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宇文成都这日在战场上着实是惊出一身冷汗,那群反贼都不要命似地攻阵,杀完一个又一个,他的鎏金镗是用血养着的,但他不是杀人如麻的狂魔,也会累,累了的直接后果就是受了不轻的伤。
下了战场,军营里有一场更大的战役在等着他。
父亲宇文成都从来不是个好与的主,常常是表面上嘻嘻哈哈,和和气气,转了身就能挖人祖坟。
能不惹他的时候,宇文成都都尽量避免开口。
今天受了伤回来,本想寻个角落默默就擦个药什么的,结果还是被老爹提溜出来了。
老爹提溜他的原因就是现下有个烫手的山芋正在军营里,再不上桌就过头了。
山芋的名字叫罗成,北平府燕山公少保是也。
关于烫手的山芋,宇文化及是这么讲的:现下罗成临阵不战而退,可趁机治他个罪。北平王这些年在幽州一带,也不知吞了多少钱粮,如果他来替儿子说情,正好将他也一并治罪。再派兵去抄了北平府,那得的东西可就数不胜数了。
“倘若罗艺不来呢?”宇文成都当年也和北平王打过交道,这位王爷虽说也忠于朝廷,但向来听调不听宣,精明得很,哪能就乖乖跳进坑里来。
宇文老爹听了他的话,不怒反喜:“傻儿子,他不来,就栽赃他个通敌之罪,到时候圣旨一宣,他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他来与不来,还不都是你爹我刀下的肉么。如今我们手里有了罗成,这盘棋啊,只赢不输。”
爹,孩儿真心……不通棋艺啊……宇文成都在心里默默哀悼早逝的二弟宇文成龙。
这时有密探来报,说不知怎的,杨林一死,罗艺就带着北平府剩余的兵马连夜往回赶,眼下估计已经跑远了。
“哼!老狐狸倒是精明,待他跑回北平,把城门一关,我们还真奈何不了他。”
宇文化及冷笑一声,“不过,他平生只得这一个儿子,眼下倒也舍得。”
“父亲言下之意是……”
“那罗成虽然战败,但我们得留着他的命,指不定……他还能派上大用处呢!”宇文化及又戴上那副人畜无害的笑脸,拍拍宇文成都的肩膀,“夜深了,早点休息,明日有戏看……”
罗成是被背后的伤疼醒的,他伸手一摸,身下的是软垫,身上还盖着被子。努力回想着昏倒前的情景,腾地睁了眼。
宇文成都正要看他还烧不烧,这一下可惊得够呛,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罗成眼中带笑,脸却绷得紧,嘴角还微微上扬,盯着宇文成都从上到下观摩一番。
那头的宇文成都顿时有种被推倒了调戏的感觉。
“咳咳,”他不自然地把手缩回来,“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罗成努力直起身,打量着马车四周,“出了钟山再往扬州,坐这车得多花两倍时间,天宝将军向来这么对待有罪之人么?还真是……仁、厚。”
“你!”宇文成都没料想一开口就被人揭了短。他向来不善言辞,听罗成吐出“仁厚”二字,恨不得拿东西给他堵上。
“宇文将军不是也受伤了吧?难道也是因为作战不力,被令尊打的?”罗成看着宇文成都愈发阴郁的神情,继续在他伤口上撒盐道。
“你!”天宝将军瞬间只剩下一个字的功力。
“怪不得需要这么舒适的马车,看来传言令尊对将军过于严厉,这话不实啊,令尊对将军还是真心关爱的,是吧?”罗成利用说话的契机试了试,发现右臂自肩到手几乎麻了,心道这下糟了,玩大了,以后银枪难道得用左手使?
宇文成都终于从打击中恢复元气,突然说道:“关云长,你可知哪里扮得不对?”
罗成顿时哑了。
宇文成都继续悠悠说道:“你这人,去劫人还非骑着白马,不明摆着告诉人家罗少保来了么。下次别扮关云长,扮赵子龙吧。”
“你既认出了,为何放他?”
“我在你眼里可能算不得好人,不过,我也不屑欺负一个带着婴儿的人。”宇文成都道,“忘了告诉你,今早你们瓦岗的兄弟已换了玉玺,欢天喜地回去分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