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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 百年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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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百年之后,迦陵已经很难清晰地忆起那个女子的脸。她似乎极其美丽,美

得让落日山最绚烂的霞光都惘然失色。在落日山的峰顶,各种灌木和野草

都望而却步。天门洞开。那是一个浑圆的漩涡,五光十色的云流在不停回

转,涡流深处不见底,隐约可遥见天界的玲珑楼阁,仙乐飘飘令人如沐春

风。罡风从涡流深处刮出。她的白衣在空中翻飞,扑啦啦地拍打着,仿佛

袖子里有千千万万只不羁的飞鸟在扇动翅膀。 

但她在挣扎。她似乎不愿意穿过五色的涡流,进入那众人向往的圣地。一

忽儿,千万道白光腾起,飞剑织成了网罗…… 

最后迦陵忘记了那些瑰丽的云彩和空灵的音乐。只记得那猛烈翻飞的白

衣,最后碎裂在漫天血红的大雨里面。

莽莽大荒,俱归寂灭。



1楼2006-10-05 14:53回复
    第一章 缘起

    “致溟月。射鹿,淇风。”迦陵知道,那只淡紫色的仙鹤必然会从东南方

    飞来,在每年的六月十八日,落日山北坡的踯躅花开始凋谢的时候,落在

    迦陵的窗台上。 

    纸鹤传书是一种剑仙的幻术。迦陵把纸鹤拆开,看见里面写着相同的开头

    和落款,正文却是一字也无。于是迦陵把纸鹤照原样折好,挂在窗前。 

    落日山是凡尘距离天界最近的地方,方圆百里没有人烟。自从师父飞升

    后,只有迦陵一人在此,驾着飞剑独来独往。这个溟月是谁。在遥远的射

    鹿,有一个叫做淇风的人,一年年牵记着她。

    当迦陵看见纸鹤上的文字,平静如秋水的心,竟然猛烈的翻腾了一下。其

    实,迦陵心里隐隐想道,溟月就是百年以前,梦寐之中,落日山上那个白

    衣翻飞的女子。 

    她的师父皋兰在飞升仙界之前,曾经指给看她落日山的一处深深的沟壑,

    眼光意味深长。那是一场劫难的残迹么?在迦陵记忆的最底层,那个女子

    就已是为世间的灰烬。唯有天门洞开的那一幕,仿佛与生俱来,长久的烙

    印于记忆之中。在漫长的百年之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回她的梦境。没有时

    间,没有距离。又是怎样的前尘后世,使得那伤痛与生命共存? 

    迦陵数着窗前的纸鹤,宛如一串玲珑的紫藤花袅袅垂挂,一共九十九只。

    在落日山呆得太长久了。因为没有别的人,每天迦陵会对着那九十九只纸

    鹤说一小会儿话,否则她便担心自己变成了哑巴。野草长满了荒芜的峰

    峦,如同永恒的孤寂,还有未解的秘密。 

    最后迦陵决定下山走一回。她为自己打点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并摘下一只

    淡紫色的鹤,放在面上。 

    射鹿是一个很小的南方城镇,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迦陵投宿在城北的一家

    客店里,老屋房檐低低地压着露水未干的青石板路。卖糖人不见身影,只

    有叮叮当当敲糖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散落在屋瓦巷曲间,谁家的孩子

    梦里哭醒了,嘤嘤不止。 

    镇子不大,两条丈宽的青石板路交叉,取了很大气的名字——朱雀街和白

    虎街,两街交汇之处就是小镇的中心。日暮时分,居民们都会到这里转悠

    转悠,闲聊几句。平静的小镇上寥寥可数的琐碎消息,就是靠这样传递

    着。站在十字路口,可以望见两条小街的尽头,田野边上的闲花,远远的

    山峦露出黛色。 

    射鹿是个山明水秀的世外桃源,镇上和附近没有多少人居住。因此迦陵很

    快就明白,自己根本找不到那个叫做“淇风”的人,无人知道他的存

    在。 

    “淇风。”“奇峰?”旅店老板皱着眉头沉思,“那老头子死了有一年了

    吧?不对,不对。我记得他是叫若峰来着。嗯,若峰。他儿子孝顺,还为

    他订制了一副楠木棺材……”迦陵微微地摇着头,用手指在桌上写下一个

    “淇”字。 

    旅店老板“嘿嘿”一笑:“我们这些粗人,哪认得这些稀奇古怪的字?”

    他想了想,又说:“镇上识字的人都没几个。不过,朱雀街的南头住了个

    怪人,他倒是读过不少杂书,他还有搜集破烂的癖好,一屋子的垃圾。你

    要找奇峰,说不定他倒有些说法。跟他说说话,听他胡扯,也还蛮有趣

    的。不过真是个怪人……他叫王詹。” 

    黄昏时分,迦陵找到了王詹在朱雀街的屋子。那宅子出乎意料的广大,荒

    草丛生的墙根下露着一段段大理石墙基,仿佛很久以前这是一个奢侈豪华

    的大家族,后来衰败了。 

    院子里有一棵枫香树,看起来也有几百年了。从树荫下一直到幽暗的堂屋

    里,所有的空地都被占满,杂乱地放着一些石像的头颅、断剑、树皮面

    具、瘸脚的香炉、绣花的布片,还有一些发黄的纸卷——想来是字画什么

    的。 

    迦陵冲着屋子里唤了一声:“王老先生——”她心想,这个喜欢搜集古董

    的王詹,也许正是这个衰落大家族的遗老。虽然自己也有一百多岁了,但

    是作为剑仙,她很早就学会了驻颜术,看起来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
    


    2楼2006-10-05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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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嚣张了。”“风月二仙,是不是一个叫淇风,一个叫溟月?”“好像是。

      不过——”“不过什么?”“这也许不是真的。”“什么叫这不是真

      的?”“淇风和溟月,小时候听我太爷爷讲,那是很久以前两个得道的剑

      仙,曾经驾临过射鹿古城。那时候的射鹿城很繁华,跟眼前的完全不一

      样。那两个仙人法力无边,除魔无数……这种说法太玄了,连我太爷爷也

      觉得,可能只是传说,早已失却了本来面目。”“你爷爷说很久以前,是

      多久?”“百年前。”“那也不是很久。”迦陵忽然抖出了樟木箱子中发

      现的地图,“就是图上画的这个时候么?”月光如水。泛黄的地图上,山

      川草木,屋宇人物都似在水中载沉载浮,飘忽不定。 

      王詹的眼睛里放出了亮晶晶的光芒:“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他一把扯

      住了迦陵的袖子,迦陵连连挣扎,他都没有察觉。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这才是东南重镇,海上名都——射鹿城啊!”

      他的手指点着画纸,不停地颤抖。迦陵也被这个怪人的激动感染了,不由

      得凑上去。两人趴在樟木箱子上,细细地看。 

      “我找了多少年。我太爷爷,我爷爷,我父亲……我们都相信,百年前有

      一个射鹿古城。可是没有人肯听我们的,他们眼里看见的,只是这个荒凉

      小镇。没人相信他们曾经有过繁华似锦的过去。我们为了证实古城的存

      在,四处搜集各种旧时留下来的东西。可是当年一场浩劫,幸存下来的古

      董太难找了,能够展现出古城面貌的,也是模模糊糊。可要是他们看了这

      张地图,这张地图……”“呀——”迦陵尖叫了一声。她抬头时看见了那

      个被王詹抱过来的婴儿,干缩成一团,像一只惨白的苹果。房梁上垂下两

      条细骨伶仃的腿,晃啊晃的。黑色大氅似一只睡着的蝙蝠。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两人心里都在念着这两个字。 

      那魔头嘴边挂着一缕未干的血,似乎还在回味婴儿血的腥甜。奇丑的脸

      上,眼神空蒙凄凉,似乎在想着什么。 

      这时候月在中天,恰恰从天窗照了进来,落在樟木箱子上的地图上面。他

      们紧张的盯着血魔,却没有谁注意到,月光下,那图画慢慢发出点点波

      光,竟然好像是活动了起来,隐隐听得见遥远集市的喧闹声。 

      忽然云歌腾空而起。 

      迦陵一惊,怎么飞剑不听使唤了。只觉像是一阵白光把她托上了云霄。迦

      陵觉得身轻如燕,在白光中迅速穿行,竟然直直地扑进了那张地图里

      去。 

      地图里是百年前的射鹿城。难道她被云歌带过了时空,要到那里去?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身边,王詹焦躁地嚷着。“那妖怪怎么不见

      了?”他一直捉着迦陵的手,这时也被云歌一道拉过来,进入了图画之

      中。 

      迦陵没有回答王詹,却很高兴地想,躲到图画里也好,不用跟血魔纠缠

      了。既然射鹿古城是真实的,那么淇风和溟月也必然真实地在那里等待着

      我吧。


      5楼2006-10-05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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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往世

        街面上忽然乱了起来。 

        白虎街的莫医生从临街的窗户里探出头,他看见三个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

        实的男人,当街围住了一个提篮少妇。那少妇拼命地挣扎着,不让他们把

        自己拖到笼车上去。她穿着一条蓝布裙子,在挣扎的时候裙子撕开了一

        道。莫医生注意到她的左脚踝露了出来,上面有一个绛紫色的疮疤,已经

        溃烂了。 

        少妇挣扎时始终一声不吭的,肮脏的青石板路被她踢起阵阵尘土。围观的

        人躲得很远。直到她终于被捆好,笼车拉走。然而事发现场在很长一段时

        间内留着一块无人接近的白地,那里躺着少妇落下的篮子,鲜红的槟榔撒

        了一地。 

        “又是一个。”莫医生叹了一口气,用竹管在墙上轻轻添了一笔。一个月

        来他的书房墙面上已经画满了“正”字。起初的那几个正字浓墨重笔莫医

        生每写一划,心里都要沉痛一阵子。半个月后,他开始麻木了。那些可怖

        的疮疤在他眼里变得如同无物,刺耳的尖叫也平淡且毫无意义。他除了叹

        一口气,已经不觉得提起笔来划正字有多么沉重。 

        昨天他终于见到了诸堂——射鹿城的世袭王公。在他前面得到接见的是一

        名画师,莫医生看见他从王公的大厅里出来,一脸兴奋的红光。世代的射

        鹿王公都好风雅,因此射鹿城中不乏琴棋书画的高手。一般百姓也多多少

        少有一点藏玩文物字画的癖好。诸堂从玫瑰虎纹软皮躺椅里坐起来,让侍

        姬给医生端来茶水,望着医生的神情仿佛颇为戚忧。 

        莫医生是这样开口的:“没人做过详细的调查,但就我多方打探,已经死

        了三百一十七人。其中有三十五个是病死的,还有一百一十三个是身上出

        现了症状,被……被驱逐出城然后……然后烧死,另外一百五十九人,是

        因为他们家里有了病人……”射鹿王公诸堂点点头:“我也没差人去统

        计。不过,莫医生记录的,大约也差不了多少。”莫医生说:“王公,我

        们射鹿虽是个大城,有人口十万,但是若照此中速度死亡下去,只怕将来

        人口锐减……而且现在城里百姓,已经人心惶惶了。”诸堂眯起眼睛,盯

        住了莫医生:“他们说什么?”“也没说什么。”莫医生犹豫了一下,终

        于鼓起勇气:“大人,杀人太多,这样下去总不是长久之计。”诸堂说:

        “依您说应该如何?”莫医生说:“给那些病人治病。”诸堂问:“怎样

        治?”莫医生一时语塞。 

        诸堂冷笑:“莫医生海内闻名,妙手回春。对于医道自然懂得比我多得

        多。连莫医生都说不出麻风病应该如何诊治,又叫我怎么办?”莫医生

        说:“但是把病人和家人统统烧死,未免太过残忍。长此下去……”“我

        何尝不明白这一点。”诸堂说,“但我是王公,总要为全城百姓考虑。事

        情若不做得干净一点,一旦麻风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牺牲少数的

        人,也是没有办法的。”可是目前为止,麻风依然在蔓延,每天被烧死的

        人数都在增加。莫医生本想这么说,但是看见王公铁青的脸色,又把话咽

        了回去。 

        昨天的谈话没有改变任何实质性的问题。莫医生讨价还价大半天惟一的成

        果,就是要王公答应,把麻风病人的亲属驱逐出射鹿城,而不是关在房子

        里活活烧死。 

        远处腾起一阵火光烟尘,莫医生心想,又有一家人被赶出城了。他闭上眼

        不愿再看,转身去关窗户。 

        突然,有一个白色的人影从医生的窗前轻轻晃过。那情景仿佛一道流云滑

        过天宇,在地面上投下一道阴影。 

        医生注意到了。他连连示意女仆蒋姑打开帘子——那白衣人戴着宽大的软

        笠,隐隐绰绰中只看得见脸颊一道优美的弧线。


        6楼2006-10-05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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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医生,我给你带好消息来了。”那女子声音很甜美,从软笠后悠悠飘

          出来,微微带着笑意。莫医生打起精神,只听她说:“我从江离山带来了

          仙灵草,用它浸水,可以洗去麻风病人身上的毒疮。”莫医生心中一

          震。 

          “怎么了,莫医生,我看你脸色不对。”于是莫医生就把昨天见到王公的

          事一字一句告诉了她,仿佛感觉她也在软笠下皱了皱眉。莫医生又说:

          “淇风前天来过一趟,他说他在西门外的枫树林,等你过去。”“在枫树

          林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迦陵揉了揉眼睛,她似乎落入了另一个时空。大街上熙熙攘攘,人群如潮

          水一般从她身边流过。他们面目清奇,言语如一种鸟儿的鸣叫。奇怪的

          是,尽管迦陵从未听过这种奇异的方言,她却很明白他们说的都是什么意

          思。 

          这里就是百年前的射鹿吧。迦陵有些茫然,她被抛入了完全陌生的地方,

          陌生的人群,她感到无所适从。糟糕的是,王詹也不见了,明明看见他跟

          着一起来的,这时候去哪里了? 

          人潮忽然被搅乱了,几个全副武装的人护着一架笼车滚滚而来,笼子里关

          了一个面目呆滞的少妇。迦陵呆了呆,笼车从她身边擦过。那少妇的眼光

          掠过她身上,忽然变得绝望而恶毒。迦陵还没反应过来,那少妇猛然伸

          手,朝迦陵抓过去。远远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尖叫。迦陵雪白的手背上渗

          出血来。 

          那几个士兵停了下来,互相望望,又看了看迦陵。然后有一个人走近来,

          一把将她提起,也塞进了笼车。迦陵挣扎着,云歌从腰间滑落下来,跌在

          青石板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迦陵默默念咒,不料云歌却并不听她召

          唤。笼车越走越远,冲出了射鹿城的西门。迦陵远远望着失落的宝剑痛心

          不已。 

          隔着笼车的格子,迦陵看着那几个士兵捡来枫树的树枝,高高地堆在一

          处。她希望身边这个少妇跟她解释一下。可那女人一脸死灰,也是一声不

          吭。 

          不一会儿迦陵就知道答案了。因为士兵们把她和那个少妇都抬到了木材堆

          上,并且点上了火。 

          这下子,迦陵才感到,事态真的很严峻。如果云歌在,她可以驾着飞剑离

          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或者她可以从火堆上跳下去,把那几个士兵打

          倒。但是烟雾已经升了上来。迦陵被熏得浑身无力、动弹不得。那烟雾里

          必然是用了麻沸散之类药物,不一会儿她就彻底晕了过去。 

          待迦陵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小木屋中,身下很舒服

          地垫着旧棉被子。屋子里没什么摆设,显得清爽明亮,微微透着一丝暖

          意。是那种明红跳跃的温暖,轻盈而不可捉摸的,暗暗渗透到骨子里去,

          不带一点烟尘火气,令人神清气爽。 

          迦陵跳起来,走到门口,立刻明白了这暖意的缘由。原来门外是一片明霞

          灿烂的枫树林,满地的落叶上负手立着一个白衣男子,手里握了一把小

          剑,红光就是从剑上发出来的。 

          只看到这一点,迦陵就知道,这个剑仙的道行远在自己之上。她走过去,

          想向他道谢。却是他先开了口:“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迦陵一听,

          有点气恼。虽然随身的飞剑不见了,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像一个剑仙,以至

          他连一声“道友”都不肯叫么?不过想到自己性命是人家救的,此时亦难

          以自白。于是脸上淡淡的,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下名字。 

          那人点点头:“迦陵是西方的妙音鸟儿,名字真好。我叫淇风。”迦陵心

          中一震,抬头看他。 

          淇风,不错。枫林中那样明朗的笑容,果然一毫也不错。在她想象中的淇

          风,就是这样子的。 

          终于找到他了。为何如此相似,难道是在哪里见过的? 

          她左思右想,心神不定,却隐隐浮起些惶恐,只得更加小心不让他看出自

          己的异样心思。 

          “小姑娘,你被那病人抓了一下,恐怕也会染上麻风的。”淇风说,“我

          会想办法给你治的,好么?”迦陵心里的不快又进了一层。怎么说自己也

          是百年道行了,即使被抓一下,也不可能染上这些凡人的病症。 

          “看你,一脸的灰尘。”淇风见迦陵闷闷的,便拍拍她的头打趣道。 

          迦陵一惊,不假思索地去抹脸,自然是越抹越花。淇风忍俊不禁,呵呵笑

          起来。迦陵听见他的笑声,顿时满脸通红。 

          ——“好啊,淇风!”忽然白光一闪,仿佛有一只仙鹤轻盈地落在了迦陵

          背后,清脆地说:“你又乱开玩笑,别把小姑娘给吓着了。”“我可没有

          欺负她,阿月。”是溟月来了,迦陵凝立不动。微微侧过头,看见一只明

          润如玉的手扶住了自己的肩膀:“来,姐姐带你去洗脸。”迦陵第一次看

          清了溟月的脸,在枫树林的那条小溪边。水面明澈如镜,清晰地倒映出溟

          月的面容,就如同清晰的照见迦陵自己的面容。 

          溟月的脸上,浮着一抹温婉平淡、如同新月的微笑。溪水冰凉。迦陵望着

          这笑容,心渐渐沉到这清冷的水底。


          7楼2006-10-05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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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仙传 
             
             
             
            迦陵悄悄的退开。溟月把淇风拉到一边,急急的说:“我跟皋兰说了很

            久,她也同情射鹿城的难民。整个落日山上,只有望乡台南侧的坡地上,

            生长着最纯净的仙灵草。皋兰割了十之七八给我带过来。这是她竭尽全力

            了。”溟月解开行囊,露出满满一袋子晶莹剔透的仙灵草。淇风皱了皱

            眉。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溟月说,“仙灵草的汁液只能一时平熄麻风的

            疮疥,可是将来还会复发。”淇风点点头。

            溟月叹道:“单仙灵草是救不了射鹿的。何况这么一点点草,分给现有的

            病人都嫌不够。”淇风说:“有了仙灵草,毕竟能解一时之急,那也是一

            大功德了。别的事情,慢慢再说。阿月,你能找到这么多,真是不容

            易。”听见他这么说,溟月不免动了感念,忽然间百转回肠的,不由得把

            头靠在他背上:“我真的是很累了。”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淇哥哥,

            这一回出去找药,我总是在担心着。也许……也许我们怎么也救不了这些

            人,也许我们根本就无能为力……”淇风一愣,旋即笑了:“胡说。我们

            俩携起手来,天底下还有办不到的事情么?”溟月微微笑了笑。淇风的语

            气,令她恍然地记起了过去的岁月。五百年前天下第一的剑仙秋水姬,在

            南海深处建立秋水神宫。此后杰出弟子层出不穷,但从未有过如“风月二

            仙”这般出类拔萃的。淇风武艺高强,他本是一介凡人,种种机缘巧合,

            来到秋水神宫,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练就一身绝技,成为秋水神宫第一大

            弟子。溟月则仙骨不凡,悟性极高。她本是剑仙中的首领天尊的小女儿。

            然则其成名,却是因为得到秋水姬的神剑。那飞剑是秋水神宫的创始者—

            —秋水姬的遗物,跟随秋水姬多年,最后却夺了她的性命。秋水姬一死,

            神剑就自动寂灭,封存于秋水神宫深处。五百年来秋水神宫历代宫主,皆

            无法开启这飞剑。不料溟月一入南海,探囊取物一般从禁地里拿出了飞

            剑,好像那剑天生就该是她的。溟月得剑之后,功力大增,剑术天成,很

            快就达到了与大师兄淇风并驾齐驱的水平,一时扬名仙凡二界。溟月还有

            另一个本事,她的父亲天尊执掌了仙人的六道轮回,溟月家学渊源,善观

            过去未来,她可以看到所有人的前生后世——只除了她自己和淇风。

            从秋水神宫出师之后,溟月和淇风二人便如情侣一般出双入对,号称“风

            月二仙”,一同行侠仗义,锄恶扬善,一时名扬天下,人人称羡。这一次

            射鹿城遭了难,他们俩一听说就从南海赶来到这里,麻风一日不除,便一

            日不离开。 

            可是这一次的义举,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艰难。

            “你是不是听见什么了?”淇风忽然问了一句。

            溟月想了想:“也没有什么,都是些不尽不实的话。仿佛……仿佛……”

            “仿佛什么?”淇风紧紧追问。

            溟月低下头。此去九嶷,路上遇到过很多仙人。她跟他们讲述射鹿城的惨

            状,麻风病人的痛苦,那些仙人们都是一脸悲悯,说风月二仙此举,着实

            令人钦佩。然而当溟月期望他们援助的时候,那些仙人们却纷纷揽辞推

            托,最多不过是一脸歉意地提一些无关痛痒的建议。

            溟月本是个大度的人。荒凉无助和孤愤难平的感觉,头一次在她心中升

            起。她意识到,她和淇风两人正在呕心沥血的事情,其实并不被众人认

            同。

            皋兰仙子和她交情深厚,总算肯私下相助。在落日山上,皋兰说过这么一

            句话:“射鹿城本来就是在劫难逃。”

            “在劫难逃?”淇风惊问。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溟月说,“等我再问她,她又摇摇头,什么

            都不肯讲了。”迦陵躺在不远处的一棵枫树下,闭紧了眼睛。她其实睡不

            着,树林里那些红光照着,她的心还跳得厉害。但是想到淇风和溟月必然

            有很多话要讲,只得装睡。这样一来,反倒把两人的密语听了个明白。

            “虽然皋兰肯帮忙,可是,仙灵草也没什么用……对了,你觉不觉得这个
            


            8楼2006-10-05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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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很特别?”“没有啊,你看出什么了?”淇风问。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了望迦陵。迦陵屏住了气。

              溟月摇了摇头:“你知道,我继承父亲的本领,可以看见凡人的前生后

              世,因果来历。但是我从来也看不清你我的前世——我知道这是父亲给我

              的禁令。可是,为什么这个小女孩的来历,我也看不出来?她好像很特

              别。我试图看她的过去未来。可奇怪的是,竟然一点也看不到……”淇风

              说:“这是什么意思?”溟月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依然是摇摇头:

              “她好像不是她……”淇风沉思了一会儿,说:“既然这么特别,就让她

              先跟着我们吧,或许别有机缘。”溟月点点头:“淇哥哥,这一次的事

              情,透着十分的古怪。而且,没人帮得了我们。”淇风不语,只是紧紧地

              握住了溟月的手。

              过了一会儿,淇风说:“明天,一起进城去看看莫医生吧。现在我们最可靠的朋友就是他了。”

              从射鹿王公的火场上,淇风救出过三四十个麻风病人,都留居在枫树林深

              处。仙灵草汁液的药效使得他们在十天之内疮痂全退,精神似乎也好了很

              多。他们开始跟淇风和溟月要求,放他们回到城中的家里去。两人费了很

              多唇舌劝说那些病人,他们的病还没好,回去会连累别人。但是有天傍

              晚,还是发现一个叫做扶齐的病人不告而别。溟月生气了,截下一段段枫

              树枝,扎了一个结界,不让病人们走出半步。淇风很着急,一边还在自我

              安慰着:“假如他逃回射鹿城去可就糟了……不过,他不会回去了吧?他

              家里的人都被烧死了,房子也没了,还回去干什么?”“哼!”另一个病

              人冷笑着,“正因为如此,才要回去!”“为什么?”淇风惊问。

              “为了报复。报复那些没有得病的人!”淇风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他决

              定立刻到射鹿城中去找那个逃跑的麻风病人。

              “仙灵草快要用完了。”溟月忧郁的说着。然则两人对望了一下,也没有

              再说什么,似乎心照不宣。

              迦陵想跟着淇风一起去,然而她开不了口,只得望着他在一阵红光中消失

              了。溟月一旁看见迦陵,心有所悟。可是,迦陵为什么会挂记淇风,为什

              么会这样?

              溟月心里有些莫名的恐惧。对这个奇特的女孩子的来历,她依然想不明

              白。

              她走上去,揽了揽迦陵的肩膀:“来,小姑娘,给我帮个忙,把剩余的仙

              灵草都搬过来。”溟月分出了一枝茎干发紫的仙灵草,翻来覆去地看了一

              会儿:“就是它了。”她就地掘了一个小小的土坑,把仙灵草的根茎埋了

              进去。迦陵不相信地看着,哪怕是种稻子,也得几个月才能成熟,现在种

              植仙灵草还来得及么?溟月似乎发现了她的疑虑,冲她诡秘地一笑,盘膝

              坐下,开始对着仙灵草念咒。那株仙灵草果然开始变大了,分蘖了,过了

              一炷香的功夫,竟然长出绿油油一大片来。

              迦陵看见溟月的软笠顶上,冒出一缕缕紫色的烟雾。她不免心有所动,落

              日山上光秃秃的,倘若跟溟月请教了这种法术,弄点花草树木点缀一下倒

              也不错。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提防远处飘来一朵淡绿色的云,云中下来

              一个荷衣蕙带的仙子,是落日山的女剑仙皋兰。迦陵看见皋兰师父,立刻

              站了起来。然而皋兰根本没有看小女孩一眼。迦陵想起来,这个时候,师父还不认识她呢。

                “分蘖大法白白耗费功力,再多的仙灵草也没有用。”溟月仰起脸:“你特的从落日山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句话?”皋兰露出一丝抱歉的微笑:“我只是劝你。”她犹豫了一下,一字一句说,“令尊大人发话了,射鹿城的事情,谁也不准管,谁也管不了。”经过仙界求援,溟月原本心里就在怀疑。听见这话,低头掐指算了一会儿,射鹿城暴发麻风病,前因后果,便霍然开朗了。不由得恨恨道:“果然如此。我早该明白,你们都在做什么。”

                皋兰见这光景,只得讪笑着说:“你父亲心里想的什么,岂有你这鬼机灵算计不到的。”溟月冷笑:“算到算不到,都已经如此了。我只想问,如果有人硬要管射鹿城的事,爹爹想怎样处置?”

                “溟月,你说什么呢。”皋兰有些慌乱,环顾左右,“你是说淇风?”淇风和天尊不和,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爹爹知不知道我现在和淇风在一起?”


              9楼2006-10-05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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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皋兰又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吧,我想。不过,你爹爹看在你的面上,可

                是从来没为难过淇风。”天尊法眼无边,怎会不知道自己女儿的行踪。虽

                然天界诸仙对于淇风溟月,一向都视为一对璧人。可不知为什么,溟月的

                父亲天尊,始终看淇风不顺眼。然则溟月倔强自负,偏生要和师兄在一

                起。父女两人别别扭扭的,已经闹得不可开交。这一回淇风和溟月又擅自

                插手射鹿之事,天尊是终于震怒了。正是因为如此,皋兰才不顾禁令,匆

                匆赶到射鹿城来给溟月通风报信。心想,若能劝得淇风和溟月早早离开这

                是非之地,什么都好说。

                皋兰继续说,“令尊当然不会把你和淇风怎样。只不过,如果谁都不管,

                单一两个剑仙的力量,也救不了射鹿的。”天尊性情冷厉,溟月淇风公然

                抗命,会不会受罚,其实是很难说的。可皋兰要打圆场,只得这么讲。她

                这些心思,却一毫也瞒不过聪慧的溟月。溟月不由得哼了一声,偏要说:

                “不就是魔道么,谁怕他们!再说了,谁说只有一两个剑仙,还有射鹿整

                整一城的人呢!”迦陵静静地停在一旁,只是听懂了魔道二字。剑仙和魔

                道,是天生的敌人。她观察着溟月。只见溟月一边说,脸上的线条一边

                慢慢地绷硬。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猛然把自己的飞剑——那件封存

                在秋水神宫五百年的珍宝拔了出来,指向假想中的魔——

                那一刻迦陵惊呆了。溟月手中的飞剑,分明就是迦陵自己的云歌!


                10楼2006-10-05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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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依了。秋水姬知道了以后,十分生气,就找我爹爹理论,很快就翻了

                  脸。说起来,秋水姬其实是被剑仙们逼上了绝路,才会一时想不开,在秋

                  水宫自尽的。”皋兰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件事本来极为隐秘,不知怎

                  的让魔王那魇知道了。那魇早存了扫平射鹿城为秋水姬复仇的念头,但也

                  知道仙魔历来势不两立。他要做什么,绕不过剑仙们这一关。当他知道这

                  一节隐秘之后,大模大样找到你爹爹谈条件。溟月,淇风,你们知道,秋

                  水姬原来是南海龙君的掌上明珠……”“那就是了,”溟月说,“南海龙

                  神大约还不知道他女儿是怎么死的。剑仙们本领虽大,假如南海水族兴师

                  问罪起来,也招架不住。何况还有剑仙从古到今的死对头——魔道在背后

                  蠢蠢欲动。我猜,那魇与爹爹谈的条件,就是不允许剑仙们插手射鹿城的

                  事情,否则他会把真相告知南海龙神。对不对?”皋兰点点头:“大抵就

                  是如此。”溟月冷笑:“我倒看不起那魇了。秋水姬的死,责任多在剑仙

                  身上。他却拿射鹿城的无辜百姓出气。”淇风半晌不言,想了一会儿,忽

                  然说:“我倒觉得,他只怕……是更加嫉恨当年那个射鹿王公。”“只怕

                  真是吧。”皋兰说,“而且……呵呵,真要让他和剑仙大战一场,他也心

                  虚的。”溟月冷笑一声:“可是,更加心虚的,不是爹爹他们这些自称正

                  义的剑仙们么?”皋兰捋了捋头发,却也想不起该说什么。

                  这时,一直皱着眉不肯开口的淇风终于开口了:“天尊说,谁也不能管。

                  如果有人不肯听令真的管了,他会怎样处置?”“怕也不会怎样吧?”皋

                  兰想了想说,“毕竟,身为剑仙首领而受魔王那魇威胁,也是一件很窝火

                  的事。”“好——大不了不要他们帮忙!”溟月说。

                  皋兰张了张嘴,老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光是你们两个,怎么对付那

                  魇?”“对付不了那魇再说。我们至少要把麻风病人救治过来。”溟月

                  说。

                  淇风依然愁眉不展。其实仙魔两界的恩怨他已经顾不上,眼下他们连救治

                  麻风的解药都没有找到,仙灵草只能缓一时之急。刚才南市那样的事情,

                  不能够再发生了。想到这里,他决定让莫医生带他去见射鹿王公诸堂。事

                  已至此,他必须跟诸堂合作。

                  “我明白你的意思,”诸堂说,“可是,原谅我武人出身,相信刀剑胜过

                  法术。”“王公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能找到对症的药物,王公依然要用火

                  来对付麻风是么?”淇风说。

                  诸堂不答。话说到这份上,也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莫医生却走神了。诸堂是在他的大书房里接见淇风和莫医生的。隔着一道

                  竹帘子,莫医生看见里面铺了一条长案,一个画师正伏在案上,聚精会神

                  地作画。大约是为了缓解僵持的气氛,诸堂站起身来,请淇风和莫医生到

                  画室里看看。

                  “说起来,王先生也是我们射鹿人。他在外云游多年,名动中原。这一趟

                  我专门请他回来,为家乡做一幅图画。”诸堂说,“射鹿的繁华,前无古

                  人,后无来者。我想,一定要留个见证给后人瞻仰。”莫医生朝那个画师

                  拱拱手,说:“莫非就是岚山世家的后人王川声王先生?久仰——”王川

                  声抬头一笑。这有名的画师年貌不过三十,让淇风有些吃惊。其实射鹿城

                  的人都知道,岚山世家是几百年的书香门第,虽然人丁不旺,但是家教熏

                  陶极好,每一代都会出一两个闻名海内才子。某种程度上说,岚山世家王

                  氏,是射鹿城文化的象征和骄傲。

                  画工极其精雅,栩栩如生。淇风只是在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个时

                  候请人给射鹿城留照,是否意味着,王公自己也觉得射鹿将面临着的,会

                  是灭顶之灾?

                  不料晚间,王川声竟然独自一人来到了白虎街,这让莫医生有点受宠若

                  惊。

                  “我就直说了吧,”王川声说,“你们和王公的话我都听到了。记得小时

                  候似乎在家中的藏书上见过一个治疗麻风的方子,刚才我回了一趟朱雀街
                  


                  13楼2006-10-05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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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老宅,找到了这个——不知对你们有没有用?”

                    溟月接了过来,却是一本旧羊皮裹着的茧纸册子,连书名都没有。朱笔画

                    出一行字:“北溟之渊,青田之岩,生无色芝。采之化水,麻风可解。”

                    她问王川声:“不知王先生此书从何而来?”“不太清楚。似乎是我家祖

                    上出过一个剑仙,她在飞升前杀了一个血魔,这书就是从血魔身上夺来

                    的。”“原来是魔道的秘传。那——只怕是真的。”淇风说,“王先生,

                    你帮了我们大忙。”“哪里——我也是射鹿人。”迦陵呆呆坐在墙角,望

                    着王川声发愣——她认得那张脸,那不是王詹么?她盯住了王川声,找机

                    会向他使眼色。王川声看是看见了,可是,人家一点都没有认得她的意

                    思,反而显得有点莫名其妙。这些天的事情太古怪,实在让她有些胡涂

                    了。她想问问溟月有关飞剑的事,云歌怎么到了溟月的手里。可是她不敢

                    问,她总对溟月心怀愧疚似的。也许,百年以前的云歌,正是属于秋水神

                    宫弟子溟月的,她这样想着。

                    那么,她自己的云歌又到了哪里?

                    天还没亮,淇风就驾着一道红光从北溟回来了,溟月和迦陵老远就看见他

                    手里擎着一枝晶莹剔透的灵芝草,不由得欢呼起来。

                    淇风的声音里透着兴奋:“我遇见了令尊大人,正好在北溟的龙宫作客。

                    我待要回避,却想不到他非常开通。帮我跟龙王说明,还亲自上青田石采

                    下了无色芝!”溟月几乎都不敢相信,转而想,父亲天尊虽然迫于那魇的

                    压力不得不做下承诺,其实哪里会真的袖手旁观?

                    无色芝化在清水里,只得小小一盏。莫医生疑惑的说:“这么一点怎么够

                    治好全城的麻风呢?”淇风胸有成竹的说:“麻烦你再拿一个大碗来。”

                    奇迹出现了。淇风把小盏里的无色芝液分到大碗里,大碗满了,原来的小

                    碗却一点没有减少。于是又到第二个碗,第三个碗……桌上已经摆不下

                    了,莫医生家的碗盏都装满了芝液,原来的小盏还是盈盈一杯。

                    不到傍晚,这个消息就沸沸扬扬的传遍了射鹿全城。人们提着瓶瓶罐罐,

                    在莫医生的窗前排起了长队,惟恐来得晚了一点,就领不到救命的良药。

                    莫医生忙得不可开交,忽然听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竟然

                    是射鹿王公诸堂亲自来了。王公面上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旋即问:“对

                    于麻风病人来说,这个药多长时间能见效?”“这个……”莫医生说,

                    “风大侠说,一夜即可痊愈。”“风月二仙现在何处?”王公追问。

                    “他们去了枫树林,照料那些已经得了麻风的病人。”“那好,明天我带

                    着人上枫树林,把被赶出城的病人接回来。”

                    然而第二日,王公没有能够出城。早间他一起来,就看见莫医生守在门

                    口,一脸焦急:“大事不好了,所有昨天服用了无色芝液的人,身上都长

                    出了疮疥,并且神志不清。”王公头上仿佛炸了一个惊雷。射鹿城本来的

                    麻风病人不过一百多,为了预防,许多人都预先喝了“解药”。以昨天傍

                    晚莫医生家门前的盛况,总不下三四千人。这些人把药水带回去,还会分

                    给家人和街坊邻里……想到这里,饶是诸堂冷静威严,亦不免出了一身冷

                    汗。

                    “况且,这一种麻风来势汹汹,竟比以前的还要厉害得多,已经有高龄的

                    老人死去。”莫医生声音艰涩的说,“我们正在忙着给病人们分发草

                    药……”“还有什么草药!”王公厉声喝问。

                    “仙灵草……”莫医生虽是个清傲的人,此时也有些畏惧了。他接着说,

                    “不过,风月二侠也累得够呛……”


                    14楼2006-10-05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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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前尘 
                       
                       
                       
                      枫树林里放了一地的尸体。日出以前,原先的麻风病人都发作而死,只除

                      了迦陵安然无恙。溟月疑惑之余,却也顾不得过问迦陵的奇特了。淇风不

                      声不响地掘着土坑,安葬这些病人。迦陵想帮忙,却又插不上手,瞧着淇

                      风的影子,似乎一夜间憔悴了许多。

                      “我爹爹不会把假药给你。”溟月忽然说。

                      淇风顿了顿,说:“那么给我假药的是谁?”溟月茫然地摇摇头:“不管

                      怎么说,我爹爹是修行的人。他纵然不管,也不能为虎作伥。由他之手害

                      死这么多人命,他毁了自己的千年道行么?”“那——那个给我药的人不

                      是天尊,又是谁?既然是变换了人形,为什么连我都没看出来?又能有什

                      么人变幻形体,连我都看不出来?”淇风忽然顿住,想到这里,自己都心

                      冷不已,“难道是——”“咦?”溟月忽然叫了一声。

                      迦陵和淇风都是一惊。溟月一把拉过迦陵,站在淇风的身边。

                      那人站在枫树的树梢上,一袭大红色的袍子随风飘摆,使得他看起来像一

                      片巨大的枫叶。迦陵注视他的时候,正好撞上一双漆黑的眼睛,衬在线条

                      明晰的惨白脸孔上,显得分外明亮。迦陵一怔,是在哪里见过的?她不由

                      自主地往后躲了躲。

                      “不错,的确是我。”他说。

                      淇风和溟月相互对视了一眼。

                      那人明明是在看着他们,却一言不发,毫无表情,似是打定了主意要等他

                      们先开口似的。

                      最后,淇风终于先说了:“我们谈条件吧。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射鹿

                      城?”“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于是迦陵终于明白,这个人就是魔王那

                      魇。

                      “你的想法很奇怪,居然要和魔王谈条件。”那魇淡淡的说,“这个世界

                      上没有人会跟魔王谈条件,说了也说白说。我是魔王,不会信守承诺

                      的。”淇风说:“如果不谈条件,那我们就决一死战好了。”那魇似乎懒

                      懒微笑了一下:“淇风,你似乎看不懂命运。”淇风没有理他。那魇的意

                      思,无非是笑他自不量力。风月二人联手,比那魇的法术,还要差着一大

                      截。然而,溟月听见这话,却不免一怔。

                      那魇注意到溟月的神情,很认真地继续说:“射鹿城注定不能接受剑仙们

                      的挽救。只有你淇风除外,因为你的命运,是永远和这城池相连的。你以

                      为是你侠肝义胆,其实,这不过都是命里注定。”命里注定?连神算的溟

                      月也从来没有看懂过淇风的命运,难道真的被魔王了如指掌么?溟月呆

                      了。她知道那魇的道行远胜于己,看到的只会更多。莫非他说的是真的?

                      淇风却不想这么多,祭起飞剑指向那魇。那魇轻灵的转动着,两人展开术

                      法打斗起来。

                      溟月没有上去助剑。她奋力的猜测着,那魇的话是在暗示着他们什么。那

                      些溟月想不清楚的东西,以她的修为尚不能参透的过去将来,似乎掩藏在

                      那魇话语的灵光之中。

                      那一刻各种各样的轨道在她的意念中交错,形成蒙蒙一片,以至于没听见

                      淇风和那魇的争执。了悟生死的天尊之女,此时努力地想要破开父亲设下

                      的障碍,参透他们的轮回因果,以便和魔王抗争。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一

                      个朦胧的影子,在溟月的脑海里浮了出来。

                      是她!

                      溟月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判断。竟然是她!

                      怎么是她?

                      这一刻,溟月终于明白了。这是他们的宿命。

                      “迦陵,你听明白那个红衣人的话了么?”她猛然转过身去对着迦陵说,

                      词句清晰,甚至是声色俱厉。

                      迦陵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她心里也在翻腾着。为什么那魇的脸让她如此

                      的不安,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里悄悄地演变着。

                      是了,就是了,溟月看着迦陵微妙变化的脸孔,暗暗的做了一个决定。

                      “咦?居然还有一个没死的?”那魇有些好奇地望过来,看见一个神情冷

                      漠的小女孩。那一刻他好像什么都想起来,扔下淇风,朝迦陵奔过来。

                      溟月见状,咬住了嘴唇,她果然没有算错。飞起一道剑光,横在迦陵面

                      前。那魇没有防备,袍子被她的飞剑掠下一角。他不由得停住脚,恶狠狠
                      


                      15楼2006-10-05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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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劫灰 
                         
                         
                         
                        那魇留下的无色芝,果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射鹿城里,万户萧疏。所有

                        的商铺都关了门。街上不时的有人走着走着,忽然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家家闭紧了门户。过了很多天,有人发现隔壁的房顶一直没有炊烟冒出,

                        才闯入那家的房门,原来老老小小老早都死了,尸体上全是酱色的脓疮,

                        一只只手都变成了鸡爪。

                        开始,人们会小心地把那一家的屋舍都烧掉。慢慢地,也就没有人做这件

                        事了。因为整个城中的活人越来越少。

                        有人想悄悄逃出城去。诸堂叫人加紧了城门的守卫,不放一人出城。每一

                        天都会有人因为和守城士兵们争执夺路,而死在巍峨的城门下面。这种情

                        况也没能持续多久。不久射鹿的驻军中也开始餍新榉纾⑶已杆倮┥ⅰ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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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公诸堂把自己关在宫里,不知道怎样才能挽救自己的城市,他现在惟一

                        的希望,是自己也得上麻风,在城池覆灭之前死去。

                        只有画家王川声,仍在孜孜不倦地描绘着射鹿城的图卷。那副聚精会神的

                        样子,仿佛周围世界的变化都与他毫不相干。诸堂看见画卷上,射鹿城曾

                        有过的金碧辉煌,百感交集。

                        难道就这样完了?

                        连莫医生也累得病倒了。淇风和溟月安葬了枫树林的病人,回到了射鹿

                        城,接手莫医生的工作。可是,麻风像夕阳下的影子,迅速在城中铺展,

                        他们束手无策。

                        现下,莫医生直挺挺地躺在小屋里,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裂开了。仿佛有

                        千亿只虱蚤在周身噬咬,难过得几觉生不如死。他不能言语,心里却是明

                        白的。他伸出鸡爪一样的手指点点画画,示意射鹿城恐怕真的要完了。

                        溟月觉得内疚。以前,每每她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淇风都会变着法子斗她

                        一笑,让她舒解。然而这一回,淇风什么也没有说。溟月就想,莫非他也

                        在怨自己心狠么?送走迦陵,确是她不得已才想出的法子,淇风应该能够

                        理解的。他……是不是太在意那个小女孩了,还是自己多了心?有些话,

                        无法摊开来说。

                        末世的日子,如此沉寂。

                        其实淇风没有想那么多,他看见射鹿城的人每天都在死去,心急如焚。皋

                        兰走了,她答应了溟月,一定要向天尊讨个说法回来。但是,如果连无色

                        芝都救不了射鹿城,那还有什么办法?

                        淇风忽然觉得头顶微微一痛。原来是溟月在他身后。“你有白头发了。”

                        她说。

                        莫医生家的竹窗,一如既往地泄出温煦的阳光。那根白发,映在阳光中晶

                        莹剔透。渐渐的,那阳光旋转着,回环着,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幻成

                        五色祥云纷纷而下。

                        “是皋兰回来了——”溟月低声叫着。

                        皋兰一脸焦虑。溟月跑在了前面,抢先一步问:“我爹爹怎么说?为什么

                        无色芝——”“你就别管了。”皋兰的口气竟是不容置疑的,“我奉命赶

                        来,要带你回去,这一回你不想走是不行了!你爹说了,你们要是两个时

                        辰之内不回去,他要打开天门派兵将来抓你们呢!”

                        溟月一步跳开,瞪着眼睛说:“我偏不!都是他们五百年前作孽,害死了

                        这么多人,还想不管!快拿真的无色芝来——”皋兰无可奈何地说:“,

                        你们还不知道啊,无色芝解救麻风,很多年前确有此一说。但是五百年

                        前,那魇把无色芝送给了秋水姬那迦。”

                        “怎么?”“这无色芝是上古圣物,最通灵性。”天尊身后的皋兰补充

                        道,“秋水姬死后,她的无色芝遗落在青田,遍生于野,都是她五百年的

                        怨气。只要秋水姬的怨气尚未平覆,无色芝用于射鹿城的麻风,只会推波

                        助澜。其实,我们也是才知道这一点。”“才知道?”溟月不相信。

                        “原来魔王那魇最早给射鹿城下的毒,根本就是无色芝!无色芝是那迦的

                        怨气。”皋兰说:“天尊跟我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你们该明白了,秋

                        水姬的怨气是谁也无法平复的,射鹿城合该有此一劫,这是天数,谁也违

                        背不了。你们两个枉自出头,弄成今天这个样子,天尊已经大发雷霆

                        了!”溟月眨了眨眼睛,忽然说:“不行!”“怎么?”“秋水姬的死,

                        也有他们的份儿!”溟月说,“不是他们逼迫射鹿王公灵均,那两人早就

                        结为夫妻,还有什么怨气不怨气的。现在秋水姬报复,不能只是让射鹿城

                        倒霉,他们也该管管!”“我也婉转提过啊,”皋兰说,“可是天尊说他

                        管不了。”

                        “呵呵!”那笑声冰冷,跌在地上就劈里啪啦地碎了。


                        19楼2006-10-05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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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同时抬起头来,看见对面的房檐上站了一个身材削瘦、面目惨白的男

                          子,一袭妖异的红袍在猎猎飞舞:“天底下也终于有天尊管不了的事

                          情!”

                          “那魇,”皋兰是吓了一跳,“他怎么会在这里?”“那迦姐姐坚持要回

                          来,我只好放行——不过,又不放心她在你们这些口是心非的人里,所以

                          跟过来看看。”“怎么?秋水姬那迦,她也在这里?”

                          迦陵是回来了,在后房陪着莫医生。他们在前面说着秋水姬,似乎与她没

                          有什么关系。但那魇来了,他说那迦姐姐在这里。迦陵只好走了出去。她

                          想,淇风,或者说还有溟月,看见她的时候应该觉得很奇怪。不料这些人

                          看着她都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原来她真的就是秋水姬,虽然她一直都

                          不知道,可她必须承担起这个角色。

                          迦陵心底里涌出一片悲悯的感觉。

                          这悲欢离合的故事,所有的人物都到场了。有那迦,有灵均,有那魇,有

                          皋兰师父,有溟月淇风,偏偏没有她迦陵。迦陵又是谁?只是落日山上无

                          人知晓的小剑仙。故事里没有迦陵的份儿。

                          可是现在,他们都望着她,把她当作了秋水姬那迦。她忽然想起来,淇风

                          知不知道,他自己就是灵均呢?他已经知道了吧。既然溟月算得出来她迦

                          陵是谁,当然也会算得出淇风是谁,她一定会告诉他的。他应该知道的。

                          他知道了又会怎样想?

                          迦陵从怀中摸出“云歌”。她记得这是遥远的那个射鹿城里,灵均赠给她

                          的。她不由得望了淇风一眼。

                          她是秋水姬那迦,所以这里有很多人的愿望,都需要她来解决。可她顾不

                          了这么多,就是那迦自己,也没有办法的吧?她只能是迦陵,只能想到淇

                          风的愿望,是要挽救垂危的射鹿城。既然自己是秋水姬的转世,而射鹿城

                          的麻风又是因秋水姬的怨毒而生,那么把秋水姬一刀结果了,血纵之时,

                          怨气消散,众生解脱。淇风的努力,也算没有白费。

                          想着想着,迦陵的嘴角显出了一丝笑意。她只要淇风可以解脱。她的指尖

                          轻触着云歌,冰凉而柔薄的,贴在了她细细的颈脖上。那是前世,他送给

                          她的云歌。

                          没人注意到迦陵的动作,直到一道绯红色的薄雾,喷上了淇风衣角。在渐

                          渐模糊的视觉中,迦陵瞥见了自己的血液,红色浅淡,散漫无力。在淡红

                          的影像中,他们都围过来了,淇风,溟月,最最逼近的一张脸,惨白……

                          是那魇……

                          “我不是说过,那迦姐姐,我不是跟你说过!”那魇的脸因为悲愤而变了

                          形,“白费了白费了!”他说过什么?看见他又气又伤心的样子,迦陵惶

                          惶然想不起。

                          “你不能够再自寻短见啊!”那魇说。哦,原来是这样,可是那魇你也说

                          过,只有我才救得了射鹿城,那么就用我的血来洗去种种的冤孽……前世

                          的积业,造就了今生的际遇。那么今生的积业,那些所有寂寞的,所有未

                          曾如愿的,可否在来世的经历中得到回报?

                          她知道自己正躺在那魇的臂弯里,魔王一只冰凉的手,无望的死死捂着她

                          脖子上的伤口,仿佛想要把她流逝的生命堵住。迦陵却绕开那魇的视线,

                          想看看淇风的表情。

                          淇风也在,他的表情是模糊的——她眼光迷离,这已经是她能够看到的最

                          后场景。她知道他在那里。不知为什么,轻轻一笑,仿佛她并不是要死

                          去,只是稍稍地睡去一会儿,沉睡的面容甜美无比。

                          在那种沉静的甜美中,淇风哑然无语。甚至未曾感觉到身边的溟月,紧紧

                          地扣住了他的手。

                          迦陵停止了呼吸,那魇似是不肯相信。

                          过了很久,他才松开手,定定的瞧着自己满手的鲜血。

                          “你——”那魇愤然地把手指向淇风,“是你害她又一次送了命,你要如

                          何偿还!”

                          溟月站上前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淇风:“这不关他的事!分明是你惹出

                          的祸患,要为秋水姬偿命,也应该是你!”她拔出了佩剑,寒光凛凛,直

                          逼那魇的红袍,“那魇,我们决一死战!”

                          轻轻的,淇风拨开溟月,走上前来,俯身拾起了迦陵遗落在地上的飞剑

                          “云歌”,还沾着柔润的血液。淇风握着剑,一脸若有所思却又不可思议

                          的样子。

                          而这时,那魇竟然也在发愣。他盯着溟月手中的剑,又看看溟月的脸,越

                          来越诧异。

                          过了一会儿,淇风站起身来,将“云歌”和溟月的飞剑并在了一起。——

                          这两把剑一模一样!

                          更加奇异的是,当两把剑并在一起,竟然开始融合。先是两道雪光连成一

                          团,后来剑体也慢慢地融在了一起。到最后只剩下了一柄飞剑,跟原先的

                          毫无二致。就好像云彩和水中的影子融在了一起。

                          几乎是同时的,那魇和淇风说:“这是什么剑?”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还是淇风先开口了:“阿月的飞剑,原来是我们南海

                          秋水神宫的镇宫之宝,名叫云歌。是秋水姬当年的遗物。五百年不曾有人

                          开启,直到阿月师妹来到秋水宫,才把它唤醒出来。”

                          听罢此言,那魇脸上由怀疑,而迷惘,而惊异,而无奈,而感慨。半晌他

                          才说:“你手里拿着的,这是那迦姐姐从幻境里带回来的飞剑,是灵均送

                          给她的。——名字也应该是云歌。”

                          淇风和溟月均是一怔。

                          “这是那迦姐姐最心爱的兵器,绝对是一件灵物。”那魇苦笑着说,“知

                          道为什么封存后五百年不曾有人开启?因为飞剑通灵,只认识自己的主

                          人。我虽然一眼认出那迦姐姐,可也是看见这小姑娘能拿住云歌,才敢最

                          后肯定,她确实是秋水姬的转世。”

                          溟月和淇风互相望着,不发一言。

                          如果说因为这云歌只认识自己的主人,所以迦陵必定是秋水姬,那么溟月

                          呢?溟月又是谁?

                          忽然,皋兰插了上来,惶惶地说:“难道秋水姬的血真的能洗清麻风的怨

                          毒么?你们看啊,来不及了,这城池已经完了。”


                          20楼2006-10-05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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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射鹿城的末日,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城市的天空。日暮时分,王公诸堂

                            召集所有剩下的士兵,挨家挨户地搜查。这个城市已经生满了麻风的毒。

                            他们推开一扇扇阴冷的门,看见床上躺着,地上倒着,都是变形的人体,

                            面孔生满毒瘤,无法辨认,四肢蜷曲支楞,十分可怖。有的角落,整整一

                            条街的人家,都无一幸免。

                            不过,总算是集合起了一小队人,两三百个,身上没有疤痕,神志也还清

                            楚的。作为麻风的幸存者。士兵们大声地吆喝着,这声音在死气沉沉的街

                            道上显得颇为奇异。人们被吩咐赶快收拾行李,赶在天黑以前从南城门出

                            去,离开这个死亡之城。

                            暮色之下,那扇沉重的大门在背后轰然禁闭。门洞上,“射鹿”两个古篆

                            字,发出最后的幽微的光。那两三百个幸存者在那一刻回过头来,望着曾

                            经繁华安逸的家园,百感交集,不肯离去。有的人眼中漾出了泪水。

                            “起火了,起火了——”不知道是谁先看见,惊恐地叫出了声。于是所有

                            人都发现。从厚重的城墙背后,红光冲天,如同一丝丝血痕飞扬,不时的

                            发出一些巨大的爆裂之声。死亡之城将在一场大火中焚化为灰烬,这一刻

                            显露出了毁灭时竭尽全力的辉煌。

                            有人起了个头,于是城门外,哭声震天。

                            满天火光的映照下,剑仙和魔头终于停止了纷争。莫医生跌跌撞撞地冲进

                            来:“所有的街道都封死了。外面到处都是火——王公,诸堂,他要亲手

                            毁了射鹿城——”那魇,溟月,淇风,还有皋兰,面面相觑。

                            决定射鹿城命运的不是他们。

                            王宫的深处,重帏深下。隐隐有浓烟,从外面一阵一阵的冲进来。

                            “车已备好,王爷。王爷,快走吧——”有人在急切地催促着。

                            诸堂负手立着,一言不发。

                            “王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诸堂望着窗外,熊熊的火焰中,他的射鹿

                            城正渐渐支离破碎。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东南胜地,海上名都

                            将彻底不复存在。诸堂叹了一声。世世代代统领的城市,终于毁在他的手

                            里。只是他不能够眼看着麻风继续下去。

                            是什么样的怨孽,什么样的宿命,造就了这样的天灾,连剑仙们都无法挽

                            回。当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时,不如让自己来了结一切。

                            诸堂不会离开。当他发出焚城的最后命令时,已经决定跟这他的城市一起

                            在烈火中焚化。他现在仅存的愿望,就是那两三百个出城的人——以整个

                            城市为代价换来的幸存者,希望他们和他们的后人,不要忘记这个曾经辉

                            煌的射鹿城。

                            不要忘记。

                            皋兰乘机说:“溟月,淇风,我们也走吧。射鹿已经没有救了。”溟月不

                            言,望望淇风。

                            淇风却是仰着头,似是在倾听。火中传来毕毕剥剥的声音,是一座座房屋

                            在碎裂倾塌。那些房屋的深处,间或传来一身又一声的叫喊,那是尚未被

                            麻风夺去性命的病人在呼救,明知彻底绝望而仍然忍不住的叫喊。

                            “我们一起回去吧。”溟月长叹一声,轻轻的挽住了淇风的手,低声说,

                            “淇风,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不能够走,”淇风忽然说。

                            “为什么?”溟月睁大了眼睛。

                            “上一世的恩怨未曾偿清,以致遗祸苍生。不如这一世了结罢,否则无穷

                            无尽,怎么是好?”淇风面无表情的说,“既然我倾尽全力也救不了这射

                            鹿城,那就跟它一起沦亡好了,也许这样才能把秋水姬的怨气都化解

                            了。”“不!”溟月大声叫着。这分明是淇风要一个人去承担这种种的罪

                            责,“


                            21楼2006-10-05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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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楼2006-10-06 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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