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湖海泉
“忘却了世间的尘与烦……”——羽泉《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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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泉醒来以后，大概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消化了现在已经不是他沉睡之前的那个年代——不，涛贝儿告诉他现在这不叫半个时辰了，叫做一个小时。
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年代不一样了，比如，墙上挂着的那个“罗盘”现在叫做钟表，身下那张舒适的软榻叫做沙发，堂屋里的阳春白雪也非古琴弹奏出来，而是出自桌面上的那几个黑色匣子——这些陌生的词汇让海泉有一瞬间的迷惑，但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其实，便是不知那是何物又如何呢？山上一天，世上百年，记忆里的东西都已被蒙上了一层薄淡的山雾，现下如何，又岂能是他胡海泉能够左右的呢？
“你多大了？”陈涛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老袁一直在旁边叨叨：那叫贵庚你这个文盲。
海泉摇了摇头。
那么是什么仙呢？
海泉依旧摇头。
怎么变成了石头的？
海泉还是摇头。
“不记得了。”海泉想了一想，笑得很淡。
“不会吧……那您到底都还记得些什么呀？”羽凡这才开始隐隐地觉得自己可能找了个麻烦回来。
海泉看着羽凡，半晌，兀自叹了一口气，道：“便只记得自己还叫做海泉罢了。”
旁边的老袁当的一声磕了桌子：“闹半天您捡了一失忆症患者回来。”
海泉并不太懂得那位袁先生口中的“失忆症患者”到底是什么，可他觉得跟眼前这人相处得很舒服。像是被捂在温暖的心窝里——与凄冷的湖底全然不同的——遥远的红尘的温度。他已沉睡了太久，但，在他终究被今朝的春雷叫醒，睁开眼睛之前，是这人身上的味道令他想起了曾经“活着”的那个地方。
浓浓的尘烟的味道。
“其实，若是你不愿和我待在一起的话，也可以……”羽凡看着海泉清澈的眼睛，将末尾的话慢慢地吞进喉咙里。通常情况下，地仙与方士交游，多半是借着多行善事积福缘，达到飞升的目的。但眼前这看似精明实际糊里糊涂的家伙似乎并没有这样的需求，如果他只想做个闲散的地仙，那么游于名山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他看到海泉笑了笑，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既来之，则安之。陈先生，”海泉道，“吾愿与尔等相交，凡尘名山，于在下并无差别。”
“啊哈！”羽凡几乎马上就跳了起来，他一屁股坐在海泉旁边，软榻下陷的感觉和肩膀上传来的热度一同圈住了这个“糊涂”的地仙，“说了多少回了，叫涛贝儿就得了，一口一个陈先生的，生生把我一个如花美眷拉成和老袁那个胖子一个level了。”
上面的那句话，海泉其实只听懂了一半，但此时，有个想法却渐渐在心头成了形。
却原来，唤醒他的春雷，和这人心房间的律动，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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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湖底睡的鱼，河岸的一抹绿，一瞬间醒来了，都醒来……”——羽泉《狂想曲》

第四回 红雨伞
“一路走，一路牵着手……”——羽泉《大手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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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胡海泉醒来之后——即便知道了他现在基本相当于被格了系统的裸机，但陈羽凡也从来没觉得这个长相干净的“石头”会是个“麻烦”。
尽管与老袁他们金贵的“古玉护身符”比起来，他只是块儿“平凡”的“石头”，不但平凡，还是个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的石头——家里四岁的元宝儿可能都比这个不知到底活了几千岁的神仙懂得多——但，胡海泉似乎从未对任何新奇的事物表现出过分的关心，甚至，因为“无知”而可能引发的各种“笑话”，也都像自动跟他绝了缘似的。
羽凡曾经仔细地观察过这种现象，这和元宝刚刚开始认识世界时的状态很相似。只不过他似乎没有一般人的好奇心，他会用心的吸收他教给他的一切关于“现代”的概念，但从来不会主动提问。甚至——连见到新事物时的“欣喜”都不会有。
陈羽凡很郁闷，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抱着元宝去照镜子时的场景，小元宝儿的眼神儿亮的呀，嘴里啊啊的喊着，身子向前倾，非要去碰触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而胡海泉，即便是第一次看电视，看见屏幕里居然能装下那些大活人，看见人坐着铁鸟能飞越云海，像“鲛人”一样能在水下自由的呼吸——即便看见了这些，胡海泉的表情还是一贯如一。
你看，这就是电视。
嗯。
人在里面，可以动……
在下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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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这场对话就会直接演变为一成不变的“大眼儿瞪小眼儿”。
一边儿的老袁和闻讯赶来“庆祝涛贝儿终于喜结良缘”的各路损友几乎已经笑趴在了地上。
这场面最后总会被李响如此总结：羽凡哥，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儿，那就是专门为您量身定做的，叫做——自取其辱……
海泉不太理解在大家的欢笑中涛贝儿到底在挫败些什么，什么叫做电视，人为什么能像神仙一样日行万里，都跟他半点儿关系也没有。他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脾气，该怎样就怎样。对他来讲，连人类最大的敌人：时间，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其他旁的东西，还能怎样呢？
羽凡眯着眼睛撅着嘴“危险地”看着笑成一团的众人，和在众人之间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看着他的“石头”，啪地拍了桌子：“不玩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说着，便拉起海泉，径自走了出去，一点儿也没有理会身后李响的大喊：于是现在变成恼羞成怒了吗？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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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正值清明时节，每年的倒春寒都会出现在这样的日子里。羽凡拉着海泉走出公司大厦的时候，阴沉的天空上飘起了雨星儿。羽凡回身紧了紧海泉的围巾，撑开伞，拉着他走进雨里。海泉的手很暖，很软。羽凡在自己的心里无数次的吐槽：陈先生，他不知道比你大几千几万岁，他不是你儿子陈盛桐。可是每一次，当海泉对着他淡淡地笑，用什么都不在意的表情和温暖的眼睛看着他，他就总有种抓不住这人的感觉。是的，他是块石头，也许在刚有了这星球，就已经存在了世上，可能已经历尽千百万年，早已看破时迁世易，沧海桑田。
他是仙，早就换了肉身，坐忘尘缘。他的糊涂不是痴傻，而是看透。他的入世不是思凡，而是大隐。他待在自己身边，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世界哪个角落，上天入地，碧落黄泉，于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分别。
是这样的吧，连自己能否飞升，都毫不在意的地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久——但越是看着这样的他，心里就越会不自觉地收紧，想要给他他其实并不需要的呵护。
甚至，当初遇见小白时，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他就这样任他拉着他的手在路上慢慢地走着。羽凡的家离公司并不太远，就在琉璃厂的后身儿（他家貌似是真心住在那附近的，宣武门附近，正好在这里求证下），穿过三个路口就能到达。羽凡想，拉着他压马路这件事儿可能是迄今为止在被他的淡定无数次的挫败之后，他唯一能找到的安慰。
因为，恰好的，他家的路口是北京大街上极少数能找到的，没有安装红绿灯的路口。（这是我胡编的，北京人虽然过马路几乎从不看灯儿，但是每个路口儿基本上都有红绿灯儿）
记得第一次他带他“以人的形态”走回家的时候，他站在路口有点儿踌躇的表情真心地取悦了他。他能无动于衷地看着车水马龙，但是，当这些车水马龙在那个无序的小路口川流不息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那一点点不知该如何举动的感觉让他的心里暖洋洋的。
于是打那以后，牵着他过马路就成了一种习惯——这是在被挫败了无数次之后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儿小小的胜利感吗？
或者，就只是单纯的想要牵着他而已呢？
爱上一个没有“心”的地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儿——其危险程度，绝不亚于普通人因为好奇，去跟站在这个路口儿的，打着红雨伞的那个小女孩儿去搭讪。
强大的会被吞噬的感觉……
“那个孩子……”海泉在他的左边，看着街角的那棵粗壮的槐树下，脸色苍白的小女孩儿，“她很孤独。”
“她在那儿站了很久了，”羽凡说，“久到我都不记得有多少年了。”
“不帮她吗？”
羽凡揽住了海泉的肩膀，躲过川流的汽车，路过那个女孩儿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她，她灰色的瞳孔木然地瞪视着前方，随后他们的目光相接，女孩儿干裂的嘴唇微微地张开，发出了像是爬行动物蹭过草地的声音。
沙沙沙……沙沙沙……
“我帮不了她……”羽凡叹了口气，“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试图那么干过。可我从来听不懂她想要跟我说些什么。”
“涛贝儿，她是在哭。”海泉躲在他为他撑着的那把宽大的雨伞下，轻轻地说，“妈妈，我不会过马路。”
妈妈，我不会过马路……在这句话从海泉的喉咙里流淌出来的时候，羽凡突然有种被电流击中的感觉。随后，海泉的声音变成了那女孩儿的细小的哭声。
妈妈，我不会过马路……妈妈，我不会过马路……
羽凡惊讶地看着身旁的海泉——地仙的灵气开始影响他了，在能量产生的瞬间，他终于听懂了这么多年来，那个女孩儿想说的话。
妈妈，我很怕，来接我，牵着我，我不会……过马路……

第五回 元宝儿
“当你的小手，伸向我的大手”——羽泉《大手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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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泉在羽凡家门口变回了一块石头，羽凡把他揣回了胸前的口袋里。
元宝儿还小，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世间还有些和科学违背的东西。至于爸妈，他们至今还对那个失踪在雍和宫里的胡言乱语的老和尚心存余悸，这些事儿还是少让他们知道的好……甚至，当年小白的事儿……
元宝儿是他和小白的儿子，最初，他担心元宝儿像他小时候儿一样，总被那些哀怨冰冷恐怖的“空气”吓得睡不着觉。
但元宝的八字很好，骨重也奇佳，从小就长得白白壮壮的，这可能都是源自小白的遗传。
由于自己经常做着和那个圈子打交道的工作，因此羽凡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很小心地弹干净身上粘的“灰”——太多的鬼怪对尘世有着近于变态的执着，对于像羽凡这样八字偏轻但灵感力颇强的人的喜爱程度简直到了让人无法理解的受虐态度——既爱又怕，越怕越爱。
不过，自打他的身边有了海泉，他就几乎再也没有了这方面的烦扰。
那感觉仿佛是，每个灵魂从他们的身边飘过的时候，都会惊异的侧目，连那些常年神色木然几乎已经失掉了心魄的游魂，都会在经过海泉身边时，投来惊鸿的一瞥。
这常常令羽凡异常自豪，连老袁身边儿的苏文捷（大佬名字借来用用）都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这代表了强大的力量，虽然，他会经常揣测海泉很可能自己都不清楚他自己到底会些什么仙术。
自从小白走后，元宝儿几乎就成了他生活的全部重心。单亲爸爸带着儿子不容易，幸亏，老家儿都还康健，能时不常的帮忙照应着。
“爸，妈，我回来了。”羽凡跨进院门的一瞬间，一个小小的人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涛贝儿……呜呜呜……”孩子把小脸儿埋在他的怀间，羽凡蹲下来，拉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着他红扑扑的小脸儿上的泪花儿，轻轻地问：“元宝哥，这是怎么啦？”
“你可回来了，”陈妈也从正屋里走出来，“从幼儿园接回来就这样儿，我和他爷爷怎么问都不说。”
“宝哥儿，”羽凡稍一用力，将元宝抱了起来，胸口的顽石在口袋里晃了一下，隔着衣服贴上了元宝小小的身体。“我的宝哥哥~我们进屋儿说好不好？瞧瞧，这得是费了多大劲啊？老天爷都让你哭出泪儿来了。”
元宝稍稍的住了声儿，可还是微微地抽噎着。羽凡抱着他进了自己的西屋，回头朝着他妈使了个眼色。陈妈于是说道：“饭快得了，有小元宝儿爱吃的土豆丝和西红柿炒鸡蛋哦。”
小元宝儿在羽凡怀里点了点头，眼泪儿还是像断了线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掉。等着元宝奶奶进了厨房，羽凡才关上了门，一手开了灯坐在沙发上，他将元宝放在自己的膝头，用手帕仔细地擦着儿子的花猫脸。
“跟涛贝儿说说，是谁欺负我们元宝哥啦？”
元宝只是低着头儿，不说话。
“怎么啦？连好哥们儿都不能告诉？”羽凡的声音带着温柔的哄劝。
房间里有一点儿小小的抽噎声，过了一会儿，元宝抬起小脸，黑琉璃似的眼睛里都是水：“爸爸，他们说我骗人。”
“怎么呢？”
“浩浩说，我没有妈妈……”说道“妈妈”两个字的时候，那些水又关不住地流了出来。
羽凡的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轻轻擦着那些晶莹的水。元宝又说：“我说，我有妈妈，我爸爸说，我妈妈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他们就说，你骗人——呜——————”眼泪像一下子开了泄洪闸，再也忍不住。
“他们说，我妈妈是跟人跑了……呜呜呜————————爸爸，什么叫跟人跑了……呜呜——”
羽凡心疼地将元宝抱起来，拍着他的背在屋子里来回的走着。胸口的石头隔在父子俩的心脏中间。小元宝哭了一会儿，慢慢地停了下来。
“你兜儿里有什么？硌得慌……”
羽凡一愣，他把石头掏出来递给元宝：“元宝不哭了好不好？奶奶做好了饭，元宝不吃，奶奶和爷爷也吃不下。”
元宝把石头握在手里，用另一只小手擦了擦眼泪，抬起头问：“爸爸，我妈妈真的变成了星星么？”
“是啊，妈妈在天上看着我们呢。”羽凡笑着说，“她看见元宝哭了，她就也心疼地哭了，你瞧，天上都下雨了，那是你妈妈在天上跟着元宝哭鼻子呢。”
他把元宝放了下来，元宝小小的手里攥着那块石头。羽凡蹲下身揉着元宝的脑袋：“元宝哥，妈妈离我们好远好远，她也很想我们，可是她暂时有事情不能回来看我们。妈妈也很爱哭鼻子，她抱不了小元宝，肯定会很伤心，看见小元宝哭了，她就更伤心。你看，你今天哭了一天，天上就下了一天的雨。元宝哥是男子汉了，别让妈妈伤心了好不好？”最后的一句话他说得很轻，很克制，他不能再说下去了，他害怕他自己也关不住自己的闸门。
元宝乖乖地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爸爸，天上下雨的时候，是不是就是妈妈在想我们？”
羽凡抱紧了元宝：“是的，小元宝，天上下雨的时候，就是妈妈在想我们。妈妈会一直想着我们的。”他将元宝从怀里拉开，看着他的眼睛说：“这块石头里，住着一个精灵，如果你想妈妈了，就把心里话对他说，他会把元宝想跟妈妈说的话，全都告诉妈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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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羽凡洗了澡出来，看见元宝儿躺在他的大床上，手里拿着石头念念有词：“大炮啊大炮，你联系上我妈妈了吗？”
羽凡嗤得一声笑了出来：“你给他起了个名字？”
“是啊，他叫‘大、炮’！”元宝兴奋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大炮！是不是很厉害？嘣！嘣！嘣！嘣！”他模仿着开炮的样子，朝着房间的四面发射。
羽凡本想笑着把元宝按回被窝儿里，但此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小元宝每拿着“大炮”发射一次，便在房间里展开了一片昏黄与亮紫、墨兰交错的瑰丽的空间，他们慢慢地相互连转，闭合，最后，只剩下了他们的大床，漂浮在整个宇宙的中心。
“哇——————”在小元宝的惊呼声中，羽凡张大了嘴巴。那是一整条银河，像是一道蜿蜒的白虹，温柔地横贯在中天之上。
“爸爸！你没骗我！大炮真的是住在石头里的精灵！大炮大炮！你能让我见我的妈妈吗？”元宝的声音在空旷的宇宙中心回响着，羽凡紧紧地抓住了儿子的手，他们谁都没有注意，那力量是多么的强，似乎在一瞬之间，他们的呼吸都停止了，他们在等待着住在石头里的精灵给他们的回答。
紧接着，一个穿着雪白裙子的女孩儿，带着柔和的月光，从银河的那头，在星群的中间，缓缓地走了过来。
“小白……”羽凡的喉头哽咽了，再多的话他一句也说不出来，那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有生之年，他绝想不到他们还能有再见面的一天。
“妈妈！”元宝猛地挣脱了羽凡，扑进了女孩儿的怀里。女孩儿的身体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她马上就蹲了下来。元宝已经哭得全是眼泪，他紧紧地抓着她，好像他一放手，她就会消失似的：“妈妈，妈妈，妈妈……我好想你……”
“元宝，不要哭了，好不好？”女孩儿轻轻地说，声音清亮而甜美，“妈妈也很想你，所以妈妈让大炮接妈妈来看你了。”
“妈妈，呜呜呜，妈妈，妈妈，你别走了，好不好？元宝要和妈妈在一起。”
女孩儿把元宝紧紧抱进自己的怀里：“好元宝，你听妈妈说，妈妈有事情，不能和你们待在一起，可是妈妈会在天上看着元宝的，如果元宝想妈妈了，就告诉大炮，好不好？大炮会接妈妈来看你的。”
元宝点了点头，女孩儿擦去了他脸上的眼泪，她素白的脸上挂着微微的笑：“以后，不能再说自己没有妈妈了，知道吗？涛贝儿听见了，也会很伤心的。”她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孩子的脸颊，那么温暖，那么轻柔，“元宝是男子汉了，”她用鼓励的语气说道，“妈妈住的太远了，以后要帮妈妈照顾好涛贝儿，还有爷爷奶奶，小元宝能做到么？”
“能！”小元宝使劲儿地点了一下头。女孩儿拉着元宝站起身，羽凡走了过来：“小白……”他牵起她的手，但是在那一瞬间，他忽然间什么全明白了。他看着她的眼睛，看见她在笑，在银河的闪光里，璀璨地笑着：“涛贝儿，你要照顾好元宝和爸妈，我……我要走了……”她柔软的手从他的手掌心抽了出来，她朝元宝笑了笑，说：“小元宝，妈妈要走啦，妈妈还会来看你的。但是不能经常来哦~”她说，“你要乖乖的，妈妈答应你六月再来，好不好？”
“嗯。”元宝点了点头，看着妈妈转过身。羽凡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说了一句：“谢谢你……”女孩儿朝着他微微一笑，便消失了在无尽的银河里。元宝追出了几步，大声喊道：“妈妈！你要说话算话！元宝会一直一直一直等着你的！！”清凉的童音回荡在宇宙的中心，石头从元宝的手里，跌回到了床上。
宇宙消失了，银河收起了它华丽的尾巴，一切都好像是经历了一场梦境。
只有羽凡知道，那并不是。元宝抓着他的手，兴奋地摇来摇去，我妈妈好漂亮啊，我是有妈妈的，我妈妈住在最美丽的星星上，是不是呢？爸爸，是不是呢？
是的，是的，元宝，你的妈妈住在最美丽的星星上，她在那儿看着我们呢……羽凡拉紧了被子，把元宝圈在自己的怀中，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大炮”隔在父子俩的心脏中间，承受着那里安静的脉动。
谢谢你……谢谢……大炮。在进入梦乡之前，羽凡在心里默默地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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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的大手，握住你的小手，孩子，那是一条流淌的生命线……”——羽泉《大手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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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我的朋友名字叫红
“所以你的沉默，也变成了爱情”——羽泉《感觉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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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贝儿！涛贝儿！”羽凡被尖尖小小的童音叫得迷迷糊糊地时候，意识里早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赶快醒来，因为元宝的高八度魔音穿耳功他可是早有领教的。
但是，在下一秒，他的儿子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拎起他的耳朵贴近了使劲地大叫：爸爸！！！而是轻轻地搡着他。羽凡睁开眼睛，看着儿子趴在床边，他已经自己穿好了衣服，正托着下巴瞪着一双溜黑的大眼睛看着他。
羽凡揉了揉元宝的脑袋：“怎么起这么早……”
“嘘！”元宝竖起食指贴在唇边，用小小声说道，“爸爸，你小声儿点儿，你会吓着大炮的。”
羽凡这才感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贴在自己的左肩窝上，他轻轻地侧头，看见海泉合着眼睛，躺在他的怀里。天气放晴了，清晨的日光钻进窗帘，越过他睫毛的时候，在他的眼底留下了一道赭色的阴影。他绵密的呼吸像羽毛一样轻轻地扫着他的胸膛，窗外响起了一阵鸽哨的声响。
一定是昨天施了那法术，累坏了吧？才会睡着睡着就变成了这样。
“涛贝儿，”小小的童音把他从这片宁静中拉了出来，“大炮要是醒了，会不会躲回石头里面啊？”
羽凡轻轻地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问道：“宝哥儿怎么知道他就是大炮？”
“因为他就是大炮啊！”元宝瞪着眼睛，一副涛贝儿你是弱智吗的表情。
羽凡心里暗想着儿子到底还是自己的儿子，遇到石头变人这事儿都不带害怕的。
“爸爸，大炮为什么偏要躲进石头里啊？我喜欢大炮现在这样儿。”
海泉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羽凡小心翼翼地把左臂从他身下抽了出来，这个动作却只换来了他轻轻的哼声。他下地的时候顺便动了动已经麻木了的胳膊，心想，看来确实是累坏了，竟睡得这么沉，这么没有防备。
“元宝哥，我们来拉个钩儿好不好哇？”羽凡蹲下身，竖起小指，“大炮的事情是秘密哦，不能告诉别人石头里面住着大炮这种事哦！”
“为什么？”小元宝撅起了嘴，他喜欢大炮，他要把大炮介绍给他的好朋友红红。
“因为大炮很呆哇，元宝带着大炮出门去，别人看见他这个样子，把他拐跑了可怎么办？那样儿的话元宝和涛贝儿的大炮可就成了别人的大炮啦，元宝儿要这样儿吗？”
元宝使劲儿地摇了摇头，大炮怀里暖暖的好舒服，昨儿晚上他不小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睡在他的怀里，大炮和涛贝儿不一样——他身上的气味儿和妈妈好像好像，他已经没了妈妈，他才不要别人把大炮也抢走。
“那……连爷爷奶奶也不能告诉吗？”
“不能哦，这事儿只能咱爷儿俩知道，成不成？”羽凡勾起小指，朝着元宝儿眨了眨眼。
“成交！哥们儿！”元宝儿的小指头勾上爸爸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来，亲爸爸一下。”羽凡看见儿子开心的笑脸，忍不住父爱萌发。小元宝于是圈上了涛贝儿的脖子，“啵”的一下亲在了他的脸上。“爸爸，我要带着大炮到幼儿园去。”
羽凡被这话惊出一身汗——也对，谁让你丫多嘴说要把海泉给元宝的啊，孩子哪能骗呢？可是——他回头看了看依然睡得香甜的海泉，他们家大炮他还没新鲜够呢……
“大炮昨天晚上去接妈妈，累坏了，你今天乖乖地自己去上幼儿园，好不好？我们让大炮好好的睡一觉。”
元宝撅着小嘴儿想了一想，羽凡把他抱了起来，说道：“小元宝不是最喜欢大炮吗？舍得让大炮那么累吗？”
元宝摇了摇头，但是趴在羽凡的耳边儿，说：“那今天晚上元宝也要和涛贝儿大炮一起睡，好不好？”
“好好好，小祖宗，”羽凡换好了衣服，抱着元宝出了屋儿，“咱们先去洗漱，然后给爷爷奶奶买早点去，好不好？”
临出屋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他床上的海泉，心里想着这可千万别让他爸他妈看见，老俩要是乍一进门儿，看见他床上躺了这么一陌生的大老爷们儿——那一准儿还不得直接闹***儿去啊。刚这么想着，就看见床上的海泉微微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他一下，疲累地呼了一口气，便慢慢地变回了那块儿石头。
羽凡吃了一惊——这叫什么？读心术吗？也对，不然海泉是怎么知道小白长什么样儿的呢？又怎么知道小白是……他不禁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片银河，和那个变身成小白的温柔地仙，他的心流着空落落的暖——空的是那毕竟并不是小白，暖的是——这个没有“心”的，对所有的一切都默默的、不闻不问的地仙，居然能够给他们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所以，是真的不想让自己和元宝以外的人知道一块儿石头的“心”，竟是可以如此的软。
“走喽！元宝儿~咱们买早点去！”天气终于在清明的尾巴放了晴，羽凡呼吸着带着雨水味儿的湿润的空气，在鸽哨儿的鸣响中，将儿子抗在了肩膀上，“报告陈大元帅，战车已经备好，请大元帅示下！”
“向着早点部儿，出发！”元宝小手一抬，竟颇有些指点江山的味道。
“得嘞！请好吧您哪！”
清晨的胡同儿里，红墙灰瓦之间，蓝天碧云之下，传来了孩子们的清亮的阵阵欢笑。

第七回 程卓
羽凡送着张阿姨到了胡同口儿，看着她的背影儿，心里倒也有点儿说不出的滋味儿，虽说恨她嘴碎伤了自己儿子，但——嗨，家家有本儿难念的经，想想张阿姨，虽然空有儿子媳妇，可是人家俩"大忙人儿"，连自己儿子都顾不上管，谁还顾得上管自己的的爸妈呀！
羽凡总是觉得，命是父母给的，又含辛茹苦的把自己拉扯长大，再撒泼耍混不要脸的，那也得把自己父母放在第一位，所以要问：老妈和老婆掉水里先救谁，那回答的时候儿还带打磕呗儿的，都特么得死，该让他妈把丫塞回肚子里，然后蹦掉了，就当从来没生过。
所以，关于张阿姨的儿子程卓，居然能这么大撒巴掌的把自己那皮猴儿孩子往父母那儿一扔，就基本上不管不问了的这种行为，羽凡是一百个不待见。老家儿心疼你忙，愿意搭把手儿，你就更应该回过头儿来心疼老家儿了，别特么觉得谁都应当应份的似的。金山银山你给了又有什么用？老家儿想看见的是你的人儿，谁又在乎你那点子破钱！
想到这儿，羽凡便有意把程卓叫出来说道说道。
程卓是个代理红酒的，这年头儿做生意的，多少都信点儿什么，程卓也打听，知道"巨匠玄天社"在圈儿里也是小有名气的，刚好又听说，他妈老邻居的孩子居然在"巨匠玄天社"里还是个"腕儿"，再加上小时候儿陈羽凡这名字就因为各种和"雍和宫"、"开天眼"挂钩儿，在宣武门菜市口琉璃厂一带的小孩儿中间儿也是颇有点儿神话意味的存在。于是，就专门找着他妈，带着他去羽凡家里，面儿上说是去看看陈爸陈妈，其实就是求着羽凡给他的公司看看风水。
陈妈还特意嘱咐：涛贝儿，可好好给人家看看。并且悄悄地说：能少收点儿就少收点儿，意思意思得了。
羽凡不置可否，开门儿做生意，给谁看不是看啊，可是私底下他不喜欢这样儿的方式，来看风水请到公司找他，这样儿的找关系打掩护，就好像是他们公司对着"不认识的生人儿"不上心、就好像他们公司的"统一标价"是蒙人似的，中国人这臭毛病，总觉得熟人儿好办事儿，毛病！
可选址起名儿摆阵这一趟下来，羽凡是看出来了，程卓这人，你别说，命里带着富贵相儿，八字儿也硬气，断是能出人头地的。这样儿的命格，基本上羽凡也就是动动嘴皮子，没怎么费心费力。等到程卓娶了现在这个待在家里就知道扮演少奶奶的媳妇儿，那可就更旺了——那话儿怎么说的？鱼找鱼，虾找虾，乌龟……呸呸，这话太损，留点儿口德总还是好的。
所以，基本上，羽凡对于程卓这样儿的人就没什么好感——他转念一想，心里也骂自己犯贱，别人家的家事儿，别人自己都不愁，看着自己儿子指不定宝贝成什么样儿，你瞎在这儿装什么道德观察者，没病找病！回家顾好自己的爹妈才是真事儿。

靠！我尼玛是度婶儿重点盯防的对象啊是怎么的！换了pad才能发我是有多悲凉

睡觉喽，明天来更吓人的部分。。。。虽然我总是扬言要吓人，但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写才好啊。。。。。。。。

tt快来吓我吓我o(*≥▽≤)ツ┏━┓呆萌炮好二

走向到现在都各种甜蜜啊虽然悄悄知道大概剧情，但是还是希望能多甜蜜一会、当然啦同时又想赶紧看到开虐。好纠结。什么时候才能有感情戏啊！

我不是来催文的，被催好悲催的
呆萌脸不知所措小嘴儿轻张抓着羽凡衣角的样子我都脑补的出来。。

好想催文啊好想催文啊.. 炮炮怎么如此呆萌啊啊啊啊啊.... 我要被萌死了啊啊啊啊~

先占个沙发！～ 再慢慢评论～

@六情_ 六六，我把红红放出来吓人了，不过我真正水平有限，光看过恐怖片，灵异文很少看，所以，真正写不出什么吓人的东西……哎……可能是红红现在还不太称职吧，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