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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秦罗-文】人归雁落后 作者:阿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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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归雁落后》
作者:阿古
原文首发晋江


IP属地:江西1楼2013-02-19 00:05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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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西2楼2013-02-19 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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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杨林这个贼老儿,果然诡计多端,不交阵图,还让你爷爷我当副将,哼!那爷爷我还来趟这淌浑水作甚!
      罗成听完排兵,气鼓鼓地回了营帐。这阵图不到手,自己哪有脸面去见表哥,想起当初拍着胸脯夸下的海口,罗成就感觉头在隐隐作痛。义父丁延平多忠君爱国他早有所闻,难道真的去跟义父说:成儿跟那瓦岗逆贼早有勾结,望您老成全?将阵图交予孩儿好去通敌?恐怕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大义灭亲了吧!
      罗成扯过一块布巾蒙上面,准备连夜盗图。自己这番做法,被单盈盈知道了必定又是一顿好笑:夜半三更萌个白巾,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你罗少保要干点偷鸡摸狗之事么?于是索性扯去,大摇大摆向丁延平的营帐走去。
      待走到跟前,他却又不知如何下手,论情,义父待他着实不薄,论理,一旦阵被破义父恐怕第一个脱不了干系,可想起表哥,表哥自从上了瓦岗,朝廷一次又一次前去绞杀,派去的大将也是一个接一个,纵然并不真信瓦岗众人有推翻□□之力,自小读的书里也写道“草寇之类,起义多不能善终,上位者,须得摒弃情感”。但秦琼想做的事,他罗成自是一百个赞成,这才有了盗图的念头。想到此处,他再不迟疑,走上前去。
      “表弟!表弟!”
      “叔宝,醒醒,你怎么了?”
      猛然坐起,秦琼看着妻子面露担忧之色,方才知道刚才那不过是个梦,梦里,表弟投身瓦岗,杨广迁怒于北平府,派宇文成都前去灭门,罗成孤身回府,却不料失手被擒。他正梦到那人被缚了手脚,押上囚车,连忙叫表弟,罗成没回头,只留下清清冷冷一个背影:“表哥,如今你兄弟众多,自是不必寻我了。”
      “叔宝?”杨玉儿又唤,除了刚成亲那段,也曾琴瑟和鸣,如今的秦琼是她真真看不懂,也猜不透的了,他有兄弟,有瓦岗,有反隋的雄心,独独缺了为人夫的细心。自己跟着他反了朝廷,反了父亲,如今倒更像兄妹一般,那夫妻之事更是抛于脑后,久而久之,竟成了习惯。
      秦琼看出妻子的关切,忙轻声安慰:“我没事,几时了?”
      “丑时。”
      丑时……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不知表弟的阵图可曾盗来,再晚,可就赶不及了……
      秦琼正要起身,忽然听得外间嘲杂声一片,心念一动:莫不是表弟回来了!当下连外衣也来不及批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去。大堂正中一抹白色,不正是罗成!
      “表弟!”想起刚才梦里的情景,如今又见罗成好生生站在面前,秦琼忙走上前去,拉住那人,才发现手里所及的身躯竟瑟瑟发抖,大惊,“你怎么了?”
      好半晌,才见罗成抬起头来:“白虎阵阵图在此,幸不辱命。”那平日里灿若寒星的眼睛竟是带着些许微红。


      IP属地:江西3楼2013-02-19 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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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不顾身后众人异样的目光,秦琼伸手一揽,半拖半抱地将那人搂进房间,“砰”地一声,隔绝一地下巴。
        “让我看看,伤到哪了”不等对方反应,已经将人按在床边,熟练地解开了那白色裘衣,“我不是说过,夺不夺阵图,都要顾好自个儿,你又不听话了?”
        “表哥”,罗成伸出手反握那准备继续往下扯的大手,“我没受伤。”
        秦琼闻言,也不放手,而是将人圈进怀里,也靠着床边坐下。
        “表哥,我——”
        “想哭就哭吧,”秦琼方才瞧见那微微泛红的眼眶,再一想,便全明白了,必是盗图破费了些周折,罗成旁的都好,就是对自己太决断,什么事都往肚子里咽,今天要是不问清楚,恐怕他连半句解释也欠奉。
        罗成挣了两下,没挣脱,也不回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义父,知道我盗图之事了。”
        秦琼搂着他的手下意识一紧,双枪将丁延平,那是待罗成如亲子的义父,盗图之事一旦公开,首当其冲的就是北平府的名声与安危,结交草寇,意图谋反,可不是小罪。顿时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开解,唯有将空出的那手去握住罗成的左臂,轻轻拍了两下。
        “表哥,明日破阵之后,我想回一趟北平府。”
        “不可!”想起昨夜的梦魇,秦琼不由惊呼。
        “为何不可?”
        “这——”秦琼正在迟疑之间,考虑怎么把事说给罗成听才合适。
        “大帅,大帅——”门外传来声响。
        秦琼知道这是兄弟们在催他去研究阵图,查询破阵之法,只是表弟尚未安抚好,让他即刻动身,那腿却是万万迈不动的。
        倒是罗成哈哈一笑:“表哥,我没事,该去和兄弟们商讨大事了,怎可躲在这里,倒叫人笑话!”
        恍惚间,秦琼仿佛又见着了那日北平府里的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燕山公少保,手握亮银枪,嚷着“乱我北平府者,杀无赦。”自那日同自己前去济南府拜见母亲,这小表弟便仿佛时刻跟在身边似的,不当北平王府的小祖宗,来瓦岗落草为寇。说到底,许也是少年心性,想创一番事业吧。也罢,待战事平息,就带他回北平向姑父姑母请罪,也好叫二老放心。如若战场上有危险,便着人将罗成送回北平府,还当他的少保。
        想到这里,秦琼心中有了计较,长身而起,朝门口大步迈去,丢下一句话:“你呆着休息,哪也别去,别暴露了身份,万事有表哥在。”
        别暴露身份?罗成苦笑,表哥怕是连日事多,魔障了,阵图丢失,副帅下落不明,他还能脱得了什么干系?
        “望义父成全成儿。”那咚咚咚的三声,仿佛也在宣告着父子情绝,他何尝不是在赌,赌那已快近风烛残年的老人终究放不下这个义子。
        阵图一事,义父想必会用尽方法遮掩住,不过他究竟也知道实情,难保不会泄露出去,明日破阵,还得亲自动手。
        义父,你我虽亲,但为了表哥,你却不得不死。待我助表哥争得天下之后,成儿在去那奈何桥下向您请罪。
        刚压下的气血仿佛又翻涌上来,临别之际的那句“成全”,化成一抹血红,于是喉间一甜,罗成忙伸手捂了,竟是渗出血来。


        IP属地:江西4楼2013-02-19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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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却说天明,秦琼、单雄信、王伯当各领兵出战,直抵阵前,却见阵前一人白衣白马,手中一杆亮银枪,正是罗成。
          秦琼找不到丁延平,再看罗成领兵守已是大抵明白。冷不丁王伯当淡淡抛出一句:“秦二哥,我们这四十六弟可真是仗义,竟把义父都杀了。这样大义灭亲,真是令我等佩服啊。”
          秦琼还未开口,那边单雄信已经接过了话茬:“伯当,少说两句,今日我们是来破阵的,四十六弟的事,不该你管的别管,他还不是为了瓦岗么!”
          王伯当冷哼一声,“为了瓦岗?我看他只瞧得起我们秦二哥吧。我们这些草寇,还不在他少保眼里。”
          “好了!都别吵了,反王们还在身侧,要让他们瞧瓦岗的笑话么!”秦琼昨夜自罗成离去便心慌至今,听了两人的话,更是不悦。
          “这阵图上那三处,若是诱敌深入之计,秦大帅你当小心应对……倘若……大帅你别瞪我,我这也是多考虑点而已。还是令几位反王去攻那几处有重兵把守之处,我瓦岗兄弟应对其余兵力,方是上策。”
          秦茂公的叮嘱还在耳旁,秦琼皱了眉,若那几处真有重兵把守,那自然伤不到瓦岗兄弟;若只是自己多虑,那表弟……表弟性子怎样他清楚得很,若知道瓦岗众将不信任他,定要恼怒。那时,少不得拉下脸去好好安慰,想必表弟也不会不理自己。
          “二哥,大局为重。”王伯当似是看出他心中的迟疑,在旁边悠悠道,那语气颇有昨夜李密说话的感觉。
          自从李密到了瓦岗,这王伯当是越来越像李密的手足了。秦琼想着,自己的兄弟漫山遍野,哪一个又是交心的呢?恩,单雄信算一个,昔日落魄之时若无他相助,也无秦琼的今日。
          那罗成呢?究竟是同于瓦岗众将的兄弟之义,还是血缘之情?
          秦琼自己也糊涂了,罗成与他应是两种人吧,那为何不顾身家性命来助他?
          他不敢想,也不愿往复杂了想,他只愿两人还如同北平府里那时。
          他唤他表弟,
          然后看那人笑出一口白牙,唤自己:“表哥。”
          秦琼一举金锏:“众将听令,按方才定下的方向各自攻阵,五弟,你跟伯当一路,我去会表弟。”
          霎时一声大喝,金鼓大振,如山崩海沸一般。
          这场一波三折的战役,终于打响。


          IP属地:江西7楼2013-02-19 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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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罗成昨夜并未休息好,丁延平自尽后,他上报杨林,只说是阵图被盗,主将自知死罪,故自尽,自己去晚一步,未能阻止。
            杨林尽管觉得事有蹊跷,但大战在即,又见阵图被盗,只得秘不发丧,令罗成去领兵受阵。
            罗成马不停蹄地去排兵布阵,几乎将毕生所学都用了进去,将杨林之前动了手脚的几处一一改过,又叮嘱张公谨与杜文忠他们几个逐一看守,以防杨林发现异动。
            忙完,离天亮尚有半个时辰,大战在即,兵士们正在生火造饭。罗成回了营帐,方觉得右肩丁延平刺的那处又开始一阵阵痛,他不敢叫军医,亲近的那几人又被派去领兵了,只得用左手自己脱了外衣,龇牙咧嘴地将渗出血的绷带撕开,又是一阵钻心的痛。
            往日他是个谁也惹不得的主,即便是北平王要教训几下,早被王妃劝了去臭骂一顿,倘若有个头疼脑热的,那一屋子的人更是祖宗似的伺候着。
            于是自己就成了个生活无能的白痴么,罗成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取过新的绷带扎紧,他也不懂上什么药,又不敢问别人要,只知道先止住血。
            会不会留疤啊,他一边乱绑一边地想。
            被丁延平踹了一脚,又刺了一枪,也不知道等会在战场上会不会昏过去呐,罗成舔舔嘴,好像今夜粒米未进,还滴水未进,肩膀都已经麻木了。
            表哥,这次你欠我良多,该怎么偿还哪!罗成美美地想着,好像秦琼已经变成他一个人的表哥了,单雄信王伯当齐国远之流瞬间被抛于脑后。
            于是当他看到秦琼率军朝这个方向直冲过来的时候,还是有点轻飘飘的,瞧!表哥还是舍不得我出事,亲自来了。
            存了这点私心,罗成手下银枪一点不乱,秦琼手下先锋扛着大刀装模作样直砍过来,被罗成在腿上砍了一记,几乎跌下马来。被秦琼在后接住,方逃了性命,心里不住埋怨:这小祖宗好像是不认得自己兄弟,下手一点不含糊,冷面银枪的外号当真一点不错。
            秦琼面子上挂不住,连忙上前接着,两人似模似样对了几回合,秦琼道:“表弟,昨日我研究阵图,发现几处破绽,此刻已令重兵去攻了,你快跟我去树林里,好避开此战。”
            罗成听了大怒,道:“表哥!阵图有问题我会不知道么!你……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如此糊涂!”
            秦琼大为尴尬,喃喃说:“你是知道的,论排兵布阵,你表哥可不如三弟他们,自然得,得……”
            罗成一番诚心居然换了这样的结果,想到徐茂公一众人自作聪明将原本安排的计划打乱,秦琼还不信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将枪朝秦琼当胸刺来。
            秦琼大惊,心道:表弟不是疯了吧?竟朝我进攻,莫非这也是计划的一环?
            但任他想破了脑袋,也决计想不到罗成一夜经历了这许多波折,只道这小表弟在使脾气,忙用双锏去架。
            银枪对金锏,两人俱是震得虎口发麻。
            秦琼愣了,呆呆望着罗成。
            只见罗成脸色霎白,眼中带着决然之意。
            “表弟,你闹什么脾气,快跟我过去!”
            “秦琼!你……”罗成白忙活了半夜,又是带伤上阵,与秦琼硬拼一记,背后伤口崩裂,手中银枪再握不住,“哐嘡”落地。
            再忍不住,喷出漫天血雨。


            IP属地:江西8楼2013-02-19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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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秦琼估摸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狼狈,本想拉住罗成,结果他忽的就策马跑了,自己只好在后面追啊追啊。
              黄骠,加把劲啊,我一定得追上表弟!
              黄骠心道我也想啊,你看那西方小白龙吃得是啥草料。
              转眼两人不知追出了多少里,战场上的厮杀声已然远去,只闻一阵哗哗的水声,原来是来到了河边。
              “表弟——”秦琼终于追近了,忙大喊。
              罗成策马跑了半天,隐约听到秦琼一直在背后喊他,又赌了气不回答。这时耳边嗡嗡作响,竟是什么也听不到了。
              跑得筋疲力尽,力一卸,栽下马来。
              秦琼这下吓得不轻,将双锏一扔,跃下马去,抱住罗成向旁边滚去。
              “扑通”,两人也不知滚了几圈,终于滚进河里,避过了惨死马蹄下的悲剧。秦琼被水一淹,脑子醒了过来,心道表弟身上还有伤呢,哪能碰了水,忙手忙脚乱架着罗成爬上了岸。
              罗成也醒了,呛了几口水,一上岸就不老实,使劲挣了秦琼的手,摇摇晃晃刚要跨出步子又脚下一软。
              秦琼熟练地接了。
              “别闹了!”秦琼有几分动了真火,为罗成不爱惜自己,乱使性子。
              “表哥觉得是我在闹?”罗成跌在地上以后也不逃了,看了秦琼一眼,冷笑两声, “原来当真是我瞎操心,拿我义父的命,来填你秦大帅的威名了。”
              “表弟,丁老将军是怎么死的?”
              “两军交战,丢失阵图,自然是死罪。”
              “你怎的……也……”秦琼本想说“你怎的也不保了他的性命,”又觉此时说这话实在不妥,只得转了话头道,“你方才说的,阵图没问题,是何意?”
              “哼!杨林动的手脚,我自然能看出来,不过若抢先变阵,难免不被他发觉,所以 我今天出战前才改的阵,他就算发现了,也为时已晚。”罗成恨道,“杜大哥他们守着那几处,就是为了放兄弟们过去,你可好,被徐茂公王伯当一挑唆,害我一番布置都白费了,如今他们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说到气处,又连咳几声,看得秦琼一阵心惊。
              “表哥,你究竟是信我,还是不信?”
              秦琼像被捶了一记般,是啊,表弟做这些工夫还不是为了瓦岗寨众人,自己居然和旁人一起疑心他,实在是……
              “表弟,这事都怨我,我——”
              “阿嚏!”
              两人面面相觑。
              秦琼先反应过来,忙扶起罗成,“先找个地方,让表哥替你看看伤的怎么样了。”
              罗成这次没再反对,折腾了一夜,他也实在是疲了,深一脚浅一脚地被秦琼带着走。
              “这鬼地方,连个人家都看不到,”秦琼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只得带着罗成钻进了一个山洞。
              他靠在墙边,把罗成圈在自己怀里,剥了他的铠甲,才发现他右肩已被血浸透了,泡了水,连里衣都沾在了身上。心疼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被……被我义父扎的。”罗成轻声道,“咎由自取的。”
              “上药了么?”
              “我不敢找军医。”
              秦琼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去脱他的衣服,谁知罗少保绑的绷带奇形怪状,又没好好处理伤口,于是他边撕就边看到罗成在发抖,等剥完他捆得跟粽子叶似的绷带,伸手一摸,都是疼出来的汗。
              “别怕,表哥给你上药。”秦琼腾出手去找随身带的药瓶。


              IP属地:江西9楼2013-02-19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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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罗成自小就在北平府里养着,除了自家老王爷时不时要暴怒揍几下,旁人还真近不了身。他性子倔,受了什么也不出声,只有暗地里追回来。也就是早几年还向王妃撒撒娇,自从秦琼进了府,这项原本北平王妃专属的功能倒是被他自动接收下来了。
                罗成在秦琼这里,一直是比对着老王爷还听话。否则也断不会发生后面脑子热跟他上瓦岗的一系列事。
                罗成自然是怕疼的。刚才策马狂奔的时候他是带着气的,也忘了身上的伤,此刻整个人昏昏沉沉,被秦琼一问,顿时觉得右肩疼,胸口疼,头疼,全身都疼。
                “啊——”药敷上来的感觉竟比刀扎还疼上几分,罗成惨叫一声,便紧咬嘴唇,生怕被表哥瞧不起。
                殊不知秦琼比他还紧张,一听他喊疼,敷药的手都抖了,本来熟练的动作顿时慢上了几分。
                “你……快点……疼……”罗成咬牙切齿。
                “不疼不疼,表哥给你上了药了,很快就不疼了。”秦琼哄道。
                罗成:……
                秦琼:……
                昔日在北平府里惹了事,被老王爷揍,秦琼帮他上药,少不得要这样哄上几句。
                罗成迷迷糊糊道:“表哥,你这是哄我呢……不过,也有好些时日没听过了。”说罢似乎想起了往事,又颠来复去地喊了几声“表哥”,便不再言语,只把脑袋靠在秦琼肩上。
                秦琼生了堆火,替他把衣服烤干,又仔细地披上,看他脸色红红的,知道要糟。伸手到他额头上一试,果然是发烧了。试着喊了两声“表弟”,罗成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他一眼,又安心地闭了,把头往秦琼怀里蹭蹭,试图找个舒服的位置。
                秦琼不由一阵心酸,罗成是烧糊涂了,否则哪能这么安心地躺着。
                如今战场上也不知怎么样了,他们这一路狂奔,跑了足有十多里地,秦琼一心牵挂着瓦岗的兄弟们,但罗成重伤未愈,又实在舍不下。
                他心里像被两边扯着,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隐约听得罗成醒了,他忙凑过去。
                罗成道:“表哥,你不信我能助你。”
                秦琼忙道:“我自然信你,别多心。”
                罗成又道:“恩……没有下次?”
                秦琼道:“没有。”
                “你保证?”
                “我保证。”
                回程的途中就平静了许多,两人并骑着马,速度远不如来时快。
                这是秦琼提出的,他说担心罗成的伤,心里却隐隐生出一种“恨不得永远走不完”的罪恶感。罗成倒是老实了,不紧不慢地骑马,跟在他身旁。
                “表弟,再过这片树林,我们就到了。”
                “表弟,回去你可想好怎么办了,阵一破,杨林少不得要治你,要不?和姑父说说,你们同上瓦岗,岂非两全其美之策?”
                “……表弟,我的话你可听进去了?”
                就在他怀疑对方是否又晕过去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了罗成的声音:“表哥,你有你的瓦岗,我也有父母亲人,还有北平府的百姓,要我至他们于不顾,我做不到。”
                秦琼勒住了马,再往前走,就是杨林布阵之处,此刻,竟是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此地分别吧,我好回去复命。”罗成道。
                “你准备如何复命?”
                “表哥,你在担心我?”罗成笑的牙不见眼,“那就跟我回北平府呀。”
                秦琼望着罗成远处的身影,觉得这小表弟似乎一夜之间变得让既熟悉又陌生起来。


                IP属地:江西10楼2013-02-19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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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叔宝,你在想什么?可是在担心表弟?”杨玉儿强忍着悲痛,来到秦琼身边坐下。
                  “是啊,明日一早,我便去找他。是我带他来的瓦岗,这次倘若他有事,我如何向姑父姑母交代。”秦琼看着手里的铜旗,“就是为了这旗,牺牲多少弟兄,如今也不知宇文化及会否将玉玺奉上。”
                  “万万不可!”杨玉儿惊呼,“此刻表弟身在隋营,倘若有人证明他有丝毫与瓦岗扯上关系,那北平府……”
                  “早知杨林战死,那宇文父子掌了兵权,就不该让表弟回去!”秦琼重重一掌拍得身旁茶几应声碎裂。
                  杨玉儿一惊,这罗成之于秦琼,竟到了如此重要的地步。以女人家的直觉,他已隐约有了些想法,好在……恐怕秦琼自己还未意识到。
                  她镇了镇心神,正要开口,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秦琼打开门。
                  “秦大帅,是我。”门外正是张公谨。原来他今日领了命,本想与瓦岗军里应外合,谁料却与反王混战,等程咬金去了,方停了手。
                  他心里也怨秦琼,好好的坏了罗成的计划,如今弄得北平府伤亡惨重。回头才发现罗成被宇文成都下令看管起来,要押送回扬州,这才着了急。
                  所幸他素来沉稳,才没冲进去救人,想到来找秦琼商量。
                  “大帅,这宇文父子向来与我们王爷不对付,难保路上不做些手脚,还请大帅务必要想办法搭救少保。”张公谨将情况介绍一遍,郑重道。
                  “你放心,表弟我自然要救。不过这事会否牵扯到姑父人家?”秦琼担心的是瓦岗军一去,罗成的身份再遮不住,罗艺将如何自处。
                  “这也是我一人前来的原因,我们其他兄弟已将此事告知王爷,王爷说了,少保之事拜托给秦大帅,他连夜带兵返回北平府,务必赶在宇文父子之前。”
                  “你替我向姑父回话,我秦琼若救不得表弟,便——”秦琼话未说完,杨玉儿已连忙插话道:“大人放心,罗少保乃我们瓦岗一员,于公与私,我们都必将他救出。”
                  张公谨再向秦琼行礼,趁夜匆匆去了。
                  当夜秦琼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一会浮现早前那个梦,北平府凄凄惨惨没半个活人,一会又是罗成往他怀里蹭,喊他“表哥”。心念一动,再睡不着。
                  “玉儿,我想……”
                  “你我做了这么久夫妻,你想什么,玉儿知道。叔宝,你可想好了,若拿玉玺去换……”
                  “我想好了,玉儿,先救了表弟,再从长计议。”
                  “表弟既要押回扬州,这一路暂不会有性命之忧,你只需换了玉玺,天下豪杰都归你麾下,还愁救不得表弟么?”
                  “玉儿!我不能让表弟有事!”秦琼手持铜旗,推门走了出去。
                  “叔宝——”杨玉儿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突然觉得今日的秦琼已非她所能影响,“叔宝,我是你的妻子,不会放任你做出错事……”
                  秦琼正要出发,却见裴翠云慌慌张张赶来:“叔宝!叔宝!”
                  在场的将领都面露不悦,程咬金抢先扯住她:“何事喧哗,夫人没见我们要办大事去么?”
                  “你们,你们都去!”裴翠云一路指过去,停在秦琼面前,“秦叔宝留下!”
                  “为何?”秦琼捏紧手中铜旗。
                  “你可知,玉儿她有喜了!”


                  IP属地:江西12楼2013-02-19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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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宇文成都这日在战场上着实是惊出一身冷汗,那群反贼都不要命似地攻阵,杀完一个又一个,他的鎏金镗是用血养着的,但他不是杀人如麻的狂魔,也会累,累了的直接后果就是受了不轻的伤。
                    下了战场,军营里有一场更大的战役在等着他。
                    父亲宇文成都从来不是个好与的主,常常是表面上嘻嘻哈哈,和和气气,转了身就能挖人祖坟。
                    能不惹他的时候,宇文成都都尽量避免开口。
                    今天受了伤回来,本想寻个角落默默就擦个药什么的,结果还是被老爹提溜出来了。
                    老爹提溜他的原因就是现下有个烫手的山芋正在军营里,再不上桌就过头了。
                    山芋的名字叫罗成,北平府燕山公少保是也。
                    关于烫手的山芋,宇文化及是这么讲的:现下罗成临阵不战而退,可趁机治他个罪。北平王这些年在幽州一带,也不知吞了多少钱粮,如果他来替儿子说情,正好将他也一并治罪。再派兵去抄了北平府,那得的东西可就数不胜数了。
                    “倘若罗艺不来呢?”宇文成都当年也和北平王打过交道,这位王爷虽说也忠于朝廷,但向来听调不听宣,精明得很,哪能就乖乖跳进坑里来。
                    宇文老爹听了他的话,不怒反喜:“傻儿子,他不来,就栽赃他个通敌之罪,到时候圣旨一宣,他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他来与不来,还不都是你爹我刀下的肉么。如今我们手里有了罗成,这盘棋啊,只赢不输。”
                    爹,孩儿真心……不通棋艺啊……宇文成都在心里默默哀悼早逝的二弟宇文成龙。
                    这时有密探来报,说不知怎的,杨林一死,罗艺就带着北平府剩余的兵马连夜往回赶,眼下估计已经跑远了。
                    “哼!老狐狸倒是精明,待他跑回北平,把城门一关,我们还真奈何不了他。”
                    宇文化及冷笑一声,“不过,他平生只得这一个儿子,眼下倒也舍得。”
                    “父亲言下之意是……”
                    “那罗成虽然战败,但我们得留着他的命,指不定……他还能派上大用处呢!”宇文化及又戴上那副人畜无害的笑脸,拍拍宇文成都的肩膀,“夜深了,早点休息,明日有戏看……”
                    罗成是被背后的伤疼醒的,他伸手一摸,身下的是软垫,身上还盖着被子。努力回想着昏倒前的情景,腾地睁了眼。
                    宇文成都正要看他还烧不烧,这一下可惊得够呛,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罗成眼中带笑,脸却绷得紧,嘴角还微微上扬,盯着宇文成都从上到下观摩一番。
                    那头的宇文成都顿时有种被推倒了调戏的感觉。
                    “咳咳,”他不自然地把手缩回来,“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罗成努力直起身,打量着马车四周,“出了钟山再往扬州,坐这车得多花两倍时间,天宝将军向来这么对待有罪之人么?还真是……仁、厚。”
                    “你!”宇文成都没料想一开口就被人揭了短。他向来不善言辞,听罗成吐出“仁厚”二字,恨不得拿东西给他堵上。
                    “宇文将军不是也受伤了吧?难道也是因为作战不力,被令尊打的?”罗成看着宇文成都愈发阴郁的神情,继续在他伤口上撒盐道。
                    “你!”天宝将军瞬间只剩下一个字的功力。
                    “怪不得需要这么舒适的马车,看来传言令尊对将军过于严厉,这话不实啊,令尊对将军还是真心关爱的,是吧?”罗成利用说话的契机试了试,发现右臂自肩到手几乎麻了,心道这下糟了,玩大了,以后银枪难道得用左手使?
                    宇文成都终于从打击中恢复元气,突然说道:“关云长,你可知哪里扮得不对?”
                    罗成顿时哑了。
                    宇文成都继续悠悠说道:“你这人,去劫人还非骑着白马,不明摆着告诉人家罗少保来了么。下次别扮关云长,扮赵子龙吧。”
                    “你既认出了,为何放他?”
                    “我在你眼里可能算不得好人,不过,我也不屑欺负一个带着婴儿的人。”宇文成都道,“忘了告诉你,今早你们瓦岗的兄弟已换了玉玺,欢天喜地回去分赃了。”


                    IP属地:江西13楼2013-02-19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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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更新续转


                      IP属地:江西15楼2013-02-19 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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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秦琼一马当先,如入无人之境。沿途砍杀隋兵无数。
                        他恐被隋兵认出,连累罗成暴露身份。故而涂黑了脸,又弃了自己的双锏,此刻手持囚龙双棒,口中大喊:“尔等害死我家靠山王千岁,都来偿命!”
                        宇文化及眼见这人生猛,正欲逃命,闻言气得差点跌下马来:“我何时害过靠山王!你又是哪里来的贼寇,意欲何为?”
                        秦琼哪有精力理会他,一盏茶工夫,已经杀得隋军节节败退。他恐被宇文化及认出,拿罗成为质来威胁他,故而只在隋军阵内做着冲刺。
                        他奋不顾身从北面杀进去,搅乱敌方阵法,再转头去西面,砍瓜切菜一般。
                        宇文成都不在,隋军中无将领,众人只觉这人诡异无比,似与隋军有不共戴天之仇,还口口声声为靠山王出气。
                        这些人俱是宇文父子的亲兵,也知自己主上与靠山王不和,靠山王战败,多半也与己方脱不了关系。又见他手持靠山王的兵器,又全然不惜性命,自然不肯与之硬
                        拼。少不得他进些,隋军就偷偷摸摸退些,只一味护着宇文化及。
                        拼命的怕遇上不要命的。还未等隋军反应过来,五千人就哗啦啦倒下三分之一,剩余的兵士也是阵型散乱,情势岌岌可危。
                        宇文化及自持身份,断断不肯与这脸都看不清的敌人拼命,当下趁着夜色,率领剩余的两千兵马向南逃去。
                        做戏做全套,秦琼也马不停蹄地追上去,沿途大喝:“宇文老贼哪里去!还我义父靠山王的命来!”
                        宇文化及急怒攻心,再忍不住,回身怒目而视,只见这人身形高大,却满脸漆黑,手持囚龙双棒,怎么想都想不起杨林的义子中有这么一位兄台。
                        “大人,别与那人做口舌之争了,我们还是速速返回扬州才是上策啊。”
                        “说的也是……怎么是你?”只见那军医不知何时也逃到了自己身旁,宇文化及以手指着:“你你你……你怎么会在此地?”
                        “大人,属下不会打仗,可不得逃命嘛!”军医还是那副抖抖索索的嘴脸。
                        “你在这里!那罗成在何处!”宇文成都怒道。
                        “属下……属下不知啊……”要不怎么说世风日下呢,当军医还得兼看管囚车不成,看来这军营也不是好地方,领一份饷银干两份活,怪不得都说宇文父子敛财无数,
                        云云。
                        宇文化及不知自己成了克扣饷银蛮不讲理的土财主,本想回身去找罗成,但一片兵荒马乱,又去哪里寻那囚车!
                        “罢罢罢,待我儿成都归来,再与这贼子计较,走!”
                        秦琼像模像样追出数十里,方才罢休。
                        不知不觉间,天边已吐出几缕白光,天,就要亮了。
                        他丢了兵器,抹去脸上锅灰,驱马回身去救罗成。


                        IP属地:江西26楼2013-02-23 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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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五弟,此事就托付给你了,万望能护得北平府一众子弟周全。”秦琼拱手施礼。
                          单雄信得了信,紧赶慢赶,才算在山口截住了秦琼。他这人向来是以义气为先,自李密夺了瓦岗之位,少不得重用王伯当等人,他又看不惯那人素日作风,少不得整日在房内闷着。
                          罗成这一走,单盈盈整日地哭闹,弄得不可收拾。
                          秦琼的难处他也知道,李密命他去支援窦建德,实是早就觊觎北平府的兵力财物,又看他与罗艺的关系匪浅,想一举招安了,收为己用。
                          但罗艺是谁,堂堂北平府之主,岂会任由瓦岗摆布。
                          这事多半是不成的。
                          单雄信心里明白,但一则他也不善言辞,不知如何跟秦琼说明白;二则时不待己,眼下罗成落入隋军手里三天了,生死不知,秦琼哪能分心两头顾。
                          少不得还得自己走一趟。
                          “二哥放心,虽说那窦建德与我们瓦岗结盟,但我瞧那厮也不是个善于的货,此番我明着助他,暗地与北平王透风报信,放他回府便是。”
                          秦琼依旧面有忧色:“你此番主动请缨,若不能退敌,反被人发现助我姑父,恐怕……魏王千岁那里不好交待……”
                          单雄信哈哈一笑,道:“有甚不好交待,虽说他是魏王,但我只听你秦二哥的,你的姑父,自然是如我单通的姑父一样。此次我拼这条命,护着姑父安然归去,二哥速去救四十六弟吧。”
                          “五弟……保重!”秦琼知单雄信与罗成素来不和,贾柳楼里一番争斗,险些闹出人
                          命。罗成来了瓦岗后,两人也并无深交。谁知这生死关头,却是他力排众议,前来相助。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他来不及细细品味这份感动了,再晚一分,罗成就多一分危
                          险。
                          快马加鞭,一路不停,黄骠颇通人性,似是知他心意,沿途也不休息,只埋头赶
                          路。秦琼压低身子,俯身马上,捏缰绳的手都攥得生疼。
                          不够,还不够快,
                          两旁呼啸而过的风,打在表弟身上可疼?
                          倾泻而下的雨,落在表弟身上可难受?
                          沿途飞溅的泥浆,沾在表弟身上可脏?
                          满心的悸动再无法控制地蔓延开来,一想到罗成可能受到的伤害,他恨不能插翅
                          飞去。
                          更懊丧自己错失机会,留他在敌营白白受苦。
                          “大帅,这等赶路法,纵使人受得了,马也要跑死了呀!”下属的声音混杂着风声传入耳际。
                          秦琼怒从心中来,表弟为了瓦岗才受这等苦,这些人竟还诸多借口,实在可恨之
                          极!
                          他以沙哑的声音吼道:“马死了便去换!人跟不上就滚!谁阻碍本帅救罗将军,以违抗军令论处!”
                          此言一出,身后再无反对声。
                          隋军阵内也不安稳,宇文成都领兵走后,剩余的兵力还余五千,宇文化及生恐有变,催着急行军,想早日返回扬州以绝后患。
                          这罗成真是个软硬不吃的货,早几日让他躺在马车内,却和成都大打出手,还嚷嚷宁可坐囚车也不坐马车。
                          让他坐了囚车,断水断粮,眼瞅着周围的兵士讥讽他、折辱他,宇文化及也不过
                          问,他不信这好生好养窝在北平府里的小少爷能撑几天。到头来,还不得乖乖低
                          头。
                          届时么,自己再给点恩惠,收为己用,待窦建德与罗艺开战,两败俱伤,成都吾儿控下局面,收了北平府的兵符。再派罗成去守以示恩德,这等一举两得之事,真真想起来就美。
                          谁知打雁被雁啄了眼,这细皮嫩肉的小子是块铁板。他老人家都快看不下去了,瞧他惨白着脸,每日坐着囚车,忍饥挨饿,风里来雨里去的,居然哼都不哼一声。
                          这天夜里更是不对,眼神都开始呆滞了,宇文化及唤过军医:“这罗成我瞅着半天都没动静了,你说这是怎么了?”
                          军医瞟了一眼面瘫状的罗成,道:“不瞒大人,属下觉得不出三天,就得给他备后
                          事了。”
                          宇文化及大惊:“此话怎讲?”意思老子刚敲完锣准备看戏,咋能罢演?
                          军医讨好道:“大人,他浑身是伤,您又吩咐不给吃喝,这纵使铁打的身子也熬不
                          住啊。”
                          “谁吩咐不给吃喝了!他是要回扬州受审的,又不是死囚!”
                          还不就是大人您么……怎么做了坏事还不承认……军医的嘴角微微抽搐着,“要不?属下给他扎两针,保他一路睡到扬州,也省了大人的心。”
                          宇文化及正要下令,下面忽然有人来报:
                          “报!报……大人,有山贼!”
                          “胡说什么!哪来的山贼!”宇文化及抽出随身宝剑,“再散布谣言,我宰了你!”
                          “属下没胡说……真是有山贼……”那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们用布包了马蹄,放哨的兄弟这才没发现,此刻、此刻已据此不足五里了!”
                          “哪有山贼不劫百姓劫官兵的,不要命了么!”宇文化及略一迟疑,“不好,怕是瓦岗贼寇来了!”


                          IP属地:江西27楼2013-02-23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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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秦琼一马当先,如入无人之境。沿途砍杀隋兵无数。
                            他恐被隋兵认出,连累罗成暴露身份。故而涂黑了脸,又弃了自己的双锏,此刻手持囚龙双棒,口中大喊:“尔等害死我家靠山王千岁,都来偿命!”
                            宇文化及眼见这人生猛,正欲逃命,闻言气得差点跌下马来:“我何时害过靠山王!你又是哪里来的贼寇,意欲何为?”
                            秦琼哪有精力理会他,一盏茶工夫,已经杀得隋军节节败退。他恐被宇文化及认出,拿罗成为质来威胁他,故而只在隋军阵内做着冲刺。
                            他奋不顾身从北面杀进去,搅乱敌方阵法,再转头去西面,砍瓜切菜一般。
                            宇文成都不在,隋军中无将领,众人只觉这人诡异无比,似与隋军有不共戴天之仇,还口口声声为靠山王出气。
                            这些人俱是宇文父子的亲兵,也知自己主上与靠山王不和,靠山王战败,多半也与己方脱不了关系。又见他手持靠山王的兵器,又全然不惜性命,自然不肯与之硬
                            拼。少不得他进些,隋军就偷偷摸摸退些,只一味护着宇文化及。
                            拼命的怕遇上不要命的。还未等隋军反应过来,五千人就哗啦啦倒下三分之一,剩余的兵士也是阵型散乱,情势岌岌可危。
                            宇文化及自持身份,断断不肯与这脸都看不清的敌人拼命,当下趁着夜色,率领剩余的两千兵马向南逃去。
                            做戏做全套,秦琼也马不停蹄地追上去,沿途大喝:“宇文老贼哪里去!还我义父靠山王的命来!”
                            宇文化及急怒攻心,再忍不住,回身怒目而视,只见这人身形高大,却满脸漆黑,手持囚龙双棒,怎么想都想不起杨林的义子中有这么一位兄台。
                            “大人,别与那人做口舌之争了,我们还是速速返回扬州才是上策啊。”
                            “说的也是……怎么是你?”只见那军医不知何时也逃到了自己身旁,宇文化及以手指着:“你你你……你怎么会在此地?”
                            “大人,属下不会打仗,可不得逃命嘛!”军医还是那副抖抖索索的嘴脸。
                            “你在这里!那罗成在何处!”宇文成都怒道。
                            “属下……属下不知啊……”要不怎么说世风日下呢,当军医还得兼看管囚车不成,看来这军营也不是好地方,领一份饷银干两份活,怪不得都说宇文父子敛财无数,
                            云云。
                            宇文化及不知自己成了克扣饷银蛮不讲理的土财主,本想回身去找罗成,但一片兵荒马乱,又去哪里寻那囚车!
                            “罢罢罢,待我儿成都归来,再与这贼子计较,走!”
                            秦琼像模像样追出数十里,方才罢休。
                            不知不觉间,天边已吐出几缕白光,天,就要亮了。
                            他丢了兵器,抹去脸上锅灰,驱马回身去救罗成。


                            IP属地:江西28楼2013-02-23 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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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外面惊天动地的动静,罗成浑然不觉。他呆坐在囚车里,耳边的风呼呼而过,吹在只着单衣的手臂上,也不觉得疼。
                              那日赌气伤了几个登徒子,连日来再无人敢近他的身。
                              “饿得他动不了,还不是任哥几个……嘿嘿嘿”。还是有污言秽语传进耳里。
                              军营里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时间一久,保不齐惹出什么事来。
                              宇文成都走后他便处处小心,旁人递来的东西不吃,拿来的水也不喝。唯恐不备时着了道。
                              眼见好几日过去了,隋军依然在一路向南走着。也不见有人追来,罗成的心也就一点一点凉了。
                              他忍不住自嘲:还当是北平府里的表弟不成?终究还是当那瓦岗山上的四十六弟罢了。
                              索性以伤处依着囚车,一心一意地破罐子破摔起来。
                              结果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子。
                              病来如山倒。
                              后背的棍伤那日在马车内醒来本是涂了药的,但连日来风吹雨淋,恐怕也不得好;想试着动动右臂,连抬过肩的力气都欠奉。
                              彼时罗成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握不得枪,如何助秦琼上阵杀敌?
                              魔障了,真真是魔障了。一定是烧久了,脑子出了问题。
                              秦琼折回来,眼见的就是孤零零一辆囚车,走近几步,罗成静静地倚着一角,一动不动。
                              他只着一件中衣,连日奔波,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双手被麻绳缚于胸前,总是束得整整齐齐的黑发散乱在脑后,几缕发丝贴在脸上,那脸已看不出一点血色。
                              秦琼如遭重击,咬牙道:“表弟!你受苦了!”
                              当下挥剑便砍,几根木杆应声而断。
                              罗成依旧毫无反应,连细微的呼吸声都未有变化。
                              秦琼定了定神,俯下身去,小心翼翼从囚车一角抱起罗成。
                              轻得像纸片一样薄的身子,不知是怎么握起那二百多斤重的亮银枪。
                              解开绳索,触目所及,是白皙的手腕上渗入皮肤的青紫,秦琼觉得有人在拿刀割他的心,一刀一刀,俱是血连着肉,肉混着血。
                              来得急,未曾备得马车,秦琼一面派人去最近的城镇找大夫,一面拒了属下牵来的马,扶着罗成上了马,自己坐在他身后,由他靠着。
                              “大帅,您也几天没合眼了,不如待天明再走不迟啊!”底下有人终是受不了,眼瞧着秦琼大战一场后不待休息就要走,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啊。
                              秦琼脱下外袍裹起罗成,从肋下伸手搂过去,再握住缰绳。
                              “我们能等,罗成不能等。”
                              说罢,再不看下面人的脸色,飞奔而去。
                              罗成的额上在冒汗,一粒粒地,衬得脸色愈发苍白,他身上滚烫,那温度隔着衣服都如着了火般烫手。
                              秦琼一手捏着缰绳,一手环着罗成,不敢纵马疾驰,也不敢放慢速度,还得时时顾着别蹭到他背后的伤处,跑了半夜,也是一身大汗。
                              他不敢停,好不容易找着了表弟,早一刻进城找着大夫治伤,就能早一刻安心。
                              怀里的人忽然有了动静,秦琼低下头去。
                              罗成被他圈在怀里,下巴蹭着头顶,一低头,只能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两下。
                              “表哥……”罗成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声说道。
                              秦琼忙不迭地回应道:“别急,我在呢。这就带你去城里寻个地方治伤。”
                              “表哥你……墨迹,我还好……”罗成断断续续道,“一点也……不疼……”
                              说罢,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秦琼却是心下一沉。
                              旁人说自己疼,那必定是疼,说不疼,或许是不疼。
                              但罗成待他一直和旁人有那么些不同,有时被姑父责罚了,明明不疼,却挤眉弄眼地哼哼,看他担心,再哄着骗着,也就高兴了。
                              有几次真是打重了,他从外面回来,罗成倒像个没事人似的在院里练枪,眉都不带皱一下。要不是后来姑母派人送药来,他险些被蒙了去。
                              不由责问罗成为何隐瞒,那人却莞尔一笑:“我怕表哥担心,何况……真的一点也不疼嘛!”
                              那时明明疼极了,在床上躺了有半个月,却说不疼。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表弟,为何骗我说不疼?明明……连神智都模糊了。
                              终于赶在天明之际到了城里,秦琼找了处安静的院落,请了大夫。
                              除去衣服一看,才发现罗成为何烧得厉害:背上的棍伤拖了日子,愈发严重,青紫交错的斑驳印子霎是吓人,斜斜地遍布整个脊背,想起落下的时候,就让人一阵后怕,倘若再恨些,恐怕就得烙下病根了。
                              “不过,最麻烦的还不是这些,”大清早被叫起来的大夫搭完脉,摇了摇头,“这背上的乃是外伤,虽看着唬人,但之前上过药,现下只要调养的当,至多月余便可好转。最麻烦的是他的右臂,该是被长枪一类的硬物刺穿过,伤口未好又受了外力撕裂开,还不止一次,恐怕……”
                              “大夫!您可一定得保住他的这条手臂!”
                              冷面银枪俏罗成,如若告诉表弟,今后都不能使枪……秦琼不敢再往下想。
                              “罢了,老夫尽力而为罢。”


                              IP属地:江西29楼2013-02-25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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