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来开。”布宁把窘迫的楚子航推上船。
几人开着气垫船朝一处海岸奔去。
“诶？诶？我怎么联系不上直升机了，我花了六千万美金雇他们呢。”
“我征用了你的频道让他们在基地后方的空地投放了小型炸弹。”
“啊，你，你，你骗了他们！我就说我就说，那么短的时间，你去哪搞什么声纹遥控炸弹，而且那个解除口号是什么鬼啊。”
“嗯。”
“真有你的。”
“那个人其实还是输给了自己的良心。可能也是爱吧，毕竟路明非的母亲确实在医院里。”
“诶呦呦，还谦虚起来了。哈哈哈哈”
“额，那个，那个，姐姐，你们别聊天了，哥哥，哥哥他的伤口又喷血了。苏，苏姐姐，你的手，压到伤口了。”
“什么？不是吧。那我的六千万呢，就这么放了两个不痛不痒的炸弹，真是败家。哦，哎呀，诶呀，死老头下手真狠，这血还真的止不住呢。”
“姐姐，苏姐姐，你别压这个伤口，血又冒出来了。大叔，大叔，哥哥，哥哥他不会死掉吧。”
“不会的，不会的。”老布宁，扭头看了一眼后方乱成一团的四人。
“叔叔，我，马上就带他去看医生。”
中国

中国篇
浙江杭州 12.31号
今天是新旧一年相接的最后三个小时了，这架从日本东京成田飞往杭州萧山的客机还有半小时降落。
甜美的客乘声音在机舱内响起。“尊敬的各位旅客，飞机将在半小时后降落杭州萧山国际机场，请各位旅客整理身边的行李，祝各位旅行愉快！还有新年的钟声将在两小时五十八分后准时响起，祝各位新年快乐！”
客舱内立刻欢快起来，这架飞机上几乎都是中国人，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赶回杭州陪伴家人，结束了一年的辛苦，再次回到温暖的家人身旁。孩子们已经按耐不住，笑声在客舱内传递，大家相互祝福，都在期待着降落。
“新年快乐！”我对着前方探出头的小男孩说道，也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果给他。送走小男孩，我的目光转向了我一直很好奇的女孩，她坐在我旁边，比我更早来到座位上，当我匆匆赶来时，她已经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她戴着白色口罩，头发是温柔的棕色，睫毛修长，身材匀称，并不是我要故意看，只是这位女孩，在寒冷的冬天里，只穿着单薄的黑色长裤和并不厚实的灰色圆领卫衣。并且她太安静了，在这长达三个小时并不算安静的旅程里她既没有起身去过厕所，连水都没喝过，甚至几乎都不曾睁开眼睛。这实在太反常了，这让身为写作爱好者的我十分激动，直觉告诉我，这个女孩有着非凡的故事，求知欲，许多次让我忍不住要去打扰她，但我还是忍住了。这个女孩看起来过于悲伤了，我甚至害怕害怕我在得知了她的故事后也忍不住流泪。
于是我只能一直握紧手腕，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但我的目光还是一直时不时看望女孩，我敢说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因为实在太好奇了，我只能做些无聊浅俗的猜测来打发时间。
她露出的半张脸，额头光洁，皮肤细腻，就是有些苍白，眼睛有些下陷，也许是生了什么病，才会有点消瘦。诶，诶，眼睛，眼睛怎么睁开了，难道难道是那些欢快的新年快乐祝贺吵到她了？不，不对，我得赶快移开目光。
啊，遭了，来不及了，那双深邃的，深邃的，暗红色，红色瞳孔已经锁定了我。我忽然感到脸颊发烫，身体僵硬起来。
道歉的话也结结巴巴起来。“对，对，对不起 。不该……”她！
她的手怎么伸过来了，难道是要打我一巴掌？诶呀，这可怎么办，因为变态地看着别人而被打一巴掌，听起来是活该。诶，算了，被打又怎样，美人花下死，倒也风流不是。
我竟然还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谢谢。”
“很荣幸为您服务。”
很熟悉的对话。怎么，这是？我睁开眼，看着女孩会空乘道谢，手中握着一杯水。原来，原来，不是要打我啊。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女孩已经扯下口罩，喝完水后又闭上了眼。让我不得不再次安静下来。
但是她果然很漂亮，口罩下的半张脸是明媚的，但是现在带着病容，更是增添了几分动人，和这样的女孩错过真是可惜了。当我沮丧时，女孩说话了。声音疲惫但是动听，让人想关怀。
“喂，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是女变态吗？”
“诶，诶，我不是。我是个作，不，是个写作爱好者。”我赶忙解释。脸颊又感到滚烫了。
“哦。你是写文章的啊。那我能问个问题不。”
“当然可以，我乐意至极。”听到要问我问我几乎要惊喜地叫喊出声来，这可是绝佳的打开心扉的机会。
“你说一个人如果没有目标，没有理想，但是生活看起来也还行，这样下去行不行呢。”
诶，没想到是这类问题，其实我对爱情八卦更感兴趣来着。不过没事，这类故事我也喜欢。
“这要看那个人自己的感受了，如果她快乐那就一直这样下去吧。世界上有几十亿人，每个人都为理想奋斗的，地球会不堪重负的。”
“可是她身边的人都有理想，有目标，只有她停在原地，她离他们越来越远了呢。最后要是失去他们怎么办。”
“人生就是在不断失去的旅程，你前进，就会有人赶不上你，你停下来就会被落下，即使你们一起前进，一起后退，但是每个人的能力都不同，不可能做到同步。”
“那他们只能越来越远嘛。”
“当然不是啦，小姐，属于你的人永远不会走的，他们是属于你生命的一部分的，即使他们不在了，他们陪伴你的时光也依旧留存在了你的身体里，他们会成为你的一部分，会和你一起前进后退。同样，如果他们没有离开，那么他们就会停下来等待慢一步的你，也会加快脚步追赶你。”
“这样嘛。原来是我不够相信他们。是我太蠢了。”女孩声音逐渐笑了，目光逐渐迷离起来，她开始累了。
“没人能完全了解自己的，有时候的逃避和不信任是生存的本能，不要随便否认自己哦。”我充满激情，但是女孩已经累了，接下来直到飞机降落，我们都没能说上一句话。在最后即将分别的时候，我还是追上了即将离开安检门的她，递给了她一包纸巾。
她惊讶地目光里也带着疑惑。我却摆了摆手，潇洒离开了。
我早就看出来了，女孩那个呆滞地目光里噙着泪光，只需要一瞬间，思绪放松的一瞬间，窝敢保证她会变成一个泪人。
诶，看起来是个很悲伤的故事，还好没打听。我在心里庆幸。看着女孩跌跌撞撞地走进了？？？男厕所？？？

诺诺坐在靠着门，泪水止不住，她不知道那个奇怪的女人怎么看出来她需要纸巾的，但是看到那个女人的目光的一瞬间，她沉思了五六个小时的思绪一下子在那温柔的目光下崩溃了。
苏茜，苏茜，苏茜，她打开脑海里立马出现了戴着黑框眼镜的含羞女孩，穿着紧身战斗服的飒爽女孩，背着手认真听演讲的乖乖好学生，剪了短发裙摆飞扬的时髦女郎……
不同的形象涌进她的脑海中，记忆像碎片一寸寸割断她的身体，她想伸手去触碰她，但是苏茜的身影化作纷纷扰扰的梨花，飞散在天空。
苏茜去世的消息，是樱井七海告诉她的，在他们遭遇怪物的那片海域，搜救队发现了一个年轻东亚女性的尸体，而且尸体一天后不翼而飞 。她就猜到了是苏茜，学院派来的人里只有她一个东亚人，学院也不会允许学员的尸体流落街头。
听到这个消息的诺诺是悲痛的，她立刻要求樱井七海带她去看录像，尽管很模糊，但是她还是认了出来，那个安静的白色花朵是苏茜。她真的离开了，静悄悄的来到她的世界，又安静的离开了。
她们的初见就是在卡塞尔的寝室门前，那时的诺诺把头发染了个特别夸张的蓝色，穿着短短的裙子，提着行李箱，走在道路上 ，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男孩们争着过来帮她提行李，她也不含糊，让每个人都帮她提一段时间，等她刚好走到寝室门口时，苏茜正好从另一个地方跑出来捡她不小心掉落的书，两人同时弯下了腰，诺诺看到了那双温柔的黑眼睛和土气的黑框眼镜。苏茜只是短短的感谢她一句，接着说了一句“你的洗发水好好闻，可以告诉我是什么牌子吗？”
两个人就这样认识了，打打闹闹一起上课下课，在寝室抱怨课程聊聊喜欢的人和事。其实想来，苏茜不是什么主动的人，那时候只是个奇妙的相遇，她那时也没用什么特别的洗发水，苏茜闻到的其实是染发膏的味道。
为什么，失去她之后，记忆会越来越清晰呢。诺诺捂住脸，蹲下来，泪水滴落地板。
陈墨瞳其实不是个冷淡的人，路鸣泽说她冷血，但真实的她恰恰相反，她很在意身边的人，只是她不觉得别人也这样想，所以她把她们当做天上的星星，她只做仰望星空的人。她的心是一片纸糊的海面，各种各样的情绪会被她化作石子抛进海里，时间久了，她的心变得沉甸甸的，湖面也被砸出来一个又一个的破洞。
过了很久，诺诺才从那道温柔的眼神中恢复过来。她起身胡乱擦干眼泪，戴上口罩，打开门，在男同胞们的惊讶中旁若无人的离开了。
她在机场附近，找了家偏僻的旅馆，预付了半个月房费，住了下来。
她有意避开着监控摄像和公共交通，樱井给她的假身份应付不了太久，诺玛迟早会发现她，不过现在路明非已经离开了，她会被送回哪里呢。她疲惫地躺在床上，心里思索着这些事。鸢尾花学院应该是回不去了，卡塞尔，她也早就退学了，罗马加图索，她真的还能当恺撒的新娘嘛，陈家和加图索他们必定有什么联系，那段奇怪的梆子声夹杂在男人假惺惺的劝诫中，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能让路明非龙化，黑天鹅港的事，难道加图索陈家也有参与？那她那段奇怪的记忆，到底又是些什么。
陈墨瞳就这样躺到了天亮，她隐约知道这些事背后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秋密，也许，也许会发生灾难般的大事，她想她应该去阻止这个灾难的发生虽然她已经离开了卡塞尔学院，但她依旧是个混血种，假如龙王真的重返人间，那他们这些人都不可能独善其身，所有人们也将走向毁灭。
她不能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即使是为了维持自己内心的平静，她也该站起来，反抗这个该死的世界。

在这之前，她还得去个地方，她迅速从床上坐起，简单洗漱后，穿上厚厚的连帽卫衣，长裤，戴上眼镜遮挡红红的眼眶，套上帽子简单伪装了一下。
她来杭州，是要帮苏茜完成她们的约定的。她们曾在夜晚聊起重要是某天谁在任务中牺牲了，一定要帮对方实现一个愿望。那是她们许多承诺中的一个，本来能做更多的，但现在也许她连这一件都做不好。
苏茜的愿望是希望诺诺能帮她回家乡去看望父母，能够去开导一下悲伤的父母。诺诺则是笑着说让苏茜给她家送几个马蜂窝。
诶，当时她应该认真些的，也许好能给苏茜的父母带几句话。不知道学院有没有让他们写遗书，有没有好好说明原因。
诺诺抽了抽鼻子，低着头在心里默背了一下那个住址，调整好了心情，来到在楼下的水果店买了水果，路过花店时，又定了一束百合。
如果能去看看她也好，百合很适合她来着。她看向车流不息的城市，心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里每天会有多少伤心人呢。
新年第一天，假期也如约而至，这座位于城市南面的小区的公园里都是陪孩子玩耍的家长。天空是淡淡的蓝色的，云朵随意地堆在一起，微风带着寒意，太阳远远地挂着，像只泡在温水里的鸡蛋，不足以温暖世界，诺诺看着这栋灰白石砖的居民楼。
脚步慢了下来，她心里突然畏惧了，她知道苏茜是独生女，而且父母都是普通人，突然失去唯一的子一定是难以接受的，她真的可以完成苏茜的愿望吗？

诺诺抱紧了花束，忐忑地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茂密的中年男人，穿着深灰色厚外套，黑色长裤，戴着金色细框眼睛，一双和苏茜一样的黑色眼睛。
“叔叔，你好，我是苏茜的朋友。窝今天刚好来杭州，所以来看看你们。”诺诺恭敬的说。
“啊，茜茜的朋友！是那个陈墨瞳同学吗？茜茜一直念叨你来着，说你要结婚了，问我要送什么礼物比较合适来着。”一位慈眉善目的妇人大步走到了门口，把男人挤到一边，“不过茜茜怎么没回家，巴黎有这么忙吗？她上周还说最近忙完就回家的。”
“啊？上周？”诺诺很疑惑，距离那件事应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怎么会。她往家里看了一眼，整整齐齐，苏茜的照片贴在客厅的电视旁边，家里没有什么哀暮之气，难道学院隐藏了消息？不应该啊，学院虽然会对内隐瞒，但是对于家属，都是第一时间通知和安慰的。那么苏茜的遗体还在学院？
“进来吧，进来吧。别让人孩子站着了。”一旁的苏茜父亲说道，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肃。
诺诺被苏茜妈妈拉着坐在沙发上，聊着苏茜的事，苏茜的学业，苏茜在巴黎做银行经理，苏茜和她那个贵公子兰斯洛特，她说虽然兰斯洛特看起来人挺帅气浪漫，但是终究是个法国人，她们不想让女儿远嫁，心里有不满，但是看着女儿幸福心里又很开心……絮絮叨叨聊了很多，诺诺只是安静地听着，在她知道的范围内回答一些问题，苏茜父亲倒是在厨房忙上忙下，说要留她吃午饭。
诺诺很高兴，苏茜的家庭这么和睦，难怪苏茜那么温柔，但是深深的疑惑还是留在她心里。苏茜的事为什么没告诉她家人呢，而且竟然还有通信。
“阿姨，我能看看苏茜的信件吗？我是厉害的推理师，我帮您看看苏茜有没有对兰斯洛特不满。要是有肯定会更您抱怨的。”诺诺试探地请求。
“哎呦，推理师啊，我总在电视上看到，就是那种看一眼就知道凶手的人是吧。小姑娘你这么厉害啊，老头老头，快把茜茜发的邮件拿过来，我给人家看看，看看茜茜有没有想家，有没有因为工作而烦恼。那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的。”苏茜妈妈喜笑颜开，看来确实很期待。
很快，平板递了过来，诺诺翻看着这几个月来的邮件。
一共六封邮件，两个月前三封，上个月三封，这个月末一封。语气和行文格式是苏茜的没错，内容也是很日常的上班，出差，关于定婚的事。但是但是，诺诺看着后三封信，苏茜都提到了兰斯洛特，这个频率太高了，苏茜其实很少和诺诺提起兰斯洛特，这种事连她都很少讲，又怎么会和对他还不是很满意的父母说。这些信不是提前写好的，而是有人代写的。
为什么呢，没有这个必要才对。
她闭上眼，把自己代入这些信件里。
“妈妈，最近在巴黎做了新发型，兰斯洛特还挺喜欢的以前的造型，但是我还是更喜欢短发。然后这边的事情有点多，我处理完就会回来了。”
“最近巴黎转凉了，家里也要注意加衣，我这边和兰斯洛特准备去温暖的南部。”
“兰斯洛特说之后会和我一起再回来看您，到时候你可不要那么热情，他会被吓坏的。”
对，就是这，热情？怎么会，苏茜母亲对兰斯洛特应该不那么满意才对，用热情这个词太过于不严谨了，而且苏茜不应该会说这么多次兰斯洛特，她不是喜欢炫耀的人。这些信看起来是兰斯洛特父母写得一样，因为溺爱自己的孩子，所以句句在意。

但是，但是兰斯洛特为什么要伪造这些信件，他应该告知苏茜父母才对。
“诶呀，小姑娘看出些什么了没？”
诺诺猛地睁开眼睛，看着两张八卦加好奇的脸，她只能说苏茜和兰斯洛特恩爱夫妻，两个人形影不离，感情很稳定。
“哼，茜茜真是。”苏茜母亲面上带着一丝埋怨，“元旦不回家，和他过节。”
“你少说两句，茜茜都这么大了，你还想管这她们啊。那个法国小子挺不错的，上次来咱们家不也是给你出钱出力。”
意识到可能会发生大战的诺诺赶紧插话。“叔叔阿姨，我这束花我去找个花瓶给你们摆上，这香味散了就行了。”
客厅里吵闹声还在继续，诺诺摇摇头，打开柜子拿出花瓶和剪刀，准备修剪花枝。可是一张血红的宣传单却让她感到奇怪。她立马打开看了一眼“免费检查身体，先到先得。”朴素的字体，不知名的小公司，但是她从照片露出的一角，看到了这个医院接待处独特的龙符号，这和这间小医院格格不入，而且这个标志是陈家的标志，他父亲的家族的的标志。
那个人还有这种小公司，竟然还有免费活动。她心里很疑惑，陈家的老宅和大部分企业都在天津，而且多是房地产和互联网，医疗领域很少涉猎。这家公司怎么会，诺诺好奇的借用平板查看了一下，发现这家公司不仅每年都搞活动免费抽血检查身体还总是换地方，前年是在北京，去年是在湖北，今年在浙江。
这是在干嘛，医院也开快闪店？她看着这些广告，五花八门，发现了一条奇怪的链接，她点进去，纯黑的页面，只有一个账号和密码输入。
这，这竟然和那个奇怪的猎人网站十分相似。诺诺试着输了一下自己的账号，但没办法进入，看来它是和猎人网站并列的其他网站，这个医院竟然把这个链接放在广告里？
难道这个公司是面向混血种的？
“阿姨，这个传单你是在哪里拿的啊？我感觉我最近的头有点痛，我也去看看。”诺诺笑着问正在和苏茜爸爸置气的苏茜妈妈。
“那个啊，是苏茜在寄过来的，她上周给我们寄了一些吃的和这个，谁是她认识的人开得医院，让我们一定要去查查身体。这孩子总是瞎担心，我们身体好着呢。而且那个医院在好偏的地方嘞！我和你叔叔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才到，虽然环境不错但是看起来就凉飕飕的，我们检查完了就回来了。”苏茜妈妈摇摇头，表示不满意，“墨瞳啊，你可别去，那地方又远又没什么人，你要是去就让我们这两把老骨头陪你去。要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也……”
“阿姨，不会的，别乱说，您和叔叔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诺诺笑着走过去，给了二老一个大大的拥抱，“阿姨，您也别和叔叔怄气了。您看，叔叔还在给您削苹果呢。”
苏茜妈妈偏头看了眼窘迫地想要把苹果藏起来的丈夫。
“哼，我不吃，我最讨厌吃苹果了。”又猛地偏过头去，大声说。
“哈哈哈，没事，没事，我还买了梨子，香蕉，柚子，橘子……叔叔总会给你剥好的……”诺诺这些天来第一次没有伪装地笑了。
苏茜你放心，叔叔阿姨是乐观的人，就算哪天他们知道了，我相信他们两个人也会一直陪伴相互鼓励的。
离开苏茜家时，诺诺还是偷偷拿走了一张传单，她紧紧握着这张传单，走廊昏暗的灯光下，上面的那个黑色符号越发明显，又开始了，这个符号，尽管她很努力去忘记，但是和这个符号一起的记忆总是怎么也删不干净。随之出现的还有那个男人刻板的脸和那个女人上挑的眉毛。
“一定有什么问题，他们竟然是面向混血种的，为什么要让苏茜父母去，而且苏茜怎么可能会给她们寄东西。”诺诺嘀咕着。
城郊，智美医院
这家医院位于一座小山的山腰上，从环山公路开车上去，拐弯再开一段距离，穿越高大的松木林，才能看到这个红白相间的建筑。它周围只有一些旅行社的小旅馆。
附近的加油站都离这很远，停车场也少。
而且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但是这家医院却早早让关闭了大部分诊室，只留下访客的前台。而且这家医院的楼层不高，只有两楼，楼栋也不多，只有对立的两栋。这个规模的医院面向混血种，不可能只帮他们拿拿感冒药吧。
而且那个奇怪的网站，到底是干嘛的。难道混血种们还有其他交易？
诺诺站在窗前看着那栋建筑，她在离这家医院不远的一家旅馆找了高处的房间，准备观望两天，再去里面探探。昨天一晚上她已经查找了很多关于这家公司的消息，除了查到和它相关的法人是陈家的之外，她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看到，这个医院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很高端的疗养院，除了那些广告之外，其他的宣传几乎没有。看来他们很自信那个链接会给他们带来想要的客人。
她正思索着，忽然发现，旅馆楼下来了两辆黑色的轿车，一个年轻男人下了车，随后五六个提着黑色行李箱的人也下了车，一齐进入了旅馆。
诺诺看着那个走在前面的男人，心里一惊。
是他，陈正晖，她数不清的哥哥们中其中之一的一个人，不过他很特别，他应该在她父亲身边才对。这个男人总是露面参与很多公开活动，业界都认为他会是她父亲陈翼的继承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不行，她在这绝对会被发现的。
得赶紧离开，诺诺赶忙戴上口罩，收拾了一下，背上包，准备等他们入住后边离开。

诺诺才刚走到门口，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诺诺捏着嗓子问。
“对不起啊，美女，我们现在客满了，有个老板包了，您去隔壁那个旅馆吧，房费我都跟那个老板说好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收拾一下就出来。”诺诺说完。她并没有走远而是贴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激烈的争吵声传来。
好机会，诺诺快速打开门，压低帽子，准备离开。果然另一个房间的人也出来看热闹了，陈正晖的保镖们也被吸引，走近了，诺诺轻松地走到右侧楼梯，准备从后门离开。她并不打算走，她打算在附近找个地方坐坐，然后再来查看这边的情况。
她快步走下楼梯，走到一半，看到了黑暗中一道金属的反光，她立马停住了，马上想调头离开，但是那些保镖堵在了楼梯口，她不得不再次走下来。一个人还是可以应付一下的。
不过，这个人竟然早就发现她了嘛。
“出来吧。”她轻声说。
“你们先走，我和这位小姐聊聊。”一声轻笑后，气质儒雅的男人走出，他穿着黑棕色西服，皮鞋铮亮，胸口的银色徽章闪闪发亮，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木制的栏杆。
“你是谁？”诺诺虽然知道可能被发现了，但还是准备观望。毕竟她戴了口罩，头发也染了。
“眼镜崽一号？”男人盯着诺诺的脸，笑着说。
诺诺心里一惊，这个名字是她在小时候给她那些讨厌的哥哥起的外号。戴眼镜的孩子里，陈正晖年纪最大，所以被她称为眼镜一号。看来真的是他而且自己也真的被发现了。
怎么陈家要来抓她这个叛逆的准新娘了？
“哼，那就好久不见喽。”诺诺扯下帽子，走了下来，同时揣在口袋的手里已经握住了美工刀，那本来就是她准备用来防身的。
“不，不，我没有恶意。”陈正晖边退后边说。
诺诺没有停下，而是不断地靠近，她知道她这些哥哥姐姐和妹妹们从来不是软柿子，她现在还不能被抓，她必须得出去。
“我们谈谈。”陈正晖依旧笑着说，“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他指了指对面的医院。他还想在说点什么，突然感觉脖子上一阵冰凉的触感，“诶诶，住手，墨墨，我们谈谈。”
“别叫那个恶心的名字。”诺诺恶狠狠地瞪着他。
“我是认真的，我们谈谈。”
“好。”诺诺笑着说，刀口却逼进了一分，她迅速从陈正晖左外套内搜出了枪。
“你和我单独上去说，让你的手下退下。”
“当然没问题。”
诺诺带着他回到了原来的房间，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得很近，诺诺用用身体遮挡着枪。陈正晖也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一路笑着跟手下说话，安排他们住下。
“砰-”门关上了。
诺诺和陈正晖相对而坐，都严肃地看着彼此。
“先说说你的事吧，我亲爱的逃婚的妹妹，不对还没结婚，也算不上逃婚。你为什么会在这呢，据我所知，父亲在找你。”陈正晖率先开了口，他很平静，即使诺诺对枪口依旧没有离开他的额头。
“没什么好说的这个，暂时不想结婚而已。还是先说说你，陈氏集团的代理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家医院附近呢。还有这家医院是属于你的好弟弟陈凌云的。你现在是要和他争家产了？那个男人还没有那么老吧。”诺诺没有移开目光，反而更加尖锐。
“哈哈哈，凌云不过是个孩子，他只不过是在帮人做事罢了。而且你忘了，我们的父亲年纪确实很大了。”
“也就是说你现在要反对他咯，害怕老皇帝在位太久了，把你这个真太子熬死？”诺诺戏谑地说。
“不，不，我不敢。我只是来看看这家拿着巨额投资的医院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工作，毕竟每年拨给它的经费超过一亿，但是每年只给公司带来不到一千万的收入，这个买卖可亏本了。”陈正晖笑着扶额头，却碰到了冰冷的枪口，手又不得不放下。
诺诺放下了枪，她不再怀疑他了，因为她看到了从陈正晖眼里溢出的欲望，她知道他的血统并不算优秀但是很聪明，为家族做了这么多事，如果现在被夺走，不管是谁都会疯狂的，何况这个人身体里也有着龙血。
“那个网站你查过吗？”诺诺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网址。
“查过了，什么都看不出来。似乎是混血种用来交易某种物品的网站。它并不开放注册，账号由网站管理员发放。”陈正晖苦笑，看起来确实他也没办法。
“这么神秘。虽然你弟弟现在势力在起来，但是你为什么对这家医院这么感兴趣。”诺诺问。
“我也不想，但是我弟弟总是往这个医院跑，你也知道这个医院总是变地址，每变一次，我弟弟就会在这个地方出差差不多一周，而且剧我所知，他还私下联络那些长老们。”陈正晖从怀里摸出照片，摆开给诺诺看，照片上，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和一群大腹便便的人正在包厢里把酒言欢。诺诺心里感到一阵恶寒，那些人脸上展现了绝对不是对酒精和药物的欲望。每个人眼中都有这狂热的情绪。
“你知道的，我弟弟他就是个瘾君子，三年前回了一趟老宅，父亲把这个医院给了他，三年后，他就已经在公司和我能坐上同一张席位了。这不可能不让我怀疑，父亲他，他可能是得了老年痴呆了……”陈正晖摆摆手，严重充满不屑，看来他确实很讨厌他这个弟弟。
“呵，也许他是个疯子。这件事可能很危险，所以他找了个这么不起眼的人来办，可惜，他没料到，这个不起眼的人却利用了这一点在野心上。”

诺诺仔细打量着这张照片。上面那个精瘦的男人，眼睛，眼睛竟然有着淡淡的金色。
“你，你看到了吧！他的眼睛。”诺诺惊恐地问。
“嗯，看到了，所以我才会找上你，我之前找了很多人调查，但是都被堵死了，我弟弟他这个人做事还是很严谨的。所以你的飞机一落地我就盯上你了。”
“为什么？为什么找我，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行程的？”
“哈哈哈陈大小姐，别忘了，你在中国，我们陈家的势力不比你们卡塞尔学院差，我当然可能马上盯上你，再说了，你还不知道嘛，你在卡塞尔的动态我们这边都是了如指掌的。你以为你离开家族找到了自由，其实不过是在家族的手掌中打转。”陈正晖不知为何，说过头了，看来他还是看不惯他这个妹妹这么嚣张。
“住口！”诺诺的枪口顶上了他的额头。诺诺不知道这些，也不重要，现在开始她不会再活在虚假的自由中了，她要真正地摆脱这一切。
但是她还是很愤怒，陈正晖的话让她这么些年洋洋得意的说辞变成了笑话。原来她真的是个没有用的人，活在自己虚假的骄傲下，活在别人的枪口下。
“稍安勿躁，冷静啊！我只是说笑罢了，家族只是在保护你罢了。”陈正晖摆摆手，他有点害怕了。他好像忘记了他这个妹妹也是个神经病了。
“保护我，是你们的想法还是加图索的呢？”诺诺轻蔑地笑了。她隐约知道，自己和恺撒的婚姻其实有着别的牵扯，但是她还是答应了，因为那时候他最合适。她也不喜欢被人打乱自己的计划。
“不知道诶，加图索家的恺撒对我们来说是个好女婿，我们就算要以他们为先也不奇怪。你知道的，父亲有很多女儿，但是你是最优秀的，所以我想他也不想因为你的胡闹而错失这场婚礼。”
“算了，这些不重要了。我的婚礼你们永远也不会见到了。还是说说你的计划吧。”
“啊？为什么，是恺撒他辜负你了？不可能吧，他每年都给家里寄礼品呢。今年也寄了，还是在你逃跑后。”陈正晖八卦地问，他心里确实有点感兴趣，毕竟当初恺撒和陈墨瞳订婚的消息让整个家族的人都很惊讶来着。
“这和你们没关系。快说你的计划。我们的时间不多。”诺诺重重把枪拍在桌子上。其实她心里是很乱的，她确实不知道还能不能和恺撒结婚，其实她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爱恺撒，她只知道恺撒爱她，她所理解的爱就是对一个人好，照顾他，关怀他，和照顾小猫小狗没有什么区别，她知道恺撒是这样对她的并且会持续一段时间，所以她在这段时间里也是同样付出就好了。但是也许她把婚姻看得太简单了，不是两个人互相关心就能走到最后的。她和恺撒还有很多没能开口的秘密，她难以齿启的秘密，她其实没有那么完美无瑕，也不像恺撒认为的那样难懂，她只是很能忍耐和忘记，所以才飘忽不定，这种新鲜感迟早会消散的。到时候又要怎么说服自己选择恺撒呢，那时候他就不是最合适的了。算了，可能恺撒会先离开她吧。
陈正晖看着陈墨瞳沉默的样子，心里虽然很好奇，难道这个小疯子也会因为这些情情爱爱烦恼吗？难道恺撒真的移情别恋把她甩了，所以她才逃跑，恺撒那些礼物不过是假惺惺的赔礼？算了，看她这么苦恼还是帮她转换一下吧。
他敲了敲桌子“我的计划是潜入这个医院看看情况，这个医院总是面对一些特殊的混血种开放，你知道的，我血统一般，但是你，你的血统很优秀，我相信他们会接受你的拜访。我只需要陪同你。”
“他们会认出我吗？”
“当然不会，你的身份其实在家族里也只有我们这些人知道。”
“那就明天动身。”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智美医院 午夜零点
医院灯光很暗，前台也没有人值班，只有一楼拐角的一间小手术室亮着灯，绿色的提示灯一闪一闪的。
“该死！他这个能力是干扰电磁吗？这个灯怎么一闪一闪的，我都看不清了。”
“啊——”手术室里传来类似野兽的低吼声。
“怎么才能让他闭嘴啊，好吵。护士，护士，我的手术刀呢？给我换把新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头从手术室探出半个头，瘦巴巴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厚重的眼镜挡住了眼睛，蓝色口罩上泛着红光，往下看去半个肩膀的衣服被红色侵染。他张望了一下就进去了。
接着叫喊声和痛苦的呻吟声交错传开，把空间装满，门外的走廊静悄悄的，但是灯光暗下的瞬间，无数黑压压的身影突然密密麻麻站满了走廊，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接着灯光彻底暗下去了。
“这，这就是你录到的视频？”诺诺倒吸一口凉气，视频内容过于惊悚了，她分不清这到底是录像还是恐怖片。
“是的，这是在去年那家医院录到的，这家医院绝对在做什么。”陈正晖点点头。
“你的人准备充分没有，到时候可能会交火。”诺诺倒是没有退缩，开始把玩起桌上的餐刀。她本来计划早早就去，但是陈正晖却说观察几天，他先把伪造的资料送去，他要等这家医院来联系他。于是她也只能跟着和暂时蜗居在这个旅社，这几天都在讨论这家医院的目的。
“诶诶，中国境内不好开火，我雇佣了厉害的混血种，到时候会把这里围起来，而且我们看到的那间手术室并不是真正的手术室，医院搬离后，我派人去把医院翻了个遍，都没能找到痕迹，我猜测他们之中有人能创造一个空间，真正的手术室应该在这里面。”陈正晖把视频倒回去，指着那个老头说。
“类似尼伯龙根吗？这种言灵学院怎么会不知道。”诺诺惊呼。
“哼，陈墨瞳你果然还是个孩子，学校只是你了解世界的一个踏板，它不能告诉你全部的世界，它只能助你跳出自己的墙壁到达另一个围墙内，想要探清所有的秘密，你得站在高处 。卡塞尔不是万能的，或者，它不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诺诺难得沉默了，确实，她对龙所有的认知都来自学院，而且她还退学了，对于龙类她只是个门外汉。
“你别担心，尼伯龙根也是能打开的，你别忘了我们还有我们亲爱的钥匙宝贝。我这里存有他的血液，如果我们被困在里面了我们也能逃出来。”陈正晖说。
诺诺其实不是害怕，她是想到了自己在路明非老家遭遇的那个尼伯龙根，死亡的风封闭了整个医院，四处都是墙和灼热的空气，她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嗯。”她机械地点点头。
手却抚摸上了播放视频的平板，从刚刚开始她就有这个冲动了，她闭上眼，感受着电流交织的声音，在叫喊声和人声中她还听到了低低的吟诵声和看到了！一副十分具体的画面，一个人，一个男人，被绑在一块平整的黑色石头上，鲜血流了一地，男人身上是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片，双瞳是炽热的金色！周围白色影子围绕着他旋转起来。嘴里念念有词，那些词变成金色的细纹，在空气中扭曲旋转变成一道道风刃，扎进男人的皮肉里，黑色的鳞片更加密集。
“这，着是什么？”诺诺抽回手，喘着气，她对刚刚看到的景象很是震惊。
“看到什么？”陈正晖问。他对诺诺这个随地大小摸的侧写技能很是习以为常，小时候她就经常这样做，当正义的小警察惩罚那些搞恶作剧的孩子们。
“一个龙化男人被绑在石头上，有人在念着什么加速他的龙化进程。”
“什么？父亲他，他到底在做什么。”陈正晖很是震惊，加速龙化，这不就是在害人吗？龙化过度会让人堕落成死侍。
“不知道，那个老头想干嘛。但是这个十分危险，绝对，绝对不能让这个技术出世，死侍的破坏力要远高于混血种，如果他用他来挑起混血种之间的摩擦或者混血种和人类的战争都是难以避免的死局。”诺诺虽然没有参与东京的任务，但是也从苏茜和恺撒那里知道了，东京死侍潮的可怕之处。陈翼这个人到底在研究什么技术。

他难不成也想当皇帝？不是吧，清朝都亡多少年了，搞复僻就是死路一条啊。诺诺实在不了解，她深吸一口气，想再次去触碰探查，但是很奇怪这次她什么也没能看到，一团黑雾笼罩了她的视野。
秘密都是只能窥探一次的吗？
陈正晖见她这样，就把平板收了起来，他知道诺诺那种奇怪的能力其实对身体损耗也大，而且他也不是那么讨厌她，更何况，他们现在是合作伙伴。
“休息一下吧，我们先商量一下怎么让他们打开那空间，一般的混血种只是在这简单的做一些检查，那个空间很少启用，去年一整年，我们也只偷录到了这一次。”
“可能有很多次，只是你忽略了，这个空间也有可能可以任意展开收缩。那个老头是谁？这家医院的医生？你查到他的身份没？”诺诺问。
“不清楚、医院的在职员工名单里没有他，这个人也很少在医院出现，医院的人好像都不认识他。”陈正晖也很无奈，他之前尝试派人进去工作和治疗，他们都对医院赞不绝口，有人甚至想要跳槽。
“怎么可能，你的人撒谎了？他又不是幽灵，怎么可能没人知道。”
“他们都没说谎，我很确信。”
“那，那就是被洗脑了？不过这个人有这么闲吗，天天给人洗脑。”诺诺吐槽。
“也许吧，混血种中有一群人是神经病，你也知道的。”陈正晖笑了笑，他起身准备离开了，事情再说下去也不会有头绪，他们现在应该耐心等待。他的手刚摸到门，诺诺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你为什么那么确定医院一定会对我的血统感兴趣呢？A级虽然不多，但你也不是找不到。”陈正晖能感受到那双红瞳敏锐的目光正在着他。
“因为家族很重视你，父亲也是，所以我猜你是特别的。”他回头，平静地回应。
“这样嘛。”诺诺脸上仍有疑问，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这个间隙，陈正晖悄然良开了，他的皮鞋踏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规律的声音。
他说了实话，只是没有说全，小时候，他独占着父亲的宠爱，直到诺诺的到来。那时所有人都很宝贝这个女婴，所以他很好奇，于是乎他在某个深夜，进入了保育箱所的房间，那时他才发现，这个房间里不止有诺诺一个人，二十平的房间内，七七八摆了十几个没备，婴儿们都躺在一样的育儿箱中，都丑丑黑黑的，借着手电的微光，他一个一个查看孩子们的名牌，上面都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字母“v”加上序号，只有一个婴儿有名字—陈墨瞳。那个孩子，虽然除了那名字，她和其他人并无差别。
但陈正晖却记住了她—这个皱着脸睡觉的黑瘦婴儿，并在之后一直关注着她。
诺诺确实性格张扬，能力又优秀在人群中很耀眼，但最特别的是，陈正晖注意到了，那间房间里活下来的婴儿只有诺诺，其他人都消失了，并不是突然消失，而是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一个接着一个。因为他之后也溜进去过好几次，那房间里的设备每隔段时间就会少一些，最后只余下了角落里的诺诺。
像是斗兽场一样，强大的动物一个接一个吞掉了场地的对手，但这并不最让他毛骨惊然的，最令他害怕的是，他每次一进入那个房间、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注视着，像冰冷腥臭的蛇正贪婪地盯着食物。
房间内
诺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因为侧写发现的场景过于惊悚，她现在依旧有些心里发毛，她刚才没说，她在探查到那幅画面时，感受到了很多注视，是那种无数人紧盯着你的感说不上害怕，但也不是很舒服。
那些东西是什么呢？被楚子航假扮的奥丁追捕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

诺诺闭上眼，忽然做起了梦来。梦里她见到了一群少女，穿着到脚腕的白裙子，在草地上奔跑，她们跑过的草地立马开满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花朵，接着金色的羽箭在天空飞过，草原的尽头是一处黑色的海，红色的花和羽箭一起落进其中，少女们也一个接着一个变成洁白的云朵，扑通扑通跳进海中。
诺诺被这幅画面吓到了，她想刚想要说点什么，手却被人拉住了，看不清脸的窈窕少女，拉着她起雾，两个人就这样缓缓走入了海中，诺诺想要挣扎，但是这次没有奇迹发生，她感受到了冰冷的海水灌进喉咙的痛苦，接着是视线的模糊，血腥味从空腔传开，她的肺要炸开了。
“叮——”闹钟声惊醒了诺诺，诺诺从床上坐起，立马喝了口水，喘着气，溺水的逼真感太可怕了，诺诺几乎不能说话。
这到底是什么梦，她最近怎么总是做奇怪的梦 ，诺诺很是费解。她看了眼窗外，现在是早上八点，但是窗外还是灰蒙蒙的，只有一点天边的微光，细雪簌簌地落下。
“下雪了？”
“是的，下雪了，天气会有点冷，不过有好消息，我们得到那家医院的接待了。下午我陪你去。”陈正晖不知何时推门进入了，手上是刚买的咖啡，他倒是也没边界感，就这样很自然的进来了。
“那就下午出发，我再睡会。”诺诺又躺下了，把脑子放空，只呆呆地看着乱雪。
“好。”陈正晖眉毛一挑，歪嘴笑了，又悄悄离开了。
诺诺还只是看着雪发呆，不知道怎么的，这些日子她更加疲惫了，比和路明非一起逃亡还累，那家医院到底有什么，她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为何会做那些奇怪的梦呢。真烦人，好像跟人说点什么，可是没有人。苏茜，路明非，还有那个呆呆的楚子航甚至恺撒，都不在。她其实很容易坦白心事，只是对少数人，坏情绪憋在心里，吐槽给外人，爱和耐心留给珍爱的人。
她不是个完美的人，虽然她总是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但她还是不愿意有人知道她的曾经，那些痛苦的时光没那么容易说出口，即使她已经用铁箱子把他们锁起来了，她总是这么不相信人，悲惨的过去被人得知会引起怜悯和爱惜但那只是一时，没有人会喜欢残缺的事物，就像被人咬过一口的苹果，很少有第二个人愿意去品尝，这个苹果只能在空气中慢慢腐烂，等到着虫子爬满躯体。所以她给苹果套上鲜艳的包装，给伤口洒满黄金，再用保鲜膜把它紧紧裹起来，不接触空气，把它假装是个普通的苹果放在售卖区，希望有人带走它，又希望不要被人看到，不然这个烂苹果一定会被丢掉。
“别想什么苹果了，你还要去打败怪兽呢。”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嗯，对。我还得去查清楚那个视频到底怎么回事，还有苏茜父母的事。好好睡一觉吧，陈墨瞳，好好睡吧。”
下午
医院门口，黑色的宾利停下。诺诺打着伞从后座走下，她穿了厚厚的黑色夹克和黑色长裤。陈正晖还是笔挺的西装和黑色大衣。他从驾驶座下来，殷勤地为诺诺打着伞。
“为什么要这样？”诺诺侧着身子问。
“那个，伪装了点信息，你现在是我的朋，朋友。”
“行吧。我不介意，方便就行。”
“欢迎您，陈理事！”几个穿着白色大褂，头发雪白都老头从门口跑过来。
“没事，没事，不用特意出来，我就是来给莉莉做个检查。万院长你没问题吧。”陈正晖阴沉地笑笑。其中一个头发还带点黑的老头使劲点着头。
“您请您请。”
诺诺他们跟着进去了，一切都和普通医院一样，各项检查都做了一遍，医生们聚在一起聊着，陈理事的爱人到底有什么问题。
诺诺则是在一旁观察，想知道那个人会不会伪装好了藏在里面。但是毫无发现，这群老头一直在拿着一张检查单说过不停。
诺诺从他们几人相似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只能打量起办公室来。

院长办公室在一楼右侧里面，面积不大，一张褐色木桌子，几个巨大书柜，接着就是一堆折叠床和被子，又乱又整齐。窗户还又小又关的紧实，在这待久了，脑子都缺氧。
陈正晖则是在外面借着巡视的由头到处查看，两个人用蓝色耳机联络。
“你先找找看，我和院长去沟通沟通。”
“嗯。你要小心。”
诺诺起身，走到那群老头身边，老头们齐齐抬头看她，诺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了，她退后到门边，怎么怎么会？
面前的几人的脸快速变化着，五官扭曲在一起又打开，最终变成了一样的脸。
诺诺发现门被锁上了，“陈正晖，迅速过来，安排你的人强制进入。这里不对劲。”但是陈正晖没有回答，周围死一般寂静。
她冷静下来，转头面对这奇怪的几人。
“你们是谁？”她厉声问。
“我是谁？”几个人面面相觑，“你是谁？你是谁？”他们看着彼此互相大叫起来。
看着面前的疯魔景象，诺诺十分困惑。他们是内讧了？
“你是谁！你是谁？啊啊啊啊——”几人扭打在一起，诺诺发现身边的空间扭曲了，难道。
诺诺闭上眼，用侧写观测着周围，这很危险，侧写开始时，她无法保证自身安全，但是现在别无选择。
诺诺感觉到了，这里并不是一个真实的地方，她必须抛弃掉原有认知用这里的逻辑去看。她才不信有鬼神。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越来越多的人，从她身边穿行而过，他们都长着一样的脸，但是有老有年轻版，简直是一个人不同时间段的模拟版，但穿着一样的衣服，表情都一样木讷，走向一个又一个隔间，诺诺就站在这些隔间的中间。
这些是？克隆人？但他们都是谁的克隆体？诺诺看着这些人，空洞的眼神里没有生气。
她沿着走道一直一直走，看到了很多人的克隆体，一个又一个，有亚洲人面孔也有欧洲人面孔，诺诺不认识那些人，但是最后一个女孩她很久熟悉，因为那张倔强的脸她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她对着镜子里哭泣的小女孩无数次说过不要哭的话语，所以她对那张流泪的脸很熟悉，那是她自己。
女孩的身后是各个年龄段的她，诺诺看着那些诺诺，目光都空洞无神，暗红的长发也很枯槁。
诺诺很难过，她不自觉上前抱住了女孩，替她细心地擦去眼泪，再走向后方，跟每个诺诺都拥抱，抚摸她们的长发，每触摸一个“诺诺”，诺诺心里就空一分，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刀剑上走，每走一步都遍体鳞伤。
她不清楚这些是怎么回事，也许也许她们真的是她的克隆体，或者她也是克隆体只是她逃出来了，她没有考虑这么多，她心里只想着，辛苦你们了，辛苦你们了，陈墨瞳其实过得不怎么样，你们和她一模一样，一定也很难受吧。真是对不起，对不起。
她还没有拥抱完所有人，她便醒了，一只干枯但是有力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诺诺立马警醒，抓住来人的手，把他从暗处拽出来，但是没有，他拉出来的只是一个人偶。
诺诺丢下人偶，发现身边都是这样的人偶，她从腰间摸出手枪。
“出来！不要装神弄鬼。”
无人回应，诺诺对着人偶开枪，她踢开人偶开始前进，这时的她已经不在梦中也不在办公室里，她处在一条又窄又昏暗的地下楼梯，她沿着楼梯慢慢往下走，看到了亮光。
她的呼吸放缓了，这里安静地出奇，空荡荡的空间里只有她的脚步声。
越往下走，诺诺的心便往下沉一些。
忽然她瞳孔放大。
不，不对，还有一个人的心跳声 虽然很弱，但是她感受到了。
诺诺举枪朝下射击，然后立马回头射击，眼前忽然人影闪动，推了她一把，她重心不稳，身体后倾。那个人却已经来到了她背后，她结实地撞上了她。对方已经扼住了她的脖子。
“别动。”竟然是个女声。声音还很魅惑？！
诺诺想要往后跳，撂倒她，但是她感觉脖子传来一阵刺痛感，眼前一暗昏了过去。
医院
陈正晖正陷入了混乱中，他听到诺诺的指示后便赶往诺诺所在的办公室，但是打开门他就被吓到了，地上倒了一地的人，院长和几个人倒在一起，鲜血直流，已经没救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墨瞳，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陈正晖呼叫着诺诺，但是没有答复，“该死！”
他在房间内四处寻找，但是没有发现类似的空间。
“墨，出来。”他对着身后赶来的人说道。
“是。”一身白西装的年轻人走到陈正晖身边，“有什么吩咐，理事。”
“给我找这个医院使用过言灵的地方，目标就在里面。”
“是。”墨说完边蹲下，划开自己的手掌，鲜血低落，“言灵-寻道！”
他低颂着经文，金色的瞳孔亮起，血滴飞旋在空中，像是小蛇一般扭动着，在房间游荡起来。环游一圈后，血滴飞旋停在了死去的院长脸上。
陈正晖上前一步，摸上院长的脸，太过于冰凉了，他摸向两颊，发现不对劲，他轻轻一扯，硅胶面具掉落，面具下是另外一张脸和院长十分相似，但是比院长年轻的多。
“这，这到底是什么？”陈正晖十分震惊，他知道院长是没有儿子的，那这个人到底是谁。但是来不及多想了，他得抓紧时间，真相就在那个空间里。
“箱子！”他说。
身后的人立马递上冷藏箱，他打开箱子，把冷藏好的一管血液倒在院长身上，血一接触的瞬间，边化为黑色的烟雾，周围的环境迅速变化着。
一眨眼，他已经站在一处阶梯上了，墨他们没能进来，看来这个尼伯龙根还是有限制。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观察着周围，狭窄的楼道，水泥楼梯没有扶手，上方是一片黑暗，他往上走了一段，发现这个楼梯没有入口，他的头顶是封死的天花板，他更像是站在一个装饰用的楼梯上。
他只能往下，弯弯绕绕的楼梯，仿佛没有尽头，周围也很安静，黑暗中只有他的脚步声。
但是越往下，越冷，空间也越发开阔。
难不成下方是个冰库？陈正晖心里想，他关了灯，给外面的人发了消息，如果他没出来就让把医院封锁，当然消息一直发送失败。但是没关系，他知道混血种创造的尼伯龙根不可能很稳定，只需要一瞬间，手机便能把他的消息传出去。
他本来不该冒这个险的，但是他绝不能允许自己的人生被一个该死的混子弟弟踩在脚下。
血统的劣势让他事事都慢别人一步，所以他比谁都努力，可现在他努力了这么久，却可能会在在一句话下化为齑粉，他不可能接受，即使那个人是他父亲。
呵 ，陈翼可以是很多人的父亲，但是董事长可只有一个位子，他陈正晖可只有一个人生。
他摸着墙壁往下走，愤怒给了他坚定的勇气，走到一半他呆住了。他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简直就要把他憋死，这么浓的味道，仔细去听，还有枪声？枪声！
是诺诺吗？

他寻着声音来到了一处铁门前，看到一个红发女人靠在门边，是诺诺，那头火红的头发不会错。
不，不对，诺诺现在的头发应该是栗色才对。那，那个人是谁？
他想要隐藏，但是来不及了，这个“诺诺”抢先发现了他，子弹擦着他的腰呼啸而过。
“你是谁？”对方声音虚弱，陈正晖这才发现，她身上都是伤口，血正在不断往外冒。难道这里也在内讧？
“我没有恶意，而且我可以帮你，我们可以先好好谈谈。”陈正晖走上前，这个“诺诺”没有制止他，可能是在观察，但也有可能是无力，她失去的血液太多了，可能马上就要死了。
陈正晖上前扶起她，她穿着蓝色病号服，上面绣着“W”，她的体型和头发看起来很像诺诺，但是却不是诺诺，她脸上全是血痕，身上的枪口伤口触目惊心，但是更让人震惊的是，她露出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
“这是？”他问。她看起来快不行了，他得再问出点什么。
“不用救我了，你从这扇门进去，应该能找到你的朋友，她刚刚被带过来，和我们很不一样。”
“那你……”陈正晖并不那么相信她，他的枪也抵在她的腰间。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法解答你的疑惑，我只是个试图逃跑的濒死的病人。”她摇摇头表示遗憾，她的声音也弱下去了。
忽然她说：“快走，有人来了。”接着用力一推。
陈正晖一惊，赶紧躲到暗处，他的心跳声过于激烈了，他努力平复，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铁门处的“W”抓住枪，朝着来人的方向射击，但对方显然很敏捷，只几个瞬间，就来到了她身边。
她抓住“W”的头发，逼她看向自己。恶狠狠地说：“为什么要逃跑，你知道的，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们可只有你一个备份了。”她压下“诺诺”的手臂，夺过她的枪。
“瓦尔基里实验不能断，你的价值已经耗尽了。我已经找到了新的实验体。”
“怎么可能，你的权限只有我们吧，她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你这样做违反了规定。”W每说一个字，就吐出一口鲜血。
“闭嘴，******。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杀一个创进来的人还用不着你说道。而且日子越来越近了，我可不想死。”
“可怜的人，死是我们罪恶的洗礼才对。”W在胸口艰难地划着十字。
“可恶，我就说不该给你们这群人太多自由。小白鼠根本不需要什么知识。”她拽住W的衣领，拖着她走，脚步一高一低，原来她的左腿是残缺的，比右边短了一些。这样的身体还有那样的速度，看来是个麻烦事，但是也是好事。
这代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不然她不会亲自来找丢失的实验体。
陈正晖给枪填满了子弹，沿着地上的血迹，他悄悄跟上了女人。
厚实玻璃建造的半封闭手术室内，诺诺躺在操作台上，动弹不了，她的意识很清醒，那种麻醉剂的药效已经过了，但是她依旧动弹不了，巨大的机械臂，把她紧紧钳制在了手术台上，白色的灯光刺得她眼泪直流，周围不断有吟诵声，熟悉的感觉，是，是是她在侧写的时候听到的那个声音。
现在她真实听见了，这是一个低低的女声，声音沙哑，怨恨，音调忽高忽低，但是没有章法，只是在吟诵。
这到底是什么，到底。她想保持清醒，但是集中不了精神，这个该死的声音一直在干扰她，好像是无数的小针一样，刺着她的皮肤，让她无比痛苦。同时巨大的恐惧也在袭来，把她的心脏握成一团，呼吸急促起来。
原来，原来，是这种感觉。路明非在东京听到那段音频才会这么痛苦嘛。是一种让人生不如死的感觉啊。
她痛苦地呐喊着，想要压过那个声音，可惜她越大声，那个声音也更大，从四面八方传开，像是一把小锯子，在割着她的血肉。
“W反应正常，继续，继续，继续，加强咒怨，加强咒怨……”
枯燥的机械女音在手术室响起。诺诺抓住这个机会，她得去想，去想除开痛苦之外的事，不能被那个声音控制，不能被那个声音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