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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川岛芳子 - 李碧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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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上香祭天.


1楼2011-02-01 23:47回复
    川岛芳子,听到她的名字,第一反应也许就是卖国汉奸.
    处于那动荡的年代,做一个中国人,又或者是日本人,谈何容易.
    而夹在其中的她,只是两个国家的牺牲品.


    3楼2011-02-01 2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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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道缝又再被掀开一点,现出半张断.
        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她骨瘦如柴,短发蓬乱,颧骨高耸,非常憔悴.
        这是一朵扭曲萎谢的花吧?——抑或,找错人了?
        大家表情惊愕,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是她吗?
        “行动组”的头领,不可置信地:
        “你是——?”
        她反问:
        “你找谁?”
        头领望向其中一名大汉,然后三人悄然退后.那大汉上前,手枪指向女人:
        “背转身,请脱衣!”
        女人抬头,才知这“大汉”原来是女的.
        她仰面通视之.
        她知道为什么.——即使他们认不出她来了,但自己身体上的特征,无所遁形.对方机智、缜密,完全有备而战.
        连她左边乳房上,有颗小小的红痣,都知道!
        派来的人,竟还有女人乔装的.哼!什么东西?在她跟前卖弄这个?
        脱衣?不!她脱衣,永远怀有目的,有所为而为.她珍爱小巧玲珑的肉体,婉约微贲的乳房,一颗小红痣,如一滴血色的眼泪.说不出来的魅力.
        男人的舌头曾经倾倒地舔在上面,痒痒的.从刚.
        她怎么肯为了屈辱而脱衣?
        既然逃不过了——
        处于窘境,无心回头,女人牙齿一咬,颓败的脸上,一双眼睛仍然给她最好的明证.迸出无限庄严:
        “不必多说.我就是金壁辉司令,川岛芳子!”
        一个黑布袋套上她傲慢的头上.
        眼前一黑.
        她的大势已去.
        给国民政府的特务逮走时,曾经军装革履,华农重裘的川岛芳子,身上只一件浅蓝色薄薄的睡衣.
        所有家当,—一被充公.
        自一九四五年九月,自每起超短波广播中听到日本天皇裕仁低沉而缓慢的“玉音放送”后,终于相信:她
      的日子真真正正过去了.重要的文件,白纸黑字,马上付诸一炬,只是她有一个很精美的百宝箱,里头每一件首饰:珍珠、钻石、玛瑞、翡翠、琉璃……,绚丽夺目,价值连城.一副项圈,由上千颗大小不等的钻石镶嵌成一凤凰,在灯下晶光闪耀,振翅欲飞.

        ——有一帧美艳不可方物的照片,曾发表在报上头版.脸很白,眼神锐利但妩媚,她最爱给自己的照片签名.字体反不像本人呢,工整而小巧:
        川岛芳子.昭和九年摄影.
        昭和九年?那是民国甘三年,一九三四年,芳华正茂,凤凰的项圈,正好与她一身旗袍相衬.满洲国刚成立不久……
        这帧照片,此刻又再发表在报上头版了.
        小贩拎着一叠“号外”,不停叫卖:
        “号外!号外!汉奸川岛芳子明日公审!公审汉奸!”


      5楼2011-02-02 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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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家亨的骑术比芳子精湛,总是用一个突然的动作,便把芳子抛离身后,然后他缰绳一勒,马蹄起人立,像在前头迎驾.
        作为军人,策马的花式层出不穷,身体经常离开马背,令人捏一把汗.
        人和马的头都昂得高高的,自豪地飞驰着.
        芳子有点不甘,虽然对这男人满心倾慕,却不想差太远了.她也仿效他,身体放轻,离开马背——谁知,失手了.
        几乎翻跌堕马之际,山家亨急速掉头,伸手救她一把.
        她很感激.
        近乎崇拜他,向他微笑一下.然后策马直指前方.
        二骑驰骋半天,方才俄极知还.
        川岛浪速在浅间温泉的房子,经常高朋满座.
        在玄关,只见一大堆靴子、鞋、手杖、帽子、大衣…
        谁在里头,说些什么,芳子摸不关心.她眼中只有山家亨,其他一切视若无睹.
        山家亨把情人送回家了,便道:
        "明天见."
        说来有点依依.芳子突然带着命令的语气:
        "你不准走!"
        她转身跑到厨房去.
        出来时,经过大门紧闭的客厅,人声营营,她只顾拎出一盒点心,一打开,是红豆馅的糯米团.
        "我亲手做的大福."
        她吃一口,又递予男人.
        他皱眉:
        "又是红豆馅?"
        "我喜欢呀!"
        "太甜了,我喜欢栗子作馅."
        芳子摇头,只一言不发,把吃过一口的大福,一个劲地塞进他口中,望定他吞下.
        "我不喜欢栗子馅的.不过——下次做给你吃吧.但你今儿晚上把这盒全干掉!"
        山家亨一(Kan),有八个!真无奈,但依从地收下了.
        芳子很满意.她自小独裁,对她所爱的人也像置于掌心.基于天赋,却很会撒娇.
        芳子腻着声音:
        "我下次一定用栗子作馅.或者下半生都这样做呢."
        她脱着他,这比她大上近十年的男人:
        "你要证明我是个好女人."
        山家亨闻言一笑,马上立正,行个军礼:
        "你是松本第五十步兵联队少尉山家亨先生的好女人!敬礼!"
        


        10楼2011-02-02 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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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Kan)来还是一样呢.胜有点臊红.
          川岛浪速又道:
          "记起来了?多年没见,正好聚旧.他已在军校毕业了."
          "哦?"
          没速旁观芳予的反应.
          莫名其妙,芳子只觉事有蹊跷,可能会发生一些什么?她不知道.
          这样刻意安排重逢场面,似乎透着奇怪.
          不过芳子心不在焉.
          那须发皆白的人物,头山满,若无其事地,举杯喝了一口清酒.
          这天是一九二四年十月六日.
          为什么日子记得这么明确?——因为这天发生的事,令川岛芳子的一生改变了.世上原本没有这样的一个女人,
          在短短的二十年中间,叱咤风云,也穷途沦落,末了死于非命.像一个绚丽但惨痛的不想做的梦,身不由己,终于芳子成为人人恨之入骨的魔女,成为政治牺牲品.
          如果这一天,在历史上给一步跨过去,什么都没发生过,说不定,她会长寿一点.……这是命吗?
          开始时,不过浴后光景——
          川岛浪速把芳子唤到他书房去.
          如往常一样,他有什么高见,芳子总是第一个听众.
          也许他想把白天商议的事情,好好阐述一番,然后让她明白,投身政治运动,知己知彼.
          芳子把浴衣覆好,把腰带打个结.
          书房燃着小火炉,一壶水静静地开着.浪速喜欢把袖子皮扔进火中去,发出果子的清香.
          他没同她谈家国事,只问:
          "芳子,你有没有想过结婚?"
          她很意外,便道:
          "没有——"
          "这在本国而言,已经算是迟了."
          "本国?你是指——"
          "当然是中国."
          芳子一怔:
          "但,我是日本人呀."
          浪速马上接道:
          "你是想跟日本人结婚吧!'"
          芳子一时语塞,没有他老练的心计,连忙摆手:
          "没有.恋爱是恋爱,结婚是结婚."
          浪速步步进逼:
          "山家亨?他不过是个少尉."
          芳子不服气:
          "少尉不久可升作少佐,以至中将、大将……,任何人一开始也不过当少尉吧."
          "当然可以——"浪速笑,"如果一帆风顺,大概要四十年."
          这倒是真的.芳子不语.
          "你是大清皇朝十四格格,要做大事,不要沉迷小孩子游戏,你心中有父王的遗志吧:——忘记自己是公主',而
          要担承'王子'的使命."
          


          12楼2011-02-02 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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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使命是什么?'"
            就是等她这样通切地一问.让她明白自己在事件中的重要性,一个关键人物!
            川岛浪速半命令式地道:
            "嫁给蒙古工于甘珠尔扎布.结合满家只刀,过兴安岭,攻陷北京城,建立一个独立的王国,以清室为帝——这些才是大事!"
            芳子听罢,一愕.
            哦,是这样的.
            甘珠尔扎布!难怪了.
            "这岂非'政治婚姻'?"
            她低首沉思着.他?不嫌恶,但也不能说特别喜欢.如果山家亨是八十巴仙,那么,他也在五十巴仙左右.但嫁给他?半晌无语,思绪很混乱,措手不及.
            浪速深沉地,企图用眼神(Kan)容(Kan)透这个女孩.
            怎么衡量呢?
            芳子心中一个天秤,一盘珠算,也不能作出决定.一边是经国大业,一边是心头所恋.然而一旦结婚,嫁到蒙古去,她女性的历史势必改变.
            她还只是个初恋的少女呢.
            川岛浪速的眼神并没稍移半分:
            "婚姻面对政治,实在微不足道."
            他口中这样说.
            芳子没听进去,很难决定呀.她浴衣的领子敞开一点,无意地,雪白的颈项露出来,是细致的线条,上面有着(Kan)不分明的绒毛.衣襟斜覆着,险险盖住低洼的锁骨,如一个浅浅的盛器.她刚发育的身子,委婉纤巧,(Kan)似细小,但总是有想象得到的微贲.人是稚嫩的,荒疏的.……
            如电光石火,川岛浪速心头动荡.他已五十九岁了,芳子才十七.作为义女,尽管继承思想行事,但她不一定甘受自己摆布,成为傀儡.也许不久之后,她灿如孔雀,展翅高飞……
            她之所以迟疑,是因为,她不肯豁出去.还有些东西,要留给心爱的人吧?
            他几乎想一口把她吃掉.
            把她吃掉!
            川岛浪速哑着嗓子:
            "贞操对于女人,也是微不足道的!"
            但闻此语,芳子一时未能会意,她手足无措,这是怎么一回事?
            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她的义父,抚育调囗教她成长的长者,一念之间,对她举动非分粗暴,她从来没防范过他呀!
            浪速猛地扯开她浴衣的下摆,刚挣扎间,露出一个方寸地.她转身逃躲,他在身后把泪衣往上掀,搬到腰间以上,纠缠成结.
            她的内裤是浅紫色的花朵……
            半遮半露的身体,神秘而朦胧.
            芳子又惊又羞,满脸疑惑:
            "不要——"
            但她躲不过了.
            双腕被浪速强执着,一下子她已经是他的女人.
            她的眉头紧皱,这反令他推动的力量更大.满室是烧明了的火焰,除了柚子皮的清香,少女的贞操在榻榻米上让义父夺去,是草的腥味.血冉于席间.
            川岛浪速一边挺进,一下一下地,一边重浊地呼吸,说着严肃大道理,理直而气壮:
            "你是王族,我是勇者——单凭三族不能得天下——仅靠勇者亦将失败——我们二人的血结合一起——根据优
            生学——所生的后代——一定是——人中——之龙——"
            芳子一阵恶心.
            第二天一早.
            东方出现了浅紫色的微明——像芳子那被扔弃一角的少女内裤的颜色.
            夜寒犹存,新的一天竟又来了.
            绝望得太尽,反而没有悲哀.
            她眼中光焰诡异而坚决.
            


            13楼2011-02-02 0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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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她道,"父王的遗产中,有一座大连的露天市场,交由你收取租金和佣金,这是一笔为数不菲的帐目."
              "哦,是的."他眯嚷着一只眼睛,带着一点嘲弄,原来是这个!在江潮日久,他的奸狡并没写到脸上来.他只(Kan)着小猫咪:
              "这笔财产,你也知道,作为运动的经费,早已用得差不多了.而且,你要拿钱,态度是否应该有点改善,才比较方便?"
              芳子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紧握着双拳,双目燃烧着,但她努力克制.
              "——这是人情世故呀……"
              目光溜到她脸上.
              没等他说罢,她拂袖而去.
              头也不回.
              这男人路子断了.
              还有另一个吧?
              "牡丹"酒馆来了稀客.
              女侍领着芳子,走到其中一间房子前.
              轻轻地叩门.
              有人声,没人应.
              女侍不及向她礼貌地通报,木门被芳子一手敞开,纸糊的窗格子也坏了.
              映进眼帘的,是半醉的山家亨,他英挺的面目,模糊了,在温柔的灯光下,她完全认不出他来.
              这个男人,头枕在艺妓的大腿上,艺妓,艳眼虽把她缠得紧紧的,浑身都是破绽.她的脂粉擦到脖根,衣襟却微敞,露了一大截背肌,颈背之间,白色油彩绘画了三角形的图案,微汗令它半溶.
              她哺他喝酒.
              清酒烫人,她用嘴巴街一口,慢慢地,哺到他口中.他的手伸进她衣襟内,搓捏着.
              两个人很琐地调笑.
              两把酒金点的舞扇在摆动,原来一壁还有两名半裸的艺妓,给他歌舞助兴.
              一室放浪形骸的、野兽的气味.
              山家亨缓缓地抬眼,赫见来客是芳子.迷们中,只道是幻觉.
              半撑而起.
              他唤:
              "芳子?——
              她恨极,又掉头走了.
              听说他跟自己分手后,一瓶不振,日夜沉溺艺妓酒色.还亏空公款,欠了一身债项……
              听说是听说,还有一线生机,如今亲眼目睹,她的希望也幻灭了.
              ——虽然掉头走了,但脚步还不很快.
              只是,山家亨一起一跌,却又醉倒,再也无力求证,她有没有来过.
              在门外稍稍驻足的芳子,一咬牙,终于决定,不再恋栈这个地方,这个男人.
              一个无权,一个无钱.
              中国人的话太有道理了,千百年流传下来的,是所有摔过跤的人的教训: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是这样的.
              她唯一拥有的,可靠的,过滤净尽,不过是自己!
              难道就此倒下么?
              


              18楼2011-02-02 0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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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她又有另外的路子了.
                这天下午,她穿着一件黄色的旗袍,短发梳得优雅帖服,坐在一个男人的对面.
                芳子拈起茶杯,高贵地呷了一口茶,——一派淑女风范.
                对面的男人,是日本著名的小说家村松梢风.
                她没经约见,运自来访,一坐定,即好整以服地'道出来意,并没转弯抹角:
                "我想把一个精彩的故事卖给你,作为小说的题材,用以换取路费."
                他有点愕然,但蛮有兴趣.
                "这个故事的主角,"她说,"是已故满清肃亲王十四格格,川岛芳子."
                "哦!"他闻名已久,连连点头.
                芳子继续叙述要点:
                "是传奇的半生呢:她嫁给一位蒙古王子,但已经离婚.过去她曾与松本一位青年军官恋爱,但以悲剧告组她的私生活浪漫,出卖给你,无论如何,也值两千元的稿费吧?"
                村松梢风沉吟:
                "是'男装丽人'的风流史,果然是好题材!但.."
                "你要考虑什么?"
                小说家也很坦白:
                "我怎么知道你提供的资料,是真是假?而且涉及当事人私生活……"
                芳子豁出去:
                "你不用怀疑,因为——这是我本人的故事!"
                他一听,惊愕:
                "你就是芳子小姐'!我久闻大名呀!"
                还待寒暄,她已经不耐烦跟他应酬了:
                "我只需要二千元!"
                要什么,不要什么,她太清楚了.
                绝处逢生.
                芳子又打开一条活路.
                《男装丽人》先在杂志上连载,再出版单行本,哄动一时.
                小说家大都有渲染的本能,芳子传奇的半生,经了生花妙笔,极尽形容,更加吸引.
                书很畅销.
                但芳子又已离开日本了.
                她得到"赌本",对于此行,孤注一掷.
                山家亨接到一封专函,一打开,跌下一叠钞票,足足一千元,还有一封信:
                山家先生:
                当你收到信的时候,我已经只身返回中国的上海,重出江湖,决定闯一番事业.我将所有的钱,分给你一半,用以还债.希望你振作.男子汉大丈夫,不应沉迷艺妓,一事无成.我们都要尽己力而为.成功与否,则是天意!
                芳子
                至于川岛浪速,她不告而别,并打算从此也木再回到他身边.
                他一定心里有数.
                只要翌日醒过来,发觉他的小猫咪,冰冷地躺在玄关上……
                是一头俏丽的白猫呢,头顶正中只一抹淡淡的黑.那么温柔、无辜,多半是雌的吧——川岛浪速惯常利用女人,刺探情报、勾结外力.他爱养着女性的动物!
                它被一根绳子勒住颈脖,一用力——
                芳子已经望到美丽的上海了.
                她嘴角闪过一丝顽皮的笑容,川岛浪速受此惊吓,肯定长久也治不好,还没有见血呢,她把愤怒发泄在不见血的报复上.
                船泊近码头了.
                如烟的晨雾仍恋恋地笼罩在黄浦江上.黄浦江!上海滩!这冒险家的乐园.驳船匆忙地行驶,在江面穿造,担任一
                个重要的角色——是一个从中渔利的角色,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两面都应付裕如的人.
                她只不过杀死过一头小猫咪吧.
                冥冥中,这竟是一切杀戮的开始.
                


                19楼2011-02-02 0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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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一下~


                  22楼2011-02-02 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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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上海是个"魔都",——不但革命精英在上海建立据点,各国、各界,特别是军政界的要人,都集中此地.所以它是"魔女"的机会.
                    三井物产株式会社,举行了一个舞会.
                    芳子找到目标了.
                    华尔兹是靡靡之音.
                    在盛大的舞会中,宾客都是日本上流社会的名人."三井物产",是三井财团对中国进行经济侵略的机构之一,在上海,成立了甘多年.每年一度欢宴,军政界要人都会出席——尤其是今年.
                    他们对中国的侵略,不止经济上了……
                    芳子第一次亮相,是一个艳装女郎.她的舞姿精彩极了,鲜妍的舞衣在场中飞旋着,一众瞩目,身畔围绕着俊男,她换着舞伴,一个又一个……
                    是华尔兹.显示了一定程度的,身体上的吸引.
                    水晶灯层层叠叠,如颤动的流苏,辉煌地映照着女人.
                    女人的目标是宇野骏吉.
                    她打听过他了:
                    宇野骏吉是日本驻上海公使馆北支派遣军司令,权重一时的特务头子.
                    她在眼角瞥到他.
                    五十多岁了吧,(Kan)来只像四十,精壮之年.个子颇伟岸,眉目之间,隐藏着霸道.头发修剪得很短.硬.穿洋装的日本男人,摩登、适体.他有时仰天纵声大笑,对方有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寒意.
                    芳子转身过来,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经过,一言木发,(Kan)他一眼.
                    他也不动声色,只是盯着她.
                    二人未曾共舞.却交了手.
                    当他正欲开口寒暄时,她已飘然换上另一个舞伴去了.
                    然后,麦克风宣布了: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今晚'华尔兹皇后'的得主是……川岛芳子小姐!"
                    大家热烈地鼓掌.
                    但,没有人上台去领这个奖.
                    川岛芳子不知去向.
                    宇野骏吉摇晃着杯中晶莹透明晓用色的美酒.微微地抬眼,不着痕迹搜索一遍.
                    一直到晚宴完毕.
                    他若有所失,不过依旧仰天纵声大笑,与同寅欢聚.
                    第二天,他正理首桌上的文件时.
                    一下叩门声.
                    宇野骏吉抬头:是她!
                    事前没有任何招呼,不经任何通传,一个女人,退自来到司令部.她一进来,便坐在他对面.
                    昨天的她穿洋装,今天,却一身中国旗袍,是截然不同的味道——中国女人的婉约风情,深藏贴身缝制的一层布料中.
                    他也打听过她了:
                    "芳子小姐,昨晚怎么半途失踪了."
                    


                    23楼2011-02-02 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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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野一念.没(Kan)芳子一眼:
                      "如果有人肯冒险,跑天津一趟,把皇后偷偷运出来——"
                      芳子抢先表白:
                      "我自信有这个能力."
                      "这样危险的事,何必要你去?"
                      "我等这个机会,等好久了."
                      "不,难道说我手下无人吗?"
                      宇野骏吉故意地说.
                      芳子向他撒娇:
                      "我只不过帮干爹做事吧.I'11 try my best!
                      又用日语再说:
                      "我会倾全力而为!"
                      他赞扬这自投罗网卖命的女人:
                      "你不单有间谍天才,而且还有语言天才呢,我没(Kan)错人!"
                      他来至芳子的座椅前,(Kan)着她:
                      "芳子,没了你,就好像武士没了他的刀."
                      "哎——"芳子摇晃着他的身体,"干爹的台辞太夸张了.是'台辞',对吗?"
                      "只要女人听的开心."
                      芳子拦腰抱着这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头微仰,正正地(Kan)住他的眼睛.挑逗地,良久.
                      忽地,她用力一搂.
                      把脸紧贴在他的下腹.
                      嘴脸在上面送巡,隔着一层军衣……
                      她闭上眼睛,梦呓一般低吟:
                      "我以为,女人生存的目的之一,是尽量令男人开心——"
                      外面的世界,黑漆死寂,只有这旅馆的酒吧间,灯火通明,华灯灿灿,暖气融融.守卫在外水然地围困着她.——
                      这么无边无际的一张大床.
                      芳子把他军裤的纽扣解开.稍顿,用她细白的牙齿,试图将拉链子给缓缓地往下拉……阴险地轻咬了一下,男人马上有反应.
                      这一夜过得很长、很长.
                      在旅顺,芳子也有机会见到自己那些渐渐成长的弟妹们——她被送走时,他们还没出生呢.
                      不过,她赢不到家里人的手足情.可悲的是,芳子已经被目为一个"异族",明里很客气,可是她的所作所为,太瞩目了,不正当,哗众取宠,兄姊只觉是个脱离常轨的坏女人.
                      "你们最好躲着她一点!"
                      父王十周年忌辰,王府的院子里建了纪念碑,没有把她请来.
                      芳子只管穿雪白毛皮齐腰短大衣,窄裙子,高跟鞋,上了个浓妆,十分显眼,上到了大街,百米之外就能引来行人的目光了.同日本男人的关系也被议论着.
                      不久,她的妹妹们,都被家中兄长送到日本的学习院去,就是为了不让她们走得太近.
                      芳子为此很不高兴.
                      自己那么的努力,就是不肯由着王府中各人如庶人一般沦落地生活着、英雄造时势呀.一奶所长,或同父异母的,竟然没有体贴和感动.她得不到关心!
                      是一个"异族"吗?
                      不,只有自己是"大器".
                      一定得干出成绩来,要不父王就白盼望了一场.
                      "静园"在天津日租界内的协昌里.
                      它身上挂了个招牌:"清室驻津办事处".
                      


                      28楼2011-02-02 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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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容狂哭,肩头颤动,绝望而痛楚地,眼泪成串滚下,有点神经失常.
                        一下抽搐,回不过气来,床上的鸦片烟具和烟灯,被碰倒了,帐子燃着了.
                        芳子马上取过枕被.把小火扑灭,从容地,只觉这是个最好的时机.
                        自焦洞中望进帐子,是一个失常的皇后.她抖颤喘气,像个小动物,受惊的.
                        芳子只镇静地,瞅着她.婉容泪眼犹未干,被她的神情慑服了.
                        婉容喃喃自语:
                        "没有人,我身边没有人!给我'福寿膏'!"
                        芳子慢慢地,用她那袭黑色毛里的大斗篷,把婉容整个地包裹着.
                        毛里子,茸茸的,温和的,有芳子的体温.——即使她贵为皇后,也不过是无助而纤弱的小女人.
                        芳子就比你强多了,她想.
                        像哄小孩一样:
                        "有我嘛.乖!不要哭.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去,带你到上海去玩儿好不好?上海精彩呢,没人日夜监视你,都是可靠朋友."
                        婉容躲在她怀中,低吟:
                        "每天一早醒过来,好像有五六十个人在(Kan)我呢!凶巴巴地瞅着,宫中黑暗,我怕得出了一身的凉汗.你带我
                        走吧!"
                        她好像藤蔓,直立不起来,无依无靠,忽地贴在一道石墙上,她毫无选择余地.
                        婉容静止了一会,芳子由她,直到婉容动了一下,把她的翡翠耳坠子除下来,缓缓地为芳子扣上.
                        婉容温柔地,望着芳子耳珠子,上面晃荡着二点青翠.
                        芳子嘴角浅浅一撇,但她抚慰道:
                        "你摸摸."
                        婉容微笑:
                        "凉凉的."
                        芳子就势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耳珠子上不放,有点扎人.婉容眼神情倦了,好像要放任地一睡不起.她很安全而且放心,世上再没有更温暖的地方…
                        芳子望着这无辜的小动物:
                        "你听我的话就行了.什么都不用担心."语气是一道可靠的命令.
                        她搂紧这个女人,嘴唇凑上去,轻轻软软地吻着她.
                        婉客只觉一阵神秘、妖异的眩晕,眼睛舒缓地闭上,双臂完全瘫痪.
                        芳子的嘴唇开始用力了……
                        以后,婉容便言听计从.第二天,她依照安排,叩若干客房的门.
                        她见到扮演芳子"丈夫"的小林.
                        地毯上一片呕吐狼籍,"病人"装作很虚弱的样子,嘴角还延着血丝.
                        芳子高声地向婉容道:
                        "谢谢皇后费心肝'
                        故意让外面听见.——谁知道谁的底细呢?都是尔虞我诈,没有人猜到仆从之中,有没有便衣.
                        芳子又像个贤慧的太太,走进走出,忧虑地把"病况"告知女佣人:
                        "我先生水土不服,加上他胃部有旧患,现在复发,还是拜托你们安排送医院去吧."
                        事件张扬了.
                        同时,客房内的小林,迅速与婉容把衣服对调换穿.小林久经训练,仍能镇定地小声跟她道歉:
                        "请皇后包涵失仪之处!"
                        


                        30楼2011-02-02 0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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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不是为日本人工作呢."芳子却这样同自己说,"不过我的利益同日本的利益一致吧.——但这是毋须向任何人解释的."
                          她操着流利的中日语言,往来中日之间.一时是整套的西服,一时是和服,一时是旗袍,一时是曳地晚装.
                          一时是女人,一时是个"小男孩".
                          对于长年处身风云变色的战场上的军官,这是一种特别的诱囗惑——不但征服女性,也征服同性.她如同歌舞伎中男人扮演的女角,总之这是日本男人的欲望.微妙地,为之冲动.

                          没见过她的人,听过"男装丽人"的传奇,越是着魔地想见一面.所以,因着这潜意识,初次的会面很容易便被俘虏.
                          所以,有时她身穿浅粉色友禅染和服,花枝招展地应天行会头山秀三之邀,在东京国技馆观(Kan)大相扑.有时,出现在银座七丁目的资生堂二楼,与巨富伊东皈二携手吃茶.有时,穿着茶色西服和大衣,分头式短发,头戴黑色贝雷帽,贵介公子般坐汽车于上海招摇过市.
                          豪华公馆中,经常有魁梧奇伟的彪形大汉,恭敬侍候,说是保镖,也是面首.——因为,她已无"后顾之忧.
                          每天不到下午一二时,她是起不了床的.
                          她也爱在床上,披着真丝睡袍,慵懒地下着命令.
                          一个俊硕的男人,已穿戴整齐了.亲近到芳子小姐,是他的荣幸呢.
                          芳子道:
                          "事情已经成功,这个卧底不用留."
                          她递给他一帧照片.
                          男人一直躬身倒退地出了房门:
                          "是!"
                          "过几天在戏院子给我消息."
                          "我会自行出现的了,金司令!"
                          "好.我干爹不在,明儿晚上陪我跳舞去."
                          "是!"
                          他出去了.
                          在门外,碰到芳子的秘书千鹤子,这日籍少女,忠心周到地打点她身边一切.此等荒淫场面早已见惯,从来不多事.
                          她来,是完成了任务.
                          "芳子小姐.我来向你报告山家亨先生来上海之后的详细资料."
                          芳子抬眼:
                          "先给我放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吧》!"
                          音乐轻轻地流泻一室.
                          芳手伸伸懒腰.
                          真像梦幻的世界.
                          大白天,《月光奏鸣曲吧》,月光透过音乐,蹑手蹑足地洒得一身银辉.
                          这些日子以来,他做过什么?到过哪儿?同谁一起?是喜是悲?……
                          这样子打听着初恋情人的举动,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五内是起伏的,但她不动声色地吩咐千鹤子.
                          "说吧."
                          


                          35楼2011-02-02 0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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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推开山家亨,如同他方才厌恶地推开过她.他嘴角受伤了,但,她也沾了血.
                            芳子由得血丝挂在艳红的嘴边,如出轨的唇彩.她裸着身体,放浪形骸,骄横邪恶地笑道:
                            "我不是善男信女!虽然我俩已经没有瓜葛,不过你是我的初恋,我(Kan)不过你太多新欢,你最好收敛些,如果惹翻我,什么事也做得出!"
                            她起来,就着月色,把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在他面前,筑起一道一道的藩篱.他们的距离,就此远了.
                            他刚得到过最欢娱的享受,马上,他失去了.芳子拂袖而去.
                            山家亨呆望着她的背影.
                            血没凝住,悄悄地,自口子又涌出胀胖的一滴.
                            他想,堂堂男子汉,也是国家派遣来中国候命的,新生的满洲国需要"纯洁"、"忠心不二"的文化艺术感染,他是个重要的"中间人",成立满映将是重要使命,作为机关主事人,茸茸燕燕,环绕在身旁,谁利用谁,一时也说不清,竟惹来这个女人猛燃的妒火?芳子可以放荡地人尽可夫,却容不下他左拥有抱——既是狂徒,又是小女人!
                            女人的事,太麻烦了.
                            日后不知她会搅什么鬼.山家亨心事芜杂地,坐下来.
                            直到天亮.
                            反而芳子一力把这个男人自记忆中抹去.
                            她如常地把白天和黑夜颠倒了.
                            往往早上才可以入睡,一睡如死,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直如石沉大海——只有在睡梦中,鸟语花香人迹沓然,没有任何人,世界澄明,没有家国、爱恨、斗争……,回到童真的岁月.
                            最难堪是将醒未醒时,残梦折磨着她,恋恋不肯冉去,头痛欲裂.芳子猛地拚尽力气把双眼一睁,夕阳西下了,又是新的一天.
                            她像幽灵般自帐子中钻出来,开始一天的玩儿.
                            节目很丰富:先吃过"早点",然后纠众一起耍乐、打麻将、甩扑克,各种的赌博.赌罢便喝酒、歌舞、唱戏、操曲子.上海不夜城,夜总会、舞场、球场…邻通宵不寐.
                            这不是颓废,她想,买日为欢——每一天的快乐,是用她"自己"买回来的!
                            芳子对镜梳头,柔软的短发三七开,顺溜亮丽.脸色虽是病态的苍白,但淡淡地上了点脂粉,描了眉,抹了口红.
                            穿上心爱的黑缎子长袍、马褂、小袄,戴上黑缎于圆帽,一身潇洒男装.

                            随从五六人,伴着她,到戏院子去.
                            "金司令,您这边请!"
                            戏院子的经理和茶房恭恭敬敬地向芳子鞠躬,一壁引路.
                            一众浩荡地被引至二楼中央的包厢座位.在上海,老百姓都知她来路,鄙夷有之、憎恨有之、好奇有之——但她是个得势的女人,大伙都敢怒不敢言,途经之处,观众都起立,向她鞠躬.芳子表现得威风八面,不可一世,大步地上座.
                            坐定,践起二郎腿,气派十足地(Kan)着舞台,四壁红漆飞金,大红丝绒赠幕已拉开,台上男扮女装的乾旦,正唱着《拾玉测》.男人上了妆,粉险含春,扭扭捏捏地把玉锅推来让去.
                            台下的芳子呢,扇着一柄黑底洒金把扇,一手放在身畔俊男的大腿上,又抚又捏,随着剧情调情.
                            大家都视若无睹.
                            ——这真是个颠倒荒唐的人生大舞台.
                            观众在台下哈道:
                            "好!"
                            是因为角儿把"女人"演活吧.
                            一个小厮递来冒着热气、洒上花露水的毛巾给她抹手.
                            她认得这个人,是前几天派出去打听情报的手下.他原是俊硕的男人,装扮那么卑微,居然像模像样.
                            芳子眉毛也没动一根,接过毛巾,下面有张纸条,写着:
                            味自慢,靠不住她心里有数.
                            "味自慢"是她心目中"嫌疑人"之一.她故意对三个人发布木同的假消息,(Kan)(Kan)哪一项,泄漏予革命分子知悉.·
                            政治必然是这样: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异己是容不下的.容下了,自己便无立足之地.
                            经理着人送上茶点了.
                            芳子若无其事地,抹过手,纸条操在毛巾里头,团给小厮拎走.
                            "金司令请用茶,"经理阿议地媚笑着,"上等碧螺春!"
                            "晤,"芳子待接过茶盅,一叠钞票自他手底送过去,他需要她的包庇.
                            芳子信手取过随从的望远镜,自舞台上的角儿,游走至观众席,再至包厢右面——她自镜筒中望定一个人,距离拉近了,是一张放大了的脸!
                            


                            38楼2011-02-02 0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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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戏院子,一掀后台的帘子,土布围困着戏人的世界,自那儿"脱胎换骨".
                              ——他一(Kan),愕然怔住.
                              整个的后台,空无一物!
                              什么都没有.
                              人影儿也不见.
                              云开勃然大怒.
                              乌亮的短发粗硬倒竖起来,头皮一阵发麻,一、一是她!
                              他咬牙切齿,鼻孔翁动,脸红脖子粗的,如一呼待喷发的火山,气冲冲往回走——
                              他又挺立在川岛芳子的踉前了.
                              垂着的两手,紧握拳头,恨不得…
                              芳子只好整以暇:
                              "你回来啦?"
                              她一笑:
                              "云开,今儿晚上我是你唯一的观众,你得好好地表演,叫我开心!"
                              她就是要他好(Kan),孙悟空怎么逃出她如来佛祖的掌心呢?
                              云开双目烧红,倔强万分:
                              "我们唱戏的也有尊严,怎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今儿晚上没心情演,你最好还我吃饭家伙,抖出去,金司令是
                              个贼,忒也难听!"
                              芳子一听,马上变了脸:
                              "哼!在我势力范围以内.我让你演,你才有得演,拆了你的台,惟有在我府上搭一个——"
                              他更拧了:
                              "把班里东西还我.'
                              芳子冷笑一声,示意手底下的人:
                              "全都给拎出来!"
                              未见,乐器、把式、切末、戏衣…都抬将出来,还提了好些人:琴师、鼓手、班子里头扮戏的待儿们.
                              她懒洋洋地:
                              "演完就走吧."
                              "不!"云开盛怒,(Kan)也不(Kan)她一限,傲立不惧:
                              "我不会受你威胁!"
                              芳子娇笑,瞅着他,像游戏玩笑:
                              "这样子呀,那我打啦——"
                              云开以为她要命人对付他,大不了开打比划,人各吃得半升米.哪个怕哪个?连忙扎下马步,摆好架势,准备厮杀一场也罢,他是绝不屈服的!
                              不过后进忽传来一声声的惨叱呻吟.
                              云开一听,脸色变了.
                              原来一个班中的老琴师被他们拉下去,用枪托毒打.
                              云开仍屹立着,不为所动.但他心中万分不忍,"每一下落在皮肉上的闷击,都叫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一下,又一下…
                              芳子再使眼色,又一人被拉下去.
                              毒打更烈.
                              他们没有求饶,是因为一点骨气.
                              但云开——
                              "住手!"
                              他暴喝一声.
                              面对的,是芳子狡猾而满意的笑靥.
                              


                              42楼2011-02-02 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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