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最后的喧嚣
“世界只是大空的尘埃。”Giotto抬起双手,黑色的披风罩上了月光的银灰色。死气火焰腾腾地灼烧,灯炬一般点亮了黑夜。
“经过千百年,历史更迭,海枯石烂,大空依旧亘古不变。”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似乎又在心里某处引起了共鸣。长期蛰伏在内里的感情为之惊动。
“都来到我的麾下,所有的……”
他心跳加速,就像遇到长久不见的故友。促使他那种感情浴火重生的正是自己这番话,在自警团成立伊始的第一场战斗中,他说了这番话,刻骨铭心。是坚定自己前进方向的终身信条。
他望着空洞的夜,任凭火焰高窜,能照见的只有孤零零的自身。
所有的……他想不起来。如果当初自己是野心勃勃的,那就该是所有的“臣民”。
死气火焰忽然变得难以控制,势不可挡地将他吞没。他的惊呼搁浅在喉咙,背后像是被人推了一下。他醒过来了。
Giotto坐起来,拭去额头的冷汗。他穿上拖鞋和外套走出门,以便从惊恐的梦魇中彻底脱身。一阵海风绕过他的发隙,从宽松的外套的衣领穿梭进去。他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在船上啊。
我离开法国了。
啊,对了,就是昨天和阿诺德道别的。
他拉紧了衣襟,又感觉到一股贴身的凉意。就算踏上了回程的路途,他还是免不了失落。回去又怎样,薰还会不会接受?这些问题他都没有考虑过,只是当阿诺德告诉他船票买好了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想,只期待着回去。
不该这么果断的,都没有慎重地想过。
Giotto深吸一口气,深夜特有的静谧渗入骨髓。无星无月,只有印度洋安睡的海风,呓语的海浪。一切都醉在梦乡,这番阒静也将人心沉沉地安定下来。
也正是这番阒静,抚平了他的戒心。当坚冷的枪口抵住他的太阳穴之时,才孕育了现在唯一真切的东西,那就是露骨的杀意。
“本想去中国找你的,真巧啊,Giotto。”
二世的爪牙中,能直接喊他名讳的人都下地狱了,即将喊他名讳的人还没有出生。这低沉沙哑的语调和大空的气息,他不会忘记。
“Sivnora,你亲自来了。”
二世不满地用枪托敲了一下Giotto的脑门,然后把枪丢掷到了海里去。也生生错过了绝佳的暗杀机会。
“我不会干这么下贱的事。”他解释道,“在光明正大的决斗之前我想解开我的疑惑。”
Giotto一脸倦意地凝视海潮。
“说吧。”
“彭格列是你的恐惧。伴随着不可阻挡的膨胀,杀戮、罪恶、贪欲腐蚀了彭格列,”他双手聚集了明亮的火团,自下而上照射的火光将他衬得恐怖,“所以你才放弃和我争斗,远远逃开了吗?”
“可能吧。”Giotto模糊地回答。
他一手握住二世的肘部,额头忽的燃起死气之炎。大空与大空相碰撞,攻防之间二世步步为营。
“连武器都不拿,你这是在藐视我吗?”
Giotto无言,在专注地聆听海潮,对二世的攻击也只是装模作样地躲闪。二世也没有投入进去。
战斗就如同海潮般安静。
[我的理想是,]Giotto的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接着是少年时候的他的画面,在科札特的鼓励下创立彭格列自警团。他握拳,眼中闪烁着满满期待。
“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二世对他忽略自己这个对手而格外不爽,凝聚火焰一拳下去却被躲过,甲板的木头发出凄厉的惨叫。
Giotto退到船的最前头,还在使劲回忆那个场面。
“是什么呢……”他询问自己的过去。
[让彭格列的力量在我们的努力下壮大,]
这个理想确实实现了,但结果并非令他满意。
[世界只是大空的尘埃,]
[经过千百年,历史更迭,海枯石烂,大空依旧亘古不变,]
[都来到我的麾下,所有的……]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所有的]。彻悟之后他抬起双手,死气火焰比任何时候都要充满希望。
在甲板上,他听见海潮不住的拍打,化成白沫,又荡起新的海潮。
“所有的……”他金红的眼眸透出坚定无畏,火焰猛地向上扑,照得他的轮廓忽明忽暗。
“苦难、疾病、战争中的不幸的人们。”
他感觉心底的某股源泉终于倾泻了下来,他一直以来所困惑的,和所追求的,一下子明朗了。那个自己并非狂妄而野心勃勃,直到现在,他的信念都没有改变。只要彭格列的火焰还存在着,一代代期盼的公平世界终将到来。纵使过去的一世已经隐退,还会有彭格列的未来继续他的梦想。
“Decimo,我确信你会完成我没走完的路。”他在这刹那感到身心完全的解脱,萦绕在脑海多年的踯躅消失了。他终于可以大胆追求个人的感情。
“我的回答,Sivnora,”他说,“我离开彭格列,你会继续我的愿望,代代都会继续,直到完成。”
他甩了一下右手,飞溅起火焰碎末,以此强装他的不屑。“别把我想得这么好人。”
“你已经得到伊莎贝拉了。我还有自己的追求,不会再干涉你的。”
“你让我的挚爱活在悲伤之中。”
“替我转告她,我很快乐。”
二世攥着拳,但火焰逐渐消退。他[切]了一声,兀自回了船舱,在剩下的航程中,都没有出现在Giotto眼前。
甲板上又只剩下了海潮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