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都脱下里衣使劲地拧了一把水,又甩了两下,但湿衣服终究起不到任何保温作用,他
索性直接扔掉了,任由寒意不断侵蚀他的肌肤。
走了没多远,他打出一道信号弹,片刻后,接应的车俩便发出嘶哑的刹车声停在了他面前,角都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冷死了,毕竟老了,身体不比当年。”他吸着冷气自言自语着,抓起一条毯子裹住身体。开车的下手不敢搭话。
车灯撕破了黑夜浓郁的颜色,角都闭着眼,昏昏沉沉地等待着接下来未知的命运。
当他回到宿舍时,发现飞段竟然已经等在那里了,闷闷不乐地抽着烟,抖落了一地的灰。
“待会记得扫干净。”角都懒得说太多,打开柜子开始换衣服。
“听说船被人炸掉了,你似乎搞砸了事。”银发的男子伸着懒腰望着对方裸露的后背说道,“你活着回来算是奇迹了吧?”
“消息传得真快,这么说来佩恩肯定也是知道了……顺便说一句,我没那么容易死。”
“呵。”他转过身去,敞开衣领,直接坐在了地上,又摸出了铁酒壶,用牙齿转开,喝了一口,说道,“那个死老大很生气,相当生气,他似乎查到了爆炸那天绝不在岗的消息了。”
“这么说,绝死了么?”角都翻出一件新的晓袍披在了身上。
“没有,绝不会死的,因为大家都知道,绝并不完全属于晓,涉及到背后势力,我们还是别去探听太多为好,水深趟进去凉到的是自己。”
他回过头来看向飞段,右边嘴角微微上扬着,显得有些出乎意外,但又有些满意的样子:“看来你还并不是太愚蠢。”
“切,我是比较担心你的处境……慢着,你要做什么!”他惊讶的看着角都将一把枪拉开了保险,藏在了袖子下面。
曾经也有过风华正茂的人看着镜中自己爬满眼角的细纹,还有如岩石般干燥又坚硬的肌肤,身前密密麻麻的缝合线,露出一个自己看着都狰狞的笑,他压下声音说道:“人不到最后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不知道自己会作出怎样的选择。”
“可是,角都,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个好……人,呃,这酒的后劲怎么……这么大。”飞段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下了迷药,只感觉脑袋晕乎乎的,挑挑眉毛,继续模模糊糊地说着,“你只是…..只是……缺少我们……英泽雅尼日姆的……心态。”
“你这宗教狂果然还是个蠢夫。”角都看着躺在地上熟睡的人,想了想,还是丢了床被子在他身上,“真是的,还‘英泽雅尼日姆’,自己国家的语言都跑出来了,你就老老实实睡一觉吧,省的说些有的没的。”
他扣好衣服,踏出了门槛。
角都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点由恐惧导致的紧张,就像第一次进入战场的感觉一样。他突然就想起那时躲在战壕里的情景,旁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好奇地抬起头四周张望,结果,下一秒,脑浆便溅在了角都的脸上。
他讽刺地想着自己今日的行径是不是也如那般莽撞,然后导致相同的结局。伸出手敲了敲门,然后推开而入。
佩恩的办公室没有点灯,但依旧可以看清那个坐在椅子上的轮廓,冰冷而坚硬。
窗户敞开着,夜风不断卷入,将窗帘掀起极高的弧度,像极了鬼魅的登场,树叶窸窣的声音也是那样的清晰入耳。
似乎天上的云也是被吹动了,月光一下子就窜了出来,照亮了佩恩的半张脸,呈现出一片渗人的灰白色调,那双不容易发现焦聚点的双眼就这么盯着进入的人,隐藏着情绪。
角都没说话,只是慢慢的走到佩恩面前。似乎有些安静过分了,他甚至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呼气声,不过真正到了危险的境地中时,又倒镇定了不少。
“听说就在一个小时以前,我损失了一条货船。”佩恩开口了,用极低的声音陈述着,“我还听说当时你也在那里。”
角都沉默不言。
“你有事在隐瞒!”佩恩突然加重了语气,并且站起了身,明显带着杀意。
“活在这个年代的我们,作为怪物的我们,在这个纷争的环境,谁又没一点秘密呢……”
佩恩握起枪,飞快地上了膛,拉开了保险,然后砸在了办公桌面上,漆黑的枪口正好指着对方。
啧啧,幸好没走火,不然肚子就要被打穿了。角都想到。深绿色的双眼深深阖上,然后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踟蹰了片刻,他看开似的扔掉了袖中的枪,再一次举起了双手,面罩有着下定了赌注的坚定:“我说过,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我也不例外,你知道炸掉船的人是谁吗?”
“那个暂时不是重点。”然而,话一出口又过一遍大脑,佩恩突然就怔住了,似乎也是意识到了什么,审问时还咄咄逼人的气势逐渐收敛起来,他僵直着坐下,头脑里的意识似乎出现了波动挣扎,他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会是她……”
“我没有杀她,因为我还记得那张照片,记得那时你多么的珍视。我是个趋利者,我这次是犯了错,也什么都没得到,我不认为自己就此失去了价值,因为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有第二次。”
佩恩拿起了桌上的枪,对准了角都。
“咔嚓”一声,枪膛被持枪者拔出,子弹滚落在了地上,发出沉重的落地声。
“下不为例。”
角都长舒一口气,神色放松了下来,这一连串的麻烦事总算是结束了,心中莫名感到一种欣慰,竟然脱口而出一句没进过半点深思熟虑的话:“你还是当初的……”
“如果没别的事的吧,你就退下吧。”他毫不犹豫打断了接下来的话,转过身,重重摔闭了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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