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这边。”我站在图书馆门口挥了挥手。
小舟眼神在人群中搜寻了一番，找到我之后朝我奔跑过来。
他刚刚参加完一个学长的讲座，听说大三开始可以内推去大厂实习，跟我们比起来，他好像对他的人生有个清晰的规划。
还记得有一天晚上在宿舍聊天问小舟成绩这么好要不保研吧，小舟摇了摇头。
他说他现在最要紧的是挣钱，研究生的压力肯定比本科大，没有时间这样打本也就养活不了自己，他的姐姐也不可能供他。
“我可以以后再考。”小舟认真的说：“现在不是好时机。”
“你怎么来这里了。”少年的胸膛离我很近，似有若无的洗衣液香气把我拉回现实，我抬头心虚的说：“呃.....有点事。”

“哦？”小舟瞳孔染上笑意，一把搂住我：“焕羽，之前你让我带阿豪打本就欠我一次人情。”
“这不是......都是舍友嘛。”我尴尬的回想起小舟上次幽怨的眼神，“再说了，之前不也是我带的你。”
“你对阿豪可真好。”小舟顿了一下：“我以前可不需要你这么操心。”
“焕羽，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变得...呃...不是那么温顺了。”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也不是温顺吧，就是你以前好像更温和。”
“会吗？”
“可能像你说的.....”小舟停下了脚步看着我，“我确实变坏了一些，这样不好吗？”
我一时失语，他眼神里有一年前绝对没有的侵略性。
“不是不好，是有点陌生。”
“毕竟我可是学会逃课了。”小舟看向别处：“人总是要变的。”

我很害怕小舟的变化。
他不再是我用一顿午餐就能陪我挖藏宝洞的那个小舟了。
我感觉他是偷偷变成这样的，因为人是不会一夜之间转变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阿姨去世之后吗？这个发现让我很沮丧。
“反正阿豪这事......”整理了一下思绪我决定还是先解决阿豪的问题，但是......
“同学，能加个微信吗？”一个女孩拍了拍小舟的肩膀，“刚才讲座我坐你后面，你也是这个专业的吧。”
“有什么事吗？”小舟礼貌的回答。
“没有，就想着同专业的交个朋友，认识一下。”
“哦......”小舟突然看着我：“我能加吗？”
“嗯.....嗯？！”我莫名其妙。
女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舟，想是恍然大悟似的：“啊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抱歉。”
“啊？不是你.......”我大惊失色：“她是不是误会了。”
“是的。”
“为什么？”我突然有一些隐秘的情感呼之欲出。
“还上次阿豪的人情了。”小舟似乎没察觉到我眼神中的闪烁：“就当你帮我挡桃花了，焕羽。”

等我们两个回到寝室，阿豪还在舌战群儒。
小舟径直走过去把阿豪从座位上拎起来，点了几个人的详情看了下信息，随后把啊豪的剑三关了，留下我们三个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你干嘛？......我还没骂完呢！”阿豪错愕了一下，随即大叫起来：“我靠，这样气势就直接输了好吗？！”
“三个人骂你一个，我看你早输了。”折木在旁边揶揄到：“豪哥啊，你还是去打王者吧。”
“你先冷静一下。”我把阿豪安抚下来，“先看看小舟怎么说？”
小舟不语，只是打开了自己的剑网三，片刻之后跟我们说：“这几个人都是一个帮的。”
“所以呢？”
“然后呢？”
“怎么说？”
“刚看了一下，我正好是他们帮主的代清。“小舟缓缓说道：”上周刚帮他拍到了一块玄晶，他说他玩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拍到。”
小舟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让他卖我个人情吧。他帮主夫人的号还没遇到呢。”
“哇塞！这真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折木感叹。
“哇，这也可以。”我惊讶。
“舟哥，我以后做你的狗。”阿豪说。
“不必......”

阿豪的剑网三生涯又恢复了平静，经过这件事情他决定要锤炼自己的手法，后来成了pvp小斗士，每天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
“上头，太上头了！”这是他满面红光时对剑网3的评价。
...
但是他的感情生涯却波澜又起，大三上学期，因为沉迷剑网3的缘故，美酱选择跟他分手了。
“后悔，太后悔了！”这是他捶胸顿足时对剑网3的评价。
..
有些事情就像人生中的一阵风，经历的时候觉得寒风刺骨，过去了却又抛之脑后。
美酱离开没有让阿豪A掉剑网三，他买了一个很漂亮的苍云成男号。
开始像他最讨厌的叶一心一样，在游戏里找起了情缘。
觉得玩不到一起就分开，找新的情缘。
我私底下劝过他，他却说他有分寸，
只是游戏而已，不会当真的。

小舟越来越少在宿舍，他最近参加了一个大学生创业项目，天天早出晚归。
学长是他在宣讲会上认识的，听说了他在游戏里代练赚钱的事于是对他抛出了橄榄枝，并承诺项目加上他的名字，获奖后奖金也会按照比例分给他。
折木参加了日本的交换生项目，下个学习要准备去日本了，最近在准备语言考试。
宿舍里只剩我跟啊豪，而阿豪每天不是挂在YY就是在跟情缘连麦，他好像也不需要我。
除了睡觉，宿舍很难再齐聚一堂。
跟我交流最多的居然变成了铃兰。

查了许多资料后，我也决定着手准备考研。
这样一看大家好像都很努力的在奔向各自的未来。
也不知道挂机听了扬州的BGM多久，准备下线时，正好看见铃兰地图显示在老长安，犹豫了一会我还是密聊她：
[我]：有空吗？\猪头
[铃兰]：当然 \猪头
[铃兰]：最近怎么你们两个都不上线？玩消失？
[我]：不是在群里说了准备考研A一年吗 \鄙视
[铃兰]：噢噢噢噢
[我]：\鄙视
[铃兰]：最近找了个情缘还是忽视你们了哈\猪头
[我]：......闷声办大事
[铃兰]：我几年了才情缘一次，又不像阿豪
阿豪买了苍爹号之后可能都换了三四个情缘了，可能pvp就是这么快意江湖吧。
[我]：靠谱吗你那个情缘？
[铃兰]：大橙武垂耳兔，安全感满满，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吗？
[我]：你不是一直磕的是唐毒吗？我以为你还是会找个毒哥。
[铃兰]：唐毒？可不是我在磕，我之前磕的是双毒。
[我]：？那你每天在群里发唐毒同人图干嘛
[铃兰]：师父
[铃兰]：那可不是我在磕。
她这两句话绕的我一头雾水，正当什么要冲破迷障呼之欲出时，阿豪冲过来拍了拍我：“焕羽，我这周准备去隔壁市跟我情缘面基了，你帮我搭配一下衣服呗！”
"跟情缘面基？！你动作也太快了吧？"我被这重大的消息一砸，随即把铃兰的话瞬间抛之脑后：“你认真的吗？”

“当然。”阿豪冲我抛了个媚眼，转身把他杂乱不堪的衣柜展示在我眼前：“请清爽男大学生帮我施展他的魔法。”
我在他梅干菜般的衣服里勉强帮他搭了两身，他照了照镜子评价甚高：“嗯，8分。”
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我还是不放心：“你和现在的情缘才在一起了不到三个月吧？你.....要注意安全啊。”
阿豪当初只是玩玩的豪言壮语浮现在我的脑海中，现在都要奔现了可不像他说的那么洒脱。
“你不会以为我还是个处男吧？”阿豪鄙视的看了看我，“我看宿舍只有你和折木是处男。”
“放屁，小舟也没谈过女朋友。”我不置可否。
“谁知道呢，他最近早出晚归的，昨天我还看到一个女孩子挽着他的手呢。”阿豪神神秘秘的凑上来：“他长这样人气可不低啊，说不定早都偷偷谈了好几个女朋友.....哎你推我干嘛！”
“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
为什么呢？感觉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了一下，又酸又涩：“你反正做好措施吧。”
阿豪耸了耸肩：“别忘了你豪哥我跟你们，可是一样高考到这里的，我没那么傻。”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蹲下去整理周末出发的箱子：“她正好在隔壁市读书，我们还有相同的爱好，有什么理由不发展下去呢？最重要的是...我们都是本地人。”
“哦.......”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阿豪大大咧咧的性格有时候让我忽视了他现实的一面。
“焕羽。”阿豪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我觉得我们宿舍你最傻。”

“宿舍我最傻?”我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格子衬衫，碎发刘海，黑框眼镜，单看穿着打扮是有点像书呆子。
只可惜我的绩点跟我的外观一样平平无奇，我自嘲的笑了笑：“你说是就是吧，不过我可不会上课忘记带......书。”
糟糕！忘记跟铃兰说一声就被阿豪叫走了！
我冲到电脑前，看到铃兰已经下线了，赶紧打开QQ跟铃兰说一声不好意思。
铃兰没回我，小舟的消息却弹了出来：
[小舟]：焕羽，你等会能把我桌上的资料帮我带到创业基地吗？
[小舟]：然后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小舟]：好吗？
[小舟]：还是你晚上有事不方便？
我握着手机半晌，脑海里想起阿豪的话，我其实不傻，我只是胆小。
有些东西被我埋藏在隐秘的角落，我绝不会踏足的地方，我不想引起任何雪崩和山火，我是生活在山脚下的人。
那就像以前一样忽视就好了，反正穿堂风终究会穿过一切，包括我。
[我]：好的，我帮你带过去。

创业基地我还是第一次来，整个基地按照环形分布成无数个小房间，没想到里面居然这么大。
可能是为了节能，这个时间只有远处零星几个房间亮着灯，走廊很长，我只好打开手机手电筒，居然有点恐怖电影的感觉。
忘记问小舟在哪个房间了。
打开QQ正准备发信息，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我。
“焕羽。”
我一个激灵差点给背后肘击，千钧一发之际我分辨出这个人是小舟。
“你突然在身后吓人干什么！”我把手电筒照到他的脸上。
他抓过我的手，将光打到右边的墙上的标志：“上厕所。”
“好吧……”
“抱歉抱歉。”小舟笑着接过我手上的资料：“我以为你只是某些方面胆子小。”
我怎么感觉他这句话别有深意。

“走吧，带你参观一下。”
他带着我往前又走了一段，来到一间亮着灯的小房间。
房间很小里面只有两台电脑和简易书架，还有一男一女正在桌子前探讨着什么，见到我们来了笑着跟我们打招呼。
“来了小舟，这位是......焕羽吧？”一个长发美女对我挥了挥手。
"嗯嗯，学姐好。"我有点局促不安，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原来你就是焕羽啊。”另一个寸头的男生站了起来：“听小舟提起过你，就是你让他的'副业'发展起来的。”
“学长好。”我同他握了一下手，狐疑的看了下小舟，说实话在代练这条路上我没有帮助他太多，不知道他是怎么跟这些人说的。
“我叫王攀，这位也是大四的学姐，她叫柳一。”王攀招呼我坐下：“之前小舟向我们推荐你，只可惜导师说人够了，就没有邀请你。”
“啊，没事的。”小舟未曾跟我说过这些，我有些惊讶。
“焕羽，你平时喜欢看些什么书？”柳一学姐突然开口。
“看书吗？”
“嗯，我们这个项目是有关与纸质书的趋势和二手书平台的建立。“柳一转身从书架上拿下几本书：”详细的我具体还不能跟你说，只是想采访一下多一些数据，这些是我平时看的书，你觉得在大学生里的流通量多吗？”
我脑子飞速运转，这个装逼的时刻可不能丢人：“我喜欢看...契诃夫”
等......一下......
《深情总攻的告白》、《有这样的A你几点回家》、《成为影帝后，歌王跟我告白了》......
我看着柳一递给我的书，你们平常都在这里研究些什么啊！！！！！

“柳一学姐，我没看过这些.....”
“那太好了，你可以带回去看一下，之后帮我做个问卷调查吗？”柳一自顾自的拿出了一份纸质版的调查报告：“做完之后让小舟带给我就成！”
“啊？！”我看着柳一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直接卡在嗓子眼。
“焕羽，你不方便可以拒绝。”小舟看了我一眼。
我本来就不是很擅长拒绝别人，除了那一次因为我姐要离婚的事......没有帮小舟挑选电脑。
"听小舟说你在准备考研，正好休息的时候看这些换换脑子！"柳一给了小舟一个白眼：“焕羽，你这么可爱，会答应的对吧？！”
“好的。”怎么说也是带小舟的学姐，这点力所能及的小忙还是帮吧。
“我先带焕羽去吃饭了，等会我再过来。”小舟见我接过书后，站起来跟他们告辞。
“哦哦，去吧去吧。”柳一给我找了一个帆布袋：“记得要帮我填问卷哦！~”

我背着帆布包跟小舟并肩走在漆黑的楼道里，大楼有些过分安静了，只听得到我们的脚步声。
小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没有说话，这个氛围让我有些无措：“你知道阿豪下周要去奔现吗？”
“嗯？我不知道。”小舟似有疑惑：“就是他现在那个情缘吗？”
“对。”看他有反应我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他心情不好：“听说是本地的。”
“挺好的。”小舟声音很轻：“袋子要不要我帮你拿？”
“不用不用，几本书而已。”
见我拒绝，小舟又恢复了沉默。
这条走廊也太长了吧，我干笑了两声：“哈哈，那个，铃兰也情缘了。”
“是吗，找了个毒哥？”小舟若有所思。
“啊？不是，是个天策。”我转头去看他：“你也没想到吧，她天天发唐毒的图片，我以为她......”
"以为她什么？会找个炮哥？”
“对啊，噢噢，她还说嗑唐毒的不是她，笑死了不是她还有......谁....”
等一下....... 群里一开始只有三个人，我、铃兰、还有......小舟。
“焕羽，你觉得是谁？”他突然停住脚步。
“我......”
太安静了，我甚至担心我激烈的心跳会被他听到。
随便来个谁吧，动物也好鬼也好外星人也好，起码不要让我这样面对他。
安全出口闪烁着幽暗的光，我不敢转过去看小舟，他见我不回答，停在原地又问了一遍：“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要回答吗？当知更鸟不再停留在冬青枝上，黄昏过后还选择继续飞翔，它是会哀嚎着坠入深渊，还是有些好运气，恰好降临在某个人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