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而已吧 关注:1,139贴子:6,880
看了一上午的《三秋桂子》,没有言语表达我的喜爱。。。一直很喜欢古风,但看过的小说中很多都不纯粹,有的作者几乎是用白话写古风文。。。控大太了不起了!!!


IP属地:福建1楼2012-02-22 15:37回复
    貌似控大才写到第二篇。。。我看到的是第二篇霎时凉梦到南州——南州(1)。。。
    大家爱跳不跳,偶是已经在坑里了。。。
    控大有木有更新呐(=@__@=)?


    IP属地:福建2楼2012-02-22 15:45
    回复

      今生今世
      我只是个控迷
      永远在她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
      控大,当你进来,请你细看
      那么厚的帖子,是我们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控大啊
      那不是微末的留言,是我们凋零的心。。。
      (但愿吧里没有潜伏席慕容的粉丝)
      


      IP属地:福建5楼2012-02-22 15:54
      收起回复
        不是吧。。。那我们就一直蹲在这坑里了??有没有南州2-8,发给我。。。邮箱:eva_home@qq.com


        IP属地:福建6楼2012-02-22 15:57
        收起回复
          控大,您不觉得把我们撇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坑里不太合适吗?


          IP属地:福建7楼2012-02-23 09:12
          回复
            跳吧跳吧。。。坑里可多人了。。。


            IP属地:福建10楼2012-02-24 08:28
            回复
              周末看了人体骨架的《弟弟》和分野的《[三国]小民之计》,前一篇虐的我眼泪汪汪,后一篇治愈系。。。看了分野的小民之计才发现原来古文可以这样写。。。


              IP属地:福建11楼2012-02-27 14:26
              回复
                有三秋桂子 by 控而已


                IP属地:福建13楼2012-02-29 12:37
                收起回复
                  第一篇 青林枕上关山路 游医(1)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双雪。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IP属地:福建14楼2012-02-29 12:38
                  回复
                    第一篇 青林枕上关山路 游医(2)
                    村落名曰平林,蜀中眉州西南角。背山面水,远山自西来,东西亦有两座小山。水为小溪,自村头向村尾盘桓,曲折东流。溪旁引出一三丈宽长池塘,放着鲤鱼苗。塘边雪梨正新叶娇嫩,亦有木兰数株,适见木笔,绒毛满身,甚是饱满。
                    “蜀中辛夷果然不错。”书生捋着并未显现的嘴须,摇头晃脑道。
                    前番尚在荆州大肆赞誉了一番荆湖木兰。不管何时为人觉察不轨便只有这一套。小蛇抬头,瞟一眼书生。
                    溪后宅前便是晒谷场,青石板砌成,时有修缮貌,甚是平整。晒谷场后乃是两座宅院。村头一座,村尾一座。村尾似为老宅,便只一进,瓦破砖残,墙灰已然剥脱,土墙风中尚有数株青草招摇。村头大宅乃是新砌,红瓦白墙,飞檐上踞着两只石鹰,外墙上数扇菱花镂窗。大宅似有两进,正门大敞,前庭开阔,正厅甚深,厢房东西各二列,回廊连缀。
                    虽说布构仍简,然而山野之中,深藏此等庄院已是奇事一桩。
                    “自当朝百余年前攻打蜀地,先人避难于此山以来,已传五代。”
                    “敢问老丈人贵姓?”
                    “免贵为柴。太丞请看,便是此地了。”樵夫引着那书生和书童来到村头大宅门口,“员外郎三代单传,地少人多,小人便作长工帮忙。近日员外郎捎信道将携眷返乡,故老夫人命小人多积些薪火。”
                    “适才道小衙内便是员外大人的子息?”
                    “实不相瞒,员外郎膝下并无一子,故三年前将小儿过继作公子。小衙内素体健活泼,并无大恙,只是去年腊月初过后便患了怪病。”
                    正交谈间,入了大门。并无仆役在门外应门,一眼望去,厅堂空无一人。樵夫道:“自去年腊月至今,已请寻遍镇上良医,药石重投,罔发如故。”
                    “老丈人可算寻对了人,我家师父便是人称‘东南六路神医吴’的吴神医是也。”小蛇望一眼书生,忽道。
                    “岂敢岂敢。小蛇,莫打诳语。”陷害我。书生面露惭色。
                    生漆门大敞,饕餮头金环埕亮。饕餮?小蛇略略嘀咕。前庭一地白光晃眼,两侧养了数株山茶。当中不乏名品。正厅在五级台阶之上,梁柱粗大,案椅严整。案椅均为紫檀木,椅背稍曲,上设蒲团,以蜀中黄密绢包裹,上绣牡丹芍药,绣工细致。厅堂正中亦是一张杨木屏风,黑漆阴刻金绘,花鸟鱼鹿,栩栩如生。一旁亦有数只紫檀木八足圆凳,曲足两头卷云,可爱之极。
                    樵夫令二人在椅上稍歇,道:“正厅无人,大门开启,定是小衙内又发病了。我去唤老夫人来见大人。”
                    樵夫自厅堂侧廊离去,神医吴用臀部蹭了蹭绢绣,再用双掌数度摩挲檀木椅背,此后右掌悄然伸至臀下````
                    “师父,你要摸牡丹尽可挪开尊臀。不然,徒儿目中觑来,师父恰在摸不该摸的某处。”
                    “咳。”神医吴缩回手,摸鼻。
                    “我看也寻常,这屋子怎就令你神魂颠倒?”小蛇嘀咕。
                    “徒儿啊徒儿,终归眼力不够。且不提别的,单是这蜀绣,便是贡品一类绣工。牡丹芍药之类刺绣,本是寻常之极,然而此绣前画便不凡,非名家之手不能出之,加之绢面亦是贡品密绢,绣丝彩丝,铺针细于毫芒,设色精妙光彩射目,一花之中,针法十变,鲜妍卓约``````况最为异常之事乃是```````”
                    脚步纷杂而来,神医住了嘴。樵夫及一名婢子自侧廊入来,樵夫人未至声先至:“吴太丞,小衙内发病不轻,烦来相看。”
                    神医吴缓缓将臀挪离椅垫,跟在樵夫身后,穿过侧廊,绕过一个小院回廊,到得东厢首屋。
                    一群仆役婢子围在厢房门前,房中亦有数人,嘈杂不休。便听得孩童尖声叫嚷:“砸得,砸得,统都将与我砸得!”
                    此后便是一阵翻闹,樵夫与神医开了条道,神医吴才入得门槛,一个茶盏便迎面飞来,神医吴伸右手一挡,本见得就要落在地下,却听他小声道了一句:兔毫。那茶盏不知怎地又掉到他的左手上。
                    


                    IP属地:福建16楼2012-02-29 12:49
                    回复

                      东厢首屋颇大,外室起居,却不似厅堂摆了高椅,仍是案桌席地。屏风后乃是卧室。此时小衙内正跳上案几,仍叫道:“莫藏着,统将与我砸得!”手心中握一只银茶匙,四下散得一地碎瓷片。有青有白。
                      神医吴面上一抽。越窑青瓷。邢窑白瓷。
                      几人站得远远地,欲近而不敢。中有一老妇人,五六十年纪,葱白衫,搭件五色梅边翡翠背子。长脸吊眼,眉头深锁。
                      “老夫人,这位便是吴太丞。”樵夫不敢上前,在门外禀道。
                      “吴太丞,老身寡理了。”老夫人福了一福,“实是小孙躁动难安,不能过离片刻。还望太丞高明,且救小孙一命则个。”
                      越瓯秋水澄,邢瓯类雪类银``````
                      小蛇觑着“为师的”,一霎明了其伤痛来自何方。
                      “老夫人莫要多礼。”神医吴沉痛问道:“敢问小衙内平素未发病可有异常?”
                      “平素玩耍好动,正是此时年纪所为,并无半点异常。一发病便燥狂不已,打人毁物。况一旦清醒,便全不能忆得发病时况。”
                      小衙内将银匙摔在地下,高叫数声,在案上复跳了数次。
                      老楠木,有奇纹。
                      “老夫人,可否命几个体壮之人压制小衙内?在下即刻施针。”神医吴越发沉痛道。
                      “小乙,三福,超秦,制下小青。”
                      三个仆役围上前,小衙内又打又抓,气力的确不小。费了一番功夫,三个壮汉将小衙内压在案上,尤兀自挣扎不休,尖声高叫。
                      神医上前,以掌压住衙内头,衙内张嘴便咬,神医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块帕子,塞入衙内嘴内。
                      此时小蛇已然打开书箱,取出烛火银针。把与神医一个瓷瓶。瓶盖掀开,浓郁酒味。
                      神医吴将出瓶中水洒于小衙内人中。银针过火,取人中沟上一寸水沟穴,雀啄捻转。不移时,衙内四肢松软,双目盈泪。
                      复取神门、水沟及后溪。片刻,小衙内闭目而眠。
                      “敢问吴太丞,小孙何以闭目?”老夫人忐忑道。
                      “施针于神门,宁神安心,便速入眠。入眠便于留针。夫人且勿挂心,取针自醒。”
                      一炷香功夫,银针取下,小蛇接回,包入绢内,置返书箱。
                      撤针之后,小衙内稍稍转醒,见得案边老夫人,唤了声“太母”。
                      老夫人抱起小衙内,令他跪下,道:“快磕头谢过吴太丞。”衙内正待磕头,为神医扶起,道:“切莫折损在下。”
                      “小孙此次发病甚久,倘吴太丞未至、不得神技相救,怕已失心难返。请受老身一拜。”老夫人执意下跪,神医拦住,道:”老夫人切莫多礼。神技实不敢当。况衙内之病仅是一时为针压制,倘不根治,发作恐将愈发频繁。”
                      “还相烦吴太丞。”
                      “衙内的病症,药石恐难至,容在下详看。”
                      “烦请吴太丞移步厅堂,再作审议。”
                      


                      IP属地:福建17楼2012-02-29 12:49
                      回复
                        第一篇 青林枕上关山路 游医(3)
                        小蛇在东厢房内打叠书箱,将适才用过的银针自绢内取出,丢入另一瓷瓶内,放回书箱。返头便见小衙内正坐在案几边蒲团上,睁眼瞅他。婢子们随着老夫人去了厅堂,便剩了两个小孩。
                        小蛇指轻弹小衙内面上,只怪这小畜生发病,不然早便回了城,此刻吃着大烧饼还撑。 “弹我做甚?”小衙内捂面叫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小蛇将双手放上小孩两颊,边扯边道。
                        “君子小人凭素养识别,岂是凭身材大小。阁下此言差矣。况君子亲而不亵,阁下自重。”小衙内欲拨开颊边肆虐之手,两眼圆睁,甚是正气凛然。
                        “君子亲而不亵是哪里的话?”小蛇问道。
                        “想当然尔。”依然正气凛然。
                        “‘‘‘”
                        小蛇放开衙内,嗤笑出声。
                        “小畜生,你家只你一个小孩?”
                        “我有三个姐姐,还有个弟弟。同妈妈在眉山。”
                        咦?
                        “你怎就自家来此?”
                        “大母娘家在此地,我同她回来耍。”
                        “你爹爹没有来么?”
                        “哥哥话却甚多,我爹爹干哥哥甚事?”小衙内睨着小蛇。
                        “我听闻你爹爹上京赶考,中了榜,作了个大学士。在下甚想一睹大学士尊容。”
                        “你却是哪里听来的鬼话,我爹爹在家苦读,解试仍未中哩。”
                        小蛇笑道:“那我是错听了。小畜牲,你叫甚么?”
                        “我叫小畜牲。”小衙内吊着眼,哼道。
                        “衙内大人不记小人过。在下柳溪蛇,柳树之柳,溪水之溪,蛇``````”
                        “我晓得,便是柳溪边上一尾滑蛇。小可苏````”
                        衙内还未说完,一个婢子便入来,道:“小主人,老夫人唤你到前厅。”
                        神医吴望见徒弟的芊芊玉手为小衙内所牵,不由闷笑。小蛇脸色丕变,以目恶视。
                        “大母安好。”小衙内请安道,手犹自未曾放开。
                        “问过吴太丞好。”老夫人道。
                        “吴太丞安好。”小衙内往地上一跪,磕了个响头,“多谢太丞救命之恩。”
                        神医吴绷面,沉声道:“小衙内不必多礼。”嘴形奇异。
                        小衙内一骨碌爬起,小手复牵紧一旁小蛇的手。
                        神医吴嘴角抽动。
                        “烦劳吴太丞替小孙号一号脉。”老夫人道。
                        婢子搬张小凳在神医案边置下,小衙内坐下,小蛇递上丝枕,垫起小衙内腕部。神医吴捻着三指,在小衙内寸关尺上轻放。
                        半支香工夫,神医吴缩回手,令衙内伸舌。
                        “小孙此病便是如何?”
                        神医吴晙一晙徒弟,道:“小蛇,替为师的将书箱来。”
                        小蛇知趣,曳着小衙内的手道:“小衙内,且领我去厢房取书箱。”
                        待孩儿们行远去了,老夫人蹙眉道:“实不相瞒,小孙近半年寻医无数,有道癫的,有道说狂的,有道痰迷心窍,有道心经蓄热,有道中鬼祟。凡此种种,汤药不知服了多少,只没个定论,老身也不识得这许多。”
                        “只按证看,便是个癫证。癫者可岁一发,不治便数月发,再不治便月四五发。有恐甚,叫笑,自语,有妄见,有谩骂。醒时自好,便忆不得。”吴太丞道。
                        “如何个癫,癫了这许久,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老夫人道,“有医者道是狂证,却不是?”
                        “狂者发病延绵数月,不似这般即过即好。且日夜不休,少卧不饥。时自高贤,自辩智,自尊贵。衙内醒时甚好。况狂者多年长,小衙内年岁尚未到。”神医吴道,“只是脉相,却不似癫。”
                        “却如何说?”
                        “癫者,为胎病,发时其脉三部阴阳俱盛。癫者乃阳附阴,腰以下至足热,腰上寒也。在下看衙内,脉弦浮,苔黄腻,身不甚寒热,倒似肝风行上。”神医吴道。
                        “肝风?”
                        “肝风者,动也,即为搐搦。医者言有痫,痫即俗称‘羊角风’。痫证便是可有这番脉相。”神医吴道,“只这妄见谩骂,于痫者甚是少见。”
                        “羊角风却不是僵仆羊鸣?”
                        “正是,痫证常是僵仆,或乃手足相引,或角弓反张,或为搐搦,或作六畜声,口角呙斜,频频吐涎。”神医吴道。
                        老夫人寻思片刻,道,“我儿新妇即有此证,太丞说此病是胎传?”
                        “那倒未必。”神医吴道,“在下尚有一事不解。贵庄上不见畜猪牛马,平日里饮食有人送来?”
                        “此去不远,有个李家庄,庄上多租着敝处田地,平日免不得捎些猪羊,自家庄上竟不必畜养。”
                        话到此间,小衙内复牵了小蛇来到堂前。小蛇背着书箱,往地上一放。手尚未收拾,又叫小衙内牵牢了。
                        神医吴一脸温顺望向徒儿,嘴角眼角只是抽搐不断。小蛇耸眉离棱,瞪得目珠子白多黑少。
                        “衙内,时常可去厨子那里耍?”神医吴咳了一声,问道。
                        小衙内偷眼晙他大母,大母沉下脸。遂乖觉摇摇头。 神医转身问老夫人:“衙内发病前可曾食过生肉?”
                        “生肉?”小衙内瞪大眼,“莫不是有乌目珠的白肉——”
                        “小青!闭嘴。”老夫人厉声喝道。小衙内噤声。
                        老夫人神色稍霁,望向神医吴道:“小孙胡话不堪入太丞耳,太丞休见他罪过。”
                        神医吴笑道:“孩童一派纯真之言,在下岂会当真?”
                        “时辰不早,定赶不及日落前出山,太丞何不就此在敝舍暂歇,明日好安生赶路?”老夫人道。
                        “如此甚好。”偏离小蛇的目光如炬万箭穿心,吴太丞笑着应承。
                        


                        IP属地:福建18楼2012-02-29 12:53
                        回复
                          第一篇 青林枕上关山路 游医(4)
                          老夫人命婢子领了神医和小蛇,往西厢上首二楼第一间屋子去了。西厢说道是客舍,和大堂隔着一个偏厅,一个回廊,一个院子,格局倒与东厢一般无二。便是那院心里立着个六角小亭,题着“野春亭”,周遭一弯清水沟渠曲折而过,杂植着各色山花香草。院子西侧植有几株桂树,有叠人那般高。此时正发春梢,青嫩之极。
                          见那屋子时,和东厢首屋格局颇似,却不见案桌席地,只见高桌交椅。山水屏风后一张卧榻,一围七彩幔围着一张黑漆楠木床。 婢子置下青釉水瓯,抬起净水瓶注满两瓯,便近窗边开了内扇,支起雕花窗扇。神医吴坐下窗边交椅,望着桂树叹道:“待秋来定是花香满楼,丹色满眼。”
                          “太丞怎知便是丹桂?”婢子笑道,声似银铃。
                          “金桂银桂,都叫花儿夺了叶儿养份,哪似丹桂叶儿这般肥厚?”神医吴一双星目闪闪盯着婢子胸前,道。
                          “太丞莫不是在调笑奴婢?”婢子也不恼。
                          “哐!”
                          神医捂着后脑,金星飞蹦。
                          小蛇拾起地面笔架,道:“师父,你闲常道家中镏金笔架甚是俗气,此庄倒是蓄了上好青玉笔架,你看如何?”
                          “好,好,好,摔折了便押你作马童赔主人家。”神医忍气吞声不得。
                          婢子掩口笑道:“你家徒儿这般伶俐,只怕马儿消受不起。”
                          “烦劳姐姐一路领来,我家师父平日便精力不济,今番赶了这些路,只为慕这蜀中木笔,不想在此耽搁了行程,却也好歇息下,容待拟下小衙内药方。”小蛇笑吟吟道。
                          “小官人所言极是,待酉牌晚饭时,奴婢再来叨扰。”婢子道了声福,退下了。
                          小蛇始打叠书箱。擦了火折子,点起案上油灯,小金夹子夹出适才用毕银针,过火,一趟,二趟,三趟,四趟——
                          “徒儿,须不是炙肉。”神医吴背朝小蛇,托腮望亭,道。
                          “师父倘不多事,原也不必肉疼这银针。”小蛇将炙过银针投入瓷瓶,滋地窜起一股酒味。
                          “倘不多事,怎知那物事已到了他人之手?”神医依旧望亭,道。
                          小蛇停下手,半晌道:“那物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怎会——”
                          神医指弹窗框,笃笃作响。
                          建阳家中阁楼窗甚是朴素,只便是外头装了杉棂,内里两扇窗瓣,天冷便合上,天热便敞着。过了荆湖,才晓得有这般的窗花——雕牡丹芍药,刻喜鹊杜鹃,甚或人物车马,佛道故事。只有一处甚麻烦,里头窗瓣开了不算,须得取用棍棒支了外窗,方算开窗。
                          却不知这庸医又如何盘算了?小蛇心里暗骂,终日托着寻访木笔川贝使君子之名四处游荡,丢了家中生药铺子生计理会不得,尽日也不见在银钱上使力,非要山穷水尽才去偷鸡摸狗混吃骗喝,谁晓得在盘算甚么。
                          打叠了书箱,稍觉口干,转身将水瓯,适才两瓯只余了一瓯。
                          那余下的一瓯胎薄如纸,釉恰似雨过天青云**,一抹微青笼着一层薄纱,拾起看时,顺光逆光色又微有变幻,饶是无眼力的小蛇,也识得不是甚俗物。
                          一口饮尽瓯中凉水,小蛇抬起瓯底,俨然刻着一个“柴”字。
                          “主人家姓柴,”小蛇放下瓯,“小青自言姓苏。即是他大母娘家,怎不见个主事的男子?”
                          “管他作甚。”神医转回身,道。
                          小蛇上前,手将入神医衣襟,掏出一个水瓯,一个茶盏,在神医跟前晃了晃,咬牙道:“师父要盗,也须走前再盗,你道恰才的婢子不会来收瓯?”
                          神医伸手夺瓯盏,强不过徒儿,又怕他伤了瓷器,只得苦求:“徒儿,饶了为师的罢。只得兔毫也罢,小衙内砸便砸了,没由来又来寻。”
                          “休提此事!你盗银钱也罢了,盗这物事,只耽误行程!”此前便不知从何处盗来一个官窑梅瓶,携着那物事,庸医走得越发慢,恼得小蛇趁他睡下往典当行典了一贯钱,缴了拖欠半月的店租。醒时哭天抢地,店主人还道他失心疯,赶了不让宿也罢,闹得鸡飞狗跳,全镇都不容他二人,又误了车船,只得露宿。冻了透夜,晨起也不知扰动了哪处马蜂窝,咬的小蛇头浮面肿,敷了两日马齿苋才消。
                          


                          IP属地:福建19楼2012-02-29 12:59
                          回复

                            “瓯盏不比梅瓶,细细包了,怀揣了一般健步如飞。”神医满脸堆笑。
                            “师父几曾健步如飞?”小蛇吊起圆眼,“徒儿慢些,慢些,为师的累了。徒儿且慢些,摔折了瓶儿如何是好?师父堂堂八尺男儿,蹑着甚么缠丝牡丹绣鞋,脚程尚赶不及十岁小儿的缠带行旅芒鞋?”
                            “谁道绣鞋赶得及缠带芒鞋?”神医嘀咕。
                            “既是不及,行了十八路的十路,怎不见师父换下?”小蛇冷眼相觑,“莫不是慢些才好?”
                            神医嗫喏。
                            小蛇冷笑道:“道师父这般逍遥,颠倒不记得家中老父年迈,生药铺子仰仗无人了罢。” “我却便不是在寻好药,是在作甚?”
                            神医二度嗫喏。
                            “是在作甚?”小蛇放了瓯盏于案头,道。
                            “不提此事。”神医咳数声,道,“且说说小衙内与你说了甚么?”
                            “有甚甚么。没甚么。”小蛇回身,复倒了一瓯水。
                            “徒儿~”
                            “——”
                            “乖徒儿~”
                            “你是不识得这个青玉笔架了罢!”小蛇颤毕,拾起笔架砸向神医,神医一手抄牢,絮叨:“上好蓝田玉,蓝田玉,蓝田玉——”手便往怀里去了。
                            “你莫做声!”小蛇叫道,抢下笔架,灌下那瓯水,道,“我说便了。”
                            “去年腊月上,林子里拾了块带乌珠子的白肉,将去厨子处,切了一刀,咬了一口,叫大母打了一顿。”小蛇道,“这与那物事又有何干?”
                            “此物即彼物也。”
                            “光脚行了十路!你,你寻一块肉?!”
                            小蛇叫神医捂了嘴,怒目圆瞪。
                            “徒儿,世人视物往往只见其形,不得其髓,你是我徒儿,却也恁地?”神医摇头晃脑。 小蛇掰开神医的手,哼道:“哪个不是世人?师父合该是仙人了,饮甘露,枕清风。寻肉寻了许多年,也是仙人行径?怕不是饿昏了罢。”
                            “不谈此事。”神医呵呵道。
                            “寻便寻了。”小蛇道,“小衙内的病是怎地?”
                            神医道:“昨日行经李家庄,村内东司建在猪寮之上,小衙内那病,怕也是缘着猪肉了。”
                            “肉肉肉,真个仙风道骨!”
                            “小小年纪,却恁地尖酸刻薄。”
                            “倘堵上个不教徒儿扮勾栏姐儿唱竹枝的名师,徒儿也未必情似如今这般。”
                            “如此甚好,明日改唱杨柳枝罢。”
                            


                            IP属地:福建20楼2012-02-29 12:59
                            回复
                              第一篇 青林枕上关山路 游医(5)
                              神医二人自大堂移步西厢,已过申牌,胡闹了许久,不觉日影渐西,便到了酉牌时分,恰才的婢子又来领二人。神医自是一路调笑,那婢子也由得他。到得偏厅方休。
                              那偏厅连着正厅,约莫正厅一半儿大小,隔着正厅,安下一张单扇大屏风,漆桃木框,一面整黄绢,绘着山水舟船松风;北面一张紫檀围栏坐榻,跟前一张长餐案。东西各三张卷云托长脚餐案,置着青釉瓜棱酒壶,莲花温碗,文花银箸,文花银匙。各个餐案边上一个翘足云母面楠木方几,搁着一个亮澄澄黄铜手洗盆。各三张高背生漆楠木椅,靠背一处扭着个精雕的寿桃,上设前厅一般蜀绣蒲团,只不绣牡丹,却是莲花。
                              到时,老夫人已自率着几个婢子在偏厅迎候。将吴神医迎上了左上首餐案,小蛇依在旁案坐下,老夫人自在右上首坐下。
                              “山野鄙陋,太丞休怪。”各自坐定,老夫人道。
                              真个鄙陋,庸医也不致流连忘返。
                              婢子拎着铜壶,在手洗盆置下温水,待各个伸手洗净了,奉上帕儿与神医和小蛇蘸干,便将盆儿连同帕儿一并收了。
                              老夫人抬抬手,不移时,便有婢子数个托出各色果子酒菜来。先是一行果儿,盘儿只五六寸,一盘杂着荔枝圆眼蜜梨肉柚皮各色干果儿,一盘雕花梅球儿金橘儿,一盘砌香咸酸只如椒梅香药藤花等。再是一行珑缠果子,橘红膏,桃囊酥,荔枝甘露饼等等。再来便是下酒盏儿,鸭舌签,五珍脍,陈皮骨,鸳鸯炸肚,鹌子羹,荔枝皮,虾橙脍——饶是看得小蛇目瞪口呆,便是那日在京兆尹处,也不见得这等美食,不成道蜀地物产丰盛,直有这般许多食粮可用?
                              婢子抬手将青釉瓜棱酒壶往那莲花温碗里注酒,酒香浓郁,且杂着桂香,神医问时,正道是“木樨酒”。小蛇跟着庸医这许多年,也见他窃了不少美酒,甚么珍珠泉,甚么琼花露,甚么雪醅,只这“木樨酒”,别处不曾闻说,想是此间自酿的美酒了。
                              神医饮下一碗桂花酒,连连赞道:“好酒!好酒!”
                              “此酒敝府厨子自酿,道是采撷每年孟秋既望五更含露丹桂,和着当年新米酿成,窖藏三年,方有此等芬芳。”老夫人道。
                              神医放下温碗,滴酒不剩,闪了闪星目,道:“贵府厨子竟是何方人氏?有如此雅见?”
                              老夫人但笑不语。
                              后出又有各色糕儿,蒸作从食。栗糕小蛇却是食过,襄阳一带山野多是野生栗子。去秋途经襄阳,庸医为着一事一连数月四处逃窜,饥一餐饱一餐,到得襄阳城外,却是一个钱子儿也没了,一碗茶也买不得。后在山野里见得一处废弃的农宅,爬在井边喝了口水,原以为便要饿死,庸医却去林子里拾了许多栗子,蒸熟了,一个个捣开,捣稀烂了,用水溲了,使了那农家的柴炉蒸笼,蒸了许多栗糕,曝晒了两日,在山间住了数日,又携在路上吃了大半月——无盐无糖的,好生腻味。此番再吃,才知原本栗糕是这等风味,只叫那庸医糟蹋了。
                              再上一盘却是雪糕。婢子报了名号,小蛇看时,眼前糕儿不愧美名雪糕,直是通体雪白,层层片片叠叠,不止色似雪洁白,颗粒亦极细腻,入口即化,松软之极。刀切片层间,夹着松子桃仁山药莲肉芡实,闻在鼻间,却是一股浓郁木樨香。饶是腹中已满,小蛇仍进了数块。抬眼见时,神医咬了一口雪糕,却是一阵恍惚。小蛇觑着他神色不对,还道他又见了盛雪糕的定窑牙白牡丹盘起了贼心,心内好不焦躁。
                              “贵府厨子端的了得,”神医放下银箸,道,“雪糕制得这般入口即化不易,非要二分糯米八分梗米,加之凉水细细洒过,直至捏则如团,撒则如砂方才适用,过则不及——不及者软而不成形,太过者硬而费齿;此是其一。其二,山药莲肉芡实这一出世间厨子皆省得,这桃仁松子便不是平人可为。说道其三,这木樨香本不耐久蒸,须得蒸熟糕面再撒木樨屑,便不走香。此间道理,少有厨子通晓。”
                              


                              IP属地:福建21楼2012-02-29 13:08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