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漫爱爱吧 关注:55贴子:1,817

【小说】怀殇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怀殇
这年春晓,他奉旨迎娶南海戴珠公主,大婚。
这年春尽,他受劫雷数道自请诛仙台,求死。
不过三月。
天作之合,不过怀殇。
我总以为,只要我情深一片,便终有一天能够得到他。只可惜……
——终究不是。
壹 大婚
他成亲了。
换上红娘巧手织就的婚服,在着南海龙王、紫微帝君面前行过礼,执着红绸跪拜天地……最后从月老手中牵过新娘步入新房。
水到渠成。
廉贞阖上门,叹了口气,英挺的眉宇染上困倦,他转过身在放置着酒器的桌前坐下,沉默了一会,他抬起头,不意外坐在新床上的新娘已经主动卸下了凤冠,坐在床上正沉着双眸打量他。
长发如墨,姿容绝丽。南海戴珠公主的样貌自然是极好的。也是……天帝难得给指一次婚,又怎么会差。
可廉贞看着偏偏觉得像是有块大石堵在胸口,再是好看的容貌也索然无味。
他斟酌了一会,道:“戴珠公主……到底想做些什么?”
廉贞是个武将,平素来往的也都是些性情开朗的。实在受不了这样揣测来揣测去的。而且他也确实不明白的,当初为了天喜对他喊打喊杀的戴珠,怎么会一夕之间移情别恋答应天帝的指婚?
他很难不往糟糕的地方想。
紫微垣北斗七星,他是第五宫,样貌不差,清隽挺拔,使得一手好枪法,法术修为在七星之中仅次于首座的贪狼。在整个仙界也是拔尖的。
对于这番的天帝赐婚,他虽算不上排斥但怎么也不能算是欢喜。
戴珠公主掩唇轻笑,与当初挥着长剑追着廉贞打杀了半个天宫的形象差了个天差地别。
“是星君多虑了。”
她从床榻上站起,拖着摇曳及地的裙摆,步到廉贞身旁,执起盛着酒液的银瓶,将酒注入旁边的酒樽中。
戴珠端起一杯酒,先自顾饮下,再把另一杯奉到廉贞面前。
廉贞接过并不饮用,抬眼看着戴珠,淡淡道。
“即使我喝下这杯酒,你我之间也不会有任何转变。”
“可本宫已经喝了。况且不过一个仪式,星君又何必那么计较?莫不是星君……喝不起?”
廉贞垂下眼睑,“在下只是想给公主留些余地。既然公主不需要,”他扯出一抹笑,“在下也没什么喝不起的。”
抬手,仰头,冰冷的酒液尽落入腹中。廉贞从座位上站起,不再看戴珠一眼,踱步到与新床相对的软榻上——
对面戴珠道:“星君就这般讨厌本宫?”
他微微侧首,眉眼微冷:“在下多年不近女色。”
他为人素来自持,而美酒误事,美色误人。前者他酌量而饮,后者分毫不沾。
戴珠轻笑:“星君没有喜欢的人?”
“自然是有的。”他从善如流,“不过已经不在了。”
他这样的说辞一听就是推搪之词,戴珠又怎会听不出来?她眼底一冷,下一刻却敛眉低笑:“能上得了星君心的,想来自是极好的。”
“或许。”他解下束发的金冠,眉眼冷淡显然不愿再谈。解了衣衫,靠着软榻准备将就一夜。
等到夜深,廉贞睁开眼,了无睡意,从软榻上坐起。准备到花园走走,却倏忽发现本应在新床上熟睡的戴珠不知去向。
床上的枕被都是没动过的模样,旁边叠放着戴珠原先穿在身上的喜服。用凤冠压着,若是再加上一封辞别信、廉贞都能确定这戴珠公主是在新婚之夜弃了他这新郎官和着天喜君远走天涯私奔去了。
——只不过天喜怎么看也不像是喜欢戴珠的模样。
而戴珠也不像是那么鲁莽的人。
那这戴珠是上哪里去了?廉贞皱起眉,在原处等了一会仍不见戴珠回房,披上外衫——那件鲜红如血的喜服,拢了拢睡得些许凌乱的长发,推开门便要去找。



1楼2011-12-17 23:39回复

    这玉衡宫是他的地盘,要找起一个没有刻意躲起来的人自然简单。廉贞掐指推算了一会,再催动神识一探,很快就确定了戴珠的位置。
    确定对方没出什么事,廉贞揉揉拧得久了有些许紧绷的眉,在玉衡宫里散起步来。
    玉衡宫实在是大,一时半会也走不完。而廉贞正需要些时间来理清自己的思绪。
    对于这位突如其来的妻子,他不可能像璇玑他们说的那样视而不见,但要他做出百般缠绵的模样又实在做不出来……无论在天上还是人间,他都是个刻板无趣的人。
    浑浑噩噩想了很久,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先前确定的戴珠所处的花园来。廉贞抿着唇,犹豫了会,走了进去。
    但花园里的状况却有些出乎廉贞所想。他原先以为戴珠是睡不着出来散心,而眼前的……
    怎么说也太过惨烈。
    廉贞作为一个武将,长枪之下不知斩过多少妖魔。见血是经常的事,可却也未见过眼前的景象。
    他花园里凿出来的整一池的活水都是红的。
    血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廉贞脸色一沉,提声喊道:“戴珠公主?”
    “戴珠公主,你在不在?”
    ……
    数次呼喊后仍得不到回应,廉贞不免有些心躁。咬开食指正准备使寻踪的法术,一只手冷不丁横了过来,按住他的动作。
    “谁!?”廉贞脸色一变。
    “是本宫。”戴珠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低低的、像是在强自压抑什么。
    “戴珠公主?夜深了你在这里……”好冷。廉贞凝起眉,戴珠按在他手上的手冷得出奇,就单单是这样的肌肤相触,廉贞都觉得冷得刺骨,而诡红的液体顺着她手腕落下、手背在夜色之中闪着光,看上去像是鳞片……可戴珠怎么会显出鳞来?
    他想转过身看看究竟。身后戴珠的声音便响起。她声音低沉嘶哑,听不出半分娇柔动听,说是女声倒不如说像是个男人的声音。
    “本宫龙形不稳,此刻样貌难看得很……星君别回头、不许回头……本宫、本宫不想让你看到这副样子……”
    “有什么看不得的?公主既嫁于廉贞为妻,再……”他回过头,声音低下来。
    眉锁得更深。
    戴珠低叹一声,目光幽幽像是要把廉贞看出个洞来。
    “都说让你别回头了。”
    廉贞脸色难看之极,甩开戴珠的手,倒退两步冷声开口:“我倒觉得我回过头是件好事。”
    “可这样……我们便不能善了了。”戴珠道,望向廉贞的眼里像是没了阻挡,一汪春水柔得像要溺死人,“先前的时候、我还想着今夜要放过你,不然就不用受这样的罪了……可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该叫我怎么办呢……廉贞?”
    廉贞冷冷道:“那公主又让廉贞怎么办?”他仰高头,目光阴冷,“天帝下旨的时候可没告诉我南海的戴珠公主……竟然是个男人!”
    他对面的人依然长发如墨,容颜绝丽。但比起红烛下的娇美容颜,此刻的戴珠身上却有着一股不容错认的英气,加上他一身被血水浸湿的衣,廉贞清楚的看见他突起的喉结、平坦的胸部……
    他到还没眼拙到连个性别都辨不清!
    廉贞深深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即使他对这婚事不上心,对新娘表现得漫不经心!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娶个男人回家当老婆!
    戴珠依旧是笑,他身上鳞片时隐时现,漫了大半张脸,加之皮肤不断沁出血水,看上去十分可怖,偏偏他那眼神实在动人,话语也是极尽温柔:
    “你生气啦?是生气我不是个女人?还是生气我骗了你?”
    “若不是天帝赐婚,我又怎会娶你!”
    现在看来更是个错误!
    廉贞眼底冰冷一片。而眼前掠过一道影子,不知何时戴珠就立在他面前,面容扭曲,笑容却止不住,冰冷的、带着浓厚血腥气味的手欲抚上他的脸,被廉贞毫不犹豫避过。
    他犹不在意,看着自己的手,“对了,我这模样是怪吓人的……廉贞、廉贞……就算你不愿娶我也无妨,我可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和你在一起啊。”
    “——不折手段,在所不惜。”
    廉贞莫名的一阵心寒,当即怒目而视:“你到底想怎样?不怕老实说!”
    “和你在一起。”
    廉贞冷笑:“若我没记错,戴珠公主当初看上的可是天喜而非廉贞,再怎么说也应该是去找天喜而不是——”
    猝不防被推倒在地,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戴珠便压了下来,按住他想要挣扎的手脚,接着耻辱至极的唇齿交缠令他瞳仁收缩,几说不出话,激烈的反抗,咬破了唇,血腥在齿间漫延。
    “廉贞、”戴珠唤他,伸出手来抚摸他的面孔,廉贞受制于他,只能用冰冷的视线瞪着他,“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想要你,时时刻刻都想要你……你怎么会知道呢?从一开始我要的就只是你,天喜不过是个幌子……”
    对上廉贞冰冷的视线,他也不觉得难过,自顾自亲了亲他的额头、眉眼,最后又落到唇上,强硬地挤进他其中掠夺……这不是两厢情愿,这是双方面的万劫不复。
    戴珠心中欢喜,眼中不见任何悲哀。深的、浅的,不可探求的愉悦。他有什么不敢的呢?他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廉贞……”他拉开廉贞的衣襟。
    “廉贞……”他的手开始游走。
    ……
    “廉贞。”他一直在笑。
    @x小廿 妹纸你帮忙发下剩下的吧- -


    2楼2011-12-17 23:39
    回复
      好的哟,十六姑娘~~~!


      3楼2011-12-17 23:41
      回复
        第三章 退婚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
        自父神上古开天以来,已过许多年。六界即使偶有战乱也不长久,大多的时候互不相扰,各自为政。而天帝所处的坤元中宫界大多时候被称为天界。天帝一般不大管事,看花逗鸟,虽然看着清闲担子却不见得轻。
        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帝。坐拥八荒九天,维持着父神精魄化去后遗留下整个天地的秩序。
        廉贞走进正殿,那高高在上的天地之主正端着杯茶细茗。见他进来微微抬起头,样貌被银色的半月形面具遮住一半,露在外的半边脸英挺威严。
        这似乎是惯例。
        廉贞想到北斗七君的第一人,阳明贪狼星君。那位失去踪迹的星君号称天界第一美人却是个残缺的容貌,大半的容貌罩于面具之下,看得见的只是狰狞蜿蜒着的伤疤。
        若不是情非得已,廉贞是决计不愿来见天帝的。
        可这退婚一事,他做不了主,紫微帝君做不了主,只有这天帝,才能做主。
        廉贞利索的行礼,清隽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天帝看他不卑不亢地行礼,眸色深沉看不出究竟,放下手中的茶盏,走到自己的御座上,缓缓开口,如同这冰冷的太微玉清宫冰冷,寒气透进了骨头。
        “紫微垣……廉贞星君?”
        “陛下。”
        “哦,是你啊。”天帝微微颔首,看向他的眸子里似乎终于映进了廉贞的影子,却又仿佛是没有,“什么事?”
        廉贞在这位天帝陛下的面前总是不自在的。无论是谁,只要一到了这位陛下的面前,总会感觉到莫名的卑微,他高高在上得仿佛这世间一切都进不了他眼中、都如尘土般悲哀,
        因为他活了太久,看得太透太明白,可他又死不了。即便是天帝,也还是被六界秩序所拘束着的。
        天帝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廉贞也不愿去揣测他的心思,略一思索,便直白的说:
        “廉贞,想请陛下收回成命。”
        “成命?星君说的是哪一条?”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叩着书案,“人老了,很多事,总是记得不清楚了的。”
        廉贞抿唇:“关于廉贞与戴珠公主的婚事。”
        “戴珠?那是谁?”
        “南海龙王家的戴珠公主……陛下,不记得了么?”
        天帝微微垂下头似在思索,好半晌才似乎是想起了,随意地道了句: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怎么了?”
        “廉贞请求陛下收回成命。”
        天帝‘哦’了一声,问道:“缘由呢?”
        廉贞眼睑微垂,面容依然如进来时一般沉静,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掐进了肉里,隐隐有些许红色从指甲处溢出,他却恍若未觉。
        他咬紧牙关:“廉贞……不能说。”
        那样耻辱的事情,他就是宁死了也不愿说的。
        天帝并不执着于他的答复、他的缘由。很多事情,从一开始他便已经做好了裁决做好了判断。
        “不能说,星君就走吧。”
        廉贞脸色一变:“陛下!”
        天帝只道:“星君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着不明白?吾以为,这三日你该是明白的。”
        若真要见他,又何必让他跪在玉清宫外空等三日?
        看着身形挺拔的清隽男子一步步步出玉清宫,天帝背挨上冰冷的御座。这太微玉清宫实在清冷,才一会工夫,他再捧起那茶盏,盏中茶水却已经是冷透了。
        无心唤人进殿换下茶水。他坐在御座上,像是疲累了一般。拿手遮住双眼。
        “这次,终于轮到你了么……”
        可惜了。
        那样一个人。
        走出玉清宫,见不着璇玑影踪,却发现了宫门前瞥见另外一道始料未及的身影。
        廉贞权当看不见,目不斜视地便要绕过去。
        那人挡住他去路。廉贞也不去看他,冷冷开口:“借过。”
        


        5楼2011-12-17 23:46
        回复
          “若我说不借呢?”
          戴珠挡在他身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开口。他依旧是女子装扮,精心妆点过的脸上是极动人的神色,深情款款,温柔缱绻地入了骨。
          可廉贞却不吃他这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既然他不让,那么他绕路走。
          戴珠又岂会这样放他走?他一个横身,又挡住他的去路。
          “那日我龙形不稳,显出鳞可是吓着你了?抑或是弄疼了你?廉贞为何这般冷淡?”
          他这根本就是明知故问!廉贞少有把厌恶表现得这样明显过,厌恶得他就连碰这个人都不愿,深吸一口气,沉黑的眸子闪过寒芒,竟显出几分戾气来。
          “你给我让开!”
          “不让又如何。”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铮一声,自廉贞手上化出一柄长枪,银光凛然,寒气遍生。
          他说不客气,就真的是不客气,银枪抵上戴珠的喉间。冰冷的兵器的触感,倒是让戴珠不自禁地笑了笑。他笑是真笑,眼睛弯得不行,眉毛舒开、珠翠摇晃,更添三分艳色。
          他稍稍后退,料廉贞即便是怒极了也不会真的伤了他。伸出一只手拨开那枪柄,空余的另一手便要抚上廉贞的脸庞。
          只可惜,被廉贞毫不留情的拍开,雪白的皮肤有些发红。
          “你!”
          戴珠也不在意,揉揉手背,把廉贞整个人上下看了一番,目光落到他身上的衣袍,笑道:“这衣服,的确与你相衬。我带它上来的时候就想着你穿上一定是好看到极点,现在一看,果真不假。”
          他这话说来原是真心实意的称赞,可到了廉贞这处变成了赤果果的讽刺。他冷笑一声,没有握枪的那只手按上衣带,在这朗朗乾坤之下就要解下那身衣裳。
          他知道这样做十分的不明智,可一股子怒意上来,却再顾不得许多。
          戴珠笑容微冷,完全不顾忌那仍在他颈脖咫尺徘徊的银枪,快速地在按在他还未真解下衣带的手上。他速度极快,廉贞几乎看不清。而待他看清后,微微一怔,脸色顿时黑了一半。
          “要脱衣服,回去脱给我看就是。在这里脱你舍得……我舍不得。”
          谁管你舍得不舍得!廉贞皱起眉。看着血珠从戴珠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滑落,妖冶的颜色,和着他脸上厚厚的脂粉混在一起,凝成脂块。
          大概是刚刚按住他手的时候,不小心被银枪伤到了。
          廉贞下意识地便把银枪收起来,眉蹙得更深,按在衣带的手却松了。
          “松手。”
          “不脱了?”
          “不!脱!了!”他声音里含着怒气,像只炸了毛的猫。面上神色却是古怪。
          戴珠见好就收,刚想把手收回,却又抚上廉贞衣带,三两下把那一代绑成个一时半会廉贞绝对解不开的死结。再把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才满意退开半步。
          “那廉贞,你出来这般久,该是时候回去了。”
          当戴珠公主把廉贞星君带回玉衡宫时,举宫上下,顿时沸腾了起来。
          廉贞新婚次日便跑到太微玉清宫跪了三日的消息在整个天界传的沸沸扬扬,无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隐约明白廉贞星君与戴珠公主之间出了什么事情。
          此下戴珠公主把廉贞星君带回了玉衡宫,又叫他们如何不兴奋、如何不八卦?
          自古人生多八卦,当了神仙也还是差不多的。
          玉衡宫的天奴们一路看着廉贞戴珠一前一后进了内殿,虽然满心的想探听八卦,却也无人敢尾随进去。
          廉贞星君他们见得久,看似冷冰冰的却还好相处,也不大管他们。可戴珠公主……倒可以说是个极为可怕的神仙。
          廉贞回了玉衡宫,却没有回寝殿,而是到了内殿附带的小花园里,里头栽了些花草,有一处池塘,有一处凉亭。
          戴珠原本也是要跟来了,但被他一道结界困在了花园外。虽然依他之能并非不能解开,却也不愿硬闯。而也晓得廉贞确实是需要冷静一下,也随他去了。
          


          6楼2011-12-17 23:47
          回复
            花园中风物正好,廉贞心中却是晦暗苦涩。他这三日过得不可谓不精彩,既伤人又累人。正需要休息,他倚着凉亭,阖上眼,很快便昏睡过去,只是双眉紧蹙,在梦中也睡得不甚安稳。
            再过不见,戴珠悄无声息地越过结界,走进花园,手中抱着一番薄衾,走到凉亭近处,停下施法掩住声息,才安心走近来把那番薄衾盖在廉贞身上。
            若是这人醒了看见自己,定是又要跑得远远的,只盼再见不到面才好。
            戴珠实在是舍不得他那样受累。
            虽然即使他跑了、他也是会把人抓回来。
            他微微叹气。明知道那夜行径会吓到他,会把他们之间境地变得更差,。却始终控制不住心底的饿鬼,那样孟浪地生吞了他……明知道不是时候,可戴珠却并不觉得后悔。这原本便是他的目的,没什么可后悔的。
            只可惜似乎把人伤的不轻。
            他抚上廉贞的脸,英挺的五官,分明的轮廓,清隽俊美。这是他的心上人,他会得到他的人,他的心,他的全部……从一开始,他是这样认定,也有这个自信。
            他有什么得不到的呢?
            所以,他注定得不到。
            虽然退婚是没了可能,但廉贞却也不愿意回到玉衡宫天天对着戴珠那张脸。
            只要是看到戴珠那张脸,他便很难再保持着平静的心态,而这对他而言,是灾难。
            于是他日日宿柳眠花,接替着最最风流薄幸的崇德天君成了整天界第二号花花公子。
            而与崇德天君正相反的是,廉贞付不出真心。崇德天君天性风流,一双桃花美目勾魂夺魄,他的喜欢都是真的,他对每一位情人,都是真心喜欢,真心的好。
            可廉贞不行,他付不出真心。
            再美貌妖娆的仙子,在他眼下,其实也不过一堆枯骨。
            而他日日宿柳眠花说到底……只是不想见到那人。
            可这样却也是不行的。廉贞拿指沿摩挲这酒樽,眉眼清冷,一身白衣衬得他整个人俊朗挺拔,像观音紫竹林里的竹仙,玉骨风神,端的好相貌。
            莫怪有那么多的仙子愿意为他奋不顾身。
            红袖掩好宫门,看了一会殿中人,略是悲悯。等下一刻却又收好神色,变作端庄典雅的红袖元君。
            “廉贞来我这处来得这般殷勤,怎么不干脆把玉衡宫也搬来?”红袖走到桌前,扶起酒瓶将彼此酒樽注满,笑意盈盈,眉目如画。
            “要知道因着你这夜不归宿,冷落了戴珠公主,我红袖的名声受你牵连,这天宫处处都传着我……”
            “抱歉。”廉贞低声道,“但我无处可去。”
            红袖笑笑,话锋一转:“那你也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吧?难道真是因为戴珠公主凶悍了得,你怕她怕得连玉衡宫都不敢回?”当年戴珠公主追着廉贞星君满天宫打杀的行径轰动一时,此时拿来打趣廉贞正好。
            红袖红唇微挑,漾开一对梨涡,漂亮的眼睛弯起来,十分得意的模样。
            廉贞只是说:“公主很好,是廉贞自己配不上。”
            “真配不上你就不是这样说了。来来,廉贞小弟,告诉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红袖站起身,一手按在桌子上侧弯下腰,另一手便要去挑廉贞下巴,俨然一副女登徒子的模样。
            廉贞微微侧头错开她的手,淡淡地说:“别闹。”
            “真不能说?”她挑眉。廉贞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但却是明摆着的否定。
            她泄气一样在旁边椅子坐下,嘟囔道:“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不说就不说省得我还替你操心、只不过那戴珠公主我看这还好,就是下界的风评也不见得差,样貌就是比不得本元君也还凑合。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廉贞只是走神。
            等不知道什么时候红袖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他才回过神,看着空无一人的宫殿,微微苦笑。他不自觉撩起一络青丝,在其中缠着这几根白发,很淡,几不可见。
            明日,他便要奉天帝的旨意,出兵东夷。
            若败了,魄散魂飞。


            7楼2011-12-17 23:47
            回复
              第四章 人去空城狐不归
              天界与东夷的战争维持了半月之久,蛮夷骁勇。最后虽是以执明神君为首天界一方取胜,但这胜果,也着实惨烈。
              十万天兵天将,半数葬身沙场。
              廉贞几乎以为自己也会殒身于此。
              可到底没有。廉贞此时再回想起当时惨烈的情景,仍是历历在目。东夷不惧天界引以为傲的术法,是父神开天以来一直未被教化的蛮族,杀起天兵天将来简直就像是宝剑切白菜,虽不说所向披靡,却也不是他们那些勤于修炼术法疲于基本的天兵所能抵挡的。
              饶是廉贞武艺高强术法了得,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所面对的还不是一两个……最后无可避免地败下阵来。
              而他们取胜的关键……却是一个他们不敢想象的人。
              所谓不敢想象,就是如果他不出现,没人想到他居然会出现。
              如果说发现戴珠是男人对廉贞是个极度的惊吓,那这个此时出现的人,就是极度的惊喜。
              紫微垣北斗七君之首,阳明贪狼星君。
              而这位贪狼星君,也的确有令他惊喜的资本。东夷诸人或许不惧术法,但却无法逃脱牵星引月铛的操控。
              无法动弹的巨汉,在他们眼中就如同只孱弱的小鸡。
              杀星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等战况逆转,杀得眼红的廉贞再去寻找那道白色的身影时,贪狼却早已不见去向,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但这已经足够了。
              ——对于他来说。
              只是对于心心念着要寻找贪狼的天喜君而言这却不是个好消息。
              廉贞战胜归宫,把消息透给天喜,看着对方欣喜若狂的模样,却突然发觉,这样过下去,天喜永远不会死心。
              心有所念,实在是件辛苦事。
              从天喜的洞府出来,廉贞思量着去处。左思右想,玉衡宫归不得,天枢宫留不得……斟酌许久,还是打算再打扰一会红袖。
              于是便去了朝阴殿。
              可却在被守殿的天兵挡在了殿外。
              天兵神色肃然,长戟相交,粘在朝阴殿门口,倏然一阵罡风吹过,冷得刺骨。
              是发生了什么?
              廉贞蹙眉,走上前。
              天兵们自然都是认得他的,简单、饱含敬佩地朝他颔首算是行礼。仍是固守在门口,不挪动步子。
              廉贞眸光一沉,问道:“怎么回事?”
              天兵互看了一眼,似是意外,最后生得较为年长的道。
              “星君还不晓得?”说把自己都想甩自己一个耳朵刮子,这本就是明摆着的,要都知道了还问个毛?
              “为什么……本君一定得知道?”
              他这句话问得又轻又缓,明显是有些古怪的,却似乎顾忌着什么,收敛了起来。
              天兵噤声。
              他的确是没必要知道。东夷这一战之惨烈,就连他们这些未上战场的犹在提心吊胆,廉贞星君这在战场上厮杀的……稍一分心,都会是万劫不复。
              天兵想到在那一战中魂飞魄散的天兵天将们,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望向廉贞的眼神又添了些复杂。
              “星君,红袖元君她……殒身了。”
              殒身。
              在天界中解释也倒好。比不起天人五衰、魂飞魄散,但在安逸的天界之中,对廉贞却也是不可想象的。
              他是见多了神仙妖魔死在他面前不假,但那是在战场上。
              刀枪无眼……
              可在这天界、又怎么会……
              那天兵见他神色怔忪,料得他此刻心情不平静,好言安慰一番,听他说想进去看看,也不阻拦让开道便让廉贞进去了。
              朝阴殿失了主子,整座宫殿都沉寂了下来。廉贞在外殿走了一会,最后按记忆走到红袖的寝殿推开那扇门。
              依然是他走时候的模样,没多大的改变。去时红袖盈香花满殿,来时人去楼空多惆怅——
              


              8楼2011-12-17 23:48
              回复
                “廉贞……星君?”
                怯生生的女声让廉贞回过神。放眼看去,原先红袖最常待的软榻上趴了个小丫头,眼睛旁哭得红肿,晶莹莹的眼泪珠子还含在眼睛里头,扑扇地眨眨眼,便坠了下来。显是正哭得起兴被他推门的声音打扰了。
                廉贞想了会,喊了声:“红袖家的丫头。”
                他是不知道她名字的。平日里只见她常跟在红袖身旁,常板着脸,一句一个不行地念叨红袖,怕极了红袖哪个疏忽、一步错步步错,入了歧途一去不返。而红袖往往不耐烦到极点便一挥袖子,躲到药圃去,但也还是带着这丫头。
                如今红袖出了事……最是伤心难过的,果真还是这丫头。
                小丫头听了红袖的名字,眼泪顷刻又蓄满了眼眶,只差一点,夺眶而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一抽一抽地十分难受。
                “你来晚了……”
                廉贞没有回答。他垂下眼睑,站在那儿,手脚开始一寸一寸的冷。
                的确是晚了。
                红袖……
                红袖。
                廉贞迈开步子走过去,抬起手,拍拍小丫头的肩,冷硬地开口:
                “别哭。”
                这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大限度的温情。
                “真的,别哭。”
                廉贞的温情,在许多人看来便是薄情。
                情这一字,在他身上,不说没有,但也是淡若无痕。
                但所幸不是滥情。
                可有时候染烟也会想,薄情和滥情,到底哪个好一些。
                廉贞星君与红袖元君之间的关系,与天界中盛传的流言蜚语相差甚远。他们是知己,是好友,却不是情人。
                廉贞星君没有情人。
                自然也不会有爱人。
                但他有好友。朝阴殿红袖元君,北斗七君……虽然不多,但以质量取胜。任何一个都是既可把酒同欢,亦可插刀同肋的好兄弟。
                如今得知红袖殒身的消息,他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是不难过,但是……说不出口。
                染烟像是怎么样也哭不够,特别是在曾经与她家元君有过牵绊的廉贞面前。但她却知道不能这样做,强忍下酸楚,她缓缓开口。
                “元君临走时,还一直惦念着星君您……她说行军打仗又累又危险,指不定哪天精魄就交代在那修罗场上,等您回来一定要劝劝您……她那是操的哪门子的心啊,星君术法高强……她、她连自己都保不了!……”
                她神情凄苦,说着说着,便又落下泪来。
                廉贞阖了阖眼,轻声问。
                “红袖,到底发生了什么?”
                “……私恋妖魔。司法天神给定的罪。”她一抹眼泪,抓着廉贞的袖子气息不稳,声音怨愤:“可凭什么!凭什么!元君她!元君哪来的妖魔可恋——可那混账!那混账……”
                她声音渐低,廉贞几乎听不清。
                他道:“私恋妖魔,虽是重罪,但不致殒身。”
                染烟怨愤的神色转作深深哀戚,甚至有些自弃:“那是我的错、我的错……”
                剩下的她便不肯再说……神思错乱,难受得紧。廉贞看了她一阵,想起那个总是笑意盈盈,艳若骄阳的女子,终是没有开口。
                


                9楼2011-12-17 23:49
                回复
                  第五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何方惆怅是清狂
                  出朝阴殿时,廉贞得了红袖夹在诗集里的薄绢,是染烟在红袖殒身后从书柜里头找出来的。
                  雪白的绢上写满了字句,却被一渍浓墨掩去。清秀的簪花小楷最到后来成了狂乱的草书,几辨不出原先的字形,足见红袖当时写下这字句时紊乱的心绪。
                  他看到绢末。
                  直道相思了无益,何方惆怅是清狂。
                  十四字,道尽心伤。
                  玉衡宫。
                  当初他离开此处时,耻辱且迫不及待。如今他回到此处,倦困疲惫,里外是伤。
                  廉贞想要一壶酒。淋漓尽致的大醉一场,而醉后如何,他不想去想了……至少醉着的时候,他才能算是清醒。
                  是个会哭会笑的廉贞,而不是冰冷无泪的廉贞星君。
                  这是他的可悲。
                  所幸酒窖里还藏着些酒,好些是那日宾客的赠礼。陈酒醇香,新旧清冽。他索性在积尘已久的酒窖里席地坐下,撕开酒封,眼中无悲无喜,就着壶口一口一口的喝。
                  清冽的酒液穿喉而过,火辣辣的疼。
                  他眼底仍是一片沉静,面容却微微有些发白,看上去意外的脆弱。
                  顷刻间酒壶成空,他抛开空了的酒壶,酒壶碎在地上,声音清而脆,他下意识伸手便要去拿另一坛手却又被人按住。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回来了,怎么也该跟我说一声。”
                  廉贞手僵了僵,下一刻挥开他的手,拿了酒,开启酒封便继续喝。
                  “我不想见你。”
                  戴珠叹了口气,俯下身子从廉贞背后抱住廉贞,感觉有些凉,便抱得再紧一些。
                  “廉贞,我知道你难过。”
                  若不是难过,他便不会回这玉衡宫。
                  若不是难过,他便不会在这里喝闷酒。
                  若不是难过……他便不会这样任由他抱着而不挣扎。
                  廉贞灌下最后一口酒,抛开酒壶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我难过?——”
                  “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怎会知道。”
                  戴珠只是说:“那你为什么要喝酒?”
                  “难道我喝酒都要跟你报备不成?”
                  戴珠又是叹气“廉贞,你不会喝酒。”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
                  “你骗不了自己的。”
                  “你又知道?”他嗤笑一声,沉黑色的眸子愈显深沉,“我是想骗自己!可我就是连自己……都骗不了。”
                  戴珠松开他:“你醉了。”
                  这次他没有否认。从旁边拎过两壶酒,一壶自己撕开酒封,另一壶,抛给戴珠。
                  “陪我喝酒。”
                  你就不怕我趁人之危?戴珠看了这明显是醉了的廉贞好一会,最后只是无奈的笑,“也好。”他站直身,向他伸出手,头上珠翠摇晃,一双桃花美目璀璨生华。“只是陪你喝酒可以,却不能在这黑灯瞎火的酒窖里。”
                  “要是我抵不住诱惑强抱了你,隔天起来你肯定又是要拿枪抵着我的了。”
                  廉贞看着他的手,却迟迟没把手搭上去,似在思索。
                  戴珠挑眉:“还是,要我抱你出去?”
                  “不了,我自己走。”
                  


                  10楼2011-12-17 23:50
                  回复

                    廉贞哑然。
                    他与戴珠之间的间隙,他和戴珠都是明白的。戴珠是个男子,就算他女子装扮再过美丽也还是个男子。
                    即使他现在不愿意去想。但总有一天,戴珠的身份会暴露。廉贞星君的妻子,由美娇娘变成了美郎君。不光别人难以想象,他自己此时都还有些恍惚。
                    晨光下廉贞的侧脸柔和美好,淡淡地似要出魂。
                    “你总不可能就这样瞒着一辈子。”
                    “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廉贞不觉一僵,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抬起沉黑的眸子,复杂地望着戴珠。最终低声问了一句。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
                    “要我?”复杂的情绪瞬时充斥着眼底,廉贞面色一冷,心底似是有什么东西,原先破开了现在又开始结霜。
                    “我要你……”戴珠走来,强硬地将十指扣进廉贞手中。
                    记得是谁说过?唯有十指紧扣,才有恩爱缠绵?戴珠实在是忘记了,他此时只说了一句话。
                    是誓言还是玩笑,真心还是假意。可笑他自己都辨不清了。
                    “我要你——”
                    “与我两情相悦,相守一生。”
                    ……
                    第六章 天宫美人三万三,七成假相
                    七杀星君是南斗第六宫,与北斗七星一向交好。性情一向沉静。
                    听见同行的巨门星君在玉衡宫闲逛不知磕到哪处墙昏厥过去这样的消息,他也只是微微啊了一声然后继续稳稳当当地坐在正殿喝茶。
                    一旁伺候的天奴看着冷汗津津,一边想着自家星君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边暗暗催促人去通报。
                    好在廉贞总算没再让他们久等。换下第三盏茶的时候,他总算是来了。
                    七杀放下茶盏,细细打量着廉贞。
                    这应该是婚宴后他们第一次会面。早前庆贺战胜东夷的庆功宴上的时候他不在也没那心思,也就没有到场。时隔月余的见面,倒让七杀看出些许的异常。
                    廉贞似乎……变了些?
                    眯起细长的眸子,七杀正欲再细细分辨,却听廉贞淡淡开口。
                    “七杀。”
                    七杀站起身,温和地朝他一笑:“许久不见,可还安好?吾友。”
                    吾友。
                    廉贞稍显冷肃的脸色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微霁。
                    走过来坐下,问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七杀这朝来是有什么事?”
                    七杀不同于璇玑,璇玑或许会因为无趣来寻他打发时间,但七杀却不会。
                    而廉贞突然间却想到了巨门,现下看来,他跟七杀,大概是同行而来的。那暴躁的小子得罪了戴珠被打昏了过去也不晓得醒了没有。
                    前任巨门星君殒身。现今的这巨门到底……还是年轻。
                    七杀缓缓地开口,“吾这朝来,是来向吾友赔罪的。”
                    “赔罪?”廉贞不觉有些意外,但还是听他将话说完。
                    七杀道:“……关乎戴珠公主。”
                    七杀的话很短,寥寥几句却在廉贞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脸上微微的发白,手也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七杀见他如此,料想他与戴珠之间必是发生了些什么。不禁拢起眉,略显出忧虑的神情来。
                    “……仍是发生了什么吗……”
                    似是低喃。七杀微微有些失神。早前他在廉贞婚宴上,仅露了个脸便打道回了洞府闭关修炼。关乎其外所盛传的种种关于廉贞的消息,都是在日前才知道的。
                    更甚者,若不是巨门兴起、要来玉衡宫走一遭。他甚至还不知道廉贞跟戴珠的这一遭。
                    “吾友——”七杀见廉贞眉目中展出异色,下意识就走过几步。恐他做出些什么来。
                    “无碍。”廉贞稳了稳情绪,朝七杀挥挥手。“让我好好想一会就好。”
                    七杀微诧,但转而一想,抿着唇垂下头。再坐了一会便告辞回了洞府。
                    


                    12楼2012-01-01 19:30
                    回复

                      *
                      琅嬛阁中烟霞袅袅。一壶清茶注入杯中,热气氤氲,香气怡人。身旁佳人眉眼如画,举止清雅。容貌极致以至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这是琅嬛阁的侍书仙官,九微元君。
                      名副其实的天界美人。
                      说名副其实是因为天界仙娥容貌大多娇艳无双,却多是后天修炼而成,心神不定,容相即破。
                      而这九微却不是。人说月宫姮娥仙子美貌非常。但真要论,天界真要比她美得去的仙娥数不胜数,却又始终不及她有名。问其究竟,到底不过因为,她的一张脸,是真的。
                      天宫美人三万三,七成假相。
                      而九微就是这三万三中的另三成。
                      眼下,这位名副其实的美人端着茶盏细茗一口,抬头望向旁边的廉贞星君。微微一笑,眼中纯净清明,笑容浅淡却让人如沐春风。
                      “小舅舅。”她细声唤道,放下茶盏。她与廉贞同期成仙,而在凡间的时候则是同族的血亲。叫上一声小舅舅,无可厚非。“你倒是有什么事?”
                      廉贞不答,端起茶盏,凝视着杯中渐起的烟雾,平淡的神情中看不出任何。
                      九微微叹,道:“从前的时候,我只道贪狼常来。他走之后,旁的谁不说,你跟天喜君倒是常来了……只不过天喜来此处是消愁,你来又是作些什么?”
                      廉贞仍是沉默。九微指尖微抖,试探道:“……为了戴珠公主?”
                      廉贞只沉声道:“你最近……倒不常来紫微垣了。”
                      九微知他特意错开话题,也不去纠缠,就着这问题微蹙眉,轻声说:“那倒的确。早前我去紫微垣大多拿了贪狼做借口,现在他不在了,难道还拿你当借口死赖着去见他么?九微虽不才,但也还有些廉耻。何况这琅嬛阁的差事,其实也容不得九微日日往紫微垣跑。”
                      她的口中的他,廉贞是明白的。九微与他们那高高在上的紫微帝君在凡间的时候有过一世情缘。待到天界,又似乎什么都散了。实在是命运弄人。
                      “你甘心?”
                      “不甘心。”她把指尖探入茶盏,轻点水面,散开涟漪,却似乎散不开她脸上的平静。“但无可奈何。我与他一世孽缘不假,天上人间都计较了三千年。现在放弃我又怎么能甘心?可那三千年,却只是独独我一人的三千年。他回了天上,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忘记了。知我一人独守过去,又有什么意思?”
                      “一个人的喜欢,到底拼不成两个人的爱恋。”
                      一个人的喜欢,拼不成两个人的爱恋。
                      又是一片沉寂,九微低下眉目,似在回忆着什么。廉贞坐在一旁,他本就不善言辞,此下也无心思去说些什么。
                      他来琅嬛阁,原本就是为了求个清净。
                      可真要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他又无法静下心来。
                      贪狼失踪,天喜疯癫,红袖殒身……他所熟识的人,接二连三都出了事。一时之间,他竟是想要找个能静心的地方都找不着。
                      廉贞喉咙滚动了下,缓缓出声:“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他开始说,大概就连自己都想不到竟然能那么平静的说。从一开始奉旨娶了戴珠,到出征东夷看见贪狼再到回来知道红袖殒身的消息,再到七杀登门……巨细无遗,却小心隐下戴珠的性别,只说是其他。九微静静地听,并不插话。
                      听到贪狼处淡淡地说了句:“想不到贪狼还是着意着这天界的……从前的时候我都以为他没有心。”
                      廉贞道:“他只是不懂。”
                      可单是不懂二字,就已经足够伤人了。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所想的。
                      九微又说:“小舅舅或许并非,如自己所想那般憎恶戴珠公主也说不定。”
                      “是吗?”
                      她眸光微转,“你在动摇。”
                      “动摇?”
                      “动摇。”九微手扶上茶盏,盏中茶水已凉,她翻手将茶水倒入一旁的水盘,起身再沏,“若真是憎恶,那听见巨门星君在酒中下合欢药的消息,你也就不会动摇。小舅舅,说到底,你太寂寞了。”
                      也寂寞了太久。
                      廉贞重复道:“寂寞?当神仙的,自然都是寂寞的。耐不住寂寞,怎么会是仙。”
                      “可他又说,他要我,与他两情相悦。这也是因为,寂寞吗?”
                      


                      13楼2012-01-01 19:30
                      回复
                        第七章 青纱帐暖红酥酒,何妨回首
                        夜色凉如水。廉贞自琅嬛阁打道而回。回到玉衡宫,刚步入正殿,却发现已有人在殿中等着。
                        戴珠就站在殿中,一袭绿衣,头上难得朴素地只别了一支璃玉簪,依旧是风华绝代。他看见廉贞走进来。淡淡地开口:
                        “出去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廉贞脚步一顿,下一刻却从他身边错过去,“有必要吗?”
                        “难道没必要吗?”霎时戴珠转身,拉住廉贞的手,声音满是风雨欲来的预兆,“廉贞,我们是夫妻。”
                        “夫妻?”他冷冷看他一眼,“有我们这样的夫妻?放手。”
                        “这是第二次,你对我说放手。”他紧锢着廉贞的手,力道适合,既不会让廉贞感到难受,又不至于让他挣脱开。“我真难过。”
                        “上次我对你说的是松手。”廉贞冷笑,“你还不放手!”
                        戴珠眉轻挑,唇边即刻挂上抹笑。“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刻骨铭心,没齿难忘——你再不放手,就休怪我兵刃相向!”
                        兵刃相向吗?戴珠垂下眼睑,手上却松开了,他凉凉开口:“廉贞,你别忘记,你打不过我的。”
                        “打不过又怎样,大不了一死。”
                        “真薄凉……昨天晚上的事情,你都忘记了吗?”
                        “记得又怎样,忘记又怎样?”
                        “忘记了……我们再来一回如何,嗯?”戴珠欺身上前。举止轻佻,手抚上廉贞的脸——
                        ……
                        …………
                        ………………
                        廉贞完败。他咬牙切齿的推开这没羞耻心的真?男人,咬牙切齿地怒视他:
                        “一个大男人扑那么多粉你就不难受么!?”
                        这话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看向戴珠,他也是察觉了什么,唇角弯弯,满眼的璀璨生华。
                        “你刚说什么了?再说一次?”
                        廉贞脸色难看,咬紧牙不肯再说一句话,神色中带了几分困窘,紧盯了戴珠半刻,最后竟是拂袖仓皇遁走。
                        戴珠笑眯眯看着他遁走的背影,缓缓提醒道:“明日咱们还得赴百花仙子的宴,我会记得少擦些粉,所以夫君也务必记得穿那件玄色的袍子呀。”
                        呀你个头啊!廉贞当下又是一个踉跄,最后还是稳住,在转角处失了踪影。
                        千年一遭的百花盛宴自然是来了不少神仙的。
                        早前廉贞星君跟戴珠公主那一遭在天宫传得沸沸扬扬。这次见廉贞戴珠一前一后,同时到场,各路神仙都不免有些惊讶。
                        原先是以为……戴珠公主多半到场,而廉贞星君则不会露面。
                        天庭的怨侣……并不少。可今下看戴珠笑吟吟跟各路神仙打着太极,廉贞星君虽仍是冷着张脸,却也没表现出什么不耐的模样来。
                        怎么着也不能说是怨侣吧!
                        毕竟廉贞的性情大家都是明白的。他突然热情如火起来,旁人只会觉得那是别人扮作的、实在吃不消。关注了一会没发现什么笑话可看,揣着一颗八卦的心上前搭讪无果的神仙也渐渐都散了。
                        把上前搭讪的神仙打发走。戴珠轻轻舒口气,微微侧过脸。这次赴宴他未饰脂粉,头上也仅是那一根素净的玉簪挽起,白衣翩翩,少了媚气多了几分英气。和着旁边廉贞的一身玄衣,倒有几分佳偶天成的味道。
                        天宫中雄雌难辨的美人多了,他也不怕会穿帮。顶多也就有几个人觉得他今日的模样英气了些……
                        倒也符合廉贞的要求。反正戴珠也不是真女人。描眉抹粉这样的事不做也乐得轻松。
                        “我记得百花仙的百花酿酿的极好。”
                        廉贞道:“你想喝?”
                        “你说呢?”戴珠轻笑,“虽然你酒量不好,但小酌一杯总还是可以的吧?那百花酿是百花仙压箱底的宝贝。多年前喝过一次,那滋味我至今难忘。你不喝就可惜了。”
                        廉贞沉声:“既然是压箱底的宝贝,那就不是你想喝就能喝到的。”
                        “那可说不定。”戴珠噙着笑看他,“如果我拿了过来,你是不是该有什么表示?”
                        “什么表示?”
                        “比如,亲……让我亲一口?”戴珠道,“让你亲我一口多半是不可能了,闭上眼睛让我亲一口,你既得了美酒也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
                        


                        14楼2012-04-21 16:45
                        回复
                          廉贞沉默半晌,终于抬眼看他,“如果你拿不到,又该如何?”
                          “廉贞想如何?”
                          “这些时日跟你纠缠,疲于修炼。后日我要闭关。我知道你好本事。若你拿不到,出关之前,不许扰我。”
                          戴珠眉眼间满满是志在必得,听到这样的条件也不作惊讶,只道:“你要闭关,我怎么不知道?”
                          “……”
                          “罢,那我也得加个条件,如果我拿到了百花酿,你闭关的时候,我要在旁边看着。”
                          他对这人……似乎放纵了些。
                          明知修炼时不该有旁人在场的……
                          廉贞暗暗叹口气,冷漠的脸上微微有些恼意,却也是如昙花一现,转而不见。
                          他并不打算原地站着等戴珠拿酒回来。四下看看,倒也发现了些什么。
                          他不远处,站着几个神仙。其中锦袍鹤发的神仙,赫然便是他那丈人、戴珠的亲爹,南海龙王敖殷。
                          不上前打声招呼实在是说不过去,廉贞思忖一会,迈步走上前去。
                          南海龙王正跟旁边的神仙谈着什么,说到兴起处,简直是恨不得施个法诀,好让旁边人亲眼瞧瞧。好半晌,才发现朝他走来的一身玄衣的清俊青年。
                          这青年一脸冷漠,他看着眼熟却一时半会也想不起到底是在哪看见过他。还是旁边的后生神仙记性好,看见那人,殷切道了句:
                          “廉贞星君也来赴宴?”
                          ——居然是廉贞。
                          南海龙王微僵,脸色即刻古怪起来,但他掩饰的极好,下一瞬便被几乎虚假的亲切神情掩上。
                          “廉贞星君。”
                          旁边的神仙倒也识相,笑着打了个哈哈,就告了声走到一边去给他们丈婿二人留个空间。
                          “丈人见外了。”廉贞打量着他的神色,客套道:“廉贞既娶了戴珠公主,又是晚辈,丈人直呼廉贞姓名便是。”
                          听到戴珠这个名字,南海龙王脸色却又难看起来,却又不自觉,眼里似有几分惧意,又掩下,古怪到了极点。他殷切问道:“哦……廉贞,我那不肖珠儿可有做了什么错事——”
                          “公主乖巧,怎会做错事,丈人多虑了。”廉贞看他神色古怪,心下疑窦,面上一片平静,并不点明。
                          “是这样啊……”南海龙王声音渐低,眼中不知为何染上苦涩。
                          接下来都是些套话,廉贞本不是善谈之人,南海龙王看模样也无心交谈,半晌后便告辞众仙回南海去了。
                          廉贞心知古怪,却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而这一会的空当,戴珠依约拿了酒回来。他一身素白,眉眼风流,动人欢喜的模样十分潇洒快活。
                          他拿着小坛子酒挨过来,见他神色有些奇怪便问道:“怎么了?刚刚有人过来了?”
                          廉贞下意识不想让他知道方才发生的事,微微咳嗽一声收敛了脸上神色,看着他怀中酒坛,道。
                          “你回来得倒快。”
                          廉贞果然是个没酒量的。一坛的美酒,他刚抿了两杯就不胜酒力的倒了。所幸虽没什么酒量但还有点酒品,和着一身酒香在一边安静的睡了。
                          廉贞星君醉酒的模样天界诸仙少有见过的。不断有不识相的神仙拎了酒上前来要跟廉贞推杯换盏。说白了就是想来看笑话。可都被一旁守着的戴珠笑盈盈地挡了回去。
                          少有人会想刁难一个美人的。神仙们自视甚高,碍着面子里子,并不会太过难为他人。
                          而美人这样事物,就是放在手上怕摔了,放嘴里怕融了。娇滴滴的弱不禁风……却赏心悦目让人宠着心甘情愿。
                          戴珠长相当然是美的。说话的腔调神情,也都是恰到好处。试问一个美人柔了声音,用哀求的神色待着你,你还会想要刁难吗?百炼钢都得化成了绕指柔。何况他们还不是百炼钢,只是个上不来台面的小神仙。
                          而真正得道的神仙,怎么、也得是像他眼前的模样气度才算过得了关。
                          戴珠分神看看廉贞,确定他一时半会是醒不了。拂袖提起酒坛倒了两盏酒,拿起一盏,便往前飞去。
                          不偏不倚,正好落到那人手中。
                          那人也不跟他客气,仰首喝下这酒,托力把酒盏送回台面上,刷一声展开手中竹扇,在四周下了个禁制,才望着戴珠,不温不火,缓缓道了句。
                          “原来是你。”
                          戴珠低声笑起来,眼中波光潋滟,似碎了一地的星芒。万种风情尽敛一笑却让人莫名心寒。
                          原来是你,原来……是谁?
                          


                          15楼2012-04-21 16:45
                          回复

                            禁制之中没有任何,踱步其中,就如同漫步虚空一般。这种刚离开了黑暗,却又踏入另一种形式黑暗的微妙感使得戴珠不自禁的想笑。视线移到光源处,却见一树辉白,迎风摇曳。
                            ——这禁制之中,是不会有风的。
                            更直接的说,这禁制之中是不应该存在生灵的。仙花仙草虽是要存活于灵气充沛之地……但若这灵气太纯粹霸道,亦不能存活。
                            戴珠隐隐能猜到几分,设下这禁制的仙君的身份了。
                            那这所谓的幻琼……是那时候的遗留?
                            廉贞沉默许久,仍是应了他:“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罪。”
                            他微微失神。
                            什么东西,才称得上是不该存在于世的罪?
                            *
                            闭目清心,在幻琼旁盘膝坐下。廉贞这些动作都做得干净利落,却仿佛视戴珠于无物。
                            那辉白的幻琼像是活物一般,簌簌抖着枝叶,让戴珠不自禁想到撒开蹄子撒欢的畜生。而明显的,廉贞虽称这畜生是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罪,感情上对它却并不十分冷漠。
                            戴珠殿下想到了十分久远的当年。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杂草的生命力总是强盛。他对这一点有切肤之痛。
                            丁点大的苗子长开了,总会变得可怖。
                            这么株幻琼长在这么处地方,若有一日能修炼成形,指不定会成为他的心头大患。
                            戴珠并不软弱。但有些事,并不是你不软弱就可以解决。在适当的时候心狠手辣,是必须的。
                            他在这头胡思乱想,冷不防看见廉贞睁开眼,看向他,微微一怔,下时绽开一抹从容镇定的笑。
                            廉贞不自禁冷哼一声。戴珠道:“累了?”
                            自然不是。廉贞不过是觉得有些不妥。
                            他看了戴珠好一会,像在思忖着些什么,神色依旧冷漠,只是那沉黑的眸子散出的光华却容易叫人误解。
                            “戴珠。”
                            “嗯?”
                            “你出去吧。”
                            “廉贞是觉得不自在?我并不会做些什么……”
                            戴珠唇角微敛,“怎么了?”
                            “闭关。”
                            幻象初升,琼花初灭。他身后的幻琼轻轻摇曳,落下簇簇辉白的光叶,还未触及什么,便散作了虚无。这样光景下的廉贞的容色,也变得飘忽起来。
                            “等出关了,我自会去找你。”
                            他大概不明白,这样的回答,到底有个什么意义。
                            *
                            白驹过隙,流水年华。
                            冰冷的太微玉清宫内,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迎来了一位故人。
                            所谓故人,要么死去很久,要么久未相见。他面前这个显是后者。
                            这所谓的太微玉清宫太过冰冷,天帝仍是那副面貌,银白面具覆于面上,冰冷寒气渗进眼中。他手边的一盏茶,已然残冷。
                            他的故人从门口走来,衣袂飘飘,唇边带笑。
                            “天君。”
                            


                            17楼2012-04-21 16:53
                            回复
                              第九章 红笳琵琶朔声寒
                              不否认我是想写这样一个人。强大骄傲,美丽并总是爱笑。
                              从开始到最后,盛开至凋零。一路笑到破碎仍能保持冷静的神。
                              因为他也许是最能领会痛苦的。
                              2012.1.26 于归途记于火车
                              廉贞星君的一场婚事是整个天界最大的笑话,虽尚无人知晓。
                              天帝最憎恶的就是笑话,偏偏他却是这一笑话的始作俑者。——没有他那一道旨意,廉贞星君与戴珠公主,原本并无交集。
                              而他对面的故人。
                              是共犯。
                              洪荒时声名最为血腥狼藉的龙神、如今少再露面的一族的尊主。
                              天帝还记得他叫尊天。
                              从一开始,那南海的戴珠公主就被调了包。至始至终,与廉贞星君朝夕相对的那人,叫做尊天。
                              尊臻天极,坐拥四海。
                              ……如斯讽刺的一场闹剧。
                              天帝弄不知道尊天想做些什么,也不屑于知道。
                              他的职责,是维持天地秩序轮转,除此之外的其他,只是冰冷虚无。
                              太微玉清宫外的仙侍很快奉来了茶水,香气袅袅,温度适手。
                              尊天细抿一口茶水,抬眼去看坐在高台上的天帝。多少个千年不见,他在此间此处,竟宛如不变。
                              但终究没有真正不变的事物。
                              亘古不变的,不过岁月、时间。
                              他放下茶盏,眯起眼,缓缓道:“可还安好?”
                              天帝道:“如常。”
                              即是不变。
                              他的岁月里没有变幻。永远的枯乏无味。尊天低笑一声,他原本眉目便生得极为俊秀美丽,这样一笑,眉目流转生华,十分动人。
                              “天君,你在此处,呆了多少个万年了?”
                              尊天并非单纯为了叙旧而来,那高高在上的天界之主自然是明白的。怎样的开场,都无所谓。天帝银白面具冰冷,如同他丝毫不带感情的脸:“有意义吗?”
                              自然是没有。尊天眯起眸子,像只急待狩猎的危险的兽,扯开唇角,吐出微妙的句子:
                              “天君,你知道什么是幻琼么?”
                              *
                              廉贞做了个梦。
                              做梦对于一个已经得道了的神仙而言,实在是件古怪而稀奇的事。
                              他从完全封闭的禁制中醒觉,看见依旧散着辉白光晕的幻琼簌簌抖动,散下光叶,不及地却已消散。
                              一场古怪而模糊的梦。他扶着额,想不起自己是什么,陷入梦境。
                              梦境之中的记忆,他记不分明。里头的人、物、事都像蒙了层灰纱。但有一件事,他是清楚的。
                              那是他为人时的情景。
                              即是说,他那被仙法封印住的记忆开始破裂延醒,并且不可阻挡的、画面日趋清晰。
                              他撩起耳际的一缕发,三千青丝,此刻隐隐掺杂了刺眼的银。
                              刺眼预兆的不祥。
                              他合上眼。
                              不祥延醒的记忆,不祥生出的白发。
                              天人五衰。
                              *
                              雨打枯荷天地冷。
                              一片静谧。
                              廉贞推开窗棂,窗棂镂空成荷花的图样,光从外出打进来。似要扫清此间阴霾。外头大概是雨师在行雨,淅淅沥沥的水珠子连成线,一道道错落成了帘。
                              微微的冷。
                              他指尖触到袖口,依旧是玄色连云水草纹的袍子,浓黑如墨。眉目间有化不去的寒霜。不知是人衬了衣裳,还是衣裳衬了人。这样看去,整个人英挺如枪,冷冽如枪,见不着半分的温情流转。
                              或许是因为他将那些情都藏进了尘埃。
                              不久后书阁口被叩响,走进了猎猎红衣似血,凤眼微挑,有几分狼狈却仍是风流薄幸佳公子模样的天喜。
                              天喜看着杵在窗前的廉贞,微微恍惚,苦涩至极而又无可奈何。
                              “我找不着他。”他道:“你在东夷战场上看见的,真是少乙么?”
                              “牵星引月铛,是贪狼的法器。”
                              “……我明白。”
                              他转过身来看天喜。
                              当初得到那消息时有多欢喜,如今便该有多痛苦。
                              纵观天喜这一世,天上人间,求而不得,得而又失……一世为情所困。
                              


                              18楼2012-04-21 16:59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