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布鲁卡诺到达的时间比约定的早了十五分钟,曾有人以耳边时常挂着闹铃的形容来说明美佬的时间观念,这总让以悠闲作派闻名的意大利出身的白兰感觉压力不小。他们的船靠岸时白兰正好灌下整整一杯纯正伏特加,黑麦制的烈酒倒下去使他的胃里升腾起一股灼烧般的快感。白发的男人在港口的寒风中缓缓站起,剥掉了披在身上的风衣,装在口袋里的枪支随着衣服的落地哐哐作响。
“我们的boss请您上去聚一聚。”
从船上下来的一行人迅速来到了路西法的车辆前,他们的步伐整齐,左胸上都佩戴着一枚有着枯叶纹络的徽章,看上去反而像是一支小型的军队。为首之人向白兰低了低头,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俄语对他说道。这个人大概就是布鲁卡诺首领身边的副手,肢体和语言的礼节恰到好处,眉目间却带着无论如何也掩饰不去的桀骜。
“Boss……”
一旁的桔梗微微侧过头来,白兰却不甚在意地向他抬了抬下巴,“那好。桔梗你陪他们到处转转,石榴和……嗯,你跟我一起上船吧。”
那个副手似乎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多想,向着布鲁卡诺的船那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白兰率先越过他就往船梯那边走去,后面的石榴咧嘴一笑,拔出别在腰间的枪就随手一扔,紧跟了过去。
为了稍微掩人耳目,布鲁卡诺那边派来的船并不大,仅有着中级运货轮的规模,漆黑的外表使其在港口微暗的灯光下看起来像是一只飘荡在海面上的幽灵。大概是断定了自家对路西法立足的重要作用,白兰和石榴在下面当众卸掉武装后就没有受到再多的戒备,轻轻松松就登上了船。船头上仅打着一盏探照灯,直直打在了甲板上,布鲁卡诺的boss就站在那灯光里,脸上堆着的是莫测高深的笑意。
“好久不见了,克里斯中校。”
白兰礼貌地伸出一只手,跟对方的紧紧握在一起。布鲁卡诺的首领有着一双铁钳般坚硬的手,据说他早期在老美当过大兵,还混到了中校的位置,因此这边地下党的人在台面上喜欢这么称呼他,而克里斯本人似乎也对这个称谓特别满意。
“应该有三年多的时间了?自从上次的中东交易过后就没有再见到你了,听说你是潜入了情报局里面当卧底?”发际线已经有危险迹象的中年男人哈哈一笑,揽住白兰的肩就往船舱里走,“听说还重伤了他们的档案组组长?这一巴掌给得够重的吧!”
再往里走就是彻底属于对方的地盘,被轻易知晓自己三年行踪的白兰却连眼睛被没有眨一下,跟着对方就进去了。平庸外表的船只里头装饰却不平庸,整个主舱可用空间虽然不大,却被装修得穷奢极欲,金碧辉煌的吊灯悬空而挂直晃人眼,休闲设备应有尽有,一股土豪之气扑面而来。候在里头的手下大概有十来人众,整整齐齐地站立在地毯的两侧,克里斯带着白兰从两行人之前穿行而过,活像是一个正在检阅军队的君王。
“侄子,这次特地请你上来聚一聚,其实是想继续跟你进行下一单生意。”克里斯的屁股刚刚沾到座椅上,话题就已经展开了,“路西法应该不会拒绝我们的条件吧?”
白兰似乎愣了一下。他刚坐下就有人送了一杯饮品上来,他的手指便在那光滑的玻璃杯面上摩挲着,动作里似乎暴露出了其内心的惊疑,“中校……交易过急可是很容易翻阴沟里去的哟,你不会连这点都忘了吧?”
中年男人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变,眉间似乎闪过了某种愤恨,但很快又被掩饰了下去。
“布鲁卡诺很快就要撤出这个港口了。”
白兰身体一震,不解地看着他。克里斯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身边的手下麻利地就给他点上了火,“放权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最近检查的力度大了,上面的人说他们很难做。”
“你是指……他们即将收回这个港口的运输权利?”
中校的话说得很含糊,但白兰还是从中听出了某种意味。他深知对方现下铁定有着堪比臭水沟一样恶臭的心情,于是用了一种较小心翼翼的口气,“如果这样的话在北美那边的市场又……”
“这段时间肯定都得缓一缓,有火气也得收着,潜规则不能救你一辈子。”克里斯狠狠抽了一口烟,身边的手下已经为他备好了烟灰缸,“但这段时间我们将会遭受不小的损失,所以在他们回收之前,我想……”
他的话没有接下去。男人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头,好整以暇地翘起了腿,似乎想要等待某个令自己满意的回答。这个男人太骄傲,白兰这样想道,由于路西法的美洲市场都是依靠布鲁卡诺才争取来的,所以他擅自认为自己就是路西法不可或缺的存在——而在这种关头,正是路西法要证明自己忠心的时候。
白兰的嘴唇在杯子的边缘碰了碰,他沉吟半晌,旋即放下了杯子。同时放下的,还有路西法一直在布鲁卡诺面前维持的低姿态。
“我相信中校一定能给我们一个权利。”白兰的食指在花纹繁复的桌子上点了点,“路西法近期没有全部投入军火运输的精力,所以请容许我拒绝。”
克里斯瞪大了双眼,似乎白兰的回答是他始料未及的:“你这是什么……”
“中校!赶快开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