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一猜他们就是三师兄收的弟子。”子湘从铜镜里看到颜路已经固定好发冠,“他们跟三师兄给人的感觉一样,人中龙凤。”
颜路笑了笑:“梳好了。”
“谢谢二师兄。”子湘在铜镜里左右照了照,果然束冠就显得人老了很多。
颜路将梳子跟铜镜放回屋内,道:“快到吃晚饭的时辰了,我们走吧。”
这边子湘刚准备拿一块桂花糕,听到这么一句只好无奈地将食盒盖好放进屋内:“嗯,走吧。”毕竟已经二十多岁的人了,不会同小时候一样闹情绪。
束冠的子湘总算有点儿儒家学者的样子,颜路不由笑道:“其实我一直很期待子湘从外面带回的弟子,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子湘语塞,试问谁会跟一个女的上儒家小圣贤庄求学?孔老夫子曾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所以儒家是不收女弟子的,自己是依靠物质化的异类。
子湘想了个借口,道:“子曰,诵诗三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我还没到那种能收弟子的境界呢。”说着便已经走出屋外,“去吃饭吧,别让大师兄等太久。”
怎么?这个问题竟让子湘感到为难了?颜路微微皱眉,子湘的脾气他是了解的,高兴会挂在脸上,生气会出言不逊,唯独触及伤心难过之类便会顾左右而言他。
既然如此便不多问吧。颜路将门带上,跟子湘并肩穿过九曲回廊。子湘继续讲起了他游历的见闻,讲了楚国当地流传的湘君与湘夫人的传说。子湘身上有湘妃竹的味道,而湘妃竹恰巧与那传说有关……那他们之间莫非……
“二师公,七师公。”思路被一群弟子们的行礼打断,颜路点头算作还礼。子湘则是笑嘻嘻地说着:“不用多礼啦,去吃饭吧。”
弟子们渐渐走远,却有一个留了下来,朝子湘行礼道:“七师公,上午的问题,您还没有回答。可还记得?”
“哎?”子湘看着那个一脸认真的孩子,不由笑道,“自然记得,刚才我跟二师兄闲聊还想到你的问题呢。不过,我无法回答。”
见子羽惊讶不等他问出口,便解释道:“现在每一寸都是大秦的土地,没必要分清自己究竟是哪一国人。所以,你的问题我不能回答。李斯丞相并未离开桑海城,小圣贤庄也并没你想象中的安全。”
“是,子羽受教了。”项少羽行了一礼便去追那些儒家弟子的身影。
颜路不由怪道:“他问了你什么,让你说出那些话?”
“其实没什么,不过是问我故乡哪里。”子湘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不是失忆了么,所以根本无法回答他那个问题啊。我又不想骗他,只能吓唬他啦。”
“可我觉得你随便给他的答案,更能让他安心。”颜路觉得这件事子湘做的不妥。
子湘摇头:“如果可以我不希望欺骗任何一个人……所以,二师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们能够相信我。”
“你……”颜路皱眉,“怎么突然说这些?”
“没什么。”子湘突然大笑起来,“偶尔深沉一把而已嘛,果然吓到二师兄了么?哈哈,吃饭去吧。”说着当先朝偏殿走去。
其实,还是有什么在不经意间变化了吧。
晚饭过后,伏念跟颜路要核对今日小圣贤庄的账务,张良照例要代表师兄弟们给师叔荀子请安,谁让只有他一个人能不被荀子骂呢。子湘闲来无事便去藏书楼看看,大火之后藏书楼命令禁止举火,所以要趁着夕阳还有余晖的时候去。
颜路核对过账目便从师兄房中告辞离开,回到自己房中发现桌上那个多出的食盒。是子湘忘记拿走了,想着看了看窗外,月朗星稀,夜已深了。
不知子湘睡了没。颜路提着食盒朝子湘住处走去,屋内尚有烛光,可叩门过后良久无人回应。莫不是去找子房了?想着已经往那方向去了。
颜路叩门的时候,张良正在看《墨子》听师兄说来找子湘,不由怪道:“他不在房中?并没有来找过我。”
“这就怪了,我刚从他房中过来。房中有光,却没有人。”颜路有些担心。
张良想了想道:“之前子湘说要去藏书楼,莫不是还在里面?”
“应该不会。”颜路沉声道,“此事先莫要让师兄知道,我们去子湘房中看看。”
张良点头,随颜路返回子湘住处,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才推开房门。房中一切如常,就是不见人影。桌上烛光随风晃了晃,忽明忽暗。一卷竹简静静的放置在桌上,是《礼记·檀弓》“太公封于营丘,比及五世皆反葬于周。君子曰:乐乐其所自生,礼不忘其本。古之人有言曰:狐死正首丘,仁也。”
“这是……”颜路不解一向只对《诗经》感兴趣的师弟,竟会去看《礼记》。
张良注意到《礼记》旁边一截比较突兀的竹简,这截竹简有些与众不同,它朝上的背面斑痕点点,好似哭出的血泪一般排列。
这么明显的东西颜路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便伸手将它拿起,竹简正面刻着四个篆书:龙醒朝珠。看这竹简的特殊样子,颜路想起之前子湘说过的湘妃竹,不由靠近闻了闻,果然就是子湘身上的那股竹香味。
“相传尧舜时代,舜帝前往湘水一带除恶龙久久未归,舜帝的两位妻子便前去湘江找自己的丈夫。她们万没料到舜帝竟与恶龙同归于尽,便在湘水岸边哭了九天九夜,最后,哭出血泪来,也死在了湘水旁边。”张良从颜路手中接过那截竹简,“舜帝妻子的眼泪,洒在了湘水两岸的竹竿上,便呈现出点点泪斑,有紫的,有雪白的,还有血红的,这便是湘妃竹。”
这些子湘是讲过的。颜路便肯定张良的说法点点头:“子房说的不错,可子湘去了哪里?桑海城宵禁日早,子湘他……”
“师兄莫慌。”张良胸有成竹的挥了挥手中的竹简,“我想我已经知道子湘去了哪里。”
东海之滨此刻格外安静,最近都传海上闹怪兽,秦军已经下令封海。但由于潮汐作用,早晚的封海线不同,而今日又是望月,潮水退得更为干净。一块好似龙口的礁石已经暴露于海滩之上,位于秦军封锁线外。
一名水绿衣衫的男子轻巧躲过天上巡视的机关六丈翼蝠,钻进龙口状的礁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