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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戒烟——暑假你带我去普陀山,怎样?”我有些忐忑,怕他一口回绝。
他笑了起来,眉目舒展开来,顿了顿,开口:“除非你期末考试每门70分。”
学习其实就靠一股劲,加上名师出高徒,努力一个多月后,我居然勉勉强强过了,哈,74,超出期望。
拿到成绩单,我兴奋的直接去了宗晨学校。
接着便是编谎话了。
他在我妈面前低着头说:“阿姨,宁波那边有个暑期培训,来的老师很不错,我想带简浅去学习一星期。”
我在一边也老老实实的装出乖学生模样,心里却乐的欢,宗晨啊宗晨,这辈子都没撒过谎吧,这小脸红的。
好在宗晨的品行就是个活招牌,加之期末成绩顶着,爸妈爽快答应了,嘱咐着宗晨多照顾我,说我身子弱,容易生病,别往人多的地方带,又将我叫到一边,塞了一些药,让我听话,不要给他捣乱,我都很乖的一一点头。
七月的大海蓝的让人心碎,可我开心的不得了。
即将回家的那天,我挑出最喜欢的裙子,对自己说,表白吧,简浅。
宗晨还带了相机,笨重的黑家伙,他装上胶卷,开始咔嚓咔嚓拍风景,我没心思玩沙子,一心琢磨着自己的小心思。
“宗晨,我们留张合影吧。”
找了个看着还行的路人甲,我稳稳的站在宗晨旁边,用手挽着他的胳膊,他身子都僵了。
“男同学,放松点。”路人叔叔也看出来了。
宗晨很勉强的动了几下,咔嚓,一张。
“叔叔,叔叔,再来一张。”我坏笑着换到了宗晨另一边,这次我小心翼翼的牵起他的手,冰凉的手掌,凉爽极了。
宗晨似乎更僵硬了,站在那一动不动的,我谢过路人叔叔,将相机挂在胸前,深呼吸一口,忽然开口说:“坏了,宗晨,我烟瘾犯了。”
他习惯性的伸手掏口袋,泳裤哪有口袋,傻瓜。
他看了看裤子,皱着眉说:“我去那边买糖。”
我拦住他:“不,我不吃糖。”
他诧异的看着我,好看的眼眸清亮的,映出里面略显狼狈的人。
我狠狠的抓着裙子,涨红着脸说:“宗晨你让我亲一口吧,保证一亲——就不犯烟瘾了。”
我至今仍记得,那天的夕阳与大海。落日发疯似的染红半个海天。
无处安放的记忆<5>
宗晨就这么站在我面前,他柔软的发成了碎金色,眉骨高高隆起,深邃的眼底,原本清亮的眼逐渐迷蒙。
身后的夕阳没入海底,和谁的心一样,直直沉沦。
我被蛊惑了,不由自主的上前,踮脚,闭眼,他的唇很冰凉,也很甜。
海风轻微,浪花起伏,宗晨的呼吸越发厚重。我睁开眼,看见他红的脸,紧闭的眼,鼻尖有微的汗——我第一次见到他紧张的样子。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乐道:“果然不犯瘾了。”
宗晨的脸绷得紧紧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垂着眼,猛地将我推开,一头扎进暮色中,跑了。
我的笑还来不及收起,便僵在了那。
夜色很快深了,我站在沙滩上,听着起伏的海浪声,哭的不知所措,直到他将我找了回去。
我倔强着不肯走,不甘心的说:“宗晨,我喜欢你。”
他的眉眼融入夜色中,匀染开来,变得极不真实,许久才开口说:“简浅你太小,不懂。”
“你呢?你若不喜欢我,为什么对我那样好?”我盯着他的眼,不肯妥协。
月亮从云层出来,他终于开口:“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回家后,整整两月的暑假,我都躲在家里没出门,而宗晨也消失了,妈妈说他一个人跑去了北京。
开始我也以为自己可以躲,可在这个城市里,关于夏天却是最最最漫长的一个季节,你让我怎么办,躲到北极去?
如果一切到此为止,那我与他之间也不会到现在这般田地,或许就像最普通的少年故事一样,成为两条平行线,离开,重聚,一起回忆当初的糗事。
可惜,凡事总没有如果。



66楼2011-08-31 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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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们曾经伤过我<1>
    第二天,我顶着熊猫眼去找苏眉。
    她并没有多加刁难,反而笑着的说,问卷做的不错,辛苦了。
    我莫名其妙:“可我还没交过来。”
    “哦,因为要得急,宗先生昨晚已经发给我了。”她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低头从包里拿出一小罐东西,“看你黑眼圈挺重的,昨晚熬夜了吧,拿这个,回家敷一下。”
    “不用了,苏主管,既然这样,那我先回去了,谢谢啊。”我忽然明白过来——宗晨已经替我将问卷完成了。
    她也不再勉强,“好的。”
    我迅速回到座位,打开邮箱,里面有封宗晨的未读邮件,附件里,正是一份问卷,我打开看,问卷的最后一题——“您希望邻居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宗晨,你非得这样,一次次的,周而复始的折磨我,然后再满怀慈悲的帮我处理好所有的事?
    真的,就有这么恨吗?
    可为什么,每一件事,每一件事,都能让我想起从前的美好——
    那时候的我,剪着极短的头发,却染成了亚麻色,在阳光底下分外的耀眼,穿着件夸张的大T恤,上面印着背着吉他的摇滚歌手,哦,还嚼着口香糖,穿着有零碎破洞的牛仔裤,及一双人字拖鞋,好像不这样不足以表明自己的存在一样。
    “宗晨,我来不及完成了,你帮我写作业好不好?”
    后面的那个少年,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整齐而干净的白衬衫,剪裁合体的米色卡其裤,肩上还背着个厚重的书包。
    他会皱着眉头说:“不行。”
    我一本正经抱怨:“可这都怪你啊——老是补课补课,害我连做作业的时间都没有。”
    “这样吧,我陪着你完成,这样快点。”
    刚开始。
    “宗晨,这道题不会。”
    “这个……先找规律,然后代公式。”
    “这题也不会。”
    “唔,设两个未知数……”
    过了几个小时……
    “宗晨,我困了,这么教下去也来不及,不如你帮我做吧。”
    “不行。”他拒绝我的时候,总是扶扶镜桥,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为什么不行,不做完会挨骂,一挨骂就更没积极性了,再说,要不是你拖着我补课,我会没时间做作业吗?”
    为什么那时的自己总有说不完的歪理,而且还能歪的这么理直气壮。
    而每次的结果,都是我趴在桌上一觉睡醒,他在一旁努力奋战。
    时值今日,我依然能记得那些午后。
    阳光自窗户懒懒洒进,空气里总是弥漫着糕点的香味,每次我一去,宗晨的妈妈便会拿出许多好吃的糕点,桂花糕,绿豆糕,糯米糕——我想,也许我只是贪吃。
    宗晨就坐在我的对面,额前的黑发不时掉下,有次我实在看不过去,便趁着他皱眉思索时,偷偷走到他背后,将自己的发夹别上去,结果——他生气了。
    然后,第二天,他便剪了个很短很短的发型,虽然也好看,可我还是喜欢原来的,之后我再三保证永不拿发夹作弄他了,宗晨才留回了原来的发型。
    后来他看穿了我的招数,虽然依旧会帮我赶作业,但事后的每次补课,也多了项任务,他会将作业中一些重要的题抄出来,让我重新完成。
    有时我想,他这样的耐性,不去当老师真是可惜了。
    他的一板一眼,却让我那么着迷,虽然我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虽然我的前后左右都愿意给我作业抄,可我就是喜欢看着他,认真的蹙着眉,一题一题仔仔细细的写。
    我的本子上,全部都是他的字迹,看的我喜滋滋的乐。
    我总觉得,这样的宗晨,认真地为我做作业的感觉,很幸福。
    幸福到,要将这些记忆抹掉是如此艰难。
    收回思绪,我自嘲的笑笑——不能再想了,过去再美好,也是过去的,想起昨晚酣畅淋漓的泪,我默默的将邮件删除。
    宗晨,我再也不愿接受你的任何帮助了。
    与此同时,他似乎也默契的遵守了些规则,再回到公司上班时,并再没有见我,反倒是与章源源出双入对。
    


    68楼2011-08-31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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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们曾经伤过我<2>
      成年后渐渐明白一个道理,就算你是个落难公主,扔到现实里,再怎么巴巴坐着白日梦,也不会有王子骑着白马,开着黑马接你回去。不管是谁,都得明白,学会不做梦,其实是很重要的。
      他们吻了很久,吻到后排车子都开始鸣叫喇叭。
      直到结束——宗晨背对我,冷冷开口:“简浅,请不要在我女朋友面前说这种话,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为了让你明白我真正的想法,现在,请你下车。”
      我是疯了才会那样自取其辱——
      我冷笑着说:“这样很好,希望以后别再各自纠缠,再见。”
      章源源这才反应过来,忙劝阻:“算了,这都什么事,雨这么大,改天再说吧。”
      “不用管她,我们走。”他的声音,似乎比那冰冷的雨水还要凉薄几分。
      我早已推门出去,瞬间被淋个透湿。
      章源源从后面追了上来,递给我一把伞,有些小心翼翼:“卫衡——是不是——”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忽然有些同情起来,接过伞,淡淡道:“谢谢你,我和卫衡确实没什么——但,他也确实不爱你,如何取舍,你自己看吧。”
      女人便是这样,天生的同情弱者。若是情敌,便怎么也看不对眼,一旦不是了,便又没了那层戒备,多可笑。
      只是,不管她为了什么目的,因为这把伞,我也不会再去当卫衡的挡箭牌了。
      车子很快的消失在雨幕中,那般决绝。
      我并不伤心——心在哪,早没了。我不过是知道宗晨的软肋在哪,他就是想漠视我,想让我痛苦,想让我知道,他有多看不起,多不在乎我。
      可宗晨,你做的不够狠,不如让我帮你一把。这样,总好过被你猫抓老鼠似的玩弄。
      宗晨你总是不够狠心的。以前也是这样,说一套做一套,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呵——以前啊,以前,多美好又残忍的一个词。
      雨打在身上先是疼,渐渐的变麻木了,反而酣畅淋漓——这种近乎自虐的感觉,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也是在所谓的从前里——当我第一次知道张筱,竟是我的亲身姐姐时。
      那是在高一,宗晨因为高三的紧张学习,与我一起的时间便少了,而我上了普高,成绩尚可,又停了周末的补课,日子便开始闲的发霉。
      有时听着课,无端便想起他来,想的烦了,只得偷偷溜出来,去他的学校,大门不让进,便从后围墙爬进。时间凑的好,便等他下课,一起匆匆吃顿饭,而更多时候,怕他起疑,只偷偷的看,又坐公车回去。来回二十几站路,我跑的不亦乐乎,一点都不累。
      后来就比较难捱了,进入二月,他越发的忙,天气也闷热潮湿起来。
      草长莺飞,我的心情却愈发沉闷——因为宗晨要走了。伦敦大学向他伸出橄榄枝的消息很快传遍,同时,他还占了的清华保送名额。
      无论选择哪个,都意味着离别,几千甚至上万公里,这是多少公车也到达不了的距离。
      我问宗晨,你会去哪。
      他沉默了很久,说,伦敦。
      我笑道,记得给我寄礼物。
      他轻轻的恩了声,后又说,还早,九月份才走。
      我们沿着学校后面的小路,一直走一直走,两旁的梧桐几乎遮住了所有光线,枝叶摩挲,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直到夕阳沉沉落入山底,最后我说,高一真烦,作业好多,我得回家写作业了,宗晨再见。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一直没动,我管不了那么多,转身急急走开,汗津津的手紧紧拽着书包的带子,肩胛骨处的扣子抵着肉生生发疼。
      风明明该是温和的,可因着黄昏的凉意,反而带了几丝冷然,落到脸上,像是细小植物的尖刺,吹入眼底,又酸又涩。
      不知走了多久,似有感悟,我蓦地转身,便撞进他的眼,他一直都在,默默跟着。
      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笑话他——你跟着我做什么,跟屁虫。
      他没说话,只是拿眼看我,那眸像是磨浓了的墨,晕着一层浅浅的雾气,被昏黄的暮色衬着,让我忍不住就鼻子发酸。
      


      70楼2011-08-31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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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们曾经伤过我<3>
        那两张因不知所措而扭曲颤抖的面孔,从十二岁时便深深植入脑海,以及那句“反正他们也不能生孩子,既然当宝就拿去好了。”
        我曾一直想忘记,可越想忘却越深刻,那面孔,那声音,就跟刻在脑海里似的,怎么都抹不去。
        而今,他们护着宝贝的姐姐,站在我面前——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一条线,永远都不可能再跨过去了。
        我又一字一顿的重复:“你们说,抛弃孩子的父母,会不会遭天打雷劈?——既然你们都知道这事——那么,告诉我,是哪对没良心的父母抛弃的,恩?告诉我?”
        “不,不——我不知道……”所谓的母亲颤抖着往后退。
        “我们走,别和这个疯子说话。”而那父亲终于受不了,一手拉着一个,走了。
        张筱似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做什么,只是恶狠狠的又剜了我一眼。
        我最终没有见到宗晨,回了学校,去医务室讨了药冰敷着脸,然后慢吞吞的回教室上自习。
        人生总有意外——哈哈,张筱居然是我的姐姐?
        同桌问我,你怎么哭了。
        我说,看小说感动的呗,正写着天伦之乐呢。
        晚上回家,妈妈一看我的脸就懵了,满脸的护犊之情。
        “哪家小崽子,下手这么狠,天哪,你坐好别动,我去拿冰块!”
        “疼吗?谁打的?”
        “和同学打架了。”
        她叹气,转身去拿药箱。
        “妈……”我忽然抱住她,低低道“你为什么不骂我?”
        她愣了愣,摸摸我的头:“傻孩子,骂你做什么?”
        “我又打架了,而且——你们不骂我,是不是因为——你们不爱我?”
        妈妈的手顿了顿,许久才笑起来:“说什么傻话呢——妈妈小时候成天被外婆管着,这不准那不准,那时我就想,以后绝不会束缚了自己的孩子,而且我了解你,浅浅,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有时候小吵小闹,可绝没什么坏心眼,不是吗?”
        她拍了拍我的脸蛋:“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看来我得换换教育方式了?”
        我眼底的泪再也把持不住。
        我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最珍贵的东西就在眼前,只是我没看见。
        “别哭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宗哥哥,”妈妈叹了口气,会错了意,以为我因为宗晨的事而难过,“你们都还是孩子,难免有些感情用事,可这也是好的……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和宗晨那孩子感情那么深了,可你得明白,浅浅,这个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妈妈我也不能陪着你走完一辈子……所以你得明白,宗晨哥哥迟早有天……”
        “妈——”我将脑袋埋进她的肩,“我……喜欢他。”
        妈妈失声笑了起来,好久后,又摸摸我的头:“喜欢,那就喜欢吧,可喜欢的东西不一定非得占有——如果现在宗晨不走,以后难免不会后悔,明白吗?”
        “我知道——可,还是很难过。”
        “浅浅,分离,是你成长过程中必须经历的,而且,属于你的东西别人夺也夺不走,不属于你的,就算抢也抢不了,明白吗?”
        我明白的,一直都明白。
        之后的几天,我依然没有见到宗晨,学校没人,家里也没人。
        我浑浑噩噩,度日如年。
        直到一天下午,同桌捅捅我的手,“哎,那不是你家教吗?”
        那一刻我真以为自己在做梦。
        宗晨如往常一样,只要站在那,便是全部的风景。
        绚烂到一塌糊涂的阳光,晕出浅浅的碎金子,跌进我的眼底,也跌进我的心。
        我慢慢的走到他面前,生怕走的快了,他便从梦境里跑了。
        他还笑,笑成那样,真傻——可也好看,他看起来削瘦许多,脸上的线条越发鲜明。
        “简浅,”他的声音像是黏着芝麻的糖,香甜而柔软,“下午请假吧。”
        我义正言辞的鄙视他:“请假这么掉价的事,谁做啊。”
        那天下午,我们沿着钱塘江笔直的河岸线,一直走一直走,只是,看起来那么近的水天尽头,却怎么也走不到头。
        


        72楼2011-08-31 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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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顶?先自顶一下。。。O(∩_∩)O哈哈~


          75楼2011-08-31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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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一直以来,不管杞人忧天还是居危思安,我觉得自己都有轻微的强迫症,那些发自内心的惶恐,对未来生活的不可知性,让我时时害怕失去。不知道会在哪一天的哪一刻,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公车,电脑前,甚至马桶上,时间会开玩笑似的停止,就如毫无预兆离开的妈妈。
            如果一直以来,宗晨都没有出现,简浅我会是怎样?
            如果没有遇上他,我也会慢慢的成长,也许终有一天,会明白生命的真正意义,然后积极的享受生活,也许一辈子便这么浑浑噩噩,缺乏安全感的继续游戏人间,漠视生命的活着,等待死亡。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拒绝做梦的,也许因为自某天开始,那些带着甘甜气息的曾经最终成为总也醒不过的漫长噩梦。可即使这样,他曾经给与的光和热,也早成为身体必须的维生素,我离不开,也忘不掉。所以,就算他曾带来那些误会也伤害,也不打紧,只要我记得曾有的美好,就够了。
            可是宗晨,我已经不能再承受更多了,与其再破坏那些美好,不如早早离开。
            要是一个人动不动就想起往事,那大多表示她老了。
            为了证明自己青春年少,天天十八,我愣是在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四处蹦跶着享受生活。今天拉着卫衡去看动漫展,明天跑到上海和头儿看演唱会,后天又去卫衡的科室看他进进出出。
            不能一个人,无法一个人,每时每刻,我都想找人陪着我,其实这只能说明我老了,我空虚了,我害怕失去现在。
            不管怎样,有个人陪着,总是好的。介于此,我与卫衡的关系也突飞猛进。
            他开始时不时到我家混吃混喝,相比起我来,老爸对于这个现象实在是有些高兴的过头了。尽管我再三申明,我与医生关系清白,简直比纯牛奶还纯,老爸还是一厢情愿的乐呵着,爷爷奶奶家也不去了,说是要在这帮我看着,免的这个女婿跑了。
            接着有一天,卫衡问我,要不要一起舞医院听讲座,学点知识。
            我说好啊,什么活动,我来者不拒。
            “关于术后肾科的保健。”他说。
            我忽然就沉默下来。
            肾。一个梗在我心头的刺。
            可我还是说:“去,干嘛不去。”
            医院时不时有学科知识讲座,也对外开放的——这我也是跟着卫衡熟起来后才知道的。
            当然,还有更多,包括我堂而皇之的拿着他的职工卡去医院的超市买零食,假装家属等等,偌大一个医院,除了之前去的心脏科,我愣是从里到外摸了透。
            我们的位置在很后面,基本上,只看见台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学究在讲着什么。我听得昏昏欲睡,直到响起一阵掌声,我才惶然惊醒。
            卫衡正看着我笑,笑得意味深长。
            “怎么样,学到了什么?”
            “当,当然……很多很多。“
            “感兴趣?”
            “……很感兴趣。“
            “那就好了,“他又笑,“既然这么感兴趣,那一起去见下那位主讲人吧。”
            “啊……不,不,卫衡,我开玩笑呢。”
            “谁和你开玩笑……”他忽然正经起来,“那是我爸,陪我去。”
            “为——凭什么。”
            “因为,我答应我爸今年给他找个儿媳妇——反正你都当了一次挡箭牌了,再多一次又何妨。”
            “你——够奸诈。“我愤愤然。
            直到那位老学究,也就是卫衡的爸爸站在我面前——我才发现自己的腿一直在发抖,不,我整个人都在发抖,我慌不择路的逃了,什么挡箭牌,谁爱当谁当。
            卫衡蓦的拉着我的手,紧紧的,十个手指扣住我的手心。
            “别走,浅浅。”他说,目光看起来炙热而灼人,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掰开,他终于松开手,神色黯然。
            直到看见外面亮的渗人的月亮,我才回过神来。
            怎么会呢,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小了。
            他,竟然会是卫衡的爸爸。我认识他,就在那个七月,我转校后的暑假里,曾在他那里呆了半个多月。
            我决定让自己冷静几天。
            这段时候,宗晨开始渐渐淡出我的生活。
            除非不得已,我是不会与他碰面的,他也一样,再也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但,凡是总有例外。
            吴主管似乎吃准了我和宗晨的关系好,总会拿些并不属于我的工作让我去设计部交涉,我推了几次,不好再推,便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敲开他的门,我目不斜视的盯着某处,机械道:“你好宗总监,这周六市场部面对别墅的业主,举行了一个活动,希望您届时能出席,谈些设计理念。”
            他很干脆的拒绝了:“不好意思,这周六没空。”
            “好的,谢谢。”
            我退了出去,如实禀告,吴主管又将我压了过去:“再去请,请不到别回市场部。”
            我又敲门。
            “您好,宗顾问,这次活动针对的是您设计的那系列别墅,相信亲自听到用户的一些要求与反馈会对您的设计有更好的帮助,还请……”
            “不了,我很忙。”
            “您好宗顾问,”我佩服自己讲话都不用标点,“按理说这是您的私事,但这次活动事关重大,届时我们会邀请业内一些记者与一些互联网巨头进行宣传,如果您能去,想必会蓬荜生辉,
            还请您少约次会,挪一下尊贵的脚到现场吧。“
            他这次总算没打断我说话。
            良久,才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我头也不回的退了出来。
            吴主管不高兴了,“知道了?知道了算是去还是不去?“
            鬼才知道。
            


            77楼2011-08-31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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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的真相<2>
              因为这个活动,我也忙的翻了天,黑眼圈浓重的不像话。
              周六下午,一切准备就绪,就差宗晨没来,吴主管急得团团转,连续打了几个电话终于通了。
              他竟然还在家里睡觉。
              待他懒洋洋到场,又说演讲资料丢办公室了,我只得硬着头皮赶回去拿。来到他办公室,我被他削的整整齐齐,像是军队检阅似的一排铅笔弄愣了好几秒。
              抽屉第一格,我很快找到了演讲稿,刚要关上,却看见底下一黑色皮质的本子,一时好奇,便想打开门。
              没想到竟用密码锁着,我越发好奇,随手试了他的生日——居然对了,真没创意,随手翻了起来,原来是宗晨的日程计划表。
              这我是知道的,他的计划性特别强,凡有什么认为重要的事,一定要记下来,这大概也是怪癖。
              07年4月27 ,下面的字被红笔打了个叉“ 参加 伦敦newideal 项目建设。”改成了两个字:“回国。”
              Newideal 我是知道的,是最近国际上被炒得最热门的一个市政建筑项目,最终被英本国一公司竞标取得,参与的都是些极具影响力的知名建筑师——显然以宗晨目前的知名度,能参与这样一个工程是很不可思议的,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没有参加,这个项目,几乎是所有青年设计师梦寐以求的机会。 不但是从中可学到的经验,认识众多的知名设计师从而拓展人脉,还是这一耀眼的履历,百利而无一害,可他竟然回国了,只为了参加杭州CBD与蓝田的项目?
              我碰到宗晨是在六月底,也就是说,他提前一个月回的国。可到底因为什么,他会放弃这么好的一次机会。
              我接着翻了下面的日程,直接便是6月7号, 也就是我碰见他的前一天,写着两个字——简浅。
              我越发迷惑,那天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所以记得特别牢,可他怎么知道第二天会与我见面—不是不知道是我接手的单子吗?
              又往下,还有我爸的名字,卫衡的名字——他竟与我爸爸都见过?可父亲这段时候大多没在这,而且他也不喜欢宗晨,两人这么见面倒是有些奇怪。
              他与卫衡的接触倒更频繁。上星期,前星期,甚至昨天——以及我哭的一塌糊涂那日,后来卫衡便意外的带着饭出现在公司楼下。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像是漫天的黑,平空划了一道闪电。
              行程表,最后那页,也写着两个字,两个让我心底发凉的字。
              吴主管打来电话,催我赶快回去。我平静的将东西重新放好,朝地点赶去。
              趁着活动间隙,给爸爸电话,顺便提起宗晨:“爸,你知道吗,宗晨回国了。”
              “哦,什么时候回的。”
              “你不知道啊?”
              “我怎么会知道,都这么久没见的,早忘了——我说女儿,你千万别动歪心思。”
              “哪能呢。”
              “或者与他见见面,早些说清楚也好,省的心烦。”
              我挂下电话,正好看见宗晨下来,索性问他:“你见过我爸爸?”
              “没有。”他很快否认,再没看我,大步走开。
              ——明明见过面的两人,为何要说没有,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见不得人的事?他们能谈论的,也就是我了,那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活动圆满成功,有大半顾主当场签下合同,乐的吴主管大手一挥,请客。
              去的是楼外楼,这里的菜对我胃口,很好,可不好的是,我旁边坐着的人是宗晨。
              很近的距离,稍稍一碰,便能触到他的手肘,更要命的是,吴主管似乎认定我了,动不动便说——浅浅,替我们市场部谢谢宗总监——敬一杯啊。
              我不能喝酒啊——于是便苦着脸指着胃说,不舒服,喝不了。
              吴主管见宗晨没什么表示,便也作罢了。我只得埋头苦吃,从冷盘开始,直撑到最后不行,说什么来什么,胃还真开始发涨,隐隐作痛。
              这下好了,也不用演了,幸好包里有冲剂,便问服务生要来了开水,准备泡着先喝了,待会找借口先走,估计走回家的路,也差不多能消化了。
              


              78楼2011-08-31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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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晨坐在一侧,岿然不动,慢慢的喝着茶,这样的漠视让人自在,可今晚——我承认是自找的,竟然撕冲剂时大过大力,一不小心碰了他的手肘,他手里的茶便全洒了,然后我呀的一声跳起来,又将刚倒好的滚烫开水推翻了——全翻在宗晨身上?——这下我是真的胃疼了,那可是百度的开水,夏季的薄衬衫怎能抵得住。
                宗晨的脸都白了。
                一桌子人开始手忙脚乱,吴主管赶紧给我使眼色,事实上,我看见他直直抽气时,已经心疼的泪花都出来了。
                宗晨双唇紧抿,强忍着未发出声音,我慌张的站起,便要脱他的衣服:“快,快脱下,谁去拿冷水来!还有药膏——”
                我已将他的条纹衫撩上去,手却被狠狠的甩开,力道之大,让我一时无措,他的脸色冷然而严峻,极淡的说道:“你走吧,我自己来。”
                “可——”
                “简浅,你先回去。”他的声音已经微微发颤。
                “好……你等着,我去买药膏,很快,很快回来,你先用水冷敷……”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就算隔着衫衣,都能看见已泛红的一片色。
                我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幸好服务生通知了大堂经理,说有备用药膏,我匆匆拿过,跟着他们去了休息室。
                吴主管一群人都在外面,焦躁的走来走去,见我回来,救星似的——“你进去看看,他不让别人进去。”
                “大男人的,有什么不能看。 ”有人小声嘀咕。
                “搞设计的就是穷讲究。”
                我顾不得与他们说三道四,拿着药膏往里冲。
                门微掩着,透过门缝能看见晃眼的亮,我却止步上不了前,我压下嗓子,轻轻敲了敲门:“宗晨,我将药膏放门边了,你过来拿。”
                我慢慢的,走了出去,什么话都没说,事实上,我也不知说些什么。这种感觉,像什么呢,就像许多的蚂蚁在爬,在心里爬,在皮肤上爬,很细微却很痛,痛的要命,却无法说出口。
                脑子一片空白,唯一剩下的,是那道虫蛇一样蜿蜒而难看的伤疤,我抖着手按了下楼的电梯,却发现使不出力。
                就在刚刚,我即将推门进去的一瞬,我看见宗晨的胸前,有一条很大很长的刀疤,横跨过心脏,触目惊心,狠狠的刺伤了我的眼。
                我曾一直引以为豪的,是对宗晨的了如指掌,身高体重,出生年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爱吃什么,不吃什么,甚至最爱穿哪件衣服,我都一清二楚。
                我还认认真真的数过他身上共有多少黑点,下巴边上有极淡的一颗,脖子后面有两颗,撩开头发可以看见,右边脚踝也有。
                他头上有两个旋,头顶一个,后脑勺一个,微微偏左,都说一个旋愣,两个旋横,三个旋打架不要命。他是横,蛮横,自以为是,可更多时候,是因为关心才会蛮横。
                他的手指修长而饱满,骨节十分分明,但一到冬天便会长冻疮,红肿的和萝卜似的,难看的很。有一个冬天,我也不知哪听来的说法,说是用冬雪可以治好,我便拖着他去堆雪人,堆了整整一下午。
                结果第二天他的手马上变成又肥又肿的大萝卜,心里有愧,我又买了几双羊绒手套送他,露指的,不露指的,黑色的,灰色的。
                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他身上有这么一道伤疤——没有,我一直没有看见。
                为什么会有这道疤,什么时候有的,谁伤的?怎么会有——所以他不愿我看见吧,竟是不肯——既然他不想我看,我便不看,他不想我过多进入他的人生,我便不进入。只是宗晨,那个伤口,当时,一定很痛吧。
                周末过的心不在焉,上班时,宗晨没来,我越发的魂不守舍。
                烫伤的怎么样,要不要紧,看过医生没——我忽然像中了邪似的,想东想西,原来——原来关心一个人时,竟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何况,还有很多的问题纠在心头,越缠越乱,又似乎逐渐清晰。
                第二天,第三天,宗晨依旧没来。
                我终于坐不住了,人是我烫的,总不能坐视不理——再说,以市场部的名义探望,也合情合理。
                


                79楼2011-08-31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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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的真相<3>
                  “爱德华还在固执的修剪小灌木,他的眼睛像幽深的湖,却不告诉你他的寂寞。”
                  此时天色已暗下,西下的太阳将窗边最后几丝金光也收回,房间顿时陷入暗沉。
                  宗晨站在客厅右边,靠着吧台,又低头点起烟。隔着蒙蒙的黄昏夜色,只看见那星火一亮一亮,而他的身影开始被黑暗隐没,只留下大概轮廓。
                  很快,夜幕彻底覆盖下来,甚至连光都没了,只余窗外几缕微弱光芒。
                  宗晨并没有开灯。
                  这似乎该是文艺片里的电影场景,没有声音,没有对话,两个为情所困的人,在各自的安全地带,思忖权衡,字斟句酌的想着如何开口。
                  “简浅,还有什么事吗。”宗晨的声音透过渐浓的夜色,带着疲倦。
                  “没有。”我低低开口,是没有,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好不好。
                  “恩,”他莫名的应了一声,似乎在与我说,又似乎不是。
                  那明灭的星火越发刺眼。
                  


                  81楼2011-08-31 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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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我还有很多问题要说,你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回国,为什么要刻意来见我,为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一道疤。
                    我也想问,物是人非,沧海桑田,若这一次,你真的爱上了章源源,那也好,祝你幸福,那我,也可彻底忘掉你了。
                    可我什么也问不出来。一旦知道答案,不管是怎样的,都意味着离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与植物的清香,让人沉迷。
                    良久,他终是问了一句——却还是这句,吃饭了吗?
                    “没有。”我想留下来,至少现在,哪怕多一会也好——只是今天,今天,让我再与他多待一会。
                    宗晨又轻轻哦了一声,过会,才将灯打开,刺眼的灯光让人一时无法适应。
                    “我猜也是,想吃什么。”宗晨的气息近在咫尺,熟悉的味道,就像我的****我的瘾,一旦靠近,便难以摆脱。
                    “面,番茄鸡蛋面。”
                    


                    82楼2011-08-31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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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怔忪的盯着手头的烟,好久才回神,语气意外轻柔:“好,我去下面。”
                      我跟着他进了厨房。
                      冰箱里,有一盒蘑菇,三个番茄,两排鸡蛋以及袋装的豆浆与一大罐牛奶,而下面一排几乎全是啤酒。
                      我拿起一罐,却被宗晨拿走了。
                      “先吃饱了,再喝。”
                      他将衬衫的袖子挽到臂肘,将蘑菇与番茄洗干净,又打好一个鸡蛋,然后开火,放水,动作娴熟。
                      我站在他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静静望着他。
                      流理台上只放了简单的几样东西,厨房是简约的黑灰白三色,宗晨站在那边,修长而英俊,左手拿着不锈钢汤勺,这画面,真像一橱柜广告。
                      他脸色有些苍白,或许是因为连日的疲倦,下眼睑有淡淡的一层灰色阴影,可这样子反而更加迷人,头发看起来有些凌乱,前额垂发微微挡住他的眼,侧面的轮廓刚毅而具有线条感。
                      我看着他,那个少年时期寡言的他,经过岁月的磨砺与成长,变得更加优秀而吸引人,他身上散发出的成熟魅力,这样的他,冷漠而成熟,却离的我越来越远。
                      宗晨忽一侧头,微皱眉,他臂肘处卷起的袖口滑下了。
                      他侧过脸来看我,眼神示意,我不动,只看着他。
                      “帮我。”他只好开口,有些薄窘。
                      宗晨的手臂线条明朗有力,可以清楚的看见其下蓝绿色的血管。他认真的低头看着,轻微的气息打到我脸上,厨房只有轻微的沸煮声,莫名扰的人心乱,我很想说话,随便说什么都行。
                      “你会烧饭?”挽好衣袖,我退开几步,问。
                      “恩。”
                      “什么时候学的?”
                      “在国外生活,”他打开一盒面条,又想到什么似的怔了一下,“不会做菜,只吃西餐,会腻死你。”
                      我笑了笑:“你一直不爱吃那些东西,汉堡牛排披萨,都不怎么喜欢,以前没办法要陪我去,也只是坐着喝饮料,很头疼吧?”
                      他的眉眼一下就柔软了,像这蓝色火焰,温柔极了。
                      可他却说:“简浅,过去的事,都忘了吧。”
                      水汽咕噜噜的,将面条搅的上下翻滚,红色的番茄黑色的蘑菇以及金灿灿的荷包蛋,宗晨转过脸的时候,双眼微眯,在氤氲的水汽之间显得格外好看,也格外遥远。
                      蓝紫色火焰“啪嗒”熄灭,气灶底盘黑黝黝的,泛着红的火舌。
                      “碗。”他说。
                      我弯身,拉开橱柜,左右一看,挑了口边缘镶着两行金边的递给他。
                      他没有接过去,抿了下干涩的唇:“这是我用的。”
                      “没事,我不介意。”
                      “……”宗晨还只笑笑,接过碗。
                      他又将筷子递给我:“吃吧。”
                      “太烫了,凉会。”我望着那番茄发呆。
                      他坐在我对面,隔着餐桌,微微低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墙面上有盏钟,滴答滴答,越响,越觉得寂静。
                      良久,他轻轻开口,声音沙沙的,仿佛风过树叶发出的私语声:“快吃吧,等下我送你回家。”
                      我没说什么,细细嚼着,番茄咬碎后酸的味道,充斥着唇齿,让人跟着酸涩起来,又慢慢喝完汤,擦唇,然后望着他说完眼,平静的说:“宗晨,在你移民前,能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那本日程表的最后一页,写着,移民。
                      生命是场场阵痛,痛一阵,便成长一些。
                      小时候那些伤痛大抵记不得了,伤筋动骨的也就那么几回,认识“亲身父母”算一回,与宗晨分开也算一回,然后便是妈妈离开,十二岁,十七岁,二十一岁,大概青春期的所有力气都淋漓用尽了,以至于现在并不觉得有什么太大的痛。
                      有些道理,单单明白是没用的,也只拿去说教别人时可充些数,轮到自己身上,大多消了一半,唯有亲身历经,加点时间沉淀与领悟,才能通透着了然与接受——也是至此,我才确确实实得到了教训,关于爱一个人的教训,关于爱情并非天道酬勤的教训。
                      我实实在在明白这个道理——于是此刻,我坐在宗晨的面前,质问这个一开始便欺骗我的男人。
                      


                      83楼2011-08-31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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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打算说吗?从你出现在这里开始,关于和我爸爸的,卫衡的——”
                        只是那么极短暂的一个瞬间,他冰冷而漠然的脸,似乎出现了一秒钟的脆弱与闪躲。
                        “我开始真以为,真以为世界太小,你要出售的商铺偏偏由我经手。”我看着他,慢慢开口。
                        “以为宗晨你真那么无聊——让我追卫衡,还打着除去你情敌的名号。”
                        “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命运——”
                        “你一开始便打算好了是不是——你和卫衡……早就计划好的?”
                        “是。”宗晨终于开口,“你猜的一点没错,简浅,从我和你签署的那份合同开始。”
                        他眯着眼,眼神幽深,周身散发着无法抗拒的气息,难为这个男人,处心积虑的将我推给别人。
                        我冷笑,“你说要我追到卫衡,然后帮你除去情敌?——逻辑层面上,我想你恰好说反了。”
                        “与其说是希望我去破坏他们,不如说你是想借章源源的名号将我推入卫衡的生活。”我细条慢里的说着,这些事实就如同一把利刃,不见血,却致命。
                        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我,他,她,还有卫衡,我们四个人的笑话。
                        “告诉我,为什么。”
                        “对于你来说,他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不管怎样,你都不能再沉溺过去——应该,重新拥有新的生活,新的——爱情。”他并没有躲开我的目光,只一双眸子越发的幽深。
                        我很高兴他用了“爱情”这两个字,至少说明,他明白,我对他的那些,是爱情。
                        “哈——宗晨,你以为你是什么?救世主?凭什么安排我的人生,与你又有什么干系?”我跳了起来,觉得他的话太可笑,可笑到我不能理解。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我,脸上又出现那种表情,那熟悉但超出我辨别与认知范围的表情,
                        “我不想你,因为我,一直活在过去,这会让我感到愧疚,也会影响我的生活。”他沉吟片刻,终是开口。
                        我想这是本世纪听到最可笑的笑话。一个曾口口声声说恨我,然后一走了之七年的人,竟然会因为我而感到愧疚。
                        “给我一个能够接受的原因,宗晨。”我低低说着,几乎没了气力,“只要合理,我便离开。”
                        屋子陷入一片岑寂,静的像是要将我们都吞进去。
                        他的声音似远又近,明明近在咫尺,却有远的让我摸不到边,“这就是全部理由,因为我有了深爱的人,不希望再受你的打扰,更不愿欠着别人的情——因为,我希望叶阿姨的女儿可以过的更好——”他静静的望着我,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这些理由,你觉得够吗?”
                        “因为你已经忘了我,已经开始新的生活,新的爱情,所以对还沉溺过去的我感到愧疚,希望我亦能找个结婚生子,这样,你便能理所当然的继续享受新生活?”我冷笑,“你撒谎,宗晨。”
                        “这个理由,值得你放弃newideal的项目?”
                        他继续沉默。
                        “与那无关,简浅。”
                        “不,宗晨,让我来告诉你——是我父亲主动找你的,对不对?”
                        “没有。”他又很快的否认。
                        你撒谎时总是下意识的否认。”我笑笑,“别瞒了,这并不会影响什么——因为我父亲,希望你能亲手了断我们的过去,所以去找了你。”
                        我之前一直在想,宗晨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回国,就算他放弃ideal 那个case是因为想参与钱江新城的项目,那为什么要找上我,让我和卫衡认识,是为了让我死心——我也觉得合理,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是爸爸找的他,是爸爸逼着他让我断了念想。
                        “何苦呢?”我撩了撩前额的发,冷笑道,“何苦绕这么一个大圈子,你对我没有任何的义务与责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伟大?从来都是这样,故作清高,假好人,要多虚伪有多虚伪——既然你对我这么好,那当初怎么不肯信我?全校的人都指着我鼻子骂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竟不肯信——是的,在你眼里我就是会做出那种不堪事的人,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恨我——恨我害了你的张筱,那如今这样——又算是什么?”
                        宗晨冷然的脸渐骤然变得苍白,他望着我,那样痛心,失望,愤怒,眸子直直泛出冷意来:“简浅,我想你应该明白——关于张筱那件事,不是我不信——你给过解释吗?哪怕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因为你只会撒谎——你把张筱给逼死了!逼死了,明白吗?”
                        四肢百骸冷到极致,有许多话要说,直直冲向喉头,拥挤而混乱,可最终只如一个轻飘飘的气球,因为膨胀过度而爆破,结果什么都没剩下,只余一堆空气。
                        我忘不掉那日的宗晨,周身散发着让我心忌的寒气,脸色沉的好似结了一层冰,他的眼神穿过我,目光陌生而冰冷,然后急匆匆的抱着衣着凌乱一直小声抽泣着的张筱,再也顾不得看我一眼。
                        躺在病床上的张筱,白纸似的脸上毫无血色,却癫狂的冲着我喊——就算我死了,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你和他两人欠我的,就用你们的这一辈子还——宗晨不会相信你的,不会相信你这个**!
                        那段日子,每天的每天,心里空了一个洞似的,被冷风吹的呼呼作响。在张筱躺在病床时,我同样面对着每天冰冷的白色床单。
                        可既然那个时候的你,根本就没有给过我解释的机会,那如今又要来听什么解释?换任何一个人,我都无所谓,可为什么是你,这么多年来,你到底是放不下,你到底是不信我。
                        “我逼死了她?你到现在还说我逼死了她?”我的情绪太过激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忽然变得这么有攻击性,过去那些年的往事压倒一切,令我筋疲力尽,口不择言,也让我完全忘记了必须牢牢记住的一点——控制情绪。一阵突如其来,钻心似的痛楚将我湮没,胸口仿佛利刃穿透——
                        我看见宗晨一贯波澜不惊的冷漠眼神开始慌乱不安,他朝我伸出手,叫着我的名字——我能听到他的声音,清晰而强烈的——带着深深的担忧与不安,可呼吸已经越来越困难,心脏剧烈跳动所带来的撕裂声让人窒息,尖锐的声音四面八方涌来。
                        


                        84楼2011-08-31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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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楼2011-08-31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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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拎着东西,静静的靠着门,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和卫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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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觉更好。我一沾上床,眼皮便发沉,很快又睡着了。
                            醒来时刚好黄昏,风吹着帘子,带进屋外的凉意——夏天,已经快过去了。精神气好了不少,我起来后,便熟门熟路的办了出院手续,发个烧也住院,太奢侈。
                            冤家路窄,一楼大厅正好碰见宗晨进来。
                            他伫立面前:“去哪?”
                            “回家。”我绕过他。
                            他默了默,终是拿过我手里的包:“简浅,我有话和你说。”
                            外面又下雨了,无端便多了几分凉意。
                            车子缓慢沉闷的朝前行驶,我们一言未发。
                            还能说什么?
                            他没有直接开回我家,绕了一圈停下,竟是我们从前常来的学校后山小道。如今依然在,却早就物是人非。
                            他开了车窗,静默良久,才淡淡开口。
                            “你昨晚猜的,与事实差不多,是,我是见过你爸爸——他也希望我能与你说清楚,一刀两断,可那并不是全部。”他侧着脸,略略失神。
                            “我承认,商铺交易我是故意的,在网站上看见你的联系方式,正好手头也有套店面要转卖,便想着,以这种巧合的方式见面,或许比较好。事实上,直到见面的前一天,我都是认真的打算与你谈谈,如你爸爸所言,断了你的念头。可一看见你——看见你,我忽然就来了气,原本以为差不多淡忘的过去,全被一点一滴的挖出来——”他顿了顿,别开脸看向窗外。
                            “一直想埋葬,想忘记的过去,就因为看见你,便再也藏不住了——你竟然还叫我宗先生——我忽然就意兴阑珊,走了。我拒绝了你们的代理,是不想再见你,可林婕不依不饶——后来,又一次次的遇见你,只要看见你,便觉得急躁,恼火——后来在医院遇见卫衡,他——是个很好的人,至少,幽默开朗,与你合得来——”
                            “正好你想追求章源源,而她喜欢的人是卫衡,所以顺水推舟,顺便再对我羞辱一番,以解心头之恨?”我冷冷的打断他,“所有的理由,不过是因为你的报复——”
                            他缓慢的转过头,神色变幻莫测,又渐渐的,没了声响,像是投入河的石头终掉入湖底,渐渐平静下来,没了任何波澜,只有冷,他一字一句问:“我在你心底,就是这种人?”
                            我咬着唇,不置一词。
                            他冷笑,似极力克制着情绪:“——看着你伤心难过,我便快活,你要的便是这个答案?——那好,我告诉你简浅,你说的都对——你影响了我的生活,你的存在让我不安,我要重新开始,所以追求章源源,所以准备移民,告别这个四处都能想起那段恶心过去的地方——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便是当初会喜欢上你!”
                            “不过是因为看着你可怜,才会答应你爸爸,才会陪着你玩了这场游戏,说到底,目的都一样——不过是想叫你彻底死了心——若听得进去,从此别再心心念念,卫衡也好,张三李四也罢——若听不进去,你就死在过去——我再也不管你!——从你踏下车门后,我们这辈子,两不相欠,两不相见!”
                            我平静的看着他:“好,宗晨,记住这句话,两不相欠,两不相见。”
                            大概太过用力,舌尖触到些许腥味,我打开车门,再不回头,后会无期。
                            雨已经停了,只剩清冽的凉意。
                            午夜的街,行人寥寥,越发显得寂寞,上了出租,幸好司机话很多,天南地北的聊。
                            我竟也与他一路笑着聊到家,直到进了小区,还嘴角带笑。可走着走着,忽然就无声哭了起来,为我可悲的爱情,为宗晨这辈子犯的最大错误,为这一场彻底失去意义的过去。
                            你有没有这样的经历,明明笑容满面的说再见,明明没有想着悲伤的事,可却毫无预兆的哭起,哭的跟没有明天一样。
                            我想找钥匙,却怎么也找不到——怎么就找不到了,靠着冰冷的铁门,却摸出卫衡给的那包烟——正好,我需要尼古丁的镇静。
                            


                            87楼2011-09-02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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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不相欠,两不相见<2>
                              多一往直前的美好,于是我信以为真,一等数年。只待后来,才知那等字带着太多无奈与任性,落得如今,徒增伤感。
                              几次三番,三番几次。渐渐的,连楼下张阿姨都不再见着我就提太子湾相亲了,而是问怎么找来这么好的男朋友,还是省立医院的,接着便问他还有没有差不多的单身朋友,能不能介绍给她的亲侄女——
                              大概持续了一个半月,我顺水推舟的,也不再漠视这一尊尾巴狼了。更主要的是,我老爸已经完全胳膊肘往外拐,每次做菜也总顺着尾巴狼的口味,我要吃鱼,他却买虾,我要吃鸡,他炖鸭汤,借口理由都是:小卫是客人嘛……
                              我觉得女儿的地位岌岌可危,于是只好请尾巴狼吃饭,命令他少去蛊惑人心。
                              卫衡高深莫测的笑,笑了很久,终于重重给了个暴栗:“我还以为你准备一辈子不开口和我说话呢。”
                              好吧,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日子过的还蛮开心的。
                              老爸,光荣完成使命后,如释重负的回爷爷家了。
                              十二月的一天,我正睡着,客厅电话响起,一阵一阵,接起,是头儿。
                              “简浅浅,马上给我下来,赶紧的,别废话,半小时后我来你家楼下接你,别磨蹭。”我都没回答她便利索挂了。
                              头儿上月买了辆十几万的小车,骚红骚红的,极配她的人。
                              我随便套了件毛衣,拎了外套,便听进一阵刺耳的喇叭声,赶紧匆匆忙忙下去。一眼看见那辆小红,打开车门,迎面而来一股酒气。
                              “啧——怎么没被英俊的**帅哥勾搭上?”我扇了扇手。
                              “我哪敢酒后驾驶啊——叫朋友送到这的。”
                              她推我进驾驶座:“走,带我兜风去。”
                              她东倒西歪。一路上,不停的笑。
                              杭州其实不大,夜晚道路又空旷,一条莫干山路都到底了,她还疯癫着。
                              “怎么,升官了?”
                              “真聪明!正解。”她笑,“更重要的是,这次他与我们公司共同竞标一个项目,结果被我给秒了——真过瘾。”
                              “就这点出息。”我笑他,那个他显然就是阿木。
                              “去北京吧。”她忽然问,“陪我去一次。”
                              


                              89楼2011-09-02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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