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英寸,修长的枪管。
美国colt公司93年停产,在幽暗的光线下,“蟒蛇”经年累月的金属色沧桑暗哑。
深棕色胡桃木枪把手感非常好,击发时后坐柔和。而此刻那些嵌进流光的木质卡槽中的瘦颀手指看上去非常贴合,手掌包覆,拇指扶上击锤,而食指前伸扣在扳机之上。
迪诺的视线上移,越过脑门上手与枪组合而成的艺术,注视着枪齤手的脸。
山本的脸。
眼前人坐在变形的汽车前盖上,隔着碎裂的挡风玻璃,手持凶器,顶上他的脑额。
这幅图景十年间第一次出现在迪诺的视野里,意外地是,自己一点也不陌生。
山本的笑容有些讥诮有些薄凉,总归是极淡。他看上去有些落魄地随意坐着,持枪的手却很稳,非常稳。
“说吧,怎么个意思。”
迪诺闻言笑,翘腿后仰,将双臂枕在颈子后面,车内爆炸般散落的玻璃碴子硌了一手。
4小时前,巴勒莫海岸赛车惊心动魄。
迪诺忘不了这场的感觉,特殊赛制,雨天的视线与道路,追逐者是不输法拉利的强力引擎与一梭梭货真价实的子弹,当然,作为附加条件顶在后脑的0.38枪口和满车的血腥味让迪诺肾上腺素分泌的速度加快一倍。
带劲儿的比试,迪诺胜出。当开着几近报废的法拉利钻进这个狭小又名不见经传的地下车库的时候,后脑的枪口好像终于开始累了。破烂的车门一拉之下玻璃渣子哗啦哗啦地往下掉,迪诺懒洋洋地将胳膊搭在方向盘上,一手给自己点了支烟。
烟雾划出,他后仰靠在枪眼遍布的车座上,耷拉着眼睛看面前的人。
山本拿枪,原来他妈一点都不新鲜。
“没什么意思,如你所见。”迪诺咬着烟屁股语不着力,“看见什么就是什么。我的家当我得留好了,五十个手下那是五十个兄弟,我不能留下给你堵枪眼子。”顿了一下迪诺抬眼“你今天早上调走了大部分人马,我还以为你早知道。”
“早知道我就他妈一个不留了,你的兄弟是兄弟,我的兄弟就他妈不是人养的?”山本稳着枪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残存的雨水与血迹,“我也干了有些年了,还没打过这么窝囊的架,大司机我得谢谢你啊,你要没及时把我捞走我可也就交代在那儿了。你别告诉我你冒这么大险是偶然发了你玛利亚的大善心。”
迪诺夹着烟笑了。笑声越来越淡,然后他用夹着烟头的刺青手指淡淡地拨开额头上的枪管,抬起眼直直看进山本的眼里去。
“我说我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还信么?”
闻言山本笑得更薄凉,“临场卖伙计,四面八方的都是冷枪,迪诺大老板,你觉得还有什么挽回的可能么?”
“其实你丢的只是十来个人而已,对一场战争来说,这太微不足道了。”迪诺摇了摇头,“我拼着命把你搞出来,是我加百罗涅的诚意。”
山本一副听了笑话的表情,迪诺表示理解。
“这么说吧,卡尔菲西索早在你们开战前就找过我,他开的价码和你们一样都是巴勒莫的摊子,可他的条件我没法接受,好歹加百罗涅和彭格列这么多年,我总归不至于这么不懂规矩。但是卡尔菲西索办事可不像你们彭格列,该让我们明白的他绝对不会只讲个半懂,况且我头上还有一群加百罗涅的老头子,一来二去的就变成了奇怪的局面。但是我好歹留了底牌,这件事一完,我在他们那边的角色就清了。实话撂给你吧,这一出他们不在乎能切掉你多少人,而在于能把你拉离尼科西亚多久。想想你们这边想先下手为强了,他们那边难道会等着?别他妈再提查尔斯•杰罗那条老泥鳅,他说三天之后进攻就三天之后进攻?狱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信那个老混蛋还不如信一条狗。”
“查尔斯从来不是个有勇气的人,他怎么可能有这个胆子来揭彭格列的皮?”
“呵。”迪诺摇摇头轻笑,“把注压在卡尔菲西索身上了呗。再怎么说他好歹是个混黑道的,老赌徒了。赌局一开,你、我、巴多,甚至查尔斯那种不入流的货,谁他妈不在转盘上?点子一开买定离手,不敢玩这个谁敢敲这行的门?”
迪诺说完吸了一口烟,山本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