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神威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面充斥着声调不一的哭泣声、女人声嘶力竭的尖叫、青色的墓碑以及赤红的死亡。
那是个太过真实、以至于他在记忆与现实间纠结良久的梦,为此他打了好几个哈欠,揉着惺忪的眼睛走出房间,决定跟另一位当事者一探究竟。
颠倒夜兔的生物钟,果然会迎来精神上的报应。
牢骚之余走进高杉的房间,他发现对方睡姿工整、如同幼稚园教科书上的实例般平躺在床。这刚好方便他跨站在高杉的胯骨两侧,与他们惯例的XX姿势一样蹲坐在他的腹部,居高临下的一看究竟。
无论怎么看,都还是个活人嘛。
他还没戳脸确认,对方便蹙了蹙眉头,睁开莹绿色的眼睛上下打量起他。惊讶在瞬间消失,男人的眼中充斥着焦躁的浑浊。
「…你想干什么?」
「在想给你唱摇篮曲。」
神威一手托着腮,一手把对方散乱在枕头上的头发归回耳边。过于友好的行为让高杉丝毫没有放松眉间,「那你的音调一定可以杀人了。」
「嗯嗯,事实上,我刚才就做了个那样的梦。」
他应和的点头,手指无所事事的从发尖过度到脸颊。武士先生被夜风吹拂过的皮肤,冷凉而柔软。
「梦?什么梦?」
「杀掉你的梦啊。」
打量他的唯一眼瞳渐渐平和,饱含鄙视,「这不是你一直想做而没有达成的事么,为什么还露出像是没吃饱而兴致不足的白痴表情。」
神威愣了愣,没有想过自己不维持微笑就会变成这样易被误解的脸。
回想起梦中场景,他也没什么特别欢快或尽兴的意味,当然悲伤就不用提了,夜兔青年早就放弃了伤逝一类的文艺感情。
「哎,是这样吗——?」
故意学着梦里的口气发问,另一只手便从被子里探出,将他停滞于脸上的手拿下,依次摆在脖颈处。他的手指被带领着划过弹性的皮肤,停在喉结两侧。
「想杀掉我,就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下意识捏了捏富含生气的细长颈项,对方的呼吸声似乎不自然的放大了,脸上却显现出由于靠近死亡而游刃有余的冷笑。
「我才不会用这么明媚忧伤的方式干掉你呐。」
神威笑嘻嘻的把手从颈部拿开,顺着锁骨移到胸部正中,有意无意的压迫高杉的呼吸。
「果然还是,打碎这里比较好。」
「哦?所以要下手了?」
胸腔规律起伏着,心跳的频率却在手掌里几乎感受不到。生命力的象征只是若隐若现的与他的脉搏重合。
他摇了摇头,稍微松开手劲,抬头转望外面漆黑的夜色。
「武士先生,你啊,相信鬼怪吗?」
「…什么?」
「没有陷阱,回答就好。」
「不相信。」
「相信转世吗?」
「为什么要信那种东西。」
对方似乎被稀奇古怪的发问弄得不耐烦了,神威把目光收回自己身下人的脸上。
面前是张棱角分明的、苍白得缺乏生气的脸。细长的凤眼里装有含糊生死的浊绿色,发白的嘴唇弯出一丝对万事加以轻看、拒之门外的薄笑。在黑暗中被白布包围的紫发男人,透出了不真实的鬼魅之感,似乎下一刻就会丢下衣服、变成魂魄从他眼前飞走,也可能呢。
「那么,相信我会放弃杀你吗?」
不出意外的,原本带有不快的瞳孔因为讶异而睁大,对方深吸口气。
神威俯下身,将鼻梁埋没在那张略微冰凉的面孔之中,用嘴唇接住几欲发出的「不」字。
※
起身之时,他被直感带着回头,果不其然看到趴在门口不管什么事都自觉掺上一脚的小鬼。
「唔,哥哥…你又在自言自语吗……?」
他对着靠着门柱随时可能睡着的小孩作出赶人手势。
「快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带你去看那种对着月亮开放的花呢。」
Fin.
关于结尾:
孩子对神威问了「你又在自言自语吗」,因此之前段落是神威的幻觉&明知无人存在却自顾自的想象也可说通,当然也自然可以确实是孩子太困而恍惚的一个调情小故事。
关于高杉的生死是一个模糊的谜团。
在这篇文里,我一直在描写并非那么清晰的生死边界,是以『死亡』一般的『活着』,还是让『死亡』为『活着』带来解脱,请让主角和读者自行选择就好。至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