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蛛网粘在鼻腔里，我跪坐在病房地板上折第三百六十五颗星星。荧光绿的折纸星星在掌心颤动，妈妈床头的心跳监护仪正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沙漏计算着所剩无几的时间。
妈妈戴着氧气面罩的侧脸陷在枕头里，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她总说想看真正的星空，可我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来的天文馆门票，最终变成了ICU病房里这张惨白的缴费单。
"要折满365颗才能许愿哦。"五岁那年妈妈教我折纸时，蒲公英的绒毛飘进她浓密的黑发里。那时她蹲在草坡上，裙摆沾满春日阳光，不像现在这样浑身插满管子，连呼吸都变成仪器上跳动的数字。
玻璃罐里的星星已经堆到瓶口，金箔纸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磷光。我咬住下唇不让眼泪滴在折纸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护士跑动的脚步声像冰锥凿穿耳膜。
"妈妈你看！"我扑到床边，颤抖的手指捏着最后半颗星星。呼吸面罩蒙着白雾，妈妈枯槁的手指正从被单边缘滑落，那些教我折纸时灵巧翻飞的手指，此刻像被风吹折的蒲公英茎秆。
「心跳频率」
护士拉开我时，心电图最后的波纹正泛起异常密集的涟漪。后来主治医生指着打印纸说："最后三分钟心率突然达到110，就像..."他迟疑地看了眼装满星星的玻璃罐，"就像在等待什么。"
「蒲公英信笺」
整理遗物的护士从枕头下抽出发黄的信纸，风干的蒲公英标本从折痕里跌落。妈妈的字迹被渗入的葡萄糖液晕染成模糊的银河：「等小满折完星星那天，就把五岁埋在蒲公英田里的铁盒挖出来吧」
「星砂幻觉」
葬礼后的第七个深夜，金箔纸摩擦的沙沙声又在耳畔响起。我疯狂掀开所有储物柜，却在声源处摸到那个装星星的玻璃罐——365颗星星正随着我剧烈的心跳震颤，金粉簌簌落在当初装天文馆门票的空白信封上。
撕碎的星星纸飘落在心电图的直线轨迹上，雪片粘在玻璃罐上凝成冰晶。我攥紧沾满金粉的蒲公英信纸突然明白，那夜监护仪尖叫时，有颗星星正从妈妈瞳孔里升起，坠入我永远缺了一角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