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碰痛了东子,少年从短暂的半昏迷中醒来,轻轻的呻吟了一声。
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燕飞通红的眼睛和颊上尚未干涸的纵横泪痕——东子不禁伸手揉揉爱人那张脏兮兮的小脸,轻声说:“别哭,我没事……”
燕飞眼瞅着包扎完却依然慢慢渗着血的伤口,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突然抱住了爱人的头,整个人都轻轻贴在他身上,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呼吸。
他觉得自己就如同一条快要溺死的鱼。
轻抚着燕飞瘦削无依的背,象是要给予他力量似的,东子露出的眼眸中含着笑意,酝酿着自己的措辞:“燕飞,带我回昨夜的那间小屋,储藏室里好象有个药箱……”
燕飞闻言,松开手然后直楞楞的盯着朋友的脸,嗫嗫的说:“你……你……真的没事?”
觉得啼笑皆非的伤者只好揉揉他的脑袋,苦笑着说:“至少现在还活着,稍微努力一下,未必会死啊。”
燕飞这才发现自己问得真的很唐突,略带羞赧的在朋友唇上轻啄一口——柔软的嘴唇凉凉的,却让燕飞打从心眼里钻出一股力量来。
伤口终于稍为凝结的时候,燕飞谨慎地重新背起朋友,辨认了一下方向,艰难的向前走去——缺乏补充的身体再加上多处隐隐作痛的伤痕,真的已经疲惫不堪,可是少年知道无论如何现在也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来时只是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却在回去时显得如此的漫长和难挨。
东子明明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却还强打着精神,安慰着六神无主的朋友。
“燕飞……”
“恩。”
“以后我们在荷兰找一个小房子,种很多的花,你不是喜欢花吗?”
燕飞讶然的侧头看着东子微笑的神情,好看的唇线扬起了淡淡的弧:“可是我很懒哎……”
“我负责种,你只要负责摘就好了。”东子想了想,苍白的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意
燕飞听着他一个人喃喃的唠叨,拼命的压抑着眼里即将夺眶而出的温热,只是不住的点着头。
“荷兰的天,一定很蓝吧。”
东子说累了,难得的这么多话之后,少年轻轻闭上眼,贪恋着鼻端传来的,伙伴身上的青草一般的香。
海岛的天气多变,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又开始聚集乌云。
燕飞焦虑的看着渐渐暗沉的天空,强撑着打晃的脚坚持往前走,一边还要不断的跟东子讲话,生怕他就此睡了过去。
东子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燕飞,只是声音渐渐弱了些,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少年突然将下巴磕在燕飞肩窝里,对吓了一跳的朋友说:“……燕飞。”
“嗯?”燕飞强掩着内心的惊惶,害怕声音发颤而甚至不敢多说一个字。
天空隐约传来闷雷声,天色暗了下来,暴雨将至。
燕飞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少年拼命镇定着自己的情绪,加快了踉跄的脚步。
声音就这样轻了下去,燕飞感觉到身后的东子微微吐出一口温暖的气息,仿佛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最轻声的悄悄话,似乎还带着温柔的笑意。
然后,一切就这样,静寂下来。
天地之间,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燕飞停下了脚步,怔然立在雨中,身影看起来居然有几分佝偻——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轻轻闭上眼,聆听着自己的,孤单的心跳声。
东子轻轻倚靠在他背后,头颅微侧着,紧紧贴着他的颈,有冰凉的雨从他们之间滑落,缓慢但坚定的带走着他仅剩的温度。
少年抬起眼帘,遥望着深铁灰色的天空,泛白的嘴角眩然划出淡淡的微笑,那是一种已经无所谓任何事情的,淡漠的笑意。
他又往前走,身后留下两行蜿蜒的足迹,污浊的泥水里,似乎还隐隐带着暗淡的血色。
终于,回到了他们今晨出发的地方——那张干净的床铺,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的余温,沉默的等待少年们的归来。
燕飞走到床边,象是生怕碰着了一件易碎的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将背上的人安置到了床上,挽着他的颈子,给他垫上一个舒适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