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雍州长安人。少以明习法律,曾为尚书省都事。武曌垂拱以后,得宠幸信任,一时风头无人能出其右。屡兴大狱,被其陷害者数千人,昭狱成为乌烟瘴气,有进无出之地。周兴遂盖过来俊臣等人,成为酷吏之首。
这次集团内部突然两个主要成员猝死,开始是由周兴负责调查,抽冷子又一下交给了大理寺,倒是没见这位平常跋扈惯了的周大人有什么异议,乖乖按规矩交接给了裴东来。
说来也巧,第二天晚上就是周兴55岁寿辰,开宴三天,朝中文武百官都接到了邀请。当然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谁去谁不去,隆重还是意思意思双方都有默契。
大理寺卿严大人固然是回了份薄礼,称病缺席。两个大理寺少卿也各有请帖一份。平常情况下不能指望裴东来哪怕送个回礼意思意思的,同为少卿的段程也就默契的在回礼的时候算上了他一份。
不过显然因为刺客的突然出现,以及跟两位大人暴毙案的微妙联系,有些事情还是破天荒了。
入夜,周兴府邸内还是一派热闹景象,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素来跟他交好的官员济济一堂,各个喝的是一脸通红。周兴居主主人作,更是满面红光,开怀大笑。还特意展示了武曌送的一副字画,大家一番吹捧,吹的他胡子都翘了起来。
话说,这一副纸醉金迷当中,最扎眼的当属一身黑衣的裴东来了。
他等门赴宴,连周兴心里都觉得纳闷,大理寺跟他昭狱井水不犯河水,周兴虽然手笔很大人人都敢诬陷,唯独不太敢动大理寺之人。大理寺也从未找过他的麻烦,大家算是见面客客气气,背后互相鄙视,但还算相安无事。
而这裴东来周兴早有耳闻,年少轻狂名气却不小,背景也是十分深厚。当年裴炎造反案牵连甚广武曌却钦点他家平反,又是重臣武将薛讷的养子。周兴倒是乐得结交,怎奈着裴东来一向独来独往,谁的面子也不给,他自然也就不愿意去碰壁。
今日寿辰只是照礼送了份请帖给裴东来,没料到他还真来了。
“老夫敬裴大人一杯,裴大人年少有为,栋梁之才,实在是武周之幸,陛下之幸啊。”周兴举杯。
“东来不才,周大人谬赞。”裴东来笑饮一杯。“卑职年少,礼数多有不周,还请周大人海涵。”
“哎,说什么客套话。今日裴大人能来赴宴,老夫欣慰,以后定当多多走动啊。到时候请裴大人吃吃家常饭,可别推脱哟。”周兴笑的一脸和蔼。
“岂敢岂敢,东来荣幸。”裴东来再饮一杯,似对酒香颇是欣赏,“况且周大人府上的琼浆玉液,卑职真是爱不释手。”
“好!裴大人爽快,来,再给裴大人满杯,大家为吾皇举杯!”
这一晚上,裴东来酒没少喝,笑脸没少陪。待到深夜借尿遁走出大厅到廊下,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脸颊。
再笑肯定抽筋。
神都洛阳的大街小巷,裴东来不熟悉的地方不多,包括一些官员的官邸府院,为的是一旦发生事端,可以最短时刻内作出处理。
只是这周兴府邸的平面图,他始终只有个大概,详细内里还是第一次得见。
“裴大人,此处通往内院,是家眷妇孺居所。”
穿过回廊刚准备拐进一个月亮门,就有个小厮突然出现,垂首恭敬说道。
“哦,是吗。”裴东来故意脚下晃了晃,那小厮很有眼力的上前一扶,他打个酒嗝,一股酒气。“哎呀,这府里真是不小,找个解手的地方都绕的我晕……”
他摇头晃脑的摆着手,不胜酒力的模样。
“小的给裴大人带路。”小厮说。
“对,带路,带路……”
裴东来被人扶到了茅房。解手完毕,那小厮仍未走。
“裴大人,小的送您回去。周大人在前厅找您呢。”
“走,回去,我酒还没喝够!”他大手一挥,小厮一路扶持回到大厅,一帮子人喝的差不多了,吆五喝六,对一向冷面的裴东来也称兄道弟起来。东来回座,摆出笑脸继续喝酒,眼角却注意那小厮躬身退出——
下盘稳重,功夫不错。
方才不过是出门试探一下,已发现周遭防备严密,尤其是后院,把守森严,说是家眷居所,八成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