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活口,没有一丁点生命的迹象。所有的人都死了,死了。鼻端嗅到的是尸体发出的焦臭,眼前看到的是四壁燃烧的废墟。
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恐惧伴随空气一起蔓延。朱塞佩一口呛住,他狠狠掐住自己的喉咙,几乎无法呼吸。
身后,紧跟上来的警官看到眼前惨象,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他想逃,但是瘫软的双腿已经完全丧失了知觉,他坐在那里,无声地大叫,直到,一个影子突然从火焰中升起,落在他的头顶上。警官抬起了头。
一个人,不,一个魔鬼,一只金红色的野兽,一团燃烧着的烈火,猛地从另一团火焰中分出身体,露出滴血的尖利獠牙,向他扑了过来!
炽热!火焰的触手几乎碰到他的头发。他吓傻在地上,佩剑就握在手中,他却不知道反击,似乎连躲避都忘记了。
突然,那团火焰大叫一声,退了开去。眼中释放出比刚才更加灼热的光芒,魔鬼愤怒地转身,想看清攻击他的人是谁。
朱塞佩从地上翻身而起,一把抓起警官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逃!逃——!!”
回过神来的警官连滚带爬地起身,蹬蹬蹬几步跑上楼梯,然后猛地关上地下室的门。
地下室的火焰噼哩叭啦地爆响,火舌卷上了天花板,地板上遍布燃烧着的尸体和木头的碎块。在这些声音之中,朱塞佩听到头顶门闩被啪地一声划上,然后是机关触动的轧响,地下室的入口已经被完全封闭。而天花板正中那个碎裂的洞口,仍然高高悬在头顶,就好像一轮天边的月亮,看得到,但是始终无法触及。
朱塞佩深深吸了一口气。
就是这样,很好,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不会再有更多的伤害,更多的死亡,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
只有我一个人,面对这个——无论他是什么,失去控制的野兽,这个疯狂的魔王。
只有我一个人。
……孤单而悲惨地死去。
就像地板上这些破碎的尸体。
我会被撕碎,被吃掉,被打入永恒的地狱不得翻身。
我会被诅咒,被折磨,被拉离神灵的光辉无法回头。
我会死在这里。
——不,不要!我不能死!!我在修院那么努力是因为什么?!我还什么都没有做,我还没有完成自己的心愿,我还没有成为神父,我还没有……
为西蒙内神父复仇。
——朱塞佩!你怎么可以死在这种地方?!拿起你的剑,击败你的敌人,就像你以前消灭那些吸血鬼和魔鬼,就像你在罗马的时候一样,击败你的敌人!!
朱塞佩砰然倒地,身体重重撞上石砖,他猛地向前冲了一下,咳出了一口鲜血。
血液泼洒在胸口。不,那里早已被血液浸透。持剑的右臂早已不再属于自己,他把长剑换到左手。这是第几道伤口了?他已经不太记得了。全身都在疼痛,全身都在流血。
火焰卷着血花在空中飞溅,空气中遍布尸体烧灼的臭味。第几十次,他被狠狠摔倒在地面上,爬不起来。他咬牙用剑撑住身体,但是不争气的长剑无数次砍上坚硬的石砖,早已遍布缺口。重压之下,他的剑啪地一声折断。
再一次跌倒,手中只剩下空空的剑柄,雷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空与大地,地下洞穴在摇晃,整个世界在颤抖。正前方,金红色的魔鬼一步步走近,朱塞佩闭上了眼睛。
风,那是风么?一阵清凉入脾的风从天花板的洞口吹入,地下室的热度骤然减退,夜幕降临了。
一束光打在朱塞佩的眼皮上。明亮的、金黄色的光辉,是几十盏蜡烛飘摇不定的火焰,映在如水剑身上反射出来的光辉。
随着风,一柄清亮的长剑突然从天而降,横在朱塞佩身前。剑身握在一个人手中,剑柄却在他的方向。
“拿着!”来人厉喝一声,“站起来!”
朱塞佩呆住了。恍惚中,西蒙内神父狠狠地瞪着他,“站起来,朱塞佩!”他对他大喊。
被鲜血和泪水模糊的眼睛一时间无法分辨来人的样貌,只看到从头顶吹下来的风,随着这个声音,吹走了内心深处的绝望和恐惧,把被火焰卷走的信心和勇气重新带回了他的胸腔。
在那个千分之一秒,朱塞佩接过长剑就地一滚躲过了攻击,他站起来抹了把脸,终于看清了那个正在代替他与魔鬼殊死战斗的人。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