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退拉开的身形离开视线,高俅就看见了正是站在那里一身流云白色祭袍的人。
那人的青蓝色头发在幻风中微微摇摆。这是风族的一位巫祭,大概是奉了风王的命令通过“女娲回廊”去办什么事。
他身上微微扩散的淡色冷雾还没有完全消散,应是刚刚从风力鼎盛的风族领域进到这片幻境回廊之中。
刚刚?
“冥族巫祭长老大人,暗灵大人。”他淡淡地行了个礼,然后就步履匆匆地走向炎族的回廊通口。
施恩微微一收后仰着身子倒退的动作,眼瞳随着那名风族巫祭的脚步一直移向那边。
“呜呃——!”
然后那名巫祭就在施恩安静的视线之中如同被一把折断的枝叶一般倒了下去。
确实是折断。他的身体拦腰裂成两段,青蓝色的血液像被挤碎的鲜叶枝叶一般喷溅洒落一地。
仿佛灼烧的血液在回廊的地面上流溢开来,两者都是几近透明般的颜色,一片腐蚀般的痕迹缓缓蔓延开来。
这一切都在那个风族巫祭对施恩高俅两个人行过礼就继续走自己的路之后没有一个眨眼的时间里。
施恩离他并不近,却还是感到了一丝眼睛被鲜热的血喷溅灼烫的错觉。他转过头,脸上毫无波澜的安静却是因为一瞬间震惊的冰冻。
他看着刚刚收回手指的高俅,那指尖上还萦绕着暗紫色的灵力雾气。
具有强大灵力的人可以随意调动灵力形成武器,用自己想要的方式进行攻击。星灵们已经修炼到了这种地步,但是尚还没有高俅这般娴熟。
他先于星灵们来到此方蛮荒乾坤,于冥族之中不知接受了怎样的改造,往世中的奸佞权臣早已践踏了这种本也是阴暗标签的称号。
“暗灵大人是想怎么做的?”高俅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自己的指尖,看着那片雾气渐渐融回手指的皮肤之中,“看着他走过去?或者警告他一句‘你要当你什么都没看见’?”
施恩只是侧着头,看着高俅的眼神从指尖上冷冷地移到自己身上来。
“冥族的巫祭长老和族落款待帮助修炼的暗灵大人站在一起,这也没什么啊,怎么至于如此?”高俅微微拉尖了疑问的语气,然后咳地一声笑了,“果然暗灵大人现在只是看起来有些城府模样么?其实心里还是一片糊涂。”
“这巫祭不过是刚刚进入回廊罢了。”施恩僵硬地回头看了一眼地上裂成两半的尸体,“再说,高大人身为冥族长老,却是动手杀了风族的人,怎么反倒是你自己看起来是无所谓的那一个?”
“我说过,我自是有办法把这回廊上此时发生的一切脱离开各个族落相连的感应。”高俅走过来,在施恩身边微微一躬身斜过视线去看着地上的尸体,“真是可怜,看看来的这个时候。我是不能冒险想着你或许刚到这里什么也没听见,也不在乎看到的东西而放你走的。”
他就着这个角度转头看着施恩,“风王那边不过是困惑一下罢了,就是猜到又能如何。”
施恩慢慢地抬起手指挠了挠侧脸,“想想高大人在那方乾坤的模样,这么做却也是不怎么奇怪啊...”
“暗灵大人曾经霸占一州暗道坐拥势力,怎么说的自己好像心思高尚一样?”高俅不解地挑挑眉毛,却是怎么看都像是淡淡嘲弄的表情。
“...高大人连我这种小人物的过往都了解。”
“那方乾坤之中,我也不仅是朝中拥有高位啊。”高俅笑了,“江湖之上,我想知道的事情总能知道。”
施恩轻轻眯起眼睛,看着高俅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碧玉瓶子,走过去蹲在尸体旁边开了瓶塞倒出什么东西去。
好像是黑色的液体,倒在尸体上面却是飞速地用一种让人心慌的肢节乱颤的动作飞爬开去。
那是细小的黑色虫子。
密密麻麻的冰冷噬咬声纠缠上施恩的耳膜,他高高地挑起一边的眉毛,眼看着那堆黑色液体一般的虫子一个眨眼就被尸体啃食了干净。
包括血液。包括冰冷的骨骼。
回廊地面上一片光洁干净,像是吞咽干净了一场饕餮的安静大口。
“这是...寒邪祭司的东西吧?”施恩看着高俅按着两边的膝盖站起身,盯着他手中的碧玉瓶子低声问道。
“寒邪大人喜欢做事做到如此干净。”高俅轻轻一晃瓶子,然后仍是谦恭地对着施恩伸出手去,“耽误了些时间,来,暗灵大人。”
“真是的,我现在都搞不清楚我在做什么。”施恩与高俅微微错着肩向前走去,他冷静的声音里却是欲盖弥彰地发出些许颤抖。
“暗灵大人不必为刚才的事情担心,你不是看见了,一切都很干净。”高俅扬了扬下巴,仿佛迎面有风吹来一般轻轻眯起眼睛,“暗灵大人,有些话或许失礼,不过算起来我倒算是你的上一代,教你些事应该还有资格吧?”
施恩低过眼睛看着高俅,有些许青蓝色的阴影幻觉般把视线搅得有些模糊。
“在这方不属于自己的乾坤之中,心软是要不得的。”高俅仍是那个眼神,看着前方也不动,“这点我早就会了,可是担心暗灵大人会动摇呢。”
“高大人,城府非凡啊...”施恩微微一低头做了个颔首的动作,“相比之下我这不过曾经坐拥过小小暗道的人...”
“哎,暗灵大人过谦了。”高俅微微一笑,竟是熟稔一般地抬手轻轻拍了拍施恩的肩膀,“就在刚才,你做得也是相当完美啊。”
施恩愣了一下,然后抬手轻轻拨开了高俅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此夜星象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