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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恶人谷中地势险峻，山高水奇，血咒河中常年泛着硫磺味，酿的酒里也像是藏了火星，撩的人嗓子痒。
金钟云坐在离门最近的一张桌子边上向外望，老板娘鬓上别了一朵艳丽至极的白骨花，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煞是好看，把一壶酒敲到桌上。
“金钟云，外边是我种的毒草，还有几日就开花了。”
“哎。”金钟云敷衍的点了点头，酒水溅出来落在桌子上，恰好拼成一团模糊图案，怎么看都成。
“他还是喜欢吃你这的，到明天我把从华山带回来的草药分你一些。”
酒馆里的恶人们都笑出了声，酒碗碰撞声和笑声都热闹的很，老板娘也不由得乐起来，索性坐到他对面去，倒了一杯酒。
“听说你出门办差，结果最后只带回来一头驴。”
“嗯，毛光水滑百毒不侵。”金钟云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酒杯，又往前凑了些，眯起眼睛笑着去看妇人簪着的白骨花，“陵园里的花也开了。”
“我们以为你会带绝世神兵回来。”有熟识的恶人走过来与他们拼成一桌，热切的向着金钟云打听，“那时候你从昆仑带回来的那个人呢？”
“浩气的旧相识。”金钟云嘿嘿笑了几声，沾着桌子上的酒水画了个道士们寻常用的图样，酒水亮晶晶的，把那图样衬得也好看。
“死了吧。”
“哟。”馆子里的恶人们又喧闹起来，“真的死了？”
“哎，浩气的觉得他死了。”金钟云显然没什么精神去多讲，只是闲闲的端起酒碗来随意碰了碰，“那我也就觉得他死了吧，反正人生在世迟早是要归土的，早死晚死都是死，对不对？”
“早死娶不到媳妇！”有人在人堆里高声调笑，众人又哄的闹起来，金钟云咂了咂嘴，只觉得酒有些太浓了，比不得江南水乡的桃花酿韵味悠长，只能闭着眼睛去想那张惊鸿一瞥的酒水方子。
“我听新来的一个苗疆汉子说他们那有独门的招数，能把死人养的活过来。”邻座的恶人俯身同金钟云低声耳语，“那个浩气的道士要是你的情人，大可去挖了他的骨骸带回谷里去，交给那个苗疆汉子。”
金钟云一口酒要咽不咽，正压在舌头下面回味，听汉子这么一说几乎笑的立刻喷出去，只能拼命咳嗽。
“那哪是什么汉子，我见过的是个蛮清秀的年轻人，只是带了一些虫子蛇蛙在身边，住的地方也古怪，平常没见什么人过去。”老板娘啐了一口，红蔻丹的指甲熠熠生辉，明艳动人，“汉话说的好极了，只可惜我没记住他的名字，只隐约听的叫什么丽。”
“女人的名字。”汉子嘲笑起来，把空了的酒罐推过去，“老板娘，再来。”
老板娘摇着头走远了，汉子又凑到金钟云跟前去，“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金钟云笑起来，又压低嗓子跟汉子耳语，“他情儿也是浩气的。”
“现在还呆在那地方？”汉子颇有些忿忿，“要是我的情儿被自己人逼死了，是万万不能呆在那里，一定要想着为人报仇的。”
“不在了。”金钟云也学着老板娘样子摇了摇头，但是只觉得脖子疼，只能站起来活动活动，往门外去看他的驴。
“他不在浩气了，去长安做生意。”
86.
长安好，好在哪里呢，好在人多。
人多，美人就多，有江南温婉的女孩子，也有漠北会唱牧歌的大姐，还有西域来碧色眼睛的美人。
美人多了，生意就好。
金希澈在柜台里打着算盘，有喝醉的客商大着舌头跟他讲述昨日午夜里一场艳遇，美人美的销魂蚀骨，拿走了他一袋上好的海珠。
赤金裸子放在柜面上滚来滚去，金希澈叹着气拿出小秤来称出重量，又暗暗克扣了几分才把应对的银票推过去，客商看也不看，接过来只是塞到怀里，醉醺醺的又吩咐小二去买一盏防风的灯笼。
“我刚从龙门荒漠做了笔大买卖回来。”客商压低声音笑着凑过去，“你猜我遇到了什么？”
金希澈不着痕迹向后退了几步，做出个欢欣期待模样，“你遇到了什么？”
90.
曺圭贤意气风华参倒了当朝太宰的时候风头一时无两，金希澈摆酒给他壮胆色。
曹大人官场历练这些年见了他师父还是有些往日情态，喝着喝着开始忆苦思甜，金希澈到后来被他烦的恨不得一板凳砸晕了丢出去，再也不管这位当朝肱骨。
酒喝得多了，曺圭贤话也多起来，到最后扯着金希澈衣袖只说师父你不知我今日有多高兴。
金希澈点点头，抿了一口梨花白，说为师晓得，你简直高兴的没了准头。
曺圭贤摇摇头，说师父，我是真的高兴，一高兴就容易想当年的时候，那时候也是真的高兴。
烛影一跳一跳，灯花爆了，曺圭贤又满了杯中酒，讲师父你看，灯花爆了是好事情，正应景，崔家少爷今日发帖子说得了一位小公子。
金希澈端着酒杯笑出了声，都是当爹的人了你怎么还叫人家崔少爷，怎么也要是崔当家的才对。灯花爆了也应你的景，仕途得意。
曺圭贤跟着点点头，只说师父，我们说旧时光景，那就用旧时的称呼，都有喜事，你也有。
金希澈端着酒站起来去拿筷子拨弄那蜡烛灯芯，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笑的更厉害了些。
我也有喜事？难不成是你要跟我说我也有了个儿子。
不是不是。曺圭贤慢慢摇着头，从衣襟里抽出一封信来，推倒金希澈面前。
师父，这是特哥给你的书信，是放到崔家江南那头的柜台上的，崔始源快马加鞭未下鞍，总算是送了过来。
金希澈手里的酒没有拿稳，泼出去熄了蜡烛，倾了一室酒香，黯了半室烛火。
不如你念给我。金希澈笑了一句，灯火暗了，看着眼睛疼。
信中寥寥数言，言简意赅的很，只说现下江南风景还好，要多盘桓几日，等到风光好了再入京讨酒喝。
末了并未署名，只不过是那两句熟悉诗句。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金希澈从曺圭贤手中接过那张单薄桃花信笺，是江南寻常的样子，选了新鲜完整花瓣压在纸膜中晾干做底，有淡淡一层绯色，是情人间传情达意的老方子。
朴正洙字迹如旧，运笔稳妥，字里行间笔墨浓淡适宜，显然不是落魄模样。
那时候我说心甘情愿细水长流，把好酒都留着，每日与他撞一盅。金希澈把信纸原样叠回去一并收到青色锦囊中去，自顾自笑了笑，再往后华山深渊中他把这个锦囊塞到我怀里，我还以为里边有什么金贵玩意儿，原来不过空空如也。
到现在什么也不说，他倒是来跟我讨酒喝。
金希澈叹息一声，曺圭贤已然醉倒在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端了酒杯，对月轻轻一碰。
91.
那封信来是来了，却也不能改变更多，生意还是要做下去的。
酒肆里有时候也会来些江湖人。
难免遇到几个出来历练的各门派小弟子，意气风发或者垂头丧气，也有情窦初开脸颊飞红的，也缺不了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借酒消愁的。
有年轻的道家小弟子许是第一次喝酒，几杯下去便醉的满嘴胡话，不依不挠的见人就问，小二们被闹得没办法，只能去问金希澈。
小道长趴在桌子上，头上发冠都歪了，脸上也压出一道红印子来，见有人过来便扯住不放，只念叨着你说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办，要做什么才是喜欢。
你要是喜欢个什么人。金希澈顿了顿，本想着把人拽起来，听这么一问却也住了手，倒是有些出神，半响才回过神来笑着轻轻摇头。
你要是喜欢他……
算了。他轻叹一声，各人都有各人喜欢的办法，说了也不见得就是对的。
这位小道长，看你英俊风流，给你算便宜些吧。
92.
年底关头崔始源亲自来送这一年的分红。
做了父亲的人形容举止间与往日更是不同，年少时一点风流恣意模样都掩去了，言谈中也更多提到幼子，金希澈听着恍然间觉出时光荏苒，真真切切是有了这么多年岁。
随着一年间所得银子分成外，崔始源又带了一封信过来。
曺圭贤意气风华参倒了当朝太宰的时候风头一时无两，金希澈摆酒给他壮胆色。
曹大人官场历练这些年见了他师父还是有些往日情态，喝着喝着开始忆苦思甜，金希澈到后来被他烦的恨不得一板凳砸晕了丢出去，再也不管这位当朝肱骨。
酒喝得多了，曺圭贤话也多起来，到最后扯着金希澈衣袖只说师父你不知我今日有多高兴。
金希澈点点头，抿了一口梨花白，说为师晓得，你简直高兴的没了准头。
曺圭贤摇摇头，说师父，我是真的高兴，一高兴就容易想当年的时候，那时候也是真的高兴。
烛影一跳一跳，灯花爆了，曺圭贤又满了杯中酒，讲师父你看，灯花爆了是好事情，正应景，崔家少爷今日发帖子说得了一位小公子。
金希澈端着酒杯笑出了声，都是当爹的人了你怎么还叫人家崔少爷，怎么也要是崔当家的才对。灯花爆了也应你的景，仕途得意。
曺圭贤跟着点点头，只说师父，我们说旧时光景，那就用旧时的称呼，都有喜事，你也有。
金希澈端着酒站起来去拿筷子拨弄那蜡烛灯芯，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笑的更厉害了些。
我也有喜事？难不成是你要跟我说我也有了个儿子。
不是不是。曺圭贤慢慢摇着头，从衣襟里抽出一封信来，推倒金希澈面前。
师父，这是特哥给你的书信，是放到崔家江南那头的柜台上的，崔始源快马加鞭未下鞍，总算是送了过来。
金希澈手里的酒没有拿稳，泼出去熄了蜡烛，倾了一室酒香，黯了半室烛火。
不如你念给我。金希澈笑了一句，灯火暗了，看着眼睛疼。
信中寥寥数言，言简意赅的很，只说现下江南风景还好，要多盘桓几日，等到风光好了再入京讨酒喝。
末了并未署名，只不过是那两句熟悉诗句。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金希澈从曺圭贤手中接过那张单薄桃花信笺，是江南寻常的样子，选了新鲜完整花瓣压在纸膜中晾干做底，有淡淡一层绯色，是情人间传情达意的老方子。
朴正洙字迹如旧，运笔稳妥，字里行间笔墨浓淡适宜，显然不是落魄模样。
那时候我说心甘情愿细水长流，把好酒都留着，每日与他撞一盅。金希澈把信纸原样叠回去一并收到青色锦囊中去，自顾自笑了笑，再往后华山深渊中他把这个锦囊塞到我怀里，我还以为里边有什么金贵玩意儿，原来不过空空如也。
到现在什么也不说，他倒是来跟我讨酒喝。
金希澈叹息一声，曺圭贤已然醉倒在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端了酒杯，对月轻轻一碰。
91.
那封信来是来了，却也不能改变更多，生意还是要做下去的。
酒肆里有时候也会来些江湖人。
难免遇到几个出来历练的各门派小弟子，意气风发或者垂头丧气，也有情窦初开脸颊飞红的，也缺不了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借酒消愁的。
有年轻的道家小弟子许是第一次喝酒，几杯下去便醉的满嘴胡话，不依不挠的见人就问，小二们被闹得没办法，只能去问金希澈。
小道长趴在桌子上，头上发冠都歪了，脸上也压出一道红印子来，见有人过来便扯住不放，只念叨着你说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办，要做什么才是喜欢。
你要是喜欢个什么人。金希澈顿了顿，本想着把人拽起来，听这么一问却也住了手，倒是有些出神，半响才回过神来笑着轻轻摇头。
你要是喜欢他……
算了。他轻叹一声，各人都有各人喜欢的办法，说了也不见得就是对的。
这位小道长，看你英俊风流，给你算便宜些吧。
92.
年底关头崔始源亲自来送这一年的分红。
做了父亲的人形容举止间与往日更是不同，年少时一点风流恣意模样都掩去了，言谈中也更多提到幼子，金希澈听着恍然间觉出时光荏苒，真真切切是有了这么多年岁。
随着一年间所得银子分成外，崔始源又带了一封信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