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外面的景象让他呆住了。
雪。
很大很大的鹅毛白雪,自深不见底的漆黑夜幕上,纷纷扬扬地落下。今年的雪挨了这么久都没下,却在今天这个夜晚,像是终于无法抑制的泪水一般,徐徐飘洒了下来。
青峰站在楼下,望着这满天飞舞的雪花,一晃神,仿佛回到了他第一次在这里留宿的那个晚上,那天也是下着这样的雪,黄濑对他说:“下雪了。”
哈,说什么反正很快就可以忘掉,真当他是白痴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掉?
青峰看看自己身上完全无法抵御风雪的西装。就这么回去恐怕会被冻死。不过不回去的话难道还站在这里过夜么。就在青峰打算这样冒着大雪回去的时候,背后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小青峰!”
他转过头,看见黄濑站在楼梯的拐角处,似乎是刚从楼上慌忙跑下来的,呼吸有些不平稳。黄濑的脸上已经没有眼泪,他嘴唇微张,轻轻地吐出一句话。
“下雪了……”
这句话让青峰不能动弹。他看着黄濑向他走过来,走到他的面前。黄濑的臂弯里抱着一件大衣,他把这件大衣给他披上了。
“你……冷不冷?”
他想问,都分手了,你还有心情管我死活吗?
黄濑为他把大衣的前襟掖上,他的动作那么仔细,然后他看着他,看得也那么仔细。仿佛这根本不是一次决绝的分手,而只是一个短暂的别离。
最后黄濑才迎上他的目光,说道:“你走吧。”
如同一粒石子丢入了沉寂的湖水,这一刻,所有的往事,一幕一幕的回忆,全部翻涌上来。
他站在破败的神社前闭上眼睛许愿。
他接过他手里的酒杯,喝下相许一生的酒。
他在火把似的红叶树下,对他露出微笑。
他坐在宿舍铺满晨曦的地板上。
他牵着他的手,向教练竖起中指。
他给他系上领带,对他说我怕系不住你。
他为了找他在台风天的夜路上奔跑。
他选的那只灯笼上有两条鲤鱼。
他们在海水的包围里面拥吻。
他们从海滩上走过,脚印发着光。
他们在打工的店外面打球,累了躺在地上。
他靠在阳台的被子上,回头对他笑。
他在吃宵夜的时候理着他被风吹乱的头发。
他们在安静的厨房里彼此拥抱,他问他你喜欢我吗。
他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大楼外面,说我怕我真的爱上你。
争吵之后的冷战。
跨年的夜晚看着星星。
一起坐在冷清的站台上。
平安夜喧闹的舞台背后的吻。
温暖的被炉桌下的脚。
警局询问室里漫长而无聊的等待。
课堂上让人忍俊不禁的发言。
他的围巾。
第一次浅尝辄止的做爱。
他说,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