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童
仍旧记得那时鹤童还没有成为鹤童,在无量仙尊右侧侍立的二师姐,也从未吞食过天元鼎可使功力飞增若干年的仙丹,(自然不知道其中的运作)。赤色绶带紧紧将发髻缠过三匝,黑白的翼刚巧盖过身体。她只能费劲千心从各种妖中拼杀出一条血路,让剑柄在虎口磨出段段硬茧,肩胛摞满暴虐的伤痕,踝骨长期的劳损无法被时间抵消,就这样凭借意志同它相耗。她早已认定这种一往无前的登仙之路,决心要熬成刀俎。回头想想,玉虚宫内披云纱轻绸行走的仙人,谁没遭受过八十一难、万千磨折?出人头地,不是没有条件的。这样的话回荡了很久,绕过曲寂的殿廊,穿破无数个午夜梦回、伤心枕上的时刻,鹤弯垂着修长的颈为自己舔舐伤口。落木萧萧然而下,飘在人界的秋天,竟然有些纷至沓来的恍惚。
刃脊在苇岸石道上划出一道钝挫而随意的闷响,隐隐把握不住,就有弃剑的趋势,她才意识到剑已出鞘。而面对的敌手,是一群高声长唳的鹤,尽管捕妖这类事已经不在话下,她挥挥翅就能撼动大片水云。扪心自问,为什么会想到这么遥远的事情呢?似乎是缘由一次偶发的不忍之心,原始的啼鸣让她想起了她还是小鹤的时候,想起了家族、父母、和已经化形作赤色菱状发冠的羽毛,包括自相残杀这样锋锐、仿若挂着血的字眼。然而身在玉虚宫,已经不再类于同族,这种无用而泛滥的东西,难道想废掉多年修炼的功法、抹去阐教弟子、正道之仙的身份吗?她在颦眉时暗想。
“抱歉,是我分心了,”眉宇凝注下,鹤童拥有一双过分冷漠狭长的眼睛。为表忠心,她坚决地留下背影,就像当时背井离乡一样急切,不曾回首,为了去除身为妖族的记号。先于鹿童的脚步,迎风而上,绶带飘扬,“大师兄,速战速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