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橘柠檬吧 关注:23贴子:563

回复:【尼玛】又要测试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拳头挥出的瞬间,武士的剑也随着干脆抽出的「嚓」的一声,与之相接。
握住剑柄的虎口震得发麻,剑背回荡着颤音,久久不停。高杉听到前后同样急促的呼吸声,他抬了抬嘴角,一年没有出鞘的剑,竟为这样可笑的原因而被派上用场。
尽管说了他不想考虑小家伙的未来,而且也的确不及他去考虑,
结果自己还是没能放任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东西,在他眼前面临烟消玉殒的危险。
他何时变得如此贴近于亲情了,或者只是单纯出于理性的插手?
哪样都随便吧。
在自己的阻止可能引起更为浓厚的对战需求前,高杉将剑收回剑鞘。跌倒在地的孩子已经吓得忘记了哭泣,他从湿冷的小手里拿回那只兔子,朝着身后扔去。
他确实用了可能会使物品摔碎的『扔』的方式归还,但被对方稳稳接住。
兴致断档的青年,没有笑容的颠了颠了手里的小东西,轻叹口气。
「你果然是个好爸爸,晋助君。」
「你要不要杀人什么时候杀我不管,但我今天已经见够了死人。」
「哪还有兴趣呀,我不过很讨厌再上一次墓地。」
神威一边摇头,一边向孩子伸手。回神的小孩发出嘶哑的哭声,跌跌撞撞的追上高杉,怎么也没敢回头。
年幼的当事人心里似乎烙下了不小的创伤。
最初两日,他根本没上餐桌和要揍他不成的大人一起吃饭,就算抛给他还算诚恳的道歉效果也不佳,只要见到神威,小孩就跟撞见鬼似的跑到不知哪里去了。
高杉自然不想插手处理他们二者的关系。后来小孩确实哆哆嗦嗦的跟他道了歉,说自己知道就算喜欢也不该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他轻描淡写的打发了对方,告诉他这些话该跟另一人说。
时间总归是化解一切的矛盾。
没过多久,小兔子被比大一号的兔子在院子里当成沙包用以锻炼的日常情景再度出现。收拾小孩房间的时候,高杉在柜子上看见一只瓷质的白兔子。和之前引起纷争的东西相似,而质感却是新鲜的。
「其实这事应该怪你,武士先生。你居然从没有给你的小可爱买过玩具。」
被问及的人反而理直气壮的嗔怪于他。
「上坟的事呢。」
「之后又去过一趟啊,把纪念物埋在墓碑后面的土里了。顺便我记得白发的武士似乎喜欢什么叫『JUMP』的读物,路上买了本《赤丸JUMP》用于祭奠他,这么好心我都感觉稀奇。」
高杉想了下是否该纠正对方,那人只看《少年JUMP》一种读物,不过最后选择闭口不言。
他的发小在地狱里应该也会如期买杂志,额外收到一本没什么好抱怨的。



IP属地:中国香港53楼2012-04-14 18:47
回复

    新一年的冬天,与前年独处的氛围几乎未见不同。庭院里被踩过却顽强长高的樱花第一次绽开,随着春末渐小的梅雨滋润长出繁茂翠绿的枝叶。
    万事屋的雇员中途换了一个,除了送米送菜接送孩子的任务以外,他们还附赠了平日报纸。当初的黑发男子曾特意来看过小孩,他说自己当上了新的万事屋店主,而一改创始人颓废风格的眼镜青年在市区开出了第二家分店。
    高杉打开报纸,最显眼的政局一栏常写着今天谁上台谁又辞职不干。起先看见桂的名字被在上面提及,他会皱皱眉头,禁不住见过多次已无感想。
    过度沉迷于理想乡的人,迟早会带着他的幼稚离开令他失望的舞台。他在等看昔日发小垂头丧气收尾的模样,不过对方目前还在乐此不疲的挣扎。
    今天的报纸——7月X的政坛专访主角又是桂小太郎先生。
    黑白照片里接受采访的人端正得像在照遗照,试图严肃却像在说冷笑话的脸,和他记忆里、和墓园前小路上的那张重合。
    「我希望每一个日本人都会怀有『自己一定会幸福』的期待,即便是和我的道路不尽相同的人。」作为新闻稿上采访原文的结尾,仿佛非要说给谁听似的。
    高杉把叹笑的气息随之吐出。
    嘁,竟然还有人期待他说出『自己一定会幸福』的话吗?
    他仿佛看见某正直主角在以特有的坚定表情对他点头,拿开报纸却是与之完全相悖的、一张让人想揍的灿烂笑脸。
    住了将近一年的房客,正『亲昵』的搂着比他小一号的孩子,碍眼在他面前。
    「今天的空气好得让人神清气爽哟,阿银也说很想去散个步,武士先生就不要在家里长霉了吧。」
    接着是小跟班开展攻势,高杉从摇晃着自己的手上的奶油味发觉孩子是种极好收买的生物。他转脸瞧了瞧外面茂密而浓郁的树叶,摘下眼镜放进盒中。用过近的距离看书稍久,叶片都恍惚成了绿色斑点。
    「有闲心散步,你苦心经营的陷阱总算布置完毕了?」
    「哪有陷阱,解决武士先生不用那么麻烦的。」
    被怀疑的青年并不生气的摆手,拽着孩子起身出门。高杉最后一个跟上,将门扣好。没有拒绝房客的邀请,是因为自己有大把时间可以浪费,他用不着提防对方、也无需避免没有含义的同行。
    「你最近开始看报纸了,还是不想跟时代脱节吗,高杉先生?如果你回去参政我不介意再当犯罪分子,如果你打算实施恐怖制裁的话,我可以考虑袖手旁观。」
    高杉还没去鄙视对方的畅想,小孩用先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反动宣言。「…哥哥,作坏人是不对的。」
    对方很快摸了摸、该说是打了打小不点的脑袋,「你真是你『爸爸』的好孩子啊。」
    当真散步取景的男人没去理会两人营养匮乏的玩笑。
    在他脚下是沉浸了竹林灰烬的土壤,踩在上面软软下陷,一滴雨水沾湿了他肩头的衣料。他抬头仰望左面十米多高的竹子,昨夜下过雨的浓郁绿植上仿佛传出水珠滚落的声音。
    


    IP属地:中国香港54楼2012-04-14 18:47
    回复
      广告
      立即查看
      一只虫子在眼前一扫而过,飞向远处层叠相交的密林。「蜻蜓」的兴奋叫嚷,随着欢快的小脚步远去,他没有叫住擅自跑开的小鬼,由着对方钻入了层错的竹间。
      「居然会跟你这么散步,似乎也不错。」
      身边空落的夜兔退到与武士并肩的位置,手臂相交作了个伸展运动。
      「我可没觉得有什么好。」
      「是呀,明明打架更有趣,可你又不肯答应。」
      「很快了吧。」
      拽了拽再度落上水渍的和服,紫发男人不附带感想的、第一次给出不是否定或沉默的应答。
      时长怀有动手心思的那一位倒由于愕然而沉默几秒。「…居然不是拒绝。你已经有所准备了?很快是多久?明天、后天、还是需要酝酿而延迟到下周?」
      回答是早有准备的冷笑。「对你而言不是『随时』吗。」
      本来就随时可以开打。
      只要这个入侵者拿出毁掉他的干劲出手,他还是不能坐视不管的。其实通用办法简单易行,对方却偏偏坚持『两情相悦』的文艺路线——
      放任他们亲昵、共处,然后迎来不该属于死者的每一个新一天,沉沦于习惯。
      从高举手臂变成扩胸运动的青年,末了换上淡淡微笑。
      「真狡猾啊,武士先生。…」
      稍微沉默下去的他们正沿着竹林烧毁与幸免的相隔界限前行。一面是七零八落的焦黑色竹杆,一面是郁郁葱葱朝着天空奋力拔高的竹节,灾祸和自然共同延伸着生死交接的奇妙景象。
      高杉在不经意侧目一瞥间发现,身边烧得折断枯萎的竹杆上,发出了稚嫩的幼芽。幼小脆弱的一片新叶,带来鲜亮的绿色在他的视线里跳跃。
      前方时隐时现的小身影,大概发现脱离大人太久而终于定格,发出了呼喊。
      步速不变的大人,只是将话题从老生常谈拉回近期动态。
      「你这几天,怎么没再教他『功夫』了。」
      「还说呐,那小子实在是朽木不可雕哎。所以你早就看清现实,根本没教他用剑吧。」
      「不、我没有那种兴趣。他怎么长大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啊,那我就看看这个随性成长的小孩,究竟会变成什么样的存在好了。」
      同样认可放任模式的人微笑着回应抬手,小孩便不再急于呼唤他们。
      大概由于等待的无聊,孩子低头看向被自己捏在手中的蜻蜓。
      那双大而澄澈的水蓝色眼睛,将不含杂质的视线,与扇动着轻薄羽翼的弱小生命相接。
      他用另一手的两指抓住蜻蜓的翅膀,毫不费力的扯断,脸上是满足而畅快的笑容。
      Fin.


      IP属地:中国香港55楼2012-04-14 18:48
      回复

        V.
        回家路上,神威没有争抢领路位置。他用手指梳着被抓得凌乱的头发,借着夕阳的余光检查着分叉,至于发带,已经永远安睡在草丛里了。
        之后他用悻悻的牢骚打破沉寂,「唉、高杉晋助,你居然敢对我做这种事…真是大开眼界。」
        「别说的好像置身事外似的,」前方的人嗤笑回应,「刚才一直要求我用力深入,就算被告知有人经过还不肯压低声音的家伙,不是也和吃饭一样投入么。」
        「拜托,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享受了?」神威鼓起嘴,用眼神对高杉的后背注射怨念。「有句话说,强奸就像生活,不能反抗就顺应,我何苦坑害自己。」
        「既然有自觉,就少点无聊的废话。还是你期待另外有人能对你做些什么?」
        「不用了,这种人有一个就够了。况且…也只有你。」高杉听见对方轻叹口气,倒有几分赞许的补充道,「在被整得如此悲惨的情况下,我竟会迟疑要不要下手,这真是『鬼兵队』领导者才有的独特魅力啊。」
        他慢慢转头,对上一双冷峭而戏谑的目光,接下来话锋一转,青年的笑脸瞬间阴沉如五月过云雨。
        「只不过,这不能当成和解的理由。」
        高杉知道对方在酝酿的必然不是玩笑。
        总有些人是一旦认真就会说到做到的,而他们不巧面对面。
        实际行动先是体现在之后的第四日,京都市贸易部长辞职的新闻上了头条。其实这个庸碌的家伙人间蒸发的时间要早一周,只不过终于挑明罢了。
        高杉回家之时,神威刚好打算出门。两人擦肩而过,一人喊停并不是意外的插曲。
        「你把那人弄到哪里去了?」
        起始的声调混杂低气压,神威眨着眼睛看天,
        「之前没告诉你吗?哦,我忘了我住在别处。」他扬起微笑,无辜的解释道,「他说要去休整度假,我就把他塞到我故乡的某个小村落让他去体验自然生活了,如果你们也想去,我可不负责往返机票啊。」
        背后是悚然的沉默,青年耐心的等了几秒才抬脚向前,「没事我就先走了?」
        后来他的房主发现,没有抓住他逼供是错误的选择。因为晚上这栋房子被女人们的吵闹和娇笑酥得直掉墙皮,就连一贯隔音良好的墙壁也挡不住对面连续的浪龘叫和呻吟。加之物品破碎,抓挠床架,各种刺激耳膜神经的声响不时发出,高杉终于按捺不住的绞尽眉头走出房间,将寝室门摔上。
        两个浓妆艳抹衣冠不整的女人刚从厕所出来,估计是被他凶狠的样子吓得不轻,纷纷惊恐的捂好衣服窜回了正在大放音响的房间。
        高杉狠狠的盯了会传出噪音的房门,终于从衣架上扯下外套,给睡梦中的冈田打电话要求接应。
        总算安稳下来的睡眠,之后还被屏幕上闪出的短信打断,「你受够了?很好,我也 受 够了。」
        这条在折杀心情的晨间问候为他带来了庸俗而无聊的一天,直到在社团活动中听闻了新一期的贸易汇报,高杉才算从鬼兵队新临的困境中找到一丝挑战的乐趣。
        准备再度与给他们布下障碍和陷阱的房客会面,没想到『春雨』的总管大改在他家反客为主的声势,已是把被子毛巾牙刷电饭锅系数卷走了。
        而且对方又在八点钟送来一批搬运货物的熟面孔,领头的留级生用一副『我们番长之前给您填了麻烦』的总结语留下纪念,然后将原本囤米的仓库搬得空空如也。
        房间里满是大米与浮土混杂的味道,高杉打开窗户,初春的冷风便迫不及待的钻入室内和衣领。他将飞乱的额发别于而后,掏出手机翻出一个及其陌生的号码。
        接听的背景音是振奋人心的鼓点乐,伴随『吧啦吧啦』欢快的按键声。对方也不急于应答,直到音乐改变才以笑音开口,「怎么,有事吗?要是我还忘了什么,帮忙丢掉就行。」
        高杉突然想起那家伙半分玩笑、半分认真的说过『我有还未拿走的东西』。
        不过实情是,除了他们自身以外的存在几乎都是随丢随捡的道具。若留下感情,自己也就踏入了『可笑』的范畴。
        


        IP属地:中国香港58楼2012-04-18 12:57
        回复
          番外 凋零的月光花
          ■ 希望看到番外上起始句的你能够看完它
          ■ 希望看到番外下开始部分的你不要放松心情
          ■ 希望看看短短后记,非常感谢
          上.
          『高杉晋助死了。』
          201Y年的夏末,神威拨通传达讣告的电话,话筒另一端的河上万齐沉默了两分钟。
          之后窸窸窣窣的人声在不远地方响起,女人的叫喊从几百米外的绿林穿过窗口刺入耳畔。他翻了个身,把被子盖过头顶。
          其实距离对决结束已有将近三天,高杉也在竹林里躺有同样长的时间了,但他没有闲心像阿扶兔那样刨个坑先把人就地掩埋,无生命的物质不在地表腐烂、也会被土壤吸收,何必拘泥于形式。
          没有变化的昼夜交替几次,神威依旧自己洗米蒸饭,哦、除了每次的菜都是丢到锅里随便一煮。夜市的食物比这好吃得多,他没有上街是因为不想中途伤口出血没地方换药。
          要知道武士先生造成的伤害着实够他担上一阵的,他在竹林的战后遗迹里对着月亮躺了一晚,才起身回去包裹,幸好当时悬空的不是太阳,不然会有两具尸体一起发霉。
          胸前的伤是穿透了身体、距离心脏几毫米却没有刺中任何要害的存在。
          他想他的运气真不好。
          某天清晨,送行队伍从院门口开始起步。一路低沉的低声里,悲恸而高昂的女声如同主唱般嘹亮。神威在经久不消的哭声中起身用两手外带牙齿换绷带,他没有收到参加守夜或葬礼的邀请,因为那人从变成尸体开始,就不再跟他有关系了。
          窗外的景色里多出几片稍灰的云,应该是烧掉尸体汇聚而成的烟,仿佛高飞的灵魂消融在晴空里。
          晴好的天空让他思考起天国的位置,一转念又继续勒紧肩膀的绷带。
          他们啊,就算飞向高空也会被地狱里的手拽下去的。
          时隔不久,神威收到了去鬼兵队府邸一聚的请柬。他在心里稍赞这些人承受力不错,动身启程。
          「我们对晋助作了调查,他的直接死因是心脏破裂。」
          鬼兵队的新任家主,河上跪坐在榻榻米上,对远远隔在桌子另一侧的他解释,「不过医生也提出,他当时已经患上了…肺癌,大概是中晚期的程度。」
          被厚重镜片挡脸的河上似乎是这栋房子里最为镇定的人。房间里另一个不时哆嗦的少女从始至终都用哭肿发红的眼睛狠狠瞪他,神威在逼视的目光里不感惊讶的点头,绽开一侧嘴角。
          「啊啊,是这样吗?他真是任性……」
          他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坐不住的又子却大叫着「混蛋」朝他冲来,麻利而用力的举枪,枪口和他保持大约半米的位置。
          「为什么要杀了晋助大人……!为什么——!?」
          仅是喊出熟悉的名字,肿如馒头的眼睛便再度涌出泪水。神威歪头瞧着漆黑而深邃的枪口,伸手抓住枪杆对上心脏正中位置。他也考虑过加上言语挑衅,但作罢的原因是不想放纵自己在此死亡,他不准备被女人杀死。
          女人是一种脆弱得理所当然的生物。
          哭喊、尖叫、疯狂,只要希望,她们就能随时把脆弱彰显得淋漓尽致。他讨厌这种放任自足的存在。
          过度痛苦以至惨白的脸开始扭曲,手中冰冷而坚硬的金属有退缩趋势。果然,愤怒掩盖不过她融入天性的避忌心理。神威在笑容里没有加入额外佐料,只是旁观对方被无助和绝望淹没,最后发出一声崩溃的惨叫,撞开他跌撞的夺门而出。
          


          IP属地:中国香港63楼2012-04-21 14:00
          回复

            下.
            神威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面充斥着声调不一的哭泣声、女人声嘶力竭的尖叫、青色的墓碑以及赤红的死亡。
            那是个太过真实、以至于他在记忆与现实间纠结良久的梦,为此他打了好几个哈欠,揉着惺忪的眼睛走出房间,决定跟另一位当事者一探究竟。
            颠倒夜兔的生物钟,果然会迎来精神上的报应。
            牢骚之余走进高杉的房间,他发现对方睡姿工整、如同幼稚园教科书上的实例般平躺在床。这刚好方便他跨站在高杉的胯骨两侧,与他们惯例的XX姿势一样蹲坐在他的腹部,居高临下的一看究竟。
            无论怎么看,都还是个活人嘛。
            他还没戳脸确认,对方便蹙了蹙眉头,睁开莹绿色的眼睛上下打量起他。惊讶在瞬间消失,男人的眼中充斥着焦躁的浑浊。
            「…你想干什么?」
            「在想给你唱摇篮曲。」
            神威一手托着腮,一手把对方散乱在枕头上的头发归回耳边。过于友好的行为让高杉丝毫没有放松眉间,「那你的音调一定可以杀人了。」
            「嗯嗯,事实上,我刚才就做了个那样的梦。」
            他应和的点头,手指无所事事的从发尖过度到脸颊。武士先生被夜风吹拂过的皮肤,冷凉而柔软。
            「梦?什么梦?」
            「杀掉你的梦啊。」
            打量他的唯一眼瞳渐渐平和,饱含鄙视,「这不是你一直想做而没有达成的事么,为什么还露出像是没吃饱而兴致不足的白痴表情。」
            神威愣了愣,没有想过自己不维持微笑就会变成这样易被误解的脸。
            回想起梦中场景,他也没什么特别欢快或尽兴的意味,当然悲伤就不用提了,夜兔青年早就放弃了伤逝一类的文艺感情。
            「哎,是这样吗——?」
            故意学着梦里的口气发问,另一只手便从被子里探出,将他停滞于脸上的手拿下,依次摆在脖颈处。他的手指被带领着划过弹性的皮肤,停在喉结两侧。
            「想杀掉我,就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下意识捏了捏富含生气的细长颈项,对方的呼吸声似乎不自然的放大了,脸上却显现出由于靠近死亡而游刃有余的冷笑。
            「我才不会用这么明媚忧伤的方式干掉你呐。」
            神威笑嘻嘻的把手从颈部拿开,顺着锁骨移到胸部正中,有意无意的压迫高杉的呼吸。
            「果然还是,打碎这里比较好。」
            「哦?所以要下手了?」
            胸腔规律起伏着,心跳的频率却在手掌里几乎感受不到。生命力的象征只是若隐若现的与他的脉搏重合。
            他摇了摇头,稍微松开手劲,抬头转望外面漆黑的夜色。
            「武士先生,你啊,相信鬼怪吗?」
            「…什么?」
            「没有陷阱,回答就好。」
            「不相信。」
            「相信转世吗?」
            「为什么要信那种东西。」
            对方似乎被稀奇古怪的发问弄得不耐烦了,神威把目光收回自己身下人的脸上。
            面前是张棱角分明的、苍白得缺乏生气的脸。细长的凤眼里装有含糊生死的浊绿色,发白的嘴唇弯出一丝对万事加以轻看、拒之门外的薄笑。在黑暗中被白布包围的紫发男人,透出了不真实的鬼魅之感,似乎下一刻就会丢下衣服、变成魂魄从他眼前飞走,也可能呢。
            「那么,相信我会放弃杀你吗?」
            不出意外的,原本带有不快的瞳孔因为讶异而睁大,对方深吸口气。
            神威俯下身,将鼻梁埋没在那张略微冰凉的面孔之中,用嘴唇接住几欲发出的「不」字。

            起身之时,他被直感带着回头,果不其然看到趴在门口不管什么事都自觉掺上一脚的小鬼。
            「唔,哥哥…你又在自言自语吗……?」
            他对着靠着门柱随时可能睡着的小孩作出赶人手势。
            「快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带你去看那种对着月亮开放的花呢。」
            Fin.
            关于结尾:
            孩子对神威问了「你又在自言自语吗」,因此之前段落是神威的幻觉&明知无人存在却自顾自的想象也可说通,当然也自然可以确实是孩子太困而恍惚的一个调情小故事。
            关于高杉的生死是一个模糊的谜团。
            在这篇文里,我一直在描写并非那么清晰的生死边界,是以『死亡』一般的『活着』,还是让『死亡』为『活着』带来解脱,请让主角和读者自行选择就好。至此落幕。
            


            IP属地:中国香港66楼2012-04-21 14:02
            回复

              §
              银时在心底挣扎了好一会儿,秉持著不想卷入事端、又浮现『反正税金小偷不在没差啦』的矛盾思想,他终究还是让通缉犯进了门。
              他随便递上一杯热水冲泡即溶的绿茶,给自己则是端了杯草莓牛奶。
              「据说鬼兵队是在和春雨第Χ师团进行交涉时,被个背叛的杂碎泄漏了情报而遭幕府发现。」银时沉默地听著桂的陈述。
              桂的情绪仍是低落并且肃穆,向来平和的他甚至连杂碎这般严厉的辞汇都用上了。
              「突袭那时第X师团当机将枪口对向鬼兵队以求自保,」桂的双手交叠在膝前,「在春雨据点的高杉他们根本就没处躲。」
              彷佛亲临现场,桂的眉头深锁像是会掐死蚊子的紧度。即使口中所提者曾经陷自己於危险之中,他还是放不下那个因为老师而正迈向不归路的高杉晋助。
              相对於桂的矛盾心理,银时很冷静。
              冷静得不像是坂田银时。
              桂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银时,嘴巴自发地继续解释:「高杉底下主要的干部有没有被捕我不清楚,但我买通守卫打听到高杉的情况……」他咬了下牙,得知消息后他一直很郁闷,「很不妙。」
              「这是一定的吧。」
              「银时?」
              「幕府啊……对那个想推翻自己的恐怖份子早就不满很久了,好不容易逮个正著当然不会放他好过。」银时上吊著眼,双手搭在破得可怜、小得可悲的沙发椅背上,事不关己似地说著,下一秒他将脖子往后折过,桂没能看见他收紧的眉心。
              「这点你应该心知肚明,假发。」
              「银时……你这麼冷静,我也无话可说。」
              似乎是银时过於客观的判断刺激到桂的神经,他些许惊愕而无奈地叹道;「我承认,高杉是咎由自取,但是……这样子回话的你,和高杉简直一模一样你知道吗?」
              「一样?」银时并不觉得自己和那种家伙哪里相像,他挑眉。怎麼假发说话越来越令人觉得无法沟通……虽然有一半是因为他的宅属性脑袋太让人瞠目结舌。
              冷静而过於犀利的分析,桂只在攘夷、高杉就任鬼兵队总督时听过:那人总是忽略人类感性的心理、用著理性的思考来衡量战事。
              在战场上,指挥官用此判断是正确的行为,但在情理上、桂总是难以接受。
              而现在的银时,让他感觉与高杉一样……一样薄情。
              止在喉间的话并不适合在此时道出,桂开合了下嘴巴,最后选择啜茶。真难喝,於是他吐吐舌。
              银时见桂没有想解释的意愿,便拿起专门为自己准备的草莓牛奶,「那你什麼意思,假发。」
              「打探情况,」桂的声调肯定,「我还是没办法坐视不管,你知道的。」不论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没办法放弃这个讨人厌的伙伴。
              「你想让真选组知道你在这里吗?」银时没有抱怨『我啊只是个平民老百姓你还嫌我被税金小偷请去喝茶的次数不够多吗』诸如此类的话,他只是抬眼扫了一下。「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他平淡地问声,纵使他的心里早有个底。
              桂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相碰的声音清脆,「我要救他。」他的话语笃实且坚定,「我买通的守卫提供了一组名额给我,可以在明天接近高杉的牢房……」
              「一组?」
              「特殊牢房的守卫两人一组,」桂顿了一顿,毕竟高杉是罪行重大的通缉要犯,会有这样的『待遇』也是正常,「我必须亲眼看见才能拟定救援计画……」因为银时的话而稍微缓和情绪的桂顿了一下,随即轻问:「银时,你要来吗?」
              就像小时候桂面无表情的朝著刚到私塾的自己伸出手,询问要不要一起玩捉迷藏、那样的感觉。
              银时瞅著他黑亮的眼瞳想著,很平静,不会拐弯子思考的桂像一潭清澈的湖水,倒影被映照在上面的人总是会不自主地对之坦露藏匿起来的情绪。
              「如果你不想,我让伊莉莎白去好了。」没得到回应,桂有些失望地别过头。
              怎料银时忽然肆无忌惮的忽略掉外人感官,挖起了鼻孔,「你是笨蛋吗?假发。」
              带一个披著白色布装的大叔,怎麼看都比跟个银毛自然卷来的显眼啊。
              银时在心里说服著自己,不是因为那家伙,只不过是因为工作上门罢了,「阿银我啊对淌入浑水跌得浑身泥泞已经很厌烦了啊所以——」
              他故意不去看桂带有额外意义的眼神,装作惬意地将鼻屎渣弹出指缝。「这次、我只是去看而已。」
              不会再像上次守著那个人过夜了,绝对不会。
              桂先是怔了半晌儿,思考回路中枢似乎无法顺利运作。良久,他才挤出一句,「不是假发是桂啊……银时。」
              银时很清楚地看见桂的嘴角微微牵起,形成可谓欣慰的那抹弧度。


              IP属地:中国香港68楼2012-06-19 22:51
              回复

                §
                桂说,高杉的状况很不妙。银时只当他小题大作,毕竟桂的老妈子性格不是一两天造成、自然也不会一两天就改变。
                况且高杉呀、从小就不是怎麼安分守己的人,只要是有些熟识的他们都很清楚;以往就算有什麼困难无法立即处理,他也总是十分自我的、完全忽略他人意见用著过当的处理方式把事端解决掉了。
                这次大概也是、根本没有特别需要他们来救援吧,况且戴耳机的那些人都干什麼去了?那个小丫头不都用那鸭叫的嗓音嚷著『晋助大人』吗。
                坂田银时原先是这麼想的。
                直到他一脚踏进限制那人的牢笼,残忍的情况让他发现桂并没有夸大其词。
                银时的面色铁青。
                那是股过於……腥臭的味道。
                私刑的血色、生锈腐烂栅栏的铁味、阴冷潮湿牢房本身的霉味以及溅散在地上不大明显、银时了然却又想逃避的……淫欲液体。
                已经久未见识到如此残忍刑求的银时想吐、想别开视线,却未像桂那样直接退出牢房。
                桂就站在门侧,一句话也不说,迳自气得发抖、拳头垂在腿旁也握个死紧,用著彷佛会刺破掌心的力道将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银时只能以手掌狠狠按在嘴上,才逼得自己吞下会招致其余守卫前来察视的惨叫。
                他犹豫著上前与否,倒是他们的救援对象注意到他们,先行开口:
                「怎麼、不过来麼?」
                高杉嘶哑的声音令银时一震;他的嗓音本就略偏低沈,中气却饱满,以前情绪若在极端愤怒时,他甚至可以从军营的一头喊到另一头,就为了捉回翘掉训练的自己……
                不过现在的他像是被疲累、厌倦侵袭,被手镣脚铐所困、费尽力气才能说出一句话,几乎没了银时印象中的嚣张跋扈。
                「哟、」手被交叠锁在身后墙壁上的他,好像看不到银时和桂,仅是对於开门的声源处微微勾起唇角,「还赖在那儿做什麼?不是有遐思才过来的麼?腐坏的败类们。」
                高杉毫无情绪起伏地,只是用刺激性的言语这麼说著。
                银时知道,只要被高杉列为拒绝往来户的人,他便会如此对待。他身上的伤或许是这麼来的,也有可能是幕府那方为求情报所动用的私刑所致。
                高杉的半身是裸著的,就算有衣物的部分也是有等於无;银时不清楚他贴在墙壁上的身体除了冷还能感觉什麼。
                他的手被反扣且被拉至头部以上,手铐铁链拴著的地方痕迹过新而不自然,似乎能够坐下、却仅能够曲著腿施力的那种姿态,想必是不屈服的这人惹恼狱方的下场。
                左目上湿软破败的绷带没有替换;幽绿的右眸则是被湿漉漉的发丝贴著,银时看不到。
                白得近乎发紫的唇、凄惨而显病态的的皮肤衬上道道的血痕及瘀伤,让银时忽然联想到家里那个喜爱醋昆布的夜兔,不能在太阳下久晒的女孩肤色似乎还没有这人来得白。
                然而他的嘴角却仍是扬著,浅淡的弧度让银时不由得对自己莫名的畏惧感到可笑。
                这个总是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性格乖戾也不甘示弱的……家伙,真的也到了这种需要别人救援的地、步……吗?
                像是忽然被雷打到,银时忍住呕吐的冲动、几乎本能地冲出牢房,手足慌乱地要将锁扣上,虽然他打从心底觉得根本没有必要。
                「真是无能的家伙。」那人如是说著,而他绕著铁链的手在颤抖。
                ——这是什麼情绪?
                将扣上的孔洞时,银时怎麼也对不齐。
                「或者该说你们这种走狗呢……」
                金属相嵌的声音发出,锁总算扣上,银时抬起头,动摇的眼神胡乱寻找被震慑住而形如雕像的桂;他一把扣住桂的手腕,便往出口的方向扯著跑。
                「可恶……」银时听著桂咬牙拧眉的低吼,他没有自觉拉著对方的手,力度之大几乎快把桂不壮的腕给拧断。
                「是胆小鬼才对吧。」
                银时听著高杉渐远渐弱的鄙视嘲弄,句句尖锐的可悲武装令他不禁咬紧牙关。
                这是什麼情绪?
                身体的左侧、有块地方,痛得银时想哭。
                


                IP属地:中国香港69楼2012-06-19 22:51
                回复
                  广告
                  立即查看

                  §
                  「银桑、桂先生……你们还好吗?」总算是从异形厕所兽的手……口里逃脱的志村新八还未整理他凌乱的衣服。他戴著的眼镜歪了一边,其中一面镜片还裂成蜘蛛网状;对著从狱中回来后便不发一语异常沉重的两人,他感到忧心。
                  递上水杯,新八想想还是给他们一些空间比较好,於是退出客厅。
                  他们两人好严肃啊……合上门前,新八担忧得又往厅内看了几眼。不晓得高杉先生要不要紧呢。
                  尚未完全理解人世间险恶的少年,由衷地希望曾经是朋友却因理念不合而疏远的三人,可以再有平静对谈的一日。
                  毕竟朋友吵架,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问题不是吗?少年心想。
                  「……」
                  「……喂、假发。」
                  「不是假发,是桂,」桂反射性的反驳显得很无力,「做什麼、我现在心情很差。」他叹了一口气,「银时、你后天有空吗?」
                  银时闻声仅是扬了下眉,像是在问『你想干嘛』。
                  「你明白的、我希望你可以快点腾出时间……」
                  「我没说我要救他吧。」
                  银时的话让桂瞬间瞪大了眼,显然一副『你在说笑吗还是你现在糖分缺失所以说成反话了吗』的诧异表情。
                  被投以质疑眼神的人扁了下嘴抓抓脖子后站起,他觉得桂的目光像针扎在自己身上,有点刺痛。
                  「我说过这次我只是看而已,会去见那家伙不过是因为过去的……」
                  ——孽缘。
                  止住声的银时低垂著眼,忽略著对於忽然涌上心头、对於过往的不安,暗暗咽下叹气:「我没打算再卷入攘夷和幕府的纷争罗假发,也拜托你们让我这个上有老(登势)下有小屁孩(神乐眼镜)的平民百姓安然度过余生吧。」
                  话闭,银时背过桂,摆摆手表示不愿再谈。
                  「……你在说谎。」桂淡然的几个字让银时眉头一紧,反正他也看不到对方的脸。
                  银时将双手环在胸前,搭在臂膀上的手指不受意识控制似的反复点在上面,「假发你的脑子是被你的假发缠住揪成死结了吗我并没有说谎。」他刻意大叹著气,「是真的厌烦到不能再厌烦了喔,那家伙玩自己的命玩到这种下场可是他自找的就让那个少爷学一次教训也好……」
                  「银时。」桂试著打断银时的滔滔不绝。
                  忽然念头一转,他撇头看向桂,「我可没忘上一次他怎麼对待我们这些所谓的『过去伙伴』,假发。」腥红色的眼睛对上桂的,藏於深处的未明情绪让桂瞬间噤声。
                  『高杉——!』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就什麼也不是了!会尽全力铲除你的!』
                  『别让我在街上遇到你,给我小心点啊!』
                  「……」
                  桂淡望著银时,开了口却没有说出最想说的话,他仅是轻轻摇头,「……银时,我会来找你。」他将斗笠戴回头上,整好僧服后面无表情地走向门口。
                  银时甩甩头,「阿银我啊很怕黑的所以就不送了、假发。」再强调不去也没什麼意义,最后他只是将头别到一侧,顺势合上眼。
                  桂再度正色强调自己的名字并非秃头者的必备品,「不是假发,是桂。」
                  在关好万事屋的门时,银时就听见这麼一句。
                  『喀嚓』一声过后是桂缓步踏著阶梯下楼的足音,渐行渐远。
                  「……抱歉啊,」独自思索的许久时间流逝,银时重新睁开他那双惹眼的红色眸子,瞳中闪过一丝晶亮,「假发。」
                  从窗户俯瞰桂离去的背影,他喃喃出声。
                  「过去这种东西啊……」
                  细碎、难以捕捉的低语,被一阵悠闲拂过的的微风搅乱。除去本人之外,再没有人听得见了。
                  ------TBC-----
                  给诸位久等了真不好意思> <
                  在此奉上第一章,将於约莫三天后发上第二章


                  IP属地:中国香港70楼2012-06-19 22:51
                  回复

                    正预提醒的银八听到了口袋里手机的阵阵嗡鸣。
                    屏幕上显示着陌生号码,他按下通话键,另一端传来格外严肃且正经的男声,「您好,请问是坂田银八先生吗?」
                    他沉默几秒还是干巴巴地回答了「我是」。即便说他这月水电费煤气费没交当然房费也拖欠了几个月也不知是哪个部门来讨债,总之听到要钱只要挂断就好了吧。
                    已经看完这页漫画催他翻书的花子拍了拍银八的肩膀。在听见对面用低缓的嗓音说出「我是XX町的交通局长」后,他示意花子等待一下。
                    「非常遗憾且沉痛地告知您,坂田先生。您的学生,高杉晋助于一个小时前发生了交通事故,已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亡。希望身为联络人的您去医院进行辨认和处理。」
                    ※※※
                    成天见鬼却鲜少站在死人跟前的大叔,在停尸间森冷气息的影响下捂上眼。在指缝里,他的学生已经合眼长眠,无血色的脸庞上残留着一条不再渗血的巨大伤疤,破坏了其姣好中性的容貌。
                    他代替高杉的父母在死亡证明上签了字,其实就算不来辨认遗体,他也知道里面躺倒的人没出差错。在他进门前,穿着银魂高校制服的眼罩学生刚从屋内走出,半透明的。
                    一听说要自己垫付抢救费,银八暂时关闭了大脑的信息接受系统,跟检查遗体中的警龘察请示去上厕所。
                    他的学生正坐在停尸房与地上相通的楼梯中间,嘴里叼着冒出紫色雾气的菸。青年单薄的身体周围环绕着一圈淡紫色的柔光,像在阴暗湿冷的地下室临时照明的人形灯火。银八踏着拖鞋「擦啦擦啦」地朝他走去,高杉将菸从口中取出,蓄意地对他吐出浓郁烟气,凑近的眼镜大叔没有闻到那股理应呛人的味道。
                    「高杉。」
                    被叫到名字多少愕然抬头的学生,发觉手插口袋的颓废老师当真朝他问声,「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你有几周没去学校了?」
                    管他多久没去,反正以后也不会再去了。高杉咧嘴哼笑,张口对看见鬼魂还没有自觉的家伙解释起情况。
                    一串重低音效果的精神攻击使得银八纠结起五官捂住耳朵,「啊不要解释不要解释了老师知道你是鬼也知道你刚出车祸死掉,不好意思我听不懂鬼话也受不了你们讲话的声音你有没有笔记本?」
                    高杉迟疑地闭嘴摇头。银八总算松了口气,拽着耳朵歪头把杂声倒出去,顺带掏掏耳朵掸出垢物。
                    「没有么,真可惜呐要是生前有在衣服里装上本子和笔你就可以跟老师文字交流了,都是不上课不记笔记的恶习啊。」
                    不以为然的眼神回应足以说明对方不屑与他沟通。对鄙视熟视无睹的大叔,走到高杉身旁的楼梯坐下。与死者不同的是,他的屁股上真切地传出了冰冷的硌感,而对方只是在维持着『坐在台阶上』的姿势。作为和现实处于不同次元的魂魄,想让身体穿透楼梯也轻而易举。
                    「老师有一次不小心磕到电线杆后来就变成了阴阳眼。」
                    银八指向自己容易疲劳刺痛的左目,招致高杉稍有兴致的一瞥。「我能看见许多在世间徘徊不去的亡灵,不过现在看到你也不知该不该高兴。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知道老师有多伤心吗。」
                    身边的少年默不作声地抽着烟,由他感伤的牢骚。
                    「不打算马上投胎?也好,还没看够这个世界就多看一会吧。」
                    「现在是不是终于知道了,死亡如此容易,你们年轻人却总挂在嘴边。生命太脆弱了,几个小时前我还看见你在大街上飞驰,现在却在停尸间目送你躺平的身体。」
                    越是叨念、银八越是被自己营造的悲痛气氛感化,禁不住眼角湿润。总算听他一次谆谆教导的学生却很快倍感无聊地起身,朝着上方的出口走去。
                    那句「你到底怎么会出车祸」的追问,自远去的背影上带出一阵厌烦的气息,他又慌忙叫住步伐加快的学生,「对了,刚才我听说和你同行的人还在抢救,不介意的话去看看他再确定下面去哪里追忆吧。」
                    这个提醒总算引起了前方的注意,银八在高杉斜瞟他的同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坂田先生,您在和谁说话?」
                    「哦我悲伤过度自言自语。」
                    他对久等他上厕所不归而寻找出门的**辩解道。在跟着**拐过墙角后,他用余光瞟了下楼梯上方,现在那里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除了抢救费一切置办妥当,银八沿着年轻小护士的指路来到抢救室门口。令人唏嘘的是门前没有本应沉闷不语的秃头大叔、或者班上的眼镜留学生少女,空荡荡的等候席上只有一只翘着腿的鬼魂。
                    「你就算穿门去瞧里面的情况也可以的。」
                    好心地提醒对方不用再顾虑一些为人的基本规则,结果高杉连个眼神也没丢还给他。叹着自己应该还不算招人嫌的啰嗦大叔,银八抬头瞧下『抢救中』的艳红色指示灯,门内许久倒没有再走出个制服青年。
                    他后来时常能见到学生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日常中,有时是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有时是在普通同龄人喜欢下学光顾的CD店书店里。
                    那天他正毫无激情地用念课本为讲堂下面的听众制造着催眠曲,抬头却突然发现走入教室门,跟普通迟到一样坐上座位的高杉。单眼青年将腿目无章法地踏上桌面,含笑看向自己,银八呆愣一阵借上大号为名走出了教室。
                    引起困扰却毫无抱歉感的学生已经从教室穿到了走廊正中。
                    银八掏出一根棒棒糖,利索地包开纸塞进口中,迅速而痴迷的舔动使它冒出抽烟效果。
                    「不要突然跑来吓老师啊。」
                    他含住糖,把乱毛往头顶拢了拢,一手抵在窗棱上望向外面乱跑的学生们,「怎么还不转世呢,高杉?有什么留恋的东西就告诉老师呗,想向什么女孩子告白啊,还是哪个女优的video没来得及观赏都会满足你的。」
                    他的好心得到一根竖起的中指,银八拱起下唇勉强凹出笑容,又转头朝往窗外。
                    「没问题么,我认为无法干涉这个世界的生活无法影响别人的喜怒哀乐,什么都破坏不了,是很痛苦的事情。」
                    他想自己酝酿出的沉痛表情还算成功,即使不远处的学生同样没有被感动,而是用犀利而寡兴的眼神扫了扫他后看向操场,他依旧感慨地说了下去,
                    「快点投胎下辈子做个好孩子吧,老师我还想再次做你的班主任呢。」


                    IP属地:中国香港74楼2012-07-10 09:00
                    回复

                      中.
                      和高杉共同飙车的另一个人保住了性命、却落下多处骨折半身瘫痪的结果。眼见另一朵年轻朝气的鲜花枯萎,银八颇感惋惜。大人是不会跟孩子计较一拳之仇的,闲暇时间大把的他也决定念着旧交情谊去看望神威。
                      病房门未关,已经有人先于他在探访病人,银八暂且没有踏门而入。
                      准确的说探访者不是人而是鬼。
                      他的学生正阴气森森地垂着头,一动不动地俯瞰熟睡的青年,似乎颇有怨气地低喃着什么。过于专注在恩怨未了的现世伙伴上的他,始终没有注意到门口探出的半个身体。
                      在看到高杉攥紧拳头往神威脸上砸去时,银八夸张地咧开嘴,好在惊呼被下意识的捂嘴堵住。抡圆的拳头穿过熟睡者的脸颊、随着冲力停下,透明的手臂自指尖到手肘没入了神威的脸庞,连一丝能让对方鬓角发丝摆动的风也没有扬起。高杉从床单中沉默地抽手,放回裤侧,微眯起墨绿的单边眼瞳。
                      一直以来,银八鲜少看到他的学生脸上带有流露情绪的神色(只有各种不能被归为高兴的笑),就算死后,对方也表现出了超乎同龄人的平静。
                      不过那时他好像读懂了一点高杉的心情。
                      无论如何,嘴唇平缓的微笑总归表达出了『孤单』和『留恋』的情绪,不曾抽离目光的侧脸上没有印出任何光影,却由于被夕阳的背光笼罩全身而仿佛显得落寞。
                      高杉慢慢俯下身,与沉睡的伙伴拉近了距离。他的细长眼眸被发丝挡住,银八心想就算下面的发展会是亲吻也没任何意外。
                      然而常年处于亚健康状态的大叔,突然发觉房内密不透风的压抑感使得他氧气不足,禁不住用力呼吸了一大口。浓重的喘息声致使入迷的鬼魂总算注意到银八的存在,恶狠地瞪了他一眼。
                      感伤缠绵的气氛一溜烟不见,难得流露真情的学生也收起情绪,像看见臭虫似地走向窗口,银八尴尬地抬手大叫道,「等等高杉,先不要走啦!」
                      使得当事人蓦然住脚的,却是床上发出的「嗯、呼……」的慵懒起床音。
                      在声源处,被吵醒而睁开惺忪双眼的病人,揉了揉眼角,神情恍惚地朝向银八。
                      「喂、你刚才说什么……『高杉』?」
                      对向他的海蓝色眼瞳上,盖着一层湿润的水膜。如若不知道对方是劣迹满身的不良少年,一定会有不少人被他中性元气的娃娃脸迷惑。
                      瞧了瞧在床脚伫立不语的学生,银八视若无睹地朝神威摆手。他的搪塞反倒加重了对方的迷惑,那双压低眼睑挑起尾角的眼睛,顿时把迷糊之时的可爱感消灭一空,玩味威逼的笑脸告诉银八自己引上了麻烦。
                      「这么大年纪的颓废大叔是不会跟空气开玩笑的吧。」
                      明明是副脸上贴满膏药、除了呆毛头发也翘出多根的乱七八糟的形象,夜兔青年追寻的目光却犀利如常,仿佛直射到银八的心脏处。
                      银八叹了口气,不免想起自己阻止两校决斗而身负重伤的光辉历程。
                      他当时根本没想过对学生耍语言伎俩,因为有些人只能用直球才能把自己的坚持打到他面前。高杉如此,神威也一样,身为教师没必要对学生说谎话,不可以以为他们还是处在叛逆期的孩子就糊弄过去。
                      「我能看见鬼魂,你相信吗。」
                      他的坦白确实引起对面一瞬的讶异。用缠满绷带的手托起下巴的青年,拧了拧眉头后选择认同。「嗯……刚才就说过了,你没有对我隐瞒的理由,也没可能骗过我。你的眼睛里没有那种大人自以为骗过小鬼的沾沾自喜,所以可以相信。」
                      对方的回答很简单也很明确,银八停下了本想摘出左眼镜片的补充证明。
                      「所以说,高杉晋助现在在这个房间里了?」
                      他对另一边一直聆听发言、表现出事不关己状的紫发青年点头,对方冷漠地撇嘴。依高杉一贯的风格应该已经感到无聊走开了,银八也为学生的留步而稍微惊讶。
                      就算面前只有苍白的墙壁,神威也似乎确有其事的盯着那方,好奇地歪头。
                      「叫那家伙过来。」
                      「他听得见我们说话。」 


                      IP属地:中国香港75楼2012-07-10 09:04
                      回复

                        「所以已经过来了?」
                        「还没有动。」
                        「噗,总该不是想闹傲娇吧,这个属性一点不让人欣赏。」
                        那样的调侃总算让高杉作出尚且在听的抬头。「到床边来,你不想揍我么。我们还有那么多帐没理清,就算是鬼我也会回敬你的。」
                        挑衅让高杉发出冷哼。虽说带着一脸厌烦,但他当真挤过银八走到床边,回到他方才俯视对方的位置。
                        「他在你旁边了。」
                        「哪里?」
                        银八指了指床头柜边。
                        「就在我面前?」
                        「嗯。」
                        两个人确实在看对方,只是从旁观者的角度看颇为奇怪。
                        由于神威高估了高杉的身高,他视线对位超过了高杉的头顶。高杉想必也很反感不被人用正眼对望,便稍微弯腰让两人处于平视位置。
                        「果然什么都看不到。不过既然你说面前有鬼,我确实觉得身体发冷。」
                        左右张望的神威突然往前探身,这让他和高杉从位置上刚好在接吻。高杉明显地怔住,瞳孔微缩,僵了僵身体却没有退开。
                        银八自然明白他们之间什么触感也不会有。
                        作为能够近距离闻到对方的味道、感受唇瓣上柔软湿润的行为,却和接触空气无差,甚至连呼吸一样的实感都不存在,他这个作为解说的大叔都有几分悲哀。
                        「其实……你现在,刚好在和高杉……的鬼魂,嘴对着嘴。」
                        「直接说亲吻不就行了,」神威反而如释负重地微微笑道,「难怪我感到一股盘踞在嘴边的阴风呢,原来不是错觉。」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空气——或是如银八眼中所见的,在舔高杉的唇。对方则任由他作出毫无意义的行为,末了绽开笑容,带着一丝嘲讽弧度回应地伸舌。
                        「喂我说你们已经够久了。」
                        不管身为学生教师还是被放置Play的在场人,银八都需要一副墨镜屏蔽瞎眼的亲热行为。
                        「那大叔你赶紧出去呗。」已经把他算成墙面的病人,立刻不客气地做出赶人手势,脸上挂着愉快的灿笑。
                        「反正我愿意相信你的话——不然我也很无聊啊。有些话要跟这家伙说,你最好回避一下,不然就把你踢出去哦。」
                        『踢』的词汇让银八忍住想看对方被单下侧的冲动。本着尊重青少年自由恋爱的宗旨,他理解地带上门,留下昔日学生互相倾吐。
                        ※※※
                        葬礼在事故原因赔偿保险全部明晰后的下一个星期进行(尴尬的死因进行了美化),高杉专程回国的父母、银魂高校众多曾被其祸害的老师,以及Z班所有不管诚心实意的还是想旷课的学生都参加了追悼仪式。
                        睡过头的银八到达现场时,追悼词已经念了一半。
                        『……一夜之间,正值青春年华的你与亲友阴阳两隔。每当忆起你的音容笑貌、你的活泼身影,我们不禁潸然泪下。让我们将对你的祝福写成文字随风逝去,用哀怨的旋律传递追忆与彻痛,你将一直永存于我们心中。……』
                        银八沉闷地听着适用于任何学生的悼词,它们与高杉的适配程度可称为滑稽。他却笑不出来,只是低头盯着自己借来的皮鞋。
                        比他更晚的到场者是悼词念完已经开始送别仪式后,才出现在门口的高杉晋助本人。他本以为对方可能没兴趣参加自己的葬礼,不过一旦注意到高杉面带歉意看向亲属的目光,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学生也终归只是个缺乏爱、却并非没有爱的孩子。
                        『死亡』是种很好的加成属性。所有上前留言的人都会说出发自肺腑的感言。每一个『虽然』——虽然我一直认为你是中二病末期患者,虽然你抢了我三个泡泡糖还没还钱,……——的背后,都会追有一条祝福最为诚挚的『但是』。
                        但是祝你一路走好,到下个世界去破坏吧。
                        听到若干能把银魂高校的恐怖魔王夸成优等生的感言,银八想到,等到自己躺在檀木盒子里的时候,也一样不要急着投胎比较好。听听别人缅怀伤感的送别,发觉自己还在一些人心里留有位置,果然很有成就感。
                        『鬼兵队』乐队的演奏将送别气氛推至高潮。哭得满脸通红的又子颤巍巍地拿起话筒,嘶吼着『晋助大人』的挽歌,她那副绝望痛苦的形象又激起了众多女生的眼泪和尖叫。鬼哭狼嚎的哀恸气氛里,一贯面瘫的河上也在弹吉他之余使劲揉着墨镜下的眼睛。
                        只有他一个大叔对着面前矗立的死者半天挤不出眼泪。
                        不过后来银八还是在憋气良久的酝酿下哭了,代替本会是一个新生儿的哭泣而声嘶力竭地提高了音调和分贝,直到引起人群的侧目而视,以及高杉本人的皱眉。
                        他是觉得该哭所以在哭。
                        拥有阴阳眼的大叔从没跟什么鬼魂说过其实他一直没有遇到熟悉的人死去,所以对他们、对死后世界没有兴趣,也不想有兴趣。他的学生多少让他第一次感到看见亡灵的特异功能,真的不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被提醒了几次轮到他在遗体前留言,银八这才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几乎未湿的眼角。
                        那个仰头瞥他等待感言的学生,就算坐在棺材上也有种这是王座的嚣张风范。
                        他只是诚挚地说了一句,「你是我的好学生。」
                        


                        IP属地:中国香港76楼2012-07-10 09:04
                        回复

                          ※※※
                          八点的街道上涌满车流人潮,在过马路的大批部队里,眼罩制服的学生也混迹其中,不时和拥挤紧凑的人群重叠。生前以破坏各种规则世故而自豪的孩子,现在倒与常人无异地遵循了交通法则。
                          同所有神色匆忙赶在变灯前穿过马路的人一样,银八奋勇奔跑着,靠着与人群「借过」的冲撞朝学生接近。距离变成红灯还剩倒数五秒,气喘吁吁的大叔面向蓄势待发的车流,对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马路大声喊道,「高杉,你怎么想?」
                          听闻呼唤的青年,仅仅止步一秒、偏转头部十度,便是对他的全部反应。
                          绿色的信号灯染上鲜红,迅速起步的车身穿过了高杉的身体。伴随着排气管轰鸣声构成的刺耳的生活旋律,孤傲的黑色身影朝着步伐静止的红色小人走去。
                          『和这家伙也很难交流啊。』
                          银八寂寥地注视着学生远去消失的方向,长抒口气。他其实仅是想问对方,他该怎么应对学生的自杀宣言。他上岗培训时可没教过这种课啊?
                          不过看来学生不屑于给他答案,更乐意让他想破脑袋。
                          作为教师,他一直弄不懂处于叛逆期目空一切的孩子要怎样才会被触动、才会放弃自己认定的执拗。或许有些代沟大人怎么填补也跨不过去(况且他还压根没试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可以了,作为最后的选择。
                          他早就明白两个世界只有一秒之间的差距,每分每秒都有人从他的右眼踏入左眼。只是这一次对方他恰好认识,然后从他这里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存在而已。
                          自己什么责任都没有,可以自欺欺人地继续日常下去。
                          回家闷头睡觉的银八,不知怎么半夜忽然发现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窝在冰冷狭窄的盒子里。浓重的檀花香气熏得他头昏脑胀,一吸气鼻孔便被花瓣塞住,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厚重棺盖慢慢合拢,无法嘶喊、无法动身。
                          银八吓得顿时睁眼,还没来得及为这是噩梦而庆幸,便因在黑暗里清晰发光的紫色人形而惨呼出声。
                          「啊——鬼呀!!」
                          竭力干嚎完毕,他才想到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自己又不是没见过鬼,何况坐在他身上的鬼还是跟他今天多次见面的学生。
                          在高杉鄙视的目光注视下,银八懒洋洋地支起身。看来对方已经熟练于做鬼之道了,不仅选择穿墙穿窗的便捷之道,还跟老师玩起了经典的鬼压身。
                          「在这种时间用这种方式叫人起床你想吓死爹啊!」
                          对面不以为然偏头的模样说明『吓死你也无所谓』。
                          「有什么事吗?」
                          墙上的钟表显示为『11:59』,一个鬼魂热爱恶作剧的时点。吓人成功的学生沉默一阵,动了动嘴唇没有吐出任何音节,即使那对人类来说一定会是噪音。
                          银八当然知道对方肯定怀有比吓人更重要的目的。
                          一旦傲慢与讥讽的笑容慢慢褪色,身形透明的人便透出了更为慑人的凝重阴气。那张瘦削脸庞上的神情难以用简单词汇概括,说悲伤不尽然,也非普通的恼怒,单是会来找没好感的颓废大叔这点已经印证了他的矛盾心态。
                          坐在银八床边的高杉,最后抬手指向窗外。在他标明的方向,有无数璀璨的霓虹灯以及远处看不大清的红字标牌。
                          「……医院?」
                          说出地名的同时,银八下意识猜到了正确答案。他从沙发上捡起穿过一周的白色长褂,系上领带——至于拖鞋嘛,就不换了吧。
                          从距离医院大门很远的位置,他已经看到了透红的光线和本不该在午夜聚集的人群。警龘察在现场测算忙碌着,医护人员和病人议论纷纷,反正没人关注一个新加入凑热闹的大叔。鲜黄色的『KEEP OUT』字符拉起,银八不用凑近也知道警戒线内部中心被布料盖起的死者是谁。
                          一切简单迅速地收尾,他再也不用为难该怎么办了。
                          而且他也不需要负什么责任,就算结束一条年轻生命的人其实是自己。
                          初夏的晚风把他的脚底吹得发冷,银八走到一旁的石凳坐下搓了搓发僵的脚趾。七嘴八舌的讨论在重复刺耳的警笛声中依然清晰可闻。 


                          IP属地:中国香港79楼2012-07-10 09:13
                          回复

                            「我见过这个高中生,长得挺不错的,唉,应该是车祸一时打击太大。」
                            「不是说瘫痪了吗,他怎么能大半夜一个人跑到窗口?」
                            「谁知道呢,反正人一味求死的话怎么都能死掉的。」
                            「那么年纪轻轻的孩子。就算身体残疾也会有家人照顾,这么一走不就什么都没了。」
                            其他人惋惜不已的评论也没有让他衍生出什么忏悔压抑的情绪。银八伸手掏进口袋,发现里面和嘴巴一样空荡荡的,只好改舔冰冷的嘴唇。
                            尚且垂眼看地的他,突然感到面前闪烁的红光被什么朦胧透明的东西挡住,与此同时一阵扑面而来的死气在脸上铺开。
                            与自己瞳孔正对的两边,相应出现了两颗圆圆的半透明宝石,自己下巴位置的朱红色细线是根倒翘的呆毛。对方标志性的麻花辫则与地心引力相悖地冲向天空。
                            今天已经有过一次闹鬼体验的大叔,没能再被唤醒惊吓神经。他以死鱼眼平静的对上一张格外清晰的、倒着冲向自己的脸。二者的距离近到银八清楚可见对方瞳心周围一圈的墨蓝色虹膜线,那双漂亮的眼里含有兴致勃勃的恶趣味。
                            将腿搭在银八头顶的树枝上的青年,像只垂下来的大吊死鬼一样摆来摆去(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借助树杈摆造型)。见吓人无果,对方一个翻身上挺握住树枝,再利索地跳落在地,对他拱上嘴角。柔软上弯的嘴唇展现出天然与邪气共存的笑容。
                            银八本想抢先对神威解释自己不能听懂鬼话的情况,结果对方只是直身朝旁边的石凳走去。他追上视线,原来那边正坐着他数见不鲜的紫发学生,印证了阴魂不散的道理。
                            麻花辫的青年朝等待者露出一个情意绵绵的暧昧微笑,成功换来了友好回敬的一拳。以掌抵住拳面的他,转脸对旁观的老师轻挑嘴角,证明未成立的赌局以年轻人的胜利告终。
                            『嘛,次元什么的果然阻止不了知识贫乏的小孩。』
                            银八抬手,干巴巴地鼓了几个巴掌表达祝贺之情。
                            不过旧识重逢的小鬼们看他一张老脸实在无趣,又改为缱绻浓郁地相视而望。在两位交接视线间擦出的火花,足够引燃漫天灿烂的烟火。
                            再度融为空气的银八发现自己的定力最近越发坚韧了。就算接下来小鬼们又放出一记接吻的强力闪光弹,他也不动声色地接了住,除了他们娴熟煽情的技术让大人有些嫉妒以外。
                            夏夜的一阵劲风吹散了白发大叔凌乱的卷发。
                            他正被置身于打亮白色建筑的鲜红色灯光,宣告死亡的单调鸣叫,以及众人杂言碎语的现实中;而以拥抱和激吻予以庆祝的两个孩子同样站在他面前,与那些嘈杂的声响、刺眼的光影通通无关。
                            他的个人世界连接着所有的真实,不过现在他的注意力暂时被后者吸引。
                            从学生们放纵的姿态来看,亲吻不过是对决的第一回合。在紧贴的唇间偶尔可见翻搅纠缠的舌片,他们牵连着绵长的银丝、呼出气息不足的大口热气,什么灵魂的阴森鬼魅通通被火热氛围驱散一空。
                            银八听不到湿润缠绵的声音,不过脑内已经自动从video中补足了音效。
                            明明是同性,却因为都是容貌秀美的青年而没有任何违和感。
                            喂喂,不对啊。
                            观看着甜蜜热吻的大叔突然想到,但愿他的性向可别由此发生改变了。
                            终.
                            在如常闷热的夏日傍晚,苦劳的上班一族总算盼回归家的喜悦旅程。
                            偶然感到一阵冷风吹拂过脸颊时,一辆耀眼的机车已经窜入银八的视野。发出紫红色暗光的车子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产品,或许实体四分五裂的它也被骑手感染而沾上了灵气。上面一边骑车一边亲密拥抱的两位乘坐人,身边围绕着与街灯一样柔和的光芒。
                            身形消瘦的白发教师闭上眼睛深吸口气。
                            他想不管这是轮回还是追忆,抑或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大叔的幻觉,只要将它看成三个人共享的Happy Ending就好。
                            或许在他不知道的另一个世界,也同样有很多人在感受着作为生者的满足与快乐。
                            艳红色机车在拥挤的车流里飞驰而过,坂田银八抬起头,看见一只向他兴致勃勃挥动的手。朝他用『友好』笑脸示意的学生,另一龘手紧抱身形瘦削的骑手,朱红色的发辫随风狂舞,在他的视野中迅速远去。
                            定格于记忆的画面凸显着两人诡异的坐姿,银八拽回被吹歪的领带。含着棒棒糖的嘴巴含糊地发表着身为教师的无奈,「唉,现在的学生越来越来不像话了,一点责任感都没有。」
                            渐无的噪音仿佛卷起一阵迟来的风,吹得河道侧沿的草叶发出簌簌翕响,他的头发也没有章法地乱翘开来,盖上了那双缺乏神采的眼睛。
                            将碍眼的卷发从眼边撩开,他眨了眨干涩的左眼,再度望向两人消失的街道那方。
                            『不过他们也用不着负什么责任吧。』
                            银八不经意嚼碎了棒棒糖,却没有将牢骚实质吐出。然后他起脚,继续踏上归家之路。
                            Fin.
                            


                            IP属地:中国香港80楼2012-07-10 09:13
                            回复
                              广告
                              立即查看

                              因为没有水的习惯,没有都回,对其他回复支持的妹子表示非常感谢,你们的喜欢我收到了,很开心XD
                              第二章.
                              杀手团体『夜兔』里有很多个叫『云业』的人;或者说除了阿扶兔,神威的部下全部来自一个叫『云业』的种族。
                              当然我们今天不是来讨论这个种族的属性和技能的,也不去分析他们胡子浓密却个个秃头的基因,我们要说地是云业们拥有的丰富武器——有的云业精于板砖、有的热爱锅盖,所以自然也有云业用武士刀。
                              于是闲来无事的神威叫来了武士刀(的云业),他将具有浓郁地域气息的武器出鞘,来回比划。
                              「如果用这个砍你。能不能把你送进尸魂界呢。」
                              面对上司求问的可爱笑容,那个云业嘟囔着『团长等我上个厕所再计议』红着脸跑掉了,只留下朱红发色的少年和与刀上散发死气的面孔相互对望。
                              细长锐利的锋端、反射真实的冰冷金属,刀刃看似很快的样子,神威放手在上一抹——当然迎来了自食其果的新鲜色彩。
                              品味久了,他发现手里的武器,拥有长度适宜的刀身、致命的薄刃,却和另一把从握柄到剑鞘全部漆黑的刀切实不同。缺乏蠢蠢欲动的恶欲的它,只是一把空泛的、刀的具象。
                              神威乏味地舔着指腹上汩汩冒出的猩红液体。
                              原来只有附带灵魂的东西,才能燃起他渴血的共鸣。
                              ※※※
                              办公桌上重新竖起的两座文件山间放有一个银色的金属盒。上面的清幽茉莉香气与福尔马林的刺激味混合,怪异地模糊了嗅觉。高杉放下钢笔,视线从盒盖向上延伸到入座的访客身上,他的手边摆着一份首页是超粗黑体字讣告的报纸。
                              「如果事前没有交代,我们会依照个人兴趣取下死者身体的部分作为证物。」
                              坐姿和口气都似无可挑剔的黑道方式,笑容满面的杀手对他做出检阅手势。抱着会面对恐怖血腥的准备,高杉缓慢地打开盒子。他先是一怔,而后释然地扯起嘴角。
                              里面的物件是一颗完整的眼球,瞳孔是介于绿蓝之间、如孔雀羽毛上硕大眼纹的颜色。
                              「不错的品味。」
                              收到赞扬,神威搓动了一下手指,似乎回味着曾在指尖的柔软质感。
                              「我想它很适合你。」
                              他的雇主放下盒子,拉开抽屉和钢笔一同放入其中。空调风不时吹飘他柔软的暗紫色发帘,发梢是恰巧盖过下眼睑的长度——神威之所以做出如此估计,是因为他在高杉检查物品的当间,一直执著地盯视着对方包覆眼睛的齐整绷带。
                              他的回礼确实适合,
                              只是没有适合到足以取代缺失的部分。
                              在过久的注视下,他当真看到了虚无的眼睛,回应他的热情而显形冷笑,告诉他主人并不索求填充的假象。
                              『用刀的先生,你的绷带下面有什么呢。是心酸的发家史还是对社会不公的呐喊,亦或是将你变得如此凉薄的感情背叛?』
                              他没有将扰乱心情的好奇发问,只是始终凝视掩藏过往的雪白轮廓。
                              对方当然也无意于讨论自身历史,话题照旧局限在引起轩然大波的暗杀之上。
                              「不要为了无意义的东西给行动造成麻烦。」
                              「还好,他们的保镖,战力还不如我们故乡的城市管理者呐。」
                              回忆着五分钟撂倒十个护卫没让他们叫出一声的粗糙游戏,少年无聊地啧了一声,「抽时间准备证物加大了不少难度,不然我真会追加精神损失费的。」
                              「我可以提供一些医疗费用。」
                              十指交叉叠在下颌处的雇主,正饶有兴致地注视他的手。
                              神威低头,右手食指上的OK绷上告诉他被误会在活动中受了小伤。
                              「如果补偿是那把武士之刀的话我很乐意。」
                              他随性地开起玩笑,房内除了屋主和他的绷带引人视线外,一直不可忽视的当然还有那个流动着鲜活死亡气息的装饰。
                              对面适时的沉默让神威稍感失望地撇嘴。不过他知道放在高杉晋助背后的优良武器,其实和他的适配度还不如饭桌上的餐具。冰冷刻薄的利刃极易伤身,他却无法让它拥有切割灵魂的锋利。
                              「刀就算了。我说过它不好取下。」
                              少年的感慨止于攫取的声音,对方转开的话题让他一时嗓间卡壳。
                              「听说你很喜欢我们餐厅的米饭?」
                              与吃相关的字眼从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武士先生口中说出,着实使人感官不调。神威歪头消化着不适感,只见对方扯下一张支票,在上面洋洒地签了字,推到桌前。
                              「这是追加报偿。不过你可别搞错了,餐厅的免费程度只限主食。」
                              空荡荡的一整张票面上,只有一个潦草飞舞的『米』字,越过所有明细条款,撑满上下边界。
                              「好啊,那我就不多感谢的收下了。要保证供应哦。」
                              他接过折价券,单手折叠。关于武器的遗憾姑且消散,畅快不假思索地蔓上嘴角。对成长期的少年而言,或许吃饭是与强者对决之外最易调动情绪的业余活动。
                              


                              IP属地:中国香港84楼2012-09-16 21:56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