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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春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嚷着寒冬快些过去的人们,没有一个驻足。
大家肆意地享受着阳光,透过新叶的间隙,大片大片的光斑洒在被寒风腌了好几个月的身体上。木叶变得热闹起来,新新事物开始顺着战后春天恣意生长,街头的烟火气浓重而讨喜。
春天是希望的季节。新的叶子,新的空气。好像一切都有转机,都含苞待放。
难得的大晴天。雏田伸了个懒腰,看见身边的人还在熟睡。
像这样的场景已经发生很多次了。暗部一定很累,雏田托着腮帮子,任由一截宽松的布料从圆圆的肩头滑下来,她也没费力去捡。
眼窝,鼻梁,嘴唇。她用目光细细地描摹着,长发就静静地,慢慢地洒落下来。
这样的时光,再多一点,多一点吧。
她一定会心存感激。
雏田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贪恋这半晌温存。实际上她和宁次还是老样子,温吞地被致命的岁月侵蚀着,风化着。他果然守了诺言,再没伤害过她,在长老面前表现得尽善尽美。至少是个合格丈夫的样子。
她自是不在乎这些,但总有几个瞬间,他说话时认真的眼神,离开时坚定的背影,雏田会突然产生恍惚的错觉,错觉自己是被爱着的。
“你醒了?”
耳边响来男人清晨喑哑低沉的声音,宁次半眯着眼,看了眼窗外好风景,转眸看向枕边人。雏田慌乱地嗯了声,顺势把脸埋入冷丝丝的膝盖。
自己是不贪睡的。倒是雏田,近日总是早早醒来,什么也不干,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教他每每一睁眼就看见这个长发的姑娘,若有所思的神情。
怪不自在。
忽而瞥见了雏田滑落下来的领口,宁次低低笑了下,抬手,笨拙而自然地拾了上去。
被触碰的肌肤泛起红晕。
“抱歉…!”雏田感受着那手指轻轻地拂过,后知后觉地胡乱整了整衣服,稀里糊涂间又烧起点欣喜,兵荒马乱的心跳。
“它怎么…总是溜下来呀…”她胡乱地没话找话,就为了掩盖那点开心。
“我们的大小姐,从小就是这样啊。”宁次扬起点笑,眼里带着些尚未清醒的倦意,“你小时候,围巾和外套也总是穿不好,也是我帮你。就像这样。”好像想起遥远记忆的一点兴味,宁次印象里浮现出那个安安静静的小女孩,总是蜷着身子,总架不住有些宽松的衣裳。
这句“我们的大小姐”也有些太亲昵了,雏田难为情起来,却也还模糊想起小时候七零八碎的记忆:“是吗?我只记得小时候总爱粘着宁次哥哥,父上严厉,在宁次哥哥面前反而放肆得很,连衣裳都要哥哥帮忙系,十足的小讨厌鬼。”
“是你那时太瘦了。”宁次简单地作出结论。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家伙,穿和服的时候汲拉着鞋子,走起路来像随时要跌跤。
“现在呢?现在不瘦吗?”雏田赶紧询问,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迫切地看着他。宁次皱眉打量了她一番,里里外外,像是要把眼前的人和记忆里那个小女孩重叠起来。雏田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脸红扑扑的,但还是耐心等着答案。
“不瘦。”宁次诚实地回答,没料到这引来姑娘的一声惊呼:“啊?宁次哥哥骗人的吧?哪里不一样?没有吧?”雏田红着脸抱怨,摸摸这,摸摸那。
宁次老实地指了指:“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雏田傻傻地循着看过来,脸更红了,一溜烟起身跑出门去:“宁次哥哥是坏人…!”
留下日向宁次愣在床上,满腹疑惑。
不过说起来,雏田好像渐渐地开朗许多。那个在自己面前总是动不动把头埋在阴影里,焦促不安嚼着手指的姑娘,偶尔也能展开笑颜,自然而然的,看见他也不收敛半分。宁次小心翼翼地守着这点改变,也不曾言破,真就像守护着一株瘦弱的小苗,一点点成长也值得欣慰。
“过来。”
走到洒上阳光,颜色分外清丽的庭院,宁次朝墙角的小家伙招招手,那个软绵绵的小怪物屁颠颠走了几步,像是看清来者,很有态度地转过身子,只留下一个小屁股,颠颠儿地走开了。
吃了瘪的宁次有些苦闷。明明雏田也是这样做的,那个小玩意偏偏会开开心心地飞奔过来,尾巴颤悠悠的。当初可是我把你救回来的。宁次无奈地想,难怪都说猫咪都是没心没肺的家伙呢。
那天救下的小猫,理所当然地被雏田留了下来。女孩子家的,大概起了什么名字吧,宁次没问。这只没什么报恩心的猫,就这样在日向宅大摇大摆过上了吃香喝辣的日子。
宁次看着那小屁股的背影,苦笑。“喂,你们怎么都这么让人难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