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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天涯】从秦到清,每个朝代一个鬼故事。作者:清新的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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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我很喜欢的几篇故事。。。
从涯叔那儿转过来的、作者写的真的很好
微虐、敏感者慎入


1楼2010-12-07 18:29回复
       一.戚夫人
        
         定陶城中是妾家,妾年二八颜如花。
         闺中歌舞未终曲,天下死人如乱麻。
         君王纵恣翻成误,吕后由来有深妒。
         不奈群王容鬓衰,相存相顾能几时。
         君楚歌兮妾楚舞,脉脉相看两心苦。
         曲未终兮袂更扬,君流涕兮妾断肠。
        
          ——《赋戚夫人楚舞歌》
        
         (一)
        
          长长地吐一口气,离唇两寸处,凝成烟,红色,艳红,如血,或者本来就是血。极重的伤,身体的血都渗透进了每一口呼吸,连吐出来的气都是饱含着鲜血的。胸口的悸动,越来越微弱,生命慢慢地流逝进了无形的空,我不悲伤,也不难过,无比地解脱,这一刻,我等了太久,终于快要到了,闭上眼,等等着死亡的幸临,这世上,我已无牵无挂,拥有的和失去的,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灵魂与肉体的剥离,极痛,人初生时痛,死时亦痛,魂丝从每一根骨头中抽出,那白白的骨髓,恋恋不舍着魂的离去,极力地挽留,一拉一扯间,痛楚就从身体的深处传至神经,我轻轻地哼了一声,本来应该是大声地呐喊,可惜嘴里只留着一点点舌根,只能发出很微弱的哼哼声,这是我活在世上,最后一滴声音,此后,阴阳两隔了。
        
          灵魂飞空前,看了一眼自己的躯壳,曾经美丽的身体,浸泡在肮脏的粪池中,嘴里塞满了屎和尿,我一点都不觉得恶心,这几年,我靠它们为食,谁会去憎恨唯一的食物?屎尿无罪,有罪的是拉它们的人。别了,大便们,别了,茅坑,别了,给我无比快乐又无比痛苦的世间,我要去做鬼了。
        
          做鬼,是什么滋味?空落落的,失落落的,无所归依,我干脆停在城中最高楼的屋顶,等待着传说中的鬼差,可是,左等,又右等,终不见他们来,难不成阴间今天休假?还是鬼差偷懒打瞌睡?等了四天四夜,经历了白天又黑夜,下雨又天晴,我坐在屋顶,快成了石头。
        
          第五天的夜里,倾盆的雨,斗大的雨点,击在琉璃瓦片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雷,满天的怒吼,闪电从天而降,穿过了我的身体,我却无恙,皱眉,这鬼不是怕雷和闪电吗?雨停,仰望星空,天与地,被雨清洗,一片干净,半夜的人间,入了梦乡,灯火的黑暗,映衬着天上繁星如花,这么的美。多年以前,也曾经看过这样的星空,一个男子将我拥入怀里,告诉我,他将给我这世间的一切,他将使我这一生,免于苦,免于惊,免于离难。可是,他终于做不到。一些苦涩,从眼落进嘴,居然流出了眼泪,做人时流不出来的液体,到了成鬼,倒流得理所当然。
        
          “鬼是没有眼泪的,你不是鬼。”轻轻的声音,从身旁响起,我扭动僵硬的头,看见旁边不知何时坐着一只鬼,缩着他的身体,黑白相间的头发,长长地拖在肩上,他的脸很苍老,只是那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泉水,似曾相识。我问他:“为什么鬼就没有眼泪?”
          他一笑,满脸的褶子,深得可以夹死一只蚊子,他说:“因为做人时,眼泪就应该流干了,所以鬼没有眼泪。”
          我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凉凉的,说:“那为什么我还会流泪?”
          他看着我,说:“因为你不是鬼。你连路引都没有,连鬼门关都进不去,而且鬼差也不会来找你的,你是不是在等鬼差?”
          我点了点头,说:“如果我不是鬼,那我又是什么?”
        
          他两眼放着光,说:“是魅。”
    


    2楼2010-12-07 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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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魅,未鬼,半人半鬼,一半的灵魂仍然羁留在肉身,一半灵魂成鬼,魅可以像人一般哭泣,也可以像鬼一般飘零,只是,这样的灵魂,不完整,不入生门,不入死门,半生半死,无所归依。”
            他说完,站起身,飘起,离瓦片三寸,与我面对着面。原来他挺高的,那苍老的畏缩,给了我他矮的假相,我也站起,只及他的肩膀,这样的比例,就像那个人和我一样。在我年轻的岁月里,每次我伤心,他就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肩膀,一只手摸着我的黑发,另一只手,搂着我的蛮腰。相同的身高,我莫名就好感着眼前的老鬼。
           我对他说:“我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成不了鬼?”
            他伸出了手,瘦骨嶙嶙,五根手指,宛若五颗长长的尖钉,一望,而寒。我伸手,想与他相握,却碰了个虚无,我的手,穿过了他的手,像水中捞月,我苦笑,说:“看来我做了鬼,这手也不太管用。”
            他语气低沉,似压抑着某种悲痛,说:“人的三魂七魄,三魂是天魂,地魂和命魂,七魄为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这七魄位于身体的七个能量场中,肉身的任何一部分受损,都会于魄有伤,你的肉身,四肢皆失,眼珠全无,耳聋、喉哑,虽然你死了,但灵魂中,缺少了灵慧魄、气魄和力魄,命魂缺失一半,所以你连鬼都做不了。”
          
            我看了自己的身体,四肢都在,却像纸片般薄,红颜薄命,未曾想,连手脚都薄,我说:“我一定要去阴间,你能带我去么?”
            他说:“其实很多鬼都想留在人间而不得,你却想往阴间去,是不是有在等的人?”
            我嘴角抿起,微笑,甜上心头,说:“那个人,与我相约,孟婆桥下,黄泉河边,不见不散。”
            他伸出的手,轻轻地上下颤抖,缩了回去,发出了一声轻叹,背过身,身形在夜中萧瑟,声音从冷风中传来,说:“我带你去鬼门关。”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名字早已淡忘,只记得自己的姓,刘。于是,我叫他老刘。
            鬼门关,在天的最西边,原来,西出阳关是有来由的,极西之地,沙漠满天,一片荒芜野鬼游荡,一个巨大的太阳,栖息在沙漠上空的云端。夕阳西下,断肠人的归乡。
           一座极高的牌楼,立在沙漠的边缘,它的左边写着“阴曹地府”,右边写着“此冥府也”。守关的是十八个鬼王,个个狰狞,穷凶极恶。
            老刘停在门前,示意我独自前行。
            我跨出一脚,最前面的鬼王将大刀挥舞,森森的刀锋,离我鼻尖仅分毫。我说:“我死了,前来鬼府报到,请大王放行。”
            鬼王怒目圆瞪,一脸的橙红,说:“戚姬,阎罗特别下令,怜你生前的经历惨绝人寰,特许你向吕后报复,了却心愿后,再入阴间,你怎么不去报仇,来了这里?”
           我摇了摇头,说:“戚姬不需要报仇,只想早日到阴间报到,还请大王放行。”
           鬼王一口粗气喷出,熏得我几至昏厥,他大声地喊:“受到如此惨烈的折磨,你居然都不恨她?你还有没有人性?阎王说如果你不去复仇,世人会说老天不长眼,所以你必须去!”
          
            我跪于地,发散披头,朝着鬼王嗑头,说:“我不要报仇,求大王让戚姬入鬼门。”
            鬼王挥手,两扇铜门轰然关上,他从门缝里对我说:“阎王要你三更死,你就不能一更亡,回去吧,寻回你另一半魂魄,再来这里,唉!”句末的那声叹,让我瘫坐在地上,泪满满面。
          
            几只野鬼走过,指着我说:“这只鬼好怪哦,拖着一个没有四肢的肉身呢。”
          
            一心求死,却死而不得,不也是生的悲哀吗?
      


      3楼2010-12-07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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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懿,不要离开我,即使我死了,你也要守着我们的床,我们的宫殿,我们的家,不要让我的灵魂回来时遍寻不到你的气息。”梦里,又重现他在逝前的叮咛,他一直握着我的手,闭上眼以后,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得夫如此,妇复何求!古来女子,几人能被帝王真心疼爱,几人能与帝王白头到老,又有几人能让帝王至死不渝?这天下万般的宠爱,都被我独占了。所以,他死,我并不悲伤,在我心里,他从未离去,死亡只是我与他短暂的分别,总有一天,我能与他再见。
            
              昏昏沉沉的,嘴里尝到了甘甜的味道,那深入五脏六腑的疼,随着甘甜慢慢地消失。睁开眼,看见老刘的手腕割开了一个细长的伤口,白色的液体从他骨头里流出,而终点是我的喉咙。我迅速地闭上嘴,坐了起来,朝着老刘大声说:“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老刘笑了笑,回答:“生命。”然后从怀里掏出针线,用另一只手把伤口缝合,一针一线,工工整整,手工不逊色女子。
            
              我从嘴角抹下一点白色的残留,那液体像奶汁一般白而浓厚,在我的掌心仿佛有生命一样流动,凑近鼻尖,还能闻到淡淡的芬芳,皱眉,疑惑,问他:“这是什么?你的骨头里,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6楼2010-12-07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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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刘捡起我手中的白色液体,塞进我的嘴里,说:“别多问,别多想,今天晚上我一定帮你拿回你的东西,绝不会再失败。”他的话,含着钢铁之声,铿锵有力,脸上的坚定,让一个老者像少年英雄般光芒四射,我点头,他说的,我都信。
              
                老刘的背更佝了,他转过身,背着我,吐了一口痰在手中,我看见有红色的液体从他的指缝中流下,难道是血?冲上前,抓住他的手,想掰开他的掌,他却抵死不从,拼命地推开,谁知,一用力,一口鲜血又从他的嘴里喷出,落了我满头满脸。
              
                我知道,灵魂正从老刘的身上流逝,抱着他,眼泪又流了出来,嘤嘤地趴在他的肩头,说:“不要离开我,为什么你都做了鬼,还会死?如果你死了,又会到哪里去?”
               老刘摸着我的青丝,说:“每个人总在他该去的地方,不要为我难过,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你,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走上黄泉路,去投一个好胎,下辈子做一个平凡的人,不要再嫁帝王家。”
                我紧紧地勒住他的背,拼命地摇头,说:“你带我一起走,我不要与你再分开。”
               老刘不言语,只是叹了一口气,悠长,而又饱含着遗憾。


          7楼2010-12-07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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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愈夜,愈美丽,活人的梦乡正是鬼魅的清晨,我们又一次来到了吕后的宫殿,距离上一次,又过四天。出发前我犹豫地问老刘能不能斗得过那条火龙,老刘说这次他有十足的把握,他说的,我信。
                
                  吕后又睡,火龙直接盘踞在她的床顶,翘首昂胸,狰狞得像一条看守狗。老刘从嘴里吐出一口血在手上,然后抹在脸上和四肢,变化成龙,直扑那床上的火龙而去。老刘变成的龙,这次的火焰居然是紫色的,光芒份外地耀眼,那床上的火龙居然被老刘硬生生地咬住了尾巴,甩到了门外。房里,就只留两个女人的战争。


            8楼2010-12-07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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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身体轻轻地旋起,十指毕露,白骨纤纤,掠到她的面前,一挨床前,吕后身体暴起,怒目圆睁,指着我的方向,骂:“戚姬,你这个jian人,我等你很久了。”


              9楼2010-12-07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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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烟花落下,夜空洗净铅华,两个男子面对面地站着,同样的身高,同样的王者之风,同样的筋疲力尽。我在阴影之中,看见另一个男子慢慢地倒下,而老刘,像山一般巍然。他胜了,果真如他所说,果真如他所承诺,我欣喜地跨出脚,却听见了无比熟悉的声音,从那倒下的男子身上发出,他说:“你居然用了紫龙的魄,难道你忘了,真命天子身上,紫龙代表了天子的真元,如果释放紫龙,就等于你放弃了当人间帝王,你可是上天命定的新一任帝王。”
                    
                      这声音…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战栗,这声音,一直让我魂牵梦萦,梦里寻它千百遍却一直不曾再次听见的声音,怎么会在维护吕后的火龙身上出现,那么触手可及的答案,我连迈出一步的勇气也没有。
                    
                      老刘淡然地笑着,他说:“我的理想,从来不是成为帝王,只要能让我爱的人快乐,我可以牺牲一切,江山,权力,是你的梦想,不是我的,父亲。”
                    
                      父亲…还有什么比这两个字更残忍,那么清澈的眼睛,是他们父子俩最大的想像之处,为什么我没有想到?我的如意,从出生就背负上我的期望,至死仍然为实现母亲的愿望而努力的如意,怎么会老成这样?怎么会瘦成这样?我从阴影中出来,到儿子的身边,颤抖地摸着他的脸,他的眼,他的一切一切,我可怜的孩子,他就要消失了,我知道,他就要真正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抱着他,摇晃着他,怒骂着:“为什么你不去投胎,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不去做新一任的帝王,为什么……你这个没出息的孩子。”骂在儿身,痛在娘心。
                      如意的脸,惨白着空灵,释放紫龙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灵力,油尽灯枯,他抬起手,擦干我的眼泪,说:“妈妈,是孩子没用,生前不能阻止吕后对您的残害,死后也不能帮你拿回完整的灵魂,妈妈,我多么不想你发现那条火龙就是父王,我多么想让你一直以为我就是父王,可是,我还是做不到,妈妈,我爱你。”他闭上了眼睛,整个身体,碎成了万点晶莹,随着夜风,往天上飞转。
                    
                      我维持着怀抱的姿势,一动不动,哭泣无法表达我伤心的万分之一,我害了如意,我死不足惜。
                    
                      一滴白色的液体,从半空落下,不偏不倚,掉在我的掌心,白而浓厚,是如意骨头里流淌的液体,他告诉我这叫生命,现在我知道了,这是乳汁,他把我以前喂给他的乳汁,还给我。我用舌头卷起那滴“生命”,收起伤悲,面对着眼前这个叫刘邦的男人,他是鬼,魔鬼。
                    
                      几年不见,他风采依旧,容颜不改,做了鬼,仍然那么有威严。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对我说:“懿,你害死了如意,他都已经投胎了,是盈儿的唯一孩子,将来大汉的天子,但为了你他从下世的生命中抽取了一半的灵魂,留在阴间,成了魑,而现在,更是为了你魂飞魄散,那阳间的另一半生命也将死亡,懿,我早就知道大汉的天下必将被你所害,古人说红颜祸水,诚不欺我。”


                11楼2010-12-07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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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岗位是一个肥缺,有很多人羡慕,从每天成百上千的游客身上,私丶自扣下一文钱,那一个月就可以额外多出三十文钱的收入,一年下来,我就成了村里单身女性当中的小富婆,每次出门,别的姑娘是环佩叮铛响,而我是铜板响叮铛,这种铜板与铜板撞击的声音,总令我眉飞色舞,心情愉悦,我觉得成为越国第一富女指日可待。


                  26楼2010-12-07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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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我一直把村长当成是我的恩丶客,不对,是恩人。老妈说,恩丶客只能在家里说,不可外传。 我的家,座落在村里唯一的妓丶院内,外表不是富丽堂皇,但内在环肥燕瘦,是男人们的温柔丶乡。不要误会,妓丶院不是我开的,也不是我妈开的,更加不是我爸开的,他只是妓丶院的火房工人,每天劈柴砍柴烧开水,空闲的时候,就对着妓丶院里的姑娘们流口水。


                    27楼2010-12-07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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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村口茅房建成的第一天,我就被村长直接任丶命为茅房房长,当时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把这份工作交给我,村长笑了笑,说:“因为这工作你最胜任,你是游客们第一个见的女人,当他们见过你以后,进村就不会再失望,就算看见母猪,都会觉得赛貂禅。”我相信,西施的美,也有我一份功劳。
                          
                            我从来没爱过人,也从来没有被人爱,在遇到他之前,我认为钱是我生命的最终伴侣,而遇见他之后,我就决定做一个美人。
                            他出现的那天,是一个初夏的午后,我刚吃了两个馒头,正打算眯上一会,突然天空就劈下了一道闪电,正中我的脑门,把我的瞌睡虫全都赶跑了,我闻到了头发烧焦的味道,伸手一摸,中间秃了一块,有许多的发灰掉到了我的脸上,我懊恼地两手叉腰,朝着老天骂骂咧咧,而他,突然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对我说:“请问这位烧煤的老公公,苎萝村要往哪里走?”
                      


                      28楼2010-12-07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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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西施与范蠡,范蠡与西施,英雄与美女,施施然地相偕叙旧,并且谢绝我去给他们端茶倒水借机偷听的行为,看着他们的背影,是那么地和谐,那么的相配,于是我决定要棒打鸳鸯,拆散这一对互相衷情的男女。如果人间全是英雄美人的佳话,那何来悲剧,何来凄凉,何来叹息,何来流传千古,越想,顿时觉得自己伟大起来。
                            
                              欣欣然地回家,老妈看见我,尖叫着扑过来,说:“女儿,去看守茅房怎么烧得灰不溜秋地回来,瞧你那美丽的小脸蛋,都是灰哟。”
                              我朝着老妈抱怨,说:“妈呀,今天真倒霉,我刚想睡午觉,就被闪电和雷劈了个正着,平常也没干啥坏事啊,也就昨天刚偷吃了李四家的老母鸡,前天不告而取了老钱头家的一两银子,但这也不能怪我,对吧?偷东西是我们家族的本能。”
                              老妈听着听着,居然开始泪流满面,颤抖地伸出手,摸着我秃秃的脑袋,整理着我破烂的衣衫,然后惊喜成状,扭头对着坐在门口抽大烟的老爸,激动地说:“孩他爸,女儿被雷劈了,我们等了这么久,她终于被雷劈了,太好了。”
                              老爸马上放下烟斗,飞奔过来,用力地抱着我,老泪纵横,捧着我的脸,说:“女儿,这雷劈得好,你终于成年了,女儿。”
                            
                              我推开他们俩,满脸疑惑地问:“我被雷劈,你们俩怎么像是捡到了金元宝一样高兴?我被雷劈唉,很痛的唉,有你们这样的亲爸妈吗。”
                              他们俩相视而笑,把我拉进门,亲自给我洗澡,还拿出一套大红色的衣裳,强迫我穿上。一切妥当,老妈老爸又郑重地上香向先祖祷告,最后,才把在雾里云里飞得不知东南西北的我,按在椅子上,告诉我原委。
                              老妈说:“女儿,所有的妖精如果想成仙,都会经历三次天劫,修炼成人后一百年,要经历第一次天劫——雷劈,如果能活命,就成为了一个成年的妖,不仅意味着法力的提升,而且还拥有妖的生育能力,生下来的宝宝,就不需要修炼成人而直接可以变成人形,女儿,你今天 就顺利地躲过了第一次天劫,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我们整个家族就等着你来添丁,你可是唯一的母老鼠,所有的公老鼠都在等着你跟你交配,有一千多只呢,幸福吧。”
                              什么?!交配?还没作出啥反映,门外就传来西施震惊的震惊声音:“东施,你要和谁交配哇!”
                              老妈和老爸脸色一变,刚才两人太激动,都忘了关门,两人马上闭嘴,示意我也保密。我当然会保密,要是让西施知道我是一只老鼠精,她非拿老鼠药喂我不可,我可不想一出门就人人喊打。
                            
                              西施春风满面的脸,很快就从屏风处转了过来,蹦蹦跳跳地拉着我的手,把她可爱的小脑袋在我身上磨来磨去,以我这十八年来对她的了解,铁定是有好事,而且是天大的好事。
                              果然,我的父母出去后,西施高兴地说:“东施,我要出嫁了,为我高兴吧!今天 早上收到范将军的飞鸽传书,他说要来带我走,我就知道他来实现五年前的承诺来了。”
                            
                              我问她:“你说五年前答应娶你的那个黑小子就是范将军?”
                              她欣喜地点头,脚步在地上轻盈地走来走去,就像一只轻巧起飞的蝴蝶。她说:“五年前,他还是将军之子,将我从野猪的嘴里救了下来,并和我订下婚约,五年后,他功成名就,要把我接到都城,共结连理,东施,以后我们就不能常常见面了,我会舍不得你的。”
                            
                              我看着她高兴的脸,心里想,我会舍不得你,更舍不得那英俊的范将军,矛盾中,一个念头突然涌上心头,要不要趁他们没结婚,我去生米煮成熟饭?
                        


                        30楼2010-12-07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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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我想,我就要死了,我提着最后一口气,慢慢地爬回了皇宫,藏进西施寝宫屋顶的梁上,这里,很冷,但至少可以再见范蠡一眼。
                              
                                等待像是几百年那么长,一秒一秒地熬过,范桶怎么还没有来?终于,黄昏日落,西施与吴王在门口道别,范蠡站在平常守卫的位置,他们的脸上,都有着笑。我不见了,他们可有挂念?在他的心里,即便只念过我一秒,我便甘心了。
                              
                                远远地看着他,生命在流逝,我仰面躺在梁木上,想着若干年后,他们打扫横梁的时候,也许会发现一具干的鼠尸,然后一甩手,嫌恶心似地丢进垃圾桶,我连块坟地都没有,唉,可惜没有为苎萝村的鼠族生下一男半女,爸妈会怪我不孝吧。
                              
                                底下突然传来范蠡的声音,他对西施说:“西夫人,东施姑娘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请准许属下再去猎场寻找,我怕她会遇到什么危险。”
                               
                                西施说:“刚才我们以为她自己回了皇宫,但现在看来是没有,我也很担心她,你赶快去吧。”
                              
                                他在担心我,他在担心我,我的鼠心雀跃,活力重新回到了身体里,我要活下去,我费力地起身,张开尖牙,咬断自己身上的鼠毛,用牙齿一口一口地缝在伤口上,一点也不痛,完全不痛,我微笑着,不停地用鼠毛缝着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一定要活下去。
                              
                                深夜,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进被窝,释放出修炼了两百年的元神,前一百年修炼成人,后一百年修炼成成年的妖,元神在身体四周运转疗伤,每一次释放元神,都会损伤五十年的功力,不过,至少我活过来了。
                              
                                当我全神贯注地用功,门却被推开,是范蠡。他奔跑着,气喘着,从外冲了进来,我不出声,把头缩进被子里,想让他以为我不在房间,不想让他看见我受伤的样子。他却点燃了灯,很快就看见了床上被子的突起,他掀开了被子,然后,我们面对着面,眼对着眼。
                              
                                他很愤怒,那眼里的怒火都快把我烧成烤乳鼠了,我努力地笑,说:“范桶,你半夜闯到我的房间,是不是想和我一起睡觉啊!”我想,按平常,他应该会揪住我的衣服,对着我大骂一顿。
                              
                                但是,下一秒,他把我整个人紧紧地抱住,在我耳边说:“我以为你死了,东施,我回去猎场再次找你,看到很多的地方都有血迹,我以为你死了,看到你还活着,东施,你还活着。”他有些语无伦次,到最后什么也不说,就只是抱着我。
                              
                                我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平常他骂我,我就调戏他,他不理我,我就挑逗他,他凶我,我便摸他,而今天,他主动抱着我,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是悲伤还是喜悦的感觉,让我突然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此刻,便是马上死了,我也心甘。
                          


                          35楼2010-12-07 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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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此后,十年,我守着他,他守着西施,时间一晃而过。鼠王松果一直单身,他说也许他比不上范蠡,但肯定比得过时间,当我仰望着的人,从世间消失,总会有回头看他的时候,和他有着同样打算的鼠辈很多,鼠妖界甚至开了一个赌盘,鼠国的第一美女东施,究竟会鼠落谁家,而赢面最大的,居然是黄鼠狼,鼠妖们都在传东施姑娘喜欢重口味,黄鼠狼的屁够有味,肯定是继范蠡最佳新郎人选。
                                
                                  爸爸妈妈屡次托来口信,要我早点为家族开枝散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鼠女的青春虽然很漫长,但岁月漫漫,他们俩老没有小鼠可以玩,实在太孤单,最后一次托口信,妈妈甚至带有威胁的口吻说,如果我再不找只公鼠交配生子,她就吃老鼠药自尽。
                                
                                  我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西施寝宫端茶倒水,空闲时,就拿起苍蝇拍在宫门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就如当年当茅房房长的那般。范蠡站在我的身边,十年如一日地忠心守门,有时,我真怀疑他上一辈子是不是狗,怎么能把门看得这么牢呢?偶尔,我摸摸他,他也不闪躲,只是会警告我,男女授受不亲,让我注意女子的分寸。我心里想,男女授受不亲,又没说人兽要授受不亲,所以继续摸如故,我摸,所以我快乐。何况,我们相聚的日子已经望得到头了,吴国将亡,越王必兴,他与西施,双宿双飞,便是我真正放弃之时。我只想看着他们平安无事地功成身退。
                                
                                  吴王在西施的温柔乡里越陷越深,十年不理政事,奸官当道,贤臣被诛杀。有一个大臣叫伍子胥,他天天在西施门前叫骂,说古有妹喜妲已褒姒误国,今有西子狼子野心,吴国必亡,后来被另一个大臣伯嚭逼得自刎,他死前把眼珠挖出,挂在吴越交界之处的重镇吴京之上,说要眼睁睁地看着越国的军队入侵吴国。吴王听说了这件事,气得三天没吃饭,派人把他的眼珠剁成了肉酱,吃了下去。
                                
                                  每天都会送新鲜蔬菜在我门口的土拨鼠告诉我,吴国的田地越来越荒凉,他每天都要走很远很远才能采到蔬菜,然后再飞奔回皇宫,送到我的面前。十年过去,他越走越远,每日不停地在奔跑,居然练成了日行千里的腿功,鼠族的江湖志里为此还记载上了两句话:“一鼠红尘东施笑,无人知是莴苣来。”
                                
                                  这一天,一样的清风明月,一样的万里无云,但从早晨起床,我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些什么,心里一阵又一阵的烦燥,于是,频繁地蹲茅房,缓解这种不安的感觉。
                                
                                  正当我努力地蹲啊,蹲啊,门突然被外力踹飞,整扇门带着巨大的冲力,直接把我拍进了茅坑,我臭得差点晕了过去,屁股没出屎,倒是嘴里被塞进了很多,哪个混蛋干这种缺德事!?
                                
                                  我想把脑袋顶飞门板爬出茅坑,谁知一股巨大的压力,压住了门板,从上方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东施,东施,你在哪里?大事不好了。”
                                
                                  我嘴里塞满了屎,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门板松开了,松果的头冒在我的上方,他捏着鼻子,把我捞出来,惊讶地问:“东施,你怎么在吃屎?”
                                
                                  我把屎全喷他脸上,然后气得大叫:“你才吃屎哩,你全家都吃屎,还不吃人屎,净吃狗屎!踢门那么用力干嘛,我被门板压进了茅坑。鼠他娘的,怎么这么晦气。”边说,边往外走,打算换一身干净的衣衫。
                                
                                  但松果紧紧地抓住我,他说:“东施,越国已经攻到了皇宫门口,很快就会冲进宫里,我们赶紧逃吧,刀剑可不长眼哪。”
                                
                                  我呆着,然后开始跑起来,松果在后面跟着,他知道,我肯定去找范蠡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我要把他和西施送出皇宫,送回越国,然后,再见。
                            


                            38楼2010-12-07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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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这么快…就找到了凶手,我还准备了一大堆的刑具打算辣手催花毒刑逼供,却落了空,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承认了自己是凶手,干脆利落,那么平静安静静得不可思议。她一直跪着,配合着记录案件属下复述案情,然后画押,按手印。
                                  
                                    一切,尘埃落定,我打算收工,却听见外面的鸣冤鼓震天地响,谁在击鼓?属下出去带人进来,一行四人,都是女子,三个貌美如花衬得一个丑如夜叉,登徒的老婆巧巧,怎么也来了?莫非是来看杀人凶手的?那么红娘、青鸟、裘婷,她们三人来干嘛?
                                  
                                    不用我问,这新来的四人,齐齐下跪,异口同声说:“我才是杀登徒大人的凶手,请大人明查。”
                                    我听得傻了,其他人也都被这五人惊得呆在当场,这天底下只听说为自己辩解不是杀人凶手的,哪来这么多人争当杀人犯的?我拍了两下惊堂木,对着堂下五人,说:“你们可知楚国律法,杀人是要偿命的。”
                                  
                                    巧巧点头,她说:“是我杀的,大人,请抓我吧。”
                                    柳眉急切地抬头,说:“大人,不要听这丑女人胡言乱语,是我亲手把香包放在登徒的嘴里的,这就是我杀他的证据,其他人,拿得出证据吗?”说完,她回头扫了那四个女人一眼。
                                  
                                    红娘,朝中张大夫的女儿,她从随身包裹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布包着的长条,慢慢地展开,一只手,赫赫然,鲜血犹凝在臂端,不曾暗去多少。这只手…是登徒的右手,化成灰我的也认得的右手。红娘把手高高地举起,说:“我杀了他,砍掉了他的右手,这总比什么香包来得有说服力吧。”
                                  
                                    而青鸟,皇城中著名的豆腐西施,她拿出更长的一个包裹,也用布包着,展开后,是一截小腿,连着脚,登徒的右脚,我曾经洗过的这只右脚,如今已经与主人分离,青鸟深深地亲吻了那只脚的脚底板,说:“这是他的小腿,我拿刀砍下来的,有谁敢说他不是我杀的?”
                                  
                                    我看向了裘婷,她没有带包裹,证据在哪?裘婷微笑着看着大家,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把她的右耳摘了下来,递给我说:“宋大人,你应该认得出来,这是登徒的耳朵吧?”
                                    什么…我接过来,看得清楚分明,那耳朵上还有我十年前用针扎他的伤痕,我问她:“你自己的耳朵哪里去了?”
                                    裘婷笑了一下,说:“我砍掉了自己的右耳,以后,登徒的耳朵就是我的耳朵,他永远都会和我在一起,不会被别的女人抢走了。哈哈哈~~~”爱得发狂,疯了。
                                  
                                    巧巧抬起头,对我说:“大人,你应该还记得我家相公是被什么凶器杀死的吧?”
                                    我拿起案桌上的刀,对她说:“就这把刀,直接戳进了登徒大人的心脏。”
                                    巧巧接着说:“请大人仔细看,这把刀的刀柄上,在最顶端,有一个很小的字:巧。这是我家相公与我订亲时送给我的。”
                                  
                                    一个死人,五个凶手,又各自声称独自做案,怎么可能?登徒,你是不是在天上笑着看这起人间的闹剧?
                                    真头痛,我的任务居然不是要证明谁是凶手,而是要证明哪四个人不是凶手,荒唐之极。
                                  
                                    我决定把这五人全都关押起来,留待第二天一一审问。
                                  
                                    疲惫地回家,天色已近黄昏,在家门口,看见邻居家喜气洋洋,一个穿着红衣衫的女子,戴着红花披着纱巾出门,她一见我,脸色从喜庆转成凄楚,匆匆而过。
                                  
                                  
                                    对啊,今天是媚儿出嫁的第二天,回门的日子。想来,她在墙头偷窥了我三年,这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我看着媚儿远去的身影,眼泪流了下来,媚儿,你为什么不多等我几天?
                              


                              43楼2010-12-07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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