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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怀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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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殇
这年春晓,他奉旨迎娶南海戴珠公主,大婚。
这年春尽,他受劫雷数道自请诛仙台,求死。
不过三月。
天作之合,不过怀殇。
我总以为,只要我情深一片,便终有一天能够得到他。只可惜……
——终究不是。
壹 大婚
他成亲了。
换上红娘巧手织就的婚服,在着南海龙王、紫微帝君面前行过礼,执着红绸跪拜天地……最后从月老手中牵过新娘步入新房。
水到渠成。
廉贞阖上门,叹了口气,英挺的眉宇染上困倦,他转过身在放置着酒器的桌前坐下,沉默了一会,他抬起头,不意外坐在新床上的新娘已经主动卸下了凤冠,坐在床上正沉着双眸打量他。
长发如墨,姿容绝丽。南海戴珠公主的样貌自然是极好的。也是……天帝难得给指一次婚,又怎么会差。
可廉贞看着偏偏觉得像是有块大石堵在胸口,再是好看的容貌也索然无味。
他斟酌了一会,道:“戴珠公主……到底想做些什么?”
廉贞是个武将,平素来往的也都是些性情开朗的。实在受不了这样揣测来揣测去的。而且他也确实不明白的,当初为了天喜对他喊打喊杀的戴珠,怎么会一夕之间移情别恋答应天帝的指婚?
他很难不往糟糕的地方想。
紫微垣北斗七星,他是第五宫,样貌不差,清隽挺拔,使得一手好枪法,法术修为在七星之中仅次于首座的贪狼。在整个仙界也是拔尖的。
对于这番的天帝赐婚,他虽算不上排斥但怎么也不能算是欢喜。
戴珠公主掩唇轻笑,与当初挥着长剑追着廉贞打杀了半个天宫的形象差了个天差地别。
“是星君多虑了。”
她从床榻上站起,拖着摇曳及地的裙摆,步到廉贞身旁,执起盛着酒液的银瓶,将酒注入旁边的酒樽中。
戴珠端起一杯酒,先自顾饮下,再把另一杯奉到廉贞面前。
廉贞接过并不饮用,抬眼看着戴珠,淡淡道。
“即使我喝下这杯酒,你我之间也不会有任何转变。”
“可本宫已经喝了。况且不过一个仪式,星君又何必那么计较?莫不是星君……喝不起?”
廉贞垂下眼睑,“在下只是想给公主留些余地。既然公主不需要,”他扯出一抹笑,“在下也没什么喝不起的。”
抬手,仰头,冰冷的酒液尽落入腹中。廉贞从座位上站起,不再看戴珠一眼,踱步到与新床相对的软榻上——
对面戴珠道:“星君就这般讨厌本宫?”
他微微侧首,眉眼微冷:“在下多年不近女色。”
他为人素来自持,而美酒误事,美色误人。前者他酌量而饮,后者分毫不沾。
戴珠轻笑:“星君没有喜欢的人?”
“自然是有的。”他从善如流,“不过已经不在了。”
他这样的说辞一听就是推搪之词,戴珠又怎会听不出来?她眼底一冷,下一刻却敛眉低笑:“能上得了星君心的,想来自是极好的。”
“或许。”他解下束发的金冠,眉眼冷淡显然不愿再谈。解了衣衫,靠着软榻准备将就一夜。
等到夜深,廉贞睁开眼,了无睡意,从软榻上坐起。准备到花园走走,却倏忽发现本应在新床上熟睡的戴珠不知去向。
床上的枕被都是没动过的模样,旁边叠放着戴珠原先穿在身上的喜服。用凤冠压着,若是再加上一封辞别信、廉贞都能确定这戴珠公主是在新婚之夜弃了他这新郎官和着天喜君远走天涯私奔去了。
——只不过天喜怎么看也不像是喜欢戴珠的模样。
而戴珠也不像是那么鲁莽的人。
那这戴珠是上哪里去了?廉贞皱起眉,在原处等了一会仍不见戴珠回房,披上外衫——那件鲜红如血的喜服,拢了拢睡得些许凌乱的长发,推开门便要去找。



1楼2011-12-17 23:39回复

    这玉衡宫是他的地盘,要找起一个没有刻意躲起来的人自然简单。廉贞掐指推算了一会,再催动神识一探,很快就确定了戴珠的位置。
    确定对方没出什么事,廉贞揉揉拧得久了有些许紧绷的眉,在玉衡宫里散起步来。
    玉衡宫实在是大,一时半会也走不完。而廉贞正需要些时间来理清自己的思绪。
    对于这位突如其来的妻子,他不可能像璇玑他们说的那样视而不见,但要他做出百般缠绵的模样又实在做不出来……无论在天上还是人间,他都是个刻板无趣的人。
    浑浑噩噩想了很久,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先前确定的戴珠所处的花园来。廉贞抿着唇,犹豫了会,走了进去。
    但花园里的状况却有些出乎廉贞所想。他原先以为戴珠是睡不着出来散心,而眼前的……
    怎么说也太过惨烈。
    廉贞作为一个武将,长枪之下不知斩过多少妖魔。见血是经常的事,可却也未见过眼前的景象。
    他花园里凿出来的整一池的活水都是红的。
    血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廉贞脸色一沉,提声喊道:“戴珠公主?”
    “戴珠公主,你在不在?”
    ……
    数次呼喊后仍得不到回应,廉贞不免有些心躁。咬开食指正准备使寻踪的法术,一只手冷不丁横了过来,按住他的动作。
    “谁!?”廉贞脸色一变。
    “是本宫。”戴珠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低低的、像是在强自压抑什么。
    “戴珠公主?夜深了你在这里……”好冷。廉贞凝起眉,戴珠按在他手上的手冷得出奇,就单单是这样的肌肤相触,廉贞都觉得冷得刺骨,而诡红的液体顺着她手腕落下、手背在夜色之中闪着光,看上去像是鳞片……可戴珠怎么会显出鳞来?
    他想转过身看看究竟。身后戴珠的声音便响起。她声音低沉嘶哑,听不出半分娇柔动听,说是女声倒不如说像是个男人的声音。
    “本宫龙形不稳,此刻样貌难看得很……星君别回头、不许回头……本宫、本宫不想让你看到这副样子……”
    “有什么看不得的?公主既嫁于廉贞为妻,再……”他回过头,声音低下来。
    眉锁得更深。
    戴珠低叹一声,目光幽幽像是要把廉贞看出个洞来。
    “都说让你别回头了。”
    廉贞脸色难看之极,甩开戴珠的手,倒退两步冷声开口:“我倒觉得我回过头是件好事。”
    “可这样……我们便不能善了了。”戴珠道,望向廉贞的眼里像是没了阻挡,一汪春水柔得像要溺死人,“先前的时候、我还想着今夜要放过你,不然就不用受这样的罪了……可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该叫我怎么办呢……廉贞?”
    廉贞冷冷道:“那公主又让廉贞怎么办?”他仰高头,目光阴冷,“天帝下旨的时候可没告诉我南海的戴珠公主……竟然是个男人!”
    他对面的人依然长发如墨,容颜绝丽。但比起红烛下的娇美容颜,此刻的戴珠身上却有着一股不容错认的英气,加上他一身被血水浸湿的衣,廉贞清楚的看见他突起的喉结、平坦的胸部……
    他到还没眼拙到连个性别都辨不清!
    廉贞深深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即使他对这婚事不上心,对新娘表现得漫不经心!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娶个男人回家当老婆!
    戴珠依旧是笑,他身上鳞片时隐时现,漫了大半张脸,加之皮肤不断沁出血水,看上去十分可怖,偏偏他那眼神实在动人,话语也是极尽温柔:
    “你生气啦?是生气我不是个女人?还是生气我骗了你?”
    “若不是天帝赐婚,我又怎会娶你!”
    现在看来更是个错误!
    廉贞眼底冰冷一片。而眼前掠过一道影子,不知何时戴珠就立在他面前,面容扭曲,笑容却止不住,冰冷的、带着浓厚血腥气味的手欲抚上他的脸,被廉贞毫不犹豫避过。
    他犹不在意,看着自己的手,“对了,我这模样是怪吓人的……廉贞、廉贞……就算你不愿娶我也无妨,我可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和你在一起啊。”
    “——不折手段,在所不惜。”
    廉贞莫名的一阵心寒,当即怒目而视:“你到底想怎样?不怕老实说!”
    “和你在一起。”
    廉贞冷笑:“若我没记错,戴珠公主当初看上的可是天喜而非廉贞,再怎么说也应该是去找天喜而不是——”
    猝不防被推倒在地,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戴珠便压了下来,按住他想要挣扎的手脚,接着耻辱至极的唇齿交缠令他瞳仁收缩,几说不出话,激烈的反抗,咬破了唇,血腥在齿间漫延。
    “廉贞、”戴珠唤他,伸出手来抚摸他的面孔,廉贞受制于他,只能用冰冷的视线瞪着他,“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想要你,时时刻刻都想要你……你怎么会知道呢?从一开始我要的就只是你,天喜不过是个幌子……”
    对上廉贞冰冷的视线,他也不觉得难过,自顾自亲了亲他的额头、眉眼,最后又落到唇上,强硬地挤进他其中掠夺……这不是两厢情愿,这是双方面的万劫不复。
    戴珠心中欢喜,眼中不见任何悲哀。深的、浅的,不可探求的愉悦。他有什么不敢的呢?他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廉贞……”他拉开廉贞的衣襟。
    “廉贞……”他的手开始游走。
    ……
    “廉贞。”他一直在笑。
    @x小廿 妹纸你帮忙发下剩下的吧- -


    2楼2011-12-17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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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廉贞哑然。
      他与戴珠之间的间隙,他和戴珠都是明白的。戴珠是个男子,就算他女子装扮再过美丽也还是个男子。
      即使他现在不愿意去想。但总有一天,戴珠的身份会暴露。廉贞星君的妻子,由美娇娘变成了美郎君。不光别人难以想象,他自己此时都还有些恍惚。
      晨光下廉贞的侧脸柔和美好,淡淡地似要出魂。
      “你总不可能就这样瞒着一辈子。”
      “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廉贞不觉一僵,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抬起沉黑的眸子,复杂地望着戴珠。最终低声问了一句。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
      “要我?”复杂的情绪瞬时充斥着眼底,廉贞面色一冷,心底似是有什么东西,原先破开了现在又开始结霜。
      “我要你……”戴珠走来,强硬地将十指扣进廉贞手中。
      记得是谁说过?唯有十指紧扣,才有恩爱缠绵?戴珠实在是忘记了,他此时只说了一句话。
      是誓言还是玩笑,真心还是假意。可笑他自己都辨不清了。
      “我要你——”
      “与我两情相悦,相守一生。”
      ……
      第六章 天宫美人三万三,七成假相
      七杀星君是南斗第六宫,与北斗七星一向交好。性情一向沉静。
      听见同行的巨门星君在玉衡宫闲逛不知磕到哪处墙昏厥过去这样的消息,他也只是微微啊了一声然后继续稳稳当当地坐在正殿喝茶。
      一旁伺候的天奴看着冷汗津津,一边想着自家星君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边暗暗催促人去通报。
      好在廉贞总算没再让他们久等。换下第三盏茶的时候,他总算是来了。
      七杀放下茶盏,细细打量着廉贞。
      这应该是婚宴后他们第一次会面。早前庆贺战胜东夷的庆功宴上的时候他不在也没那心思,也就没有到场。时隔月余的见面,倒让七杀看出些许的异常。
      廉贞似乎……变了些?
      眯起细长的眸子,七杀正欲再细细分辨,却听廉贞淡淡开口。
      “七杀。”
      七杀站起身,温和地朝他一笑:“许久不见,可还安好?吾友。”
      吾友。
      廉贞稍显冷肃的脸色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微霁。
      走过来坐下,问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七杀这朝来是有什么事?”
      七杀不同于璇玑,璇玑或许会因为无趣来寻他打发时间,但七杀却不会。
      而廉贞突然间却想到了巨门,现下看来,他跟七杀,大概是同行而来的。那暴躁的小子得罪了戴珠被打昏了过去也不晓得醒了没有。
      前任巨门星君殒身。现今的这巨门到底……还是年轻。
      七杀缓缓地开口,“吾这朝来,是来向吾友赔罪的。”
      “赔罪?”廉贞不觉有些意外,但还是听他将话说完。
      七杀道:“……关乎戴珠公主。”
      七杀的话很短,寥寥几句却在廉贞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脸上微微的发白,手也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七杀见他如此,料想他与戴珠之间必是发生了些什么。不禁拢起眉,略显出忧虑的神情来。
      “……仍是发生了什么吗……”
      似是低喃。七杀微微有些失神。早前他在廉贞婚宴上,仅露了个脸便打道回了洞府闭关修炼。关乎其外所盛传的种种关于廉贞的消息,都是在日前才知道的。
      更甚者,若不是巨门兴起、要来玉衡宫走一遭。他甚至还不知道廉贞跟戴珠的这一遭。
      “吾友——”七杀见廉贞眉目中展出异色,下意识就走过几步。恐他做出些什么来。
      “无碍。”廉贞稳了稳情绪,朝七杀挥挥手。“让我好好想一会就好。”
      七杀微诧,但转而一想,抿着唇垂下头。再坐了一会便告辞回了洞府。
      


      12楼2012-01-01 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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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琅嬛阁中烟霞袅袅。一壶清茶注入杯中,热气氤氲,香气怡人。身旁佳人眉眼如画,举止清雅。容貌极致以至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这是琅嬛阁的侍书仙官,九微元君。
        名副其实的天界美人。
        说名副其实是因为天界仙娥容貌大多娇艳无双,却多是后天修炼而成,心神不定,容相即破。
        而这九微却不是。人说月宫姮娥仙子美貌非常。但真要论,天界真要比她美得去的仙娥数不胜数,却又始终不及她有名。问其究竟,到底不过因为,她的一张脸,是真的。
        天宫美人三万三,七成假相。
        而九微就是这三万三中的另三成。
        眼下,这位名副其实的美人端着茶盏细茗一口,抬头望向旁边的廉贞星君。微微一笑,眼中纯净清明,笑容浅淡却让人如沐春风。
        “小舅舅。”她细声唤道,放下茶盏。她与廉贞同期成仙,而在凡间的时候则是同族的血亲。叫上一声小舅舅,无可厚非。“你倒是有什么事?”
        廉贞不答,端起茶盏,凝视着杯中渐起的烟雾,平淡的神情中看不出任何。
        九微微叹,道:“从前的时候,我只道贪狼常来。他走之后,旁的谁不说,你跟天喜君倒是常来了……只不过天喜来此处是消愁,你来又是作些什么?”
        廉贞仍是沉默。九微指尖微抖,试探道:“……为了戴珠公主?”
        廉贞只沉声道:“你最近……倒不常来紫微垣了。”
        九微知他特意错开话题,也不去纠缠,就着这问题微蹙眉,轻声说:“那倒的确。早前我去紫微垣大多拿了贪狼做借口,现在他不在了,难道还拿你当借口死赖着去见他么?九微虽不才,但也还有些廉耻。何况这琅嬛阁的差事,其实也容不得九微日日往紫微垣跑。”
        她的口中的他,廉贞是明白的。九微与他们那高高在上的紫微帝君在凡间的时候有过一世情缘。待到天界,又似乎什么都散了。实在是命运弄人。
        “你甘心?”
        “不甘心。”她把指尖探入茶盏,轻点水面,散开涟漪,却似乎散不开她脸上的平静。“但无可奈何。我与他一世孽缘不假,天上人间都计较了三千年。现在放弃我又怎么能甘心?可那三千年,却只是独独我一人的三千年。他回了天上,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忘记了。知我一人独守过去,又有什么意思?”
        “一个人的喜欢,到底拼不成两个人的爱恋。”
        一个人的喜欢,拼不成两个人的爱恋。
        又是一片沉寂,九微低下眉目,似在回忆着什么。廉贞坐在一旁,他本就不善言辞,此下也无心思去说些什么。
        他来琅嬛阁,原本就是为了求个清净。
        可真要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他又无法静下心来。
        贪狼失踪,天喜疯癫,红袖殒身……他所熟识的人,接二连三都出了事。一时之间,他竟是想要找个能静心的地方都找不着。
        廉贞喉咙滚动了下,缓缓出声:“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他开始说,大概就连自己都想不到竟然能那么平静的说。从一开始奉旨娶了戴珠,到出征东夷看见贪狼再到回来知道红袖殒身的消息,再到七杀登门……巨细无遗,却小心隐下戴珠的性别,只说是其他。九微静静地听,并不插话。
        听到贪狼处淡淡地说了句:“想不到贪狼还是着意着这天界的……从前的时候我都以为他没有心。”
        廉贞道:“他只是不懂。”
        可单是不懂二字,就已经足够伤人了。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所想的。
        九微又说:“小舅舅或许并非,如自己所想那般憎恶戴珠公主也说不定。”
        “是吗?”
        她眸光微转,“你在动摇。”
        “动摇?”
        “动摇。”九微手扶上茶盏,盏中茶水已凉,她翻手将茶水倒入一旁的水盘,起身再沏,“若真是憎恶,那听见巨门星君在酒中下合欢药的消息,你也就不会动摇。小舅舅,说到底,你太寂寞了。”
        也寂寞了太久。
        廉贞重复道:“寂寞?当神仙的,自然都是寂寞的。耐不住寂寞,怎么会是仙。”
        “可他又说,他要我,与他两情相悦。这也是因为,寂寞吗?”
        


        13楼2012-01-01 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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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青纱帐暖红酥酒,何妨回首
          夜色凉如水。廉贞自琅嬛阁打道而回。回到玉衡宫,刚步入正殿,却发现已有人在殿中等着。
          戴珠就站在殿中,一袭绿衣,头上难得朴素地只别了一支璃玉簪,依旧是风华绝代。他看见廉贞走进来。淡淡地开口:
          “出去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廉贞脚步一顿,下一刻却从他身边错过去,“有必要吗?”
          “难道没必要吗?”霎时戴珠转身,拉住廉贞的手,声音满是风雨欲来的预兆,“廉贞,我们是夫妻。”
          “夫妻?”他冷冷看他一眼,“有我们这样的夫妻?放手。”
          “这是第二次,你对我说放手。”他紧锢着廉贞的手,力道适合,既不会让廉贞感到难受,又不至于让他挣脱开。“我真难过。”
          “上次我对你说的是松手。”廉贞冷笑,“你还不放手!”
          戴珠眉轻挑,唇边即刻挂上抹笑。“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刻骨铭心,没齿难忘——你再不放手,就休怪我兵刃相向!”
          兵刃相向吗?戴珠垂下眼睑,手上却松开了,他凉凉开口:“廉贞,你别忘记,你打不过我的。”
          “打不过又怎样,大不了一死。”
          “真薄凉……昨天晚上的事情,你都忘记了吗?”
          “记得又怎样,忘记又怎样?”
          “忘记了……我们再来一回如何,嗯?”戴珠欺身上前。举止轻佻,手抚上廉贞的脸——
          ……
          …………
          ………………
          廉贞完败。他咬牙切齿的推开这没羞耻心的真?男人,咬牙切齿地怒视他:
          “一个大男人扑那么多粉你就不难受么!?”
          这话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看向戴珠,他也是察觉了什么,唇角弯弯,满眼的璀璨生华。
          “你刚说什么了?再说一次?”
          廉贞脸色难看,咬紧牙不肯再说一句话,神色中带了几分困窘,紧盯了戴珠半刻,最后竟是拂袖仓皇遁走。
          戴珠笑眯眯看着他遁走的背影,缓缓提醒道:“明日咱们还得赴百花仙子的宴,我会记得少擦些粉,所以夫君也务必记得穿那件玄色的袍子呀。”
          呀你个头啊!廉贞当下又是一个踉跄,最后还是稳住,在转角处失了踪影。
          千年一遭的百花盛宴自然是来了不少神仙的。
          早前廉贞星君跟戴珠公主那一遭在天宫传得沸沸扬扬。这次见廉贞戴珠一前一后,同时到场,各路神仙都不免有些惊讶。
          原先是以为……戴珠公主多半到场,而廉贞星君则不会露面。
          天庭的怨侣……并不少。可今下看戴珠笑吟吟跟各路神仙打着太极,廉贞星君虽仍是冷着张脸,却也没表现出什么不耐的模样来。
          怎么着也不能说是怨侣吧!
          毕竟廉贞的性情大家都是明白的。他突然热情如火起来,旁人只会觉得那是别人扮作的、实在吃不消。关注了一会没发现什么笑话可看,揣着一颗八卦的心上前搭讪无果的神仙也渐渐都散了。
          把上前搭讪的神仙打发走。戴珠轻轻舒口气,微微侧过脸。这次赴宴他未饰脂粉,头上也仅是那一根素净的玉簪挽起,白衣翩翩,少了媚气多了几分英气。和着旁边廉贞的一身玄衣,倒有几分佳偶天成的味道。
          天宫中雄雌难辨的美人多了,他也不怕会穿帮。顶多也就有几个人觉得他今日的模样英气了些……
          倒也符合廉贞的要求。反正戴珠也不是真女人。描眉抹粉这样的事不做也乐得轻松。
          “我记得百花仙的百花酿酿的极好。”
          廉贞道:“你想喝?”
          “你说呢?”戴珠轻笑,“虽然你酒量不好,但小酌一杯总还是可以的吧?那百花酿是百花仙压箱底的宝贝。多年前喝过一次,那滋味我至今难忘。你不喝就可惜了。”
          廉贞沉声:“既然是压箱底的宝贝,那就不是你想喝就能喝到的。”
          “那可说不定。”戴珠噙着笑看他,“如果我拿了过来,你是不是该有什么表示?”
          “什么表示?”
          “比如,亲……让我亲一口?”戴珠道,“让你亲我一口多半是不可能了,闭上眼睛让我亲一口,你既得了美酒也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
          


          14楼2012-04-21 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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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廉贞沉默半晌,终于抬眼看他,“如果你拿不到,又该如何?”
            “廉贞想如何?”
            “这些时日跟你纠缠,疲于修炼。后日我要闭关。我知道你好本事。若你拿不到,出关之前,不许扰我。”
            戴珠眉眼间满满是志在必得,听到这样的条件也不作惊讶,只道:“你要闭关,我怎么不知道?”
            “……”
            “罢,那我也得加个条件,如果我拿到了百花酿,你闭关的时候,我要在旁边看着。”
            他对这人……似乎放纵了些。
            明知修炼时不该有旁人在场的……
            廉贞暗暗叹口气,冷漠的脸上微微有些恼意,却也是如昙花一现,转而不见。
            他并不打算原地站着等戴珠拿酒回来。四下看看,倒也发现了些什么。
            他不远处,站着几个神仙。其中锦袍鹤发的神仙,赫然便是他那丈人、戴珠的亲爹,南海龙王敖殷。
            不上前打声招呼实在是说不过去,廉贞思忖一会,迈步走上前去。
            南海龙王正跟旁边的神仙谈着什么,说到兴起处,简直是恨不得施个法诀,好让旁边人亲眼瞧瞧。好半晌,才发现朝他走来的一身玄衣的清俊青年。
            这青年一脸冷漠,他看着眼熟却一时半会也想不起到底是在哪看见过他。还是旁边的后生神仙记性好,看见那人,殷切道了句:
            “廉贞星君也来赴宴?”
            ——居然是廉贞。
            南海龙王微僵,脸色即刻古怪起来,但他掩饰的极好,下一瞬便被几乎虚假的亲切神情掩上。
            “廉贞星君。”
            旁边的神仙倒也识相,笑着打了个哈哈,就告了声走到一边去给他们丈婿二人留个空间。
            “丈人见外了。”廉贞打量着他的神色,客套道:“廉贞既娶了戴珠公主,又是晚辈,丈人直呼廉贞姓名便是。”
            听到戴珠这个名字,南海龙王脸色却又难看起来,却又不自觉,眼里似有几分惧意,又掩下,古怪到了极点。他殷切问道:“哦……廉贞,我那不肖珠儿可有做了什么错事——”
            “公主乖巧,怎会做错事,丈人多虑了。”廉贞看他神色古怪,心下疑窦,面上一片平静,并不点明。
            “是这样啊……”南海龙王声音渐低,眼中不知为何染上苦涩。
            接下来都是些套话,廉贞本不是善谈之人,南海龙王看模样也无心交谈,半晌后便告辞众仙回南海去了。
            廉贞心知古怪,却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而这一会的空当,戴珠依约拿了酒回来。他一身素白,眉眼风流,动人欢喜的模样十分潇洒快活。
            他拿着小坛子酒挨过来,见他神色有些奇怪便问道:“怎么了?刚刚有人过来了?”
            廉贞下意识不想让他知道方才发生的事,微微咳嗽一声收敛了脸上神色,看着他怀中酒坛,道。
            “你回来得倒快。”
            廉贞果然是个没酒量的。一坛的美酒,他刚抿了两杯就不胜酒力的倒了。所幸虽没什么酒量但还有点酒品,和着一身酒香在一边安静的睡了。
            廉贞星君醉酒的模样天界诸仙少有见过的。不断有不识相的神仙拎了酒上前来要跟廉贞推杯换盏。说白了就是想来看笑话。可都被一旁守着的戴珠笑盈盈地挡了回去。
            少有人会想刁难一个美人的。神仙们自视甚高,碍着面子里子,并不会太过难为他人。
            而美人这样事物,就是放在手上怕摔了,放嘴里怕融了。娇滴滴的弱不禁风……却赏心悦目让人宠着心甘情愿。
            戴珠长相当然是美的。说话的腔调神情,也都是恰到好处。试问一个美人柔了声音,用哀求的神色待着你,你还会想要刁难吗?百炼钢都得化成了绕指柔。何况他们还不是百炼钢,只是个上不来台面的小神仙。
            而真正得道的神仙,怎么、也得是像他眼前的模样气度才算过得了关。
            戴珠分神看看廉贞,确定他一时半会是醒不了。拂袖提起酒坛倒了两盏酒,拿起一盏,便往前飞去。
            不偏不倚,正好落到那人手中。
            那人也不跟他客气,仰首喝下这酒,托力把酒盏送回台面上,刷一声展开手中竹扇,在四周下了个禁制,才望着戴珠,不温不火,缓缓道了句。
            “原来是你。”
            戴珠低声笑起来,眼中波光潋滟,似碎了一地的星芒。万种风情尽敛一笑却让人莫名心寒。
            原来是你,原来……是谁?
            


            15楼2012-04-21 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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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制之中没有任何,踱步其中,就如同漫步虚空一般。这种刚离开了黑暗,却又踏入另一种形式黑暗的微妙感使得戴珠不自禁的想笑。视线移到光源处,却见一树辉白,迎风摇曳。
              ——这禁制之中,是不会有风的。
              更直接的说,这禁制之中是不应该存在生灵的。仙花仙草虽是要存活于灵气充沛之地……但若这灵气太纯粹霸道,亦不能存活。
              戴珠隐隐能猜到几分,设下这禁制的仙君的身份了。
              那这所谓的幻琼……是那时候的遗留?
              廉贞沉默许久,仍是应了他:“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罪。”
              他微微失神。
              什么东西,才称得上是不该存在于世的罪?
              *
              闭目清心,在幻琼旁盘膝坐下。廉贞这些动作都做得干净利落,却仿佛视戴珠于无物。
              那辉白的幻琼像是活物一般,簌簌抖着枝叶,让戴珠不自禁想到撒开蹄子撒欢的畜生。而明显的,廉贞虽称这畜生是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罪,感情上对它却并不十分冷漠。
              戴珠殿下想到了十分久远的当年。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杂草的生命力总是强盛。他对这一点有切肤之痛。
              丁点大的苗子长开了,总会变得可怖。
              这么株幻琼长在这么处地方,若有一日能修炼成形,指不定会成为他的心头大患。
              戴珠并不软弱。但有些事,并不是你不软弱就可以解决。在适当的时候心狠手辣,是必须的。
              他在这头胡思乱想,冷不防看见廉贞睁开眼,看向他,微微一怔,下时绽开一抹从容镇定的笑。
              廉贞不自禁冷哼一声。戴珠道:“累了?”
              自然不是。廉贞不过是觉得有些不妥。
              他看了戴珠好一会,像在思忖着些什么,神色依旧冷漠,只是那沉黑的眸子散出的光华却容易叫人误解。
              “戴珠。”
              “嗯?”
              “你出去吧。”
              “廉贞是觉得不自在?我并不会做些什么……”
              戴珠唇角微敛,“怎么了?”
              “闭关。”
              幻象初升,琼花初灭。他身后的幻琼轻轻摇曳,落下簇簇辉白的光叶,还未触及什么,便散作了虚无。这样光景下的廉贞的容色,也变得飘忽起来。
              “等出关了,我自会去找你。”
              他大概不明白,这样的回答,到底有个什么意义。
              *
              白驹过隙,流水年华。
              冰冷的太微玉清宫内,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迎来了一位故人。
              所谓故人,要么死去很久,要么久未相见。他面前这个显是后者。
              这所谓的太微玉清宫太过冰冷,天帝仍是那副面貌,银白面具覆于面上,冰冷寒气渗进眼中。他手边的一盏茶,已然残冷。
              他的故人从门口走来,衣袂飘飘,唇边带笑。
              “天君。”
              


              17楼2012-04-21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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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红笳琵琶朔声寒
                不否认我是想写这样一个人。强大骄傲,美丽并总是爱笑。
                从开始到最后,盛开至凋零。一路笑到破碎仍能保持冷静的神。
                因为他也许是最能领会痛苦的。
                2012.1.26 于归途记于火车
                廉贞星君的一场婚事是整个天界最大的笑话,虽尚无人知晓。
                天帝最憎恶的就是笑话,偏偏他却是这一笑话的始作俑者。——没有他那一道旨意,廉贞星君与戴珠公主,原本并无交集。
                而他对面的故人。
                是共犯。
                洪荒时声名最为血腥狼藉的龙神、如今少再露面的一族的尊主。
                天帝还记得他叫尊天。
                从一开始,那南海的戴珠公主就被调了包。至始至终,与廉贞星君朝夕相对的那人,叫做尊天。
                尊臻天极,坐拥四海。
                ……如斯讽刺的一场闹剧。
                天帝弄不知道尊天想做些什么,也不屑于知道。
                他的职责,是维持天地秩序轮转,除此之外的其他,只是冰冷虚无。
                太微玉清宫外的仙侍很快奉来了茶水,香气袅袅,温度适手。
                尊天细抿一口茶水,抬眼去看坐在高台上的天帝。多少个千年不见,他在此间此处,竟宛如不变。
                但终究没有真正不变的事物。
                亘古不变的,不过岁月、时间。
                他放下茶盏,眯起眼,缓缓道:“可还安好?”
                天帝道:“如常。”
                即是不变。
                他的岁月里没有变幻。永远的枯乏无味。尊天低笑一声,他原本眉目便生得极为俊秀美丽,这样一笑,眉目流转生华,十分动人。
                “天君,你在此处,呆了多少个万年了?”
                尊天并非单纯为了叙旧而来,那高高在上的天界之主自然是明白的。怎样的开场,都无所谓。天帝银白面具冰冷,如同他丝毫不带感情的脸:“有意义吗?”
                自然是没有。尊天眯起眸子,像只急待狩猎的危险的兽,扯开唇角,吐出微妙的句子:
                “天君,你知道什么是幻琼么?”
                *
                廉贞做了个梦。
                做梦对于一个已经得道了的神仙而言,实在是件古怪而稀奇的事。
                他从完全封闭的禁制中醒觉,看见依旧散着辉白光晕的幻琼簌簌抖动,散下光叶,不及地却已消散。
                一场古怪而模糊的梦。他扶着额,想不起自己是什么,陷入梦境。
                梦境之中的记忆,他记不分明。里头的人、物、事都像蒙了层灰纱。但有一件事,他是清楚的。
                那是他为人时的情景。
                即是说,他那被仙法封印住的记忆开始破裂延醒,并且不可阻挡的、画面日趋清晰。
                他撩起耳际的一缕发,三千青丝,此刻隐隐掺杂了刺眼的银。
                刺眼预兆的不祥。
                他合上眼。
                不祥延醒的记忆,不祥生出的白发。
                天人五衰。
                *
                雨打枯荷天地冷。
                一片静谧。
                廉贞推开窗棂,窗棂镂空成荷花的图样,光从外出打进来。似要扫清此间阴霾。外头大概是雨师在行雨,淅淅沥沥的水珠子连成线,一道道错落成了帘。
                微微的冷。
                他指尖触到袖口,依旧是玄色连云水草纹的袍子,浓黑如墨。眉目间有化不去的寒霜。不知是人衬了衣裳,还是衣裳衬了人。这样看去,整个人英挺如枪,冷冽如枪,见不着半分的温情流转。
                或许是因为他将那些情都藏进了尘埃。
                不久后书阁口被叩响,走进了猎猎红衣似血,凤眼微挑,有几分狼狈却仍是风流薄幸佳公子模样的天喜。
                天喜看着杵在窗前的廉贞,微微恍惚,苦涩至极而又无可奈何。
                “我找不着他。”他道:“你在东夷战场上看见的,真是少乙么?”
                “牵星引月铛,是贪狼的法器。”
                “……我明白。”
                他转过身来看天喜。
                当初得到那消息时有多欢喜,如今便该有多痛苦。
                纵观天喜这一世,天上人间,求而不得,得而又失……一世为情所困。
                


                18楼2012-04-21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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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叹他痴狂一世,却始终进不到贪狼心底。
                  也不过,那才是真正的贪狼星君。
                  无喜无悲,无欲无求。
                  足够残忍。
                  廉贞并不多爱说话,天喜心事重重,也并不多话。在书阁中站了一会,突然道:
                  “廉贞这里……有什么,少乙先前的旧物吗?”
                  廉贞顿了顿,沉吟道:“有是有,不过……怎么?”
                  “我想要。”天喜似是自嘲,掩住眼,声音平淡却透出哀戚,“你知道睹物思人多少还有有个物……可他什么都没有留给我,我想要,也只有找你们要了。”
                  廉贞沉默,在旁边书橱上翻找了一会,找出了个用白缎包裹着的东西。
                  英雄垂暮,宝剑蒙尘。是对一个武将的末路。他手上的物事显然久未动过,柄上蒙了尘,白缎稍稍往下拉,顷刻断成两截,飘落于地。冷冽寒息肆无忌惮的扑面而来。反手而握,刃上映出他无表情的脸。廉贞一抛,匕首在空中转了几转,最后落入天喜手中。
                  “拿去吧。”
                  天喜垂着眼睑,手抚上匕首的刃面,唇角微动。
                  “……多谢。”
                  廉贞道:“离开玉衡宫,你要去哪里?”
                  “谁知道呢。”他笑得轻薄,触及廉贞沉黑的眸子,无奈地叹口气,“仍是……去找他吧。天下地下,总有一天能找着的吧。呵,对了,半月后天帝寿宴,你去就替我告声假吧,我便不去了。告辞。”
                  *
                  天喜走了。
                  廉贞在窗前站了一会,雨师不知道什么走了。雨后的庭院里,花开正艳。
                  他喉结滚动,拿起放在旁边的茶,仰头灌下,冰冷涩口。
                  浑浑噩噩走到寝殿,推开门。殿中人略显惊讶,看着他,问道:“廉贞?什么时候出关的?”
                  还是那张脸。廉贞张口,想叫他名字,最后确是无果。他合上眼又复睁开,如此重复数次。声音却仍有些颤抖。
                  “你……陪我走一趟人间可以吗?”
                  第十章 九歌一曲祭轩辕
                  既说是走一趟人间,自然免不了各种的走程序。
                  如斗战胜佛般视天宫律例于无物的疯癫纵是千万年也难出一个。而中规中矩,刻板自律的廉贞星君向来是这天规的忠实拥护者。
                  而那尊天待廉贞向来纵容。廉贞星君说走一趟人间,他……又岂会不从。
                  即使说是到人间走一趟,却说依着廉贞的性子,自然不会有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
                  在云雾之中吞吐腾驾稍久,边落到平地上、尊天稍站定,望一眼四周,随口问道:“到了?这是何处?”
                  廉贞走在他身前。低声答道: “迦南山。”
                  迦南……山?尊天扯扯唇角,仔细打量起四周。在平地上四望,望得实在算不得远。但天上神君又岂会为此所限?这周遭俱是荒凉枯败的景色,整座山笼罩在一片黑气之中,一片死寂,很是不妙。
                  尊天桃花眼微眯,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抿起。
                  收回视线正待询问廉贞为何带他至此处时,才发觉刚刚还在他面前伫着的廉贞不见踪影。
                  他并不担心廉贞会出什么差错。
                  在这凡尘俗世,伤得到他的人寥寥无几。但他心底隐隐升起的几分燥意却像是昭示着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某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翻手捏出个寻踪的法式,但光华在他手中如同遭到了压制,还未释放便有湮灭于掌心之中。
                  又是禁制。法术遭禁的感觉实在不好。尊天却笑起来,眼底流光暗转,却是一片冰寒之意。对于脱出他掌控之外的事,他向来不喜欢。
                  正如天界不会有人无故去触尊天的逆鳞,廉贞也不回去做无缘由、无意义的事。冷静自持这四个字或许就如烙印,铭于表里。
                  而东华帝君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天道循环,因果报应。
                  待尊天寻到廉贞时,廉贞正与一条龙缠斗在一处。
                  那龙通体金黄、威武雄壮,却是魔气冲天,煞气沉沉。
                  禁制之中不动术法,与它对峙的廉贞神情冷肃,不敢放松,余光刚扫到尊天,微一分神,那金龙抓着空隙,巨大的龙尾便朝天打来。
                  


                  19楼2012-04-21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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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险险避过。左脸却被划出道痕来。艳红的血顺着脸颊下落,廉贞微蹙眉。看着尊天,威胁了句,“不许动手!”便又加进战局中去。
                    尊天不以为然地扯扯唇角。
                    廉贞并非手握杀戈之星,但若有必要,杀戮在所难免时,亦回戮神魔,卫其道。这原本就是他的职责。
                    而这神魔,包括一切逆天者……甚至于入魔的故友,其所倾心之人。
                    尊天看得饶有兴致。回想方才一直暗中跟从的侍从的回禀,桃花眼微眯,带着几分恶意,靠在一旁镇魔石碎体上,冷眼观战。
                    那金龙的身份,倒并不复杂。被镇于迦南山下,又是条金龙,廉贞那句不准动手……实在是好猜。只是少不得牵扯到三千年前的一桩旧事。
                    那时尊天避世已久,在封地之中对界外之事一概不管不顾,知之甚浅。但那一战他仍是略有耳闻。
                    三千年前,天界同东夷曾有那么一场战役。东夷蛮类之凶悍可谓是源远流长。就如先前那一仗,天界同样是损兵折将不少,但也还是勉力镇下东夷。而这战中殒身的九天将领,有一个,叫九歌。翔集九天,乃一尾金龙所化,英武非凡。与当时的廉贞星君既如师徒,又是挚友。
                    而当时的战场,说来倒巧,就在这迦南山上空的天幕之中。
                    殒身的神将,入魔的神龙。
                    尊天看了一会,便觉无趣。他人的爱恨情仇,跟他并无甚关联。即使这爱恨情仇主角之一是他倾心之人也一样。
                    他要的东西,向来是握在掌中的。就算是沙烁,他也不会让分毫漏于缝隙。而至于他的过往、爱恨、悲欢……种种、种种他皆不在意。
                    他唯一在意的,只是那被冠以廉贞之名的星辰。
                    不知不觉,远处的缠斗正落下帷幕。他恍惚着看过去,玄衣的青年银色的长枪刺破那金龙的逆鳞。凛凛寒光,势不可挡。妖娆艳红的血液绽开,青年冷肃神情竟带了微不可见的悲意。尊天下意识摸摸自己心口,有那么一瞬间,竟以为那长枪刺破的、是他自己的逆鳞。
                    那金龙悲吟长啸响彻云霄。廉贞的长枪刺破他的心口,但他自己也不见得好到哪去,金龙的利爪刺进血肉,再进半分,就得刺进心口。而那个地方……便是他星元所寄。
                    他对他到底还是心软。
                    不然将要烟消云散的便不是他了。廉贞闭上眼,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而渐渐的又成了磅礴大雨。倾盆砸下,洗刷着他们身上的污血,而眼前的金龙啸声渐小,最终竟是变成了微不可闻的呜咽。而源源不断的黑气从它身上散开,龙形渐淡,看得出不多时便要烟消云散。
                    这场雨,此时看来,如同一场盛大悲伤的祭礼。
                    …………
                    ………………
                    金色的巨龙终于消散,廉贞缓缓地倒在冰凉的地上,脸上惨无血色,却带着解脱般的苦笑。
                    他合上双目,气息淡得几乎没有,低声呢喃。
                    “九歌……”
                    


                    20楼2012-04-21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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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千年浮华如一梦,刹那桑田沧海 摘星楼上狼烟乱,如今踪迹难寻
                      接继的几日,廉贞的情况并不大好。外伤好得倒是快,只不过,神色总是阴沉。时不时的就晃神,沉黑的眸子里淀下的,似乎已经超出了尊天的考量。
                      而凡间并无什么特别招尊天青眼的物什,不过风光倒还尚佳。既然一时半会也回不了天界,看看这红尘万丈,山河万里,倒也自在惬意。
                      ·
                      尊天并不忧心廉贞就这样一蹶不振。
                      原因也简单,若堂堂廉贞星君这般容易一蹶不振,那他也不用花了那么心思去讨他喜欢钟情。
                      如果廉贞是这样的。尊天想,那他大约是正眼都不会看一个。
                      着实是乏趣得很。
                      他一边念念想想,侧目看看站在他身侧的廉贞。他神色冷漠,前几日那种黯沉的色泽,在他沉黑的眸子里再不复有。
                      他并非看开了,只不过如常的沉在了心底。
                      其实也未尝不好。
                      大凡是个活物,谁人心底没个念想。
                      ·
                      缓行缓步过了月余,他们恰巧路过一座曾经叫朝歌,如今叫沬县的城。
                      而这座城,与廉贞有过太多太多的纠葛。
                      廉贞在斑驳的城墙外站了许久,最后缓慢地、几乎带着几分犹豫的,搭上青石的城墙。仰起头,天穹苍蓝。原来人间已经过了那么多年。
                      他突然有些茫然。
                      他知道天道有常,道法自然。亦知道人世沧海变幻桑田不过眨眼……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一只手按上他搭在城墙上的手,温热的吐息喷在耳际,似乎是诱导。
                      “世事变幻,本就无常。即便是你我,也并非是亘古不变的。”
                      “你是这样想的?”
                      “不然?”尊天呵着气,斜着眼睛看廉贞,桃花眼半阖未阖,柔光流转,活脱脱就是个妖孽。
                      廉贞向来不受他蛊惑,冷冷白了他一眼,甩开尊天的手,径直入城。
                      ·
                      千年浮华如一梦,刹那桑田沧海。
                      摘星楼上狼烟乱,如今踪迹难寻。
                      廉贞在沬县转了大半天,直到斜阳余辉残照时,才缓步进了一家酒肆,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坛子的酒。
                      他神情依旧冷然,沉黑瞳眸映着尊天的影子,却又似乎并没将他放入眼中。
                      抱着酒廉贞一路朝西走,走到城外回头看了看那斑驳的城墙,停下一回继续走。尊天从容跟在他身侧,无论廉贞走得多快,总是比肩而行。
                      这算是他小小的坚持。
                      *
                      在沬县城外的一处山林,廉贞终于停下,他撩开下摆坐下,手按在酒坛子上,目光微的有些飘忽,茫然柔化了冷硬的线条。
                      尊天跟着坐下,变出两只竹盏,径自挑开酒封,不多不少正好斟满两杯。
                      茶半酒满。
                      他停下动作,扶起一杯先自顾饮了。入口酒液味道粗糙,却烈得很。辛辣的味道直冲上来,一时半会,竟是呛着了。
                      尊天小咳了一会,正要停,却听旁边廉贞冷不丁开口。
                      “再过百米,便是摘星楼。”
                      殷帝子辛当初自焚之所。
                      殷帝子辛当初自焚之所。
                      尊天放下竹盏,挑着眼睛看过去,廉贞握着竹盏,视线望着前方,有些木然。随着他目光看去,是以山林尽野,根本没什么摘星楼。
                      廉贞所说的摘星楼,早在千百年前的一夜,烧成了灰烬。那大火连绵了三天三夜,烧红了双眼,也杀红了双眼。殷红的血,赤红的火,交织在一起,一切成了虚无。
                      尊天哦了一声,听廉贞继续说:“摘星楼下,便是昔日殷商龙脉。”
                      “嗯。”
                      “九歌……曾是殷商的护脉龙神。”廉贞说罢,垂下眼睑,握着竹盏的指尖微微发白。
                      此时月白风清,新月初升。尊天坐在一侧,听他这样说,微微一笑,依旧是从从容容。
                      “廉贞,我明白。”
                      说到底,他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许多事,在最初的时候便可以一目了然。
                      三千年前的那些旧事,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九歌身死,而他佑护的殷商自然无法长久。之后恰逢天罡错乱,七元下界。廉贞在这人世里遭遇的种种……不说也罢。
                      廉贞啊廉贞,今时今日,你把我带到此处,是真真明白了我的心思了么?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拒绝?
                      尊天唇角微挑,现出好看的弧度。那一坛子的烈酒让廉贞干了大半,一杯接一杯,全然不顾自己实在没什么酒量。不久便蹙着眉,侧着身子昏睡了过去。手里却还牢牢握着那竹盏。
                      他想他实在是难过的。
                      只是难于去表达。
                      心中默叹一声,尊天低下头,趁着他的手,将那半杯子未竟得酒液一饮而尽。顺势把人搂过来,并不多做手脚。
                      望着满天星辰,自然而然想到当初替入玉衡宫的那一夜,他与廉贞喝下的那一杯不情不愿的合欢酒。
                      从那时至今,也有八十日有余了吧?
                      *
                      廉贞醒时他早不在那片荒山野地,而是回了玉衡宫中。躺在床上,衣袍有人细心地给他褪下了,也细心的给他掖好了被子。
                      而殿中灯光微暗,除廉贞外再无他人。
                      提眼轻瞧,在不远处的茶几上发现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嗅着味道,该是醒酒的。
                      他从床榻上起身,墨色长发倾泻而下,眉目冷清,却也俊秀。廉贞对着衣橱望了一会,伸手的时候避开那人给他准备的玄色衣袍,独独取了他从前时候穿的一袭白衣。
                      玉冠紫绶,白衣翩然。
                      水镜中映出他此时的模样,却不觉让廉贞觉得有些陌生。
                      这原本该是他最熟悉的模样。
                      他阖上眼,撤去水镜,正要出殿,看见那杯热茶,还是顿了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其实味道还不差。
                      *
                      坤元中宫界……太微玉清宫。
                      对于这个地方,廉贞既不陌生亦不熟悉。他每每来此处,皆是情非得已。
                      在殿外侯了一会,便有神将现身引他进殿。
                      太微玉清宫依旧是如旧时冰冷,光是站着,便觉得那寒气透了骨。
                      便如同天规律例,冰寒,毫无情面可讲。
                      ——第十一章 千年浮华如一梦,刹那桑田沧海 摘星楼上狼烟乱,如今踪迹难寻FIN——
                      


                      21楼2012-04-21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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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13706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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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楼2012-08-25 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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