，他侧头回看，火神黄濑两个头凑得低低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样子，便皱了眉头，过一会儿就喊无聊，借机起身回去自己那桌，坐回黄濑身边。黄濑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看看时间，也都九点半了，桃井知道大家准备散了，因为是周五晚上，有的还要接着去唱歌，但是青峰一定不会去，要回去休息，赶早班机，于是便收好相机，问她的竹马，要不要去他家，帮忙收一下行李：“阿大丢三落四的，一定会漏带东西。”
青峰刚要说话，垂在桌子下的手忽然被握住了。他侧头，黄濑拿起粗制滥造的陶杯，正在低头喝茶，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自己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

青峰洗完澡出来，见黄濑弯着膝盖，窝在被子里认真地翻书，凑过去一看，慌慌地从他抓得松松的手里拽出来，塞回枕头下，问他要不要睡，然后去关了顶灯。
那里头有黄濑做唇膏广告的照片，虽然不是特别买来收藏的，但是被本人发现，有些不多少好意思。
“小麻衣的写真集，你有带几本去美国吗？”黄濑笑嘻嘻的，把立起来的客用枕头拍松放好，窝进被子里，感觉到青峰也在外头掀开被子，在身旁睡下。
“没有。”
“那只好将就欧美派了，口味一定很重，不知道小青峰受不受得了。”黄濑张大眼睛望着天花板，适应着一时的黑暗。
青峰面朝外面侧躺着，没搭理他。
“呐，小青峰。”
“小青峰？”
“小青峰，你睡着了么，睡着了就告诉我一声。”黄濑故意小小声地问，像小学生出去修学旅行时，晚上偷偷说话那样。
“干嘛。”
“小青峰的理想型，就是小麻衣这样的女孩子吧。那万一将来的妻子，不是那样的甜美性感型，不会觉得遗憾吗？”
“不会。”青峰想都没想就秒答了，让黄濑有些惊讶。
“决定要娶的女人，我是绝对不会后悔的。”安静的房间里传来对方的声音。
黄濑侧头，只看到友人的一片后脑勺。
“也对哦。”
“小青峰。”
“又怎么啦？”
“我可以挨着你睡吗。”
“冷么？我调高两度。”五月份的天，其实用不上制冷，但今晚不是一个人睡，怕两个年轻人身子暖融融的，挤在一起睡，半夜热到，母亲让他开了空调。青峰用手肘撑起身子，去够床头柜上的遥控器。
伸出凉被外头的胳膊被抓了回去，他便躺回去。
青峰感觉得到，黄濑挪到了离他很近的地方，一只手拽住了他睡衣背后的一块，然后领口处传来一阵温暖的感觉，是那人的头靠在了自己颈后。还带着些微湿气的发丝贴了上来，肌肤上扬起一种暧昧的瘙痒感。
那举止像示弱，又像是撒娇，青峰僵在原地不敢动作，原来这就是黄濑所说的挨着睡。冲动使然，他想要回身回抱住那个几乎和他一般高的少年，但是脑子里有个声音制止了他。
你不能那样做。
这是不对的。

青峰君，还是个要人照顾的孩子，你根本就不懂得爱人。真央甩下这样的话语。
明明是对方先劈腿的，要说也只能说两人性格不合罢了，有种被恶人先告状的感觉，青峰很想恶狠狠地反驳几句，但是仔细一想，自己确实一直在向真央索取，一味地接受真央的关注，在她的带动下熟悉这边的环境，从没回馈她什么特别的关心和照顾。尽管真央一直是个有话直说的人，她说过想从青峰身上得到什么，喜欢青峰如何对待她，然而这油盐不进的家伙，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有变成真央的理想男朋友。
不过谦让和包容，多少比以前长进了。仔细一想，以前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自己任性的时候，可是一直都在容忍或照顾着自己。他胡乱地想着，拉开抽屉拿出钱包，准备到校外的餐厅随便买份快餐。这样想起来，除去真央，他在这边，还真是没有一个可以随时叫出来吃饭的朋友。越想心里越郁结着一口气，忘记了自己在日本也一样，总是个怕麻烦的独行侠的青峰，想念起家乡熟悉的面孔和美味讲究的食物来。说真的，像黄濑那样的家伙，稍微回应一下，就会高兴地靠过来，要是现在自己身边能有一个这样类型的人，就真是太好了。
总之，首先还是学着自己做饭吧。住家饭解乡愁。他掐了自己的念头，把钱包塞进灰色运动长裤的裤袋里，挠挠头，无奈地带上门出去。
去到纽约的第一个正月，青峰并没有回去，说是假期太短了，并且自己已经联系好租房公司，准备搬到校外的公寓住，因为校内为数不多的校舍，主要是提供给刚来的国际学生的。黄濑其实老老实实地想着，过年时候可以见见青峰，看看他精神好不好，有没有什么变化，从桃井那里知道了，却也只能一笑。他问了青峰公寓的信箱地址，写贺年卡的时候，也写了那个人一份，贴足邮票，跟给大家的一起，投到邮筒里。
因为漂洋过海，青峰是在冬假快结束时，才收到了那张贺年的卡片，装在已经被污糟的白色信封里的，是一张狭长的卡片，绘着积雪的枝桠，和小小的雪兔。这是黄濑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给他寄东西，认识以来的贺年状，似乎从来都是在一班人吵吵闹闹地见面以后，大家满不在乎地传递或交换的，也有人直接就什么都不带，不走这个形式。青峰的书桌是从一个设计系的毕业生那儿折价买的，桌面压了一层有些泛黄的胶，青峰本来想把那层沉沉的胶掀掉，但发现下面的桌面已经用得不怎么平整了，只得继续铺着。他把黄濑中规中矩写着贺年辞的卡片，压到了胶面下。
真央之后，青峰再没有跟谁交往，朋友倒是慢慢多了起来，然后又打起了交往的主意。在没有谈恋爱之前，一个人也无所谓，可是一旦享受过有女朋友的好处，就不一样了。大概是习惯了与真央相处的模式，被男性友人说了“不主动可不行”这样的话。青峰不喜欢欧美一派的女孩子，虽然单纯从身材来讲，她们的胸部发育又好，腿也长，但是心里不太接受那种文化隔阂。日本女生的话，大多都是跟真央玩在一起的，以前抬头不见低头见，这里面，没有想要出手的对象。
在来之前，青峰也不是没跟自己暗自提醒，要成为负责任的，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不可以逢场作戏，但是心绪单纯的他，根本就未料及过，这种在陌生之地，就算在满身喧嚣中，也能日益滋生的内心封闭和孤立感。他的心理防线和意志力根本就不足以强大到去抵御这些社会人也会后怕的东西。因此也在一些颓废又无聊的夜晚，在派对上喝得差不多找不到北，然后趁着酒精上脑，把紧追着他不放的女孩带回公寓。青峰明白，她们喜欢的，不过是自己的篮球队成员的身份，说出去很光鲜，所以带着一种青峰大辉式的霸道和不耐烦，从来没有想去维系。这样不清不楚的事情，有过几次后，变得愈发习惯，反而觉得自己差劲透顶。
夏天快些来吧。他在网上浏览着回国的机票，一边这样想着。因为情感方面弄得一团糟，他忽然很想回去，贴近那种被骂白痴，骂人白痴的少年生活。
大家一定也变了吧，不可能一直都过只有打球，最大的麻烦无非是期末考试那样的生活，少年始终会长大，不管是朝着自己喜欢的方向，还是始料不及的方向。
==========TBC==============

久等 周末更一陀
十三 Who is Your Savior? 得不到的救赎
自那个电话以后，黄濑沉下去的心似乎又被提了起来。他重新思索那个永远无解的问题。为什么是青峰大辉。为什么一定喜欢的是他。那些所谓打球很好，某个特定的角度或动作看起来让人动心，都太琐碎，都太不足够。他试图衡量对方投注的感情。对方做的事情，伤害了自己的有多少，让自己的恋慕加重的，又有多少。
那段跨越大洋的短短通话，又算是出自朋友情义的问候，还是有着更禁忌的含义？他知道，并没有人会无端端对另一个人好，他想知道青峰的内心，知道他对自己做的事情，他的吻，他的电话，背后的动机。
但是他什么都想不出来。不过想不出来大抵才是正常的，毕竟单恋和暧昧这样的东西，不知道折磨过多少时代的多少人。
这么放在时间洪流里去比对，自己矛盾又忐忑的心境实在是太渺小。但是，感情也好，生命也好，一切都会化成灰烬，有如从来未曾来到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反而短暂活过的过程中，被一种情绪深深困扰，才会有其自己的意义。
黄濑想着自己的进路。做兼职的时候，许多人劝他考虑这个事业，也有人劝他不要留在日本，要去接触更大的世界。
他对自己的现状满意。除了青峰的事情弄得不清不楚之外，他没有不顺遂的任何事情。然而，以后呢？他不大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或是心里早有些许盘算，但是暗示自己先不要仔细想。
他喜欢身为模特，被镜头和灯光注视的感觉。可是他想要更多。黄濑凉太大概远不似他一贯被青峰当作纯真的神色，他有更多的思虑和野心，对于事业。
黄濑跟青峰早前惆怅地预想过一般，心智都迅速地成长着。青年和认识的模特行业前辈谈话，在网路上搜罗资料。他想要到国外学习设计。与父母深谈过这个想法，大姐和姐夫都非常支持他的计划，有赏识他的设计师愿意为他写推荐信，在英国的友人也在帮他了解学校的信息。这一切都没有向公司和学校的朋友露出半点痕迹，直到申请开始，他一边忙着，一边还有种恍惚的感觉。
他保持着每日工作和学习的量，晚上有时候为申请资料和准备语言考试，熬到很晚。睡前他看着自己的脸，除了发黑的眼圈，惨白的面色，那张脸还是那么年轻，就算挂着木然的表情，还是美好而无邪的。
这样一张脸，给了他不少运气，让他的生活比大部分人好过不少，但是那瑕疵鲜少的脸蛋，又能鲜活几个十年？并且空得一张面孔，他最终谁的王子都不是，因为心里早被一个并不在乎他那张脸的人占据。
想念和怀疑青峰大辉是个非常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导致黄濑觉得他的单恋似乎成为了一种自恋，一种对自己的忍耐和苦难的孤芳自赏。好就好在，这种对于青峰，或者对于自身的恋爱，不是一种持续的侵蚀。他觉得自己的心像一个装了流沙的容器，没有人反转拨动它，就不会重新涌动。
青峰大辉，无论是太擅长忽略和忘事，还是忙昏头，甚至故意冷落，自那个简单得该死的通话后，再也没找过黄濑。
消失便消失吧。让无谓的念头死。黄濑看着书本出神，他想着一架秋千，慢慢地停了摆。
他已经不大记得起，以及怀想年少时的心气和意气。
这样的黄濑凉太，不再是个孩子。
离申请学校还有一个月截至时，他领到了雅思的成绩，正在最后调整他的申请材料。
什么时候告诉青峰呢。我也要离开日本了。他坐在窗前，膝上的手提电脑屏幕里，是改了又改的个人陈述。窗外的风进不来，让房子里压满了沉闷的空气。
一切流程都走得太快，他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和可观的奖学金。他与友人家人道别，带着一大箱子什物，上了去伦敦的飞机。
他看着窗外的云朵，想着黑子最后说的话。
他说，你们都走了，我好像还待在原地。
黑子一向保持一种木然得有些漠然冷淡的表情，黄濑试图读出他的寂寥。他忽然问，小黑子，那你喜欢现在的生活么？
黑子点点头，并没有迟疑，并且问黄濑，那么你呢。
黄濑说不出话，他无意识地弯起拇指，摩挲着手心。
黑子拍拍他的手臂，说，我希望有一天，你能说自己喜欢着自己的生活，不会有犹疑的神色。
谢谢。黄濑笑了。他也是那样希望着的。而且也希望青峰过得平安和快乐。不要对自己的生活失望。
他并不去考虑自己做出留学的决定，是离青峰更远，还是更近。他享受着在国外的新环境。他第一次通宵。那对他的精神和皮肤都是很大的冲击，但是一次之后，他习惯了通宵达旦，有时候为了设计作业的截至日期，有时候为了派对，有时候为了两者。
他的推特更新和私人活动照片持续增加。日本的粉丝群体想念着他，也支持着他。在伦敦这边也迅速有了一个朋友圈，里面有不同肤色和口音的人。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过分幸运，并没有遇到什么大难题，也没有什么格外的努力，但是却过得不错。他偶尔会想下一门心思打篮球，一门心思想着有朝一日超越青峰大辉的那个自己。So naive。
青峰不知道他出国的事情。当终于反应过来，黄濑并不是到伦敦拍平面，而是去读书时，有一种非常鲜明的被背叛感。
出国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给黄濑写电邮，连标题都懒的打。
黄濑收到他的质问了，但是一忙，转头一周过去，他想着，不回也没关系。

十六 Beautiful Thing 仅此一次
黄濑握着话筒，在秋风中无声地傻笑了好一阵子，这才回酒店看机票。匆匆忙忙地汇报离队时间，调整拍摄计划，网上购票，订一夜酒店，定下行程，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一边担心着青峰会不会已经睡了，把他吵醒，一边还是忍不住怀着雀跃的心情打了他的电话。
“机票订好了？”青峰已经来来回回打了几个盹了，此时东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为了等黄濑的电话，他开着手机铃响，坐在公寓的地毯上看书，慢吞吞写作业，无聊之极。
黄濑跟他说了行程，青峰没想到他还擅自订了酒店房间，然后心想这样也好，回去他们校区，还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巴士。他的公寓也没有让黄濑睡觉的地方。
因为黄濑汇报下午五点会到纽约，离他到达的时间不会远得太离谱，加上黄濑自己一个人，第一次到纽约，于是建议就在机场碰头。让他把电子票也发过来一份，好看航班和行程，万一有延误什么的，他这边可以跟进消息。
青峰过五分钟收到了电邮，打开一看，黄濑大概是临时买机票，直飞太贵，所以选择转机凤凰城过来，而且……到达机场在新泽西州。
糟，忘记提醒他，纽约三个机场，应该找La Guadia机场。
他回拨电话，告诉他他们到时候不会在同一个机场落地。然后给他解释了一下。
咦……？那边大概是终于接收到这个事实，数秒停顿后，说，机场之间应该有穿梭巴士之类的对不对，反正我们有时间差，我到你落地的机场找你。
青峰心里真的觉得他这样跑一趟实在是太辛苦了，一方面心里又隐隐地知道黄濑来见他的目的，所以把不该说出口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他们又聊了一会细节，黄濑说明天自己也要很早起来，互相道了晚安，就挂了。
那晚其实两个人都没睡好，一个瞪着天花板发呆，一个翻来覆去。清晨因为要拍日出，黄濑五点顶着大眼圈出来，一手拿着一个夏威夷面包，抹了果酱，就着罐装的黑咖啡在那里啃，看得化妆师心疼得要死，一阵唏嘘。
那天从圣塔莫妮卡海滩拍完日出，他们就转战其他地方了。去了一处美术馆坐落的景色优美登高之处，比弗利山，日落大道，黄昏时候最后一站，则是到小东京参拜，因为斜阳的关系，得到了很好的照片。
体力都要透支的黄濑照样在回酒店的车上睡得半死过去，回去以后连吃完饭的胃口都没有。跟着团队的还有另一名摄影师，专门拍摄做纪录片视频的素材，因此就算不是在拍照的时候，黄濑也不能松懈，面要带笑，要显得精力充沛又阳光大方，还要说些预先给他打好纲的解说词。
晚上九点就早早躺上床的黄濑被电话从被子里捞了起来。同屋的前辈不在屋里，他不情愿地接起来，原来是青峰。两个人聊了几句，互相说了一下对方的一天，黄濑听着青峰依然懒散而不大耐烦的音色，觉得心里暖暖的，而且似乎长期以来微妙的互相避忌，都慢慢消融了似的。
他放了电话，躺回去，在软过头的枕头里，很快沉入他所期盼的梦乡。
洛杉矶之后是旧金山。驱车往那边去的路上黄濑意外精神，跟团队的人聊天开玩笑，让大家都很开心，车里放着节奏摇摆的音乐，大家传递着随身携带的零食，聊天打牌的都有，甚至有了一种集体出来公路旅行的玩乐气氛。
旧金山的酒店房间也很舒适，一切便利，睡前黄濑忍不住打了青峰的手机，两人漫不找边际地聊了一阵，才挂了电话。黄濑从黑子和火神那里听说了青峰开始成为校篮球队正选，要进击这个赛季的NCAA，但是真正跟青峰本人聊起来，才发现他的热忱和斗志。黄濑由衷地为他高兴。同时觉得这几日真的会很难熬。
他从青峰的话语里看到了一个更沉稳成熟的人，不知道这些日月青峰是否对来到美国追求他的篮球梦感到后悔过。黄濑一边希冀着青峰不要变化太大，一边期待着见到焕然一新的他。
二十一号，快点到就好了。他闭上眼睛，想着见面的日子。

黄濑重新坐回去：“我在英国交到一个很好的朋友，可前不久他病逝了，临死前带着很大很大的遗憾。他直到死还爱着一个不可能的人。他的结局让我害怕。我不想要那样。不想要那样死去。所以我来找你，告诉你我对你的想法。就算你觉得不可接受，觉得恶心，甚至不想要再跟我继续做朋友，不想原谅我，我都还是想要让你知道。因为我真的不想后悔。”
虽然他的语句坚决，但是声音分明在发颤，青峰一直不看他，只是盯着他攥着床单的右手。
“小青峰，我喜欢你，”黄濑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是落在静谧的夜里，清晰无比：“我一直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从初中开始。我好喜欢和你一起打篮球，一起去便利店买冰棒吃，一起写作业。你痛苦到厌恶篮球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支援你，我也觉得好难过，可是我什么都为你做不成。高一那场比赛输了以后，我觉得自己更加没用了，不像火神和黑子那样，能从好的角度影响到你。你后来说要出国，而且那么迟才告诉我，我也偷偷难过了很久……我知道这样是不行的，但是我没有办法让它停下——”
黄濑已经说得眼睛又湿了，自己却似乎没觉察的样子，还在喋喋不休，青峰再也听不下去他带着哭腔的絮语，觉得他好可怜，又好可爱，过去抱住他，打断道：“不要说了，我知道。”
“好难过……”黄濑被搂得太紧，喃喃地诉说着自己的感受。
“你都已经说了多少个‘难过’了，为什么就算明明难过，还要喜欢我？”青峰的话倒更像是在问自己，而不是黄濑。
片刻沉默，青峰听到黄濑的回答。
不是的，没有那么多难过。跟小青峰在一起我好快乐。我无论如何还是很喜欢小青峰。我很高兴被你的球砸中，要是没有那一球，我可能就不会认识你，和你一起打球。我很高兴自己喜欢上你。
青峰听得到黄濑砰砰的心跳，又或许那是自己的也说不定。他松开手，并排坐在黄濑身旁。
黄濑看着他表情复杂的侧脸，说，你不用为难，也不用回应我。不过要是你还能把我当作朋友对待，那就太好了。但是我可能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念你。
青峰从黄濑刚才的一番话里，早就意识到，这个人是怀着怎样的不安和决心来跟自己见面，把他最柔软脆弱的心意与秘密暴露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则像个审判者，掌握着生杀大权。
他从接到圣塔莫妮卡那通恶作剧电话一来，又何尝不在想黄濑的问题。他想过，假如黄濑向他表白心意，他会怎样应对。他的真心是什么。
黄濑令他心痛。他隐藏秘密的样子，他撒娇的样子，他偷看自己的样子，他被自己逗得笑起来，激得生起气来，又被自己的事惹哭的样子。
都是黄濑喜欢着他的样子。
睡吧。明早醒来又是新的日子。身旁的人似乎把自己的沉默当作了拒绝，故作轻松地语气说着自然的话，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青峰躺在他空出来的一侧，熄了灯，感觉到身边背对着他的人的温度。他听到了微弱的吸鼻子的声音，于是撑起上半身，用手指探他的面颊。
湿淋淋的脸，凉冰冰的泪水。
对不起。黄濑小声道。
我早就决定这次一定要说出来，不会后悔的。但是我现在还是后悔了。
对不起。他重申了一遍，鼻音很重。
青峰从后面搂着他，说你没必要道歉。也没必要后悔。
他俯身过去，微微扳过黄濑的脸，把他过长的发撩到耳后，在迷蒙的黑暗中吻上他同面颊一样湿漉漉的双唇。
他不厌其烦地吻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惊异于自己从哪里得来的如此多的爱怜与温情，他吻他的眼皮，额头，鼻尖，面颊，耳朵……凡嘴唇触碰到的地方，都是潮湿的，直吻到黄濑不再哭了，他的唇上舌尖已经全是咸涩的苦味。
他尝到的。是黄濑凉太单恋的滋味。
或许是疲劳加上安心，黄濑在青峰的怀里睡熟了，留下青峰一个人，在一片暧昧不清的黑暗中，看着黄濑模糊的轮廓。
果然，还是睡吧，明早起来又是新的日子。他舔了舔依旧发苦的双唇。
=============TBC===================================

五月中旬更 楼主躺尸修炼中（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