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原创】- 《心术－－续》 －－－《生活在继续》

（8）我最近不是一点点郁闷
我最近真的不是一点点郁闷，我想没有谁比我更倒霉了，结婚不到一年，老公的前女友就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而她接近老板的理由又偏偏让我无话可说。我一忍再忍，只是不知道还要忍耐多久。VIP入院第一天搂着老板哭的那一幕我看到了，惊得我急忙躲闪，即使我自己做了亏心事也不会闪得更快了吧。远远的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说什么都不重要，看到他们搂在一起就够我震惊、够我伤心的了。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VIP的爸爸住院，老板的殷勤让我没办法不多想，虽然他不承认。我问过老板两次，每次他都说我想多了，说即使是个普通朋友也不能在这种时候不施以援手。在科里我极力掩饰，装作没有这回事的样子，但总有些好事之徒跑来告诉我老板的一举一动，然后忙不迭地等着看我的表情，我如果让他们看见，那就太失败了。该怎么办？我很想找个人聊一聊，即使不为寻求意见，至少也可以渲泄一下，但这个人不能是科里的任何人，包括宝珍姐，我的自尊心不许可。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我和他也都还要在科里做人。


上海的冬天又湿又冷，不似北方的冬天，即使大雪过后也冷得干爽。雪在上海是罕见的，淅淅沥沥的小雨倒稀松平常，多数时候，天空灰蒙蒙的，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偶尔有一点阳光，也让人无法感到任何温暖，淡泊得更象是在嘲弄冻得瑟缩的过往人流。我穿着厚厚的长大衣走在街上，感到寒风无孔不入，心和今天的天色一样，暗淡阴冷。我今天轮休，一定要出去走走，再一个人呆在那间小屋里胡思乱想真的会崩溃。想找个人聊聊，可是能找谁呢？小学的同学？想不出有谁合适。妈妈？我回去的时候她没在，可能上街买菜去了。真的到了家门口，我又暗自庆幸妈妈不在，如果她听了我的烦恼还不一定怎么伤心呢。想到她伤心的样子，我逃也似地离开家，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在她回家之前消失。我坐着公车，从第一站到最后一站，下了车再换一辆继续。公车坐得腻了，下来走走，在这个城市的街头漫无目的、一片茫然，真冷。
“嘿！小护！美小护！”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恍惚中听到有人喊我，声音好像从远处传来，不很真切，我四下张望。
“小护，这儿！”原来是谷超华，斑马线的另一端，他也在等红绿灯。
“别动，就站在那儿等我！”
灯绿了，我没动，等着谷超华过来，他提着个黑色的公文包，行色匆匆。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样子。我看你好久了，一直在发呆，叫你那么多声才听见！”他戴着皮手套的手虚蹭了一下我的面颊，“瞧你，冷得那样儿，鼻子都冻红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眼圈一下子红了。
“哟，怎么了？来，咱们找个地方暖和一下！”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拉进旁边的一家咖啡馆，“老二欺负你了？跟我说说。”
下午的咖啡馆里没什么人，白领们还没下班，而不上班的太太们要么接孩子，要么回家做饭，这会儿也都散了，三两个客人闲坐在店堂里，冷冷清清，连服务生都打不起精神来。找一个角落坐下后，我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述说最近发生的一切，谷超华一直很耐心地听着，没有插话，除了为我张罗咖啡和点心。我一口气倒出来憋在心里这么多天的话，有点语无伦次，可讲出来的感觉真好。
“说完了？好点没？”
“嗯！”
“小护，你想多了吧。老二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你想啊，当初VIP回来找他，他都没有回头，这就说明他已经把那一段放下了。至于现在，VIP遇到了这么大的事儿，老二能帮她一定会帮她的，换了你也一样啊。而且你想，如果老二心里有什么别的想法，他不会这么毫不掩饰地帮她，老二越是不瞒着谁，就越是说明他心里坦荡，你说是不是？”谷超华的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也不是没这么想过，可是我总觉得我们结婚结得太仓促了。老二原本不想那么快结婚的，他说结婚好比是去青岛旅行，是目的地，而准备行李、旅行的过程是恋爱，他说我们从来就没好好恋爱过，希望好好享受这个过程再结婚，是我逼他来着。”我又忍不住的委屈。
“那要不我帮你把他约出来，跟他谈谈？问问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这个我就很犹豫了，我很愿意这么跟谷超华聊一聊，毕竟他对我和老二都很了解，而现在又不在医院工作，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倾诉对象，但目前的状况，我还不想有任何人介入。“暂时先不用，等有需要的时候再说吧。”
“也行！”
⋯⋯
“你和小可怎么样了？”我想起他那个漂亮可爱的做小学老师的女朋友。
“我们？非常好！我见过她父母了，现在正在看房子。”他的语气不是不得意的，“嘿，谁让你当初不愿意考虑我的，不然今天也轮不到老二欺负你。记住了，老二如果真的欺负你，跟我说，我绕不了他！”

“他呀，小时候淘得不得了。幼儿园的时候，他们老师给贴旗子，一天下来表现好贴一面红旗，不好就贴一面绿旗。他的名下总是一片惨绿，问他为什么，有时答得出，有时答不出。有次我又去接他，他死活不许我去看那板贴了旗子的墙。我走过去一看，好嘛，老师一口气给了他三面小绿旗，我气得当时就变了脸，他还很无辜地说，‘妈，我都叫你别看了，你非要看！’。那次我真急了，怕再不管教该对不起他死去的爸爸妈妈了，我让他好好想想都做错了什么得的那些绿旗子，想不起来就不用吃饭了。”
“那后来呢？”
“结果我晚饭还没做好，他就过来跟我说‘妈，我不饿！’” 太逗了，我哈哈大笑。
“后来上小学，他们班主任每天会把表现不好的学生的名字写在黑板上示众，然后写“正”字来记录不守纪律的次数。搞得那段时间我每天必问的一句话就是你今天有几个“正”字，邈邈总是很滑头地回答我‘今天比昨天少’。可有一次，可能是得了好几个“正”字，跟我没法儿交代。等我问他的时候，他半天做不得声，最后一跺脚，恨恨地说‘我们班主任是全校最刻薄的老师！’”
回忆这些童趣的往事，公公也乐得合不上嘴，“不过我们邈邈从小到大功课是从来不用我们操心的。他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他们老师出了道题，‘如果你有一百块钱，你将怎么花？为什么？’给了很大一篇白纸，还说‘写不完的请用反面’。结果我们邈邈的答案只有堪堪一句话，‘我不打算把它花掉，这样我可以持续富有！’”哈，原来老板从小思维就这么与众不同。


“对了，小护，我看你也很喜欢孩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邈邈结婚就结得晚，他哥哥姐姐的孩子大的都读高中了。”太后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我没有思想准备，一下子倒不知道从何答起。
“这不忙呢吗？”
“没事，你们忙你们的，孩子生下来我可以帮你们带！我最喜欢小宝宝了，抱在手里又香又软的。”太后说到这里，一派的踊跃。
“⋯⋯“
公公看到我有点不知所措，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孩子们的事儿我们就不要管太多了，他们有自己的打算。”
太后话题一转，“小护，倒是你，有没有想过从病区里退出来，做点别的？”
“什么意思啊？做什么别的呢？我除了做护士也不会做别的。”我不知道她指什么，一时语塞。
“哦，是这样，我和邈邈的爸爸商量过好几次了，总觉得你在病房里干护士太辛苦了，隔三差五地值夜班，现在还好，以后你们有了孩子就该照应不过来了。邈邈工作忙，指望他照顾你们也不大现实。我们想，不如趁现在年轻，转到脑电图室、肌电图室，或者影像科什么的做个技术员，工作相对轻松。不过这需要专业知识，你可能得去进修一段时间。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转到医务处，不过那就脱离专业了，整天跟病人家属打交道，对付投诉什么的。你怎么看？”
“哇，那当然好了！”我有点兴奋。做护士的除了当护士长，没有不想转去当技术员的。护士这份工作，工作强度大，加上夜班非常辛苦。我年纪轻的时候不觉得，自从过了三十以后，那种下了夜班的疲惫感一年比一年明显。但我知道他们提的那些地方都特别不好进，“会不会很困难？”我有点忐忑。
“难度当然有，可是我们家邈邈是功臣之后，应该得到照顾的。从小到大，他的哥哥姐姐我们是一点后门都没为他们走的，但为了邈邈，我真是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他是功臣之后，不照顾他照顾谁？”太后说得理直气壮。公公没有特别说什么，但也微笑地看着我点头。正说得热闹，老板进了门。

“妈，小护，我回来了！哟，爸今天也在家吃饭呢？三缺一！早知道我怎么的也赶回来。小护，快快快，来给你老公接一下包，今天这一天，累坏我了！”
“邈邈回来了！外面冷吧。吃饭了吗？ 要不要再吃一点？”婆婆忙不迭地张罗他。
“吃得饱饱的，不用了。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我们呀，正说你跟小护该要个孩子了，你们也都老大不小的了！”
“怕了您了，马上给您生一个成了吧？”
“好，好，好，你可别糊弄妈！”
这是一个温馨的晚上，从公婆家出来，我的心情是轻松、甚至雀跃的，感觉生活又回到了刚结婚时的美好。我情不自禁地挽住老板，“老板，你说，我们要个孩子好吗？ 我刚才看了你小时候的照片，真是太萌了！我希望生一个男孩儿，就象你小时候那样。”
“你没事儿吧？”老板拿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毫不客气地说，“我妈给你吃什么了？突然想起这个？咱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那你就不想要个孩子？”我其实并没有想好是不是现在就生孩子，可我不想要和老公不想要是两回事。我不想是自己的选择，可老公不支持就象被他剥夺了属于我的权利。
他大约听出了我语气中的不快，“这个，这个，是这样哈，我没说不想要孩子，只是这会儿不想。你看我们结婚就挺匆忙的，我觉得我们就没有好好谈过恋爱。现在要孩子的话，你不觉得也太匆忙了吗？我们都没好好享受二人世界。”
霎那间，我的烦恼一下子又都回到了眼前，我们的仓促成婚、VIP的再次出现、他们在走廊里的拥抱，而现在他又一次提到我们不曾有过一个象样的恋爱，以及不要孩子，刚有的一点点好心情就像火花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被人掐灭，成了灰烬。

（9）希望这一篇能尽快翻过去
自从菁菁的爸爸住院我就亚历（压力）山大，一边是菁菁哭哭啼啼，除了治疗她爸爸的病，我还要成为她的精神支柱，另一边是小护愁眉苦脸，时刻担心她的一亩三分地被他人侵犯，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唯有希望菁菁的爸爸尽快好起来，这一篇能赶紧翻过去。
－－－－－－－－－－－－－－－－－待续－－－－－－－－－－－－－－－－－－－－－

（9）希望这一篇能尽快翻过去
自从菁菁的爸爸住院我就亚历（压力）山大，一边是菁菁哭哭啼啼，除了治疗她爸爸的病，我还要成为她的精神支柱，另一边是小护愁眉苦脸，时刻担心她的一亩三分地被他人侵犯，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唯有希望菁菁的爸爸尽快好起来，这一篇能赶紧翻过去。
小护最近总是有点郁郁寡欢，我知道是因为VIP的缘故，今天从爸妈家回来好像又添了新的疙瘩，我逗她，她也爱理不理的。
“嘿，美小护同学，怎么了？还为刚才要不要孩子的事儿生气呢？”躺在床上，我看她翻来翻去心绪不宁，“那么远的事儿想它干嘛？现在好好的，不好吗？”说着我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在她身上游移。
“讨厌，不是说不要孩子吗？赶紧睡吧。”她白了我一眼，自己也觉得好笑。
“没说以后也不要啊，操练还得照旧不是？说不定哪天就派用场了。来，让我先检查一下你的系带。”我说着托起她的头吻下去，她发出低低的呻吟。看她渐入佳境，我翻身去取床头柜抽屉里的避孕套，谁知小护一看见我手里的避孕套就象霜打了似的，
“你倒是说说，你还要等多久才觉得是时候要个孩子？”
“怎么又说这事儿？”我加紧手里的动作，可小护没理我，
“我知道你总觉得我们结婚太匆忙了，说起来，我们谈恋爱的时间还不及你跟VIP在一起的时间长。”
我颇感无奈，放下手中的避孕套，“小护，我是觉得结婚匆忙，这我从来也没瞒过你，但我并不后悔我们结婚。我知道你最近的心情不太好，因为VIP来医院，我又是她爸爸的主管大夫，总跟她接触，但是你站在她的立场想想，她是不是够难的？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也遇到同样的事儿，你是不是也希望有人象我帮她那样帮你？现在你是强者，她是弱者，你只当同情弱势群体好不好？”
“我是强者，我就活该不被同情是吧？我眼看就要江山不保了，我还不是弱者？”
“屁！你什么时候江山不保了？风调雨顺的，现在又成功升级，成了功臣之后的家属，我怎么同情你？小护，听我说，我跟她真的没什么 ⋯⋯”我就差指天画地地发誓，“我对她，最多就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对一个漂亮的女人单纯的欣赏，你不会连这也不许吧。我如果看见漂亮女人连点儿想法都没有，不是身体出了状况就是在骗人。说吧，你是希望你老公不能人道？还是瞪着眼睛骗你？实话不会这么让人难以忍受吧？”
“那我不许你对她有什么别的想法！”
“那当然，还能有什么想法呀？一切有颜色的想法当然都是留给我老婆的。”我一边哄着她，一边又凑到她跟前。


“孩子的事你最好还是想想吧，今天你妈可都问了。”女人固执起来真是没完没了。
“甭理她，哪有老太太不喜欢抱孙子的，她就那么一说，咱们也就这么一听。她再问你，你就说我们没少努力，缘份没到呢，我妈她信这个。”我继续吻她的脖子，她的耳垂，又伸出一只手去摸那个避孕套。
小护推开我，“你妈可不是随便说说，她今天还说让我想想是不是调到脑电图室什么的去做技术员，或者医务处，就是为了让我脱离病区的护理工作，好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家庭孩子。”
这话题就有点大了，我知道这会儿再怎么努力也都是做无用功，她这么想说就说说吧。我叹了口气坐起来，“那你可想好了，从兼顾家庭的角度而言，脱离护士的岗位当然好，这样你没那么辛苦，可以晚几年变黄脸婆，我每天累个半死地回来也有口热汤面吃。但你不记得你的理想了？你不是一直想当护士长吗？上次因为我的缘故你就没去7病区当护士长，我后来想想也觉得可惜。我不能老这么抱着你当安慰奶嘴不放，下次有机会我一定支持你。你当了十几年的护士，如果现在放弃，可就真的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说中了小护的心事，她默不作声，“别担心，你妈和我妈都还年轻，等我们有了孩子，能帮我们带好多年呢。我豁出去了，不吃那碗热汤面，也要帮达成你的心愿，只要你自己不介意值夜班、当黄脸婆就行！”
看得出小护挺感动的，“好老公！这还差不多。”她说着搂住我的腰，脸在我胸前蹭着，“孩子的事，我们先操练一下？”
我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以后不作兴再这么磨人了！就是头发情期的驴子被这么折腾，也早没电了。”
“好啦 ⋯⋯ ”

菁菁的爸爸手术后情况基本稳定，意识恢复良好，偏瘫有所缓解，虽然右侧还有一点运动障碍。假以时日，应该可以基本恢复正常。这次出血只是脑浅表部位的血管破裂，血液直接进入蛛网膜下腔，出血量不算太大，手术的效果也不错。可对这种有高血压史的病人更可怕的是脑出血，即脑实质内自发性出血，一旦出血有可能很凶险，我跟菁菁和她妈妈都讲过这种可能，不能说得太可怕，吓到他们，但又不能绝口不提，情绪激动等有可能引起血压增高的事情她们已经懂得避免了，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们还需要密切观察，任何症状都需要及时反馈。我仍然每天都会抽时间去18楼看一下菁菁的爸爸，菁菁这段时间担心坏了，在医院里的时间大约不少吧，我每次查房都能遇见她。她原本就不胖，这么折腾越发瘦了，前几天没手术的时候，因为担心她爸的病，三天两头地哭，人更是憔悴得厉害，这两天松松心马上又恢复过来了，年轻就是好。


今天的温度不太低，阳光很好，居然有点暖洋洋的味道。午后，我难得地坐在楼外空地的长凳上小憩，偷得浮生半日闲，我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着午后的阳光，感觉真好！
“你在这儿呢。”听到有人跟我说话，是菁菁，“我在你这儿坐会儿？”
我示意她坐，“我看你最近气色、情绪都好点儿了。”
“多亏了你！要不是有你在这儿，不要说我爸的病，就吓也能把我跟我妈吓死，难怪我妈总说你大医精诚。”
“别这么说，你出了这样的事，帮你是应该的，幸好我能帮上忙。”
她款款地看着我，“就算你说是应该的，我也总是念着你的好。真的，你给我特别多的安全感，尤其是这种时候。”
想起小护的牢骚，我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有点让人发毛，“对了，上次你说你爸发病是因为你接了部电影，什么电影？起那么大的风波？”我把话题扯开，没话找话地说。
“其实那是个特别好的电影，大导演、大制作，一部份外景会去国外拍，情节也特别好。”说到那部电影，她非常向往。
“怎么个好法？说来听听。”
“大概的情节是说一个有名的女演员在一部戏后突然离世，因为要写一篇纪念文章，一个娱记采访了女演员身前有过密切交往的四个男人，那部戏的导演、搭戏的男演员、制片、和她的经纪人，他们跟记者就最后的合作一一做了回忆。同一件事情，同一个场景，几个人的回忆多有出入。每个人的视角和目的不一样，讲述的都是对自己有力的版本，有人是为了夸大自己的专业技能，有人是为了美化自己的道德水平，有人是为了掩饰自己以往的过失。最后记者发现这个女演员同他们每个人在背后都有交易，而真实的她，外表看着风光无限，实际上心里无比寂寞，没人和她有超出钱色以外的关系。”
“嗯，有点儿意思，你演那个女演员？”
“是啊，”菁菁有点止不住的兴奋，“你知道，这部片子讨论人性的丑恶和孤单，但是最终又回到人性的希望，特别有意思。因为到最后，记者发现了女演员的一个秘密，原来多年来，她在孤独中一共助养了上百个孩子。这些在边远地区，她从来不曾见过的孩子是她的精神寄托，而这些孩子记得她的好。从风格上来说，这部片子有点象黑泽明的《罗生门》。你知道《罗生门》？ ”
“啊，好像听说过。”没有Google掌上通真TMD不方便！
“特别有名的一部片子，号称是有史以来最有价值的10部电影之一。拍摄手法非常特别，极之凌乱的景物都被赋予了象征意义，单一取景、极少对白，却留给人极大的想像空间，同一事件的多重描述使叙事充满了哲学的回味⋯⋯”她开始滔滔不绝。应该说菁菁谈论她的专业时有一种平时见不到的魅力，感性和理性兼备，非常吸引人。可艺术本身让我有点吃力，我的兴趣和水平听点故事情节、或者娱乐圈的八卦什么的还行，她一讲艺术讲得深了，我就走神。
“那你还打算演吗？”
菁菁的眼神暗淡下去，“现在还怎么演？我爸都这样了。我的经纪人不死心，还在跟剧组谈，不过他们的前期准备好像也没完。”


十天后月金爹带着平久出院了。老头临走的时候对我们谢了又谢，平久站在他身边，抱着一个美小护送他的长而扁平的红色盒子，笑眯眯的。小护在科里给我们看过，那是一套三国演义人物的的泥人张彩塑，一个一个小小的，镶在盒子里，一共六十个。对平久这么个酷爱三国的半大孩子，没有比这更合适的礼物了。看到平久和月金爹离去时轻快的脚步，我真的很安慰。
医院门口还是隔三差五地有人来闹，有人打着横幅、有人抬着花圈，更多的人嘶声力竭、哭天抢地。类似的戏码轮番上演，看得多了，我有点麻木。不是我开始漠视危险的存在，相反，我比以前更真切地认识到，中国式的医患关系何其紧张。有时候，越是公众眼里有地位、有学问的，越难以接受医疗意外。不是说文化层次相对低的人好糊弄，而是他们更相信医生们的人性，感谢医生们的付出。很多时候我们只敢选择风险小的手术来做，或者象徐神仙那样只给熟人开刀，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同事朋友带来的病人，认为有关系，绝少考虑可能发生的意外和并发症，一旦出事，翻脸不认人，照样闹得鸡飞狗跳。
去年二组秦教授经手的一个病人，车祸，头部碰撞，轻微头疼，很小的硬膜外血肿，已事发一周，没有必要再行手术清除血肿。可患者坚决要求手术，他的主治大夫等人多次劝说无效，最后他们托各种关系，辗转找到秦教授，送礼，一再要求手术。那个病人有些来头，最后秦教授拗不过，终于同意手术。鉴于血肿不大，又是陈旧性的，因而采用钻孔引流。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手术，秦教授亲自上阵，真正地杀鸡用了牛刀。病人算是秦教授的关系户了，他拒绝了手术室的接送，和秦教授有说有笑地一起走进手术室，自己爬上的手术台。按常规，手术局麻下进行，手术开始的时候，病人还与医生、护士交谈，一切都很顺利。谁知颅骨钻孔后，引流条还没来得及放好，病人就出现了心跳骤停，之后所有的抢救都回天乏术。病人家属当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虽然纯属意外，秦教授和麻醉医生都没有医疗责任，但调查、打官司、赔偿，搞得秦教授灰头土脑了好长一段时间。那一阵，谁要再提给他介绍病人，他就跟谁急。医患关系如此紧张，就连熟人也不能确保无事，我们一旁看着无不心惊。 每次科里来新人，宝珍姐都会指点他们何处避祸、何处逃生，一本正经，绝不儿戏。幸运的是，十三姨和月金爹这样的病患仍然是大多数，他们给予的尊重、信任、和感恩，是我心灵最好的安慰剂。

我的工作如常，私生活却有进展，莺莺和我进入了新同居时代。我仍然买不起房子，住在那间租来的十五平米的单间里。一年前，我，加上我父母毕生的积蓄，只能在医院五公里的圈内买七平米，一年来省吃俭用，存款多了五万，却连七平米都买不起了。莺莺的家也在外地，跟我一样，我们求学来到上海，从此在这个城市驻扎下来。她的父母是中学教师，教养出来的女儿对钱没什么概念，或者说她根本很少提到钱，也不太想柴米油盐之类的“俗事”。幸运的是，她因此对我这个小医生在经济上全无要求，不过我也不必指望她对未来的生活有任何规划。
莺莺搬来之前，我把我那间小屋里里外外清扫了个遍，主要是要清除晓蕾在这间屋子里留下的一切痕迹，包括冰箱上她留下的字条、抽屉里散落的她的发卡。莺莺一向表现得大度，但二师兄一再跟我说女人始终是女人，我不想冒险。只有一个我送给她的粉红色的Hello Kitty，拿在手里，几次三番，我下不了决心扔掉。当初她走得决绝，没有带走，我一直放在床头。想来想去，我最后把玩偶放进一个鞋盒里，然后把鞋盒塞到了储物间的最里面。就让它呆在那儿吧，那一段没有结局的爱情。想到她我仍然伤感，所以我努力不想，但保留一点和她相关的东西，我心稍安。

（11）这一页翻起来有点难了
CT的片子很快出来了，基底节区壳核出血超过60ml，必须尽快手术清除血肿，降低颅内压，尽可能及早减少血肿对周围组织的压迫，降低残疾，挽救生命。我一心一意盼着跟菁菁的这一页早点翻过去，现在看起来有点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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