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夏天的末尾时抓到这只小狼的尾巴的。
当时给物房的女官来正阳道上迎进出宫的四地贡品,我和携罗在瞻礼过后想一并过去凑个热闹,就在那里发现了随着送贡品车队进宫的“小狼”。
她身穿一身黑红相间的裋褐衣服,腰上挎着一把单刀,袖口与脚踝都扎的紧紧的,一看便知道是习武的人。要说与车夫相比,她的打扮还算有些精致,可在百花宫里,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身为宫内人出身的携罗对小狼很是好奇,她的眼睛盯在小狼身上的衣服与刀上片刻不离般地出神。而我虽然出身宫外,见的普通人多得多,倒也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她感到有些兴趣。
“你看,那个人就是所谓的‘犬族’吧。”携罗掩着嘴在我耳边说道。
“是~的~”我也学她的古灵精怪地回应着。
携罗在原地转来转去,不时把头扭过去,不让我看到她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是想要摸摸她吗?”看到她一副扭捏的样子,我决定直接去戳破携罗的心思。
“……”携罗红着脸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左右躲闪。
像携罗这样份量的宫内闺秀们性格上的统一特点就是无论想要什么都不会自己亲口说出来,这个时候自然就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乡野人来做她们的“媒舌”。
“日安。”我大步流星地来到小狼的面前并挡住她的去路。
“日、日、日……安?”被我这样问到后,她便呆站原地不敢动弹,银白色毛茸茸的尾巴随之立马翘了起来。
那副身体紧绷绷地老老实实地接受提问的样子,我至今想起来还会觉得滑稽和可爱。
当时的我也是如此所想,于是突然地想起捉弄她的办法。
“你好啊,狼人,你的毛毛看起来真的很不错呢。”我刻意摆出一种阴险的口气,仿佛是要对她立刻下手似地说道。
“啊呃呃……不行的,我不能把这个毛给你们。”她将尾巴绕到身前,立马抱在了怀里,明明是习武之人却还如此之胆小,看到她的这副样子,我便立刻知道了她还只是个孩子。
“想不想吃点点心呢?可是外面见不着的那种。”
“点心……”小狼的眼神忽然一闪,但紧接着又被刻意压抑下去。
“那边有一位小姐,如果你能抽空来陪一陪她,像我说的那样的点心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哦。”我用手指了一指楼阁廊柱后的携罗。
小狼于是就这样上了钩,被我带离了车队,送到携罗的身前。
从没见过这样场面的小狼在我和携罗面前吓得连一句话都不敢说,还是我首先用手抚摸起她柔软的皮毛,才让我们有了打破僵局的机会。
我将手伸了过去,像是逗弄小狗一般地摊开掌心,期待着她究竟怎样的回应。
与我对视了一会儿,她最后怯懦懦地交出圆圆粗粗的手指放在我的手心上。
“哇啊,软乎乎,软乎乎的,真好啊。”
小狼脸红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缩紧又舒张开来。
于是我将手举起高至她的头顶——这时的她还远不及我的个头高。
“可以吗?”
小狼的眼睛和着她的身子一颤一颤的,有种被人玩弄的楚楚可怜之感,正是这种感觉才令人欲罢不能。
直到她顺从地点了点头,我将手放了下来,重重地贪婪地抚摸起她柔软的头顶。
面对我这样的对待小狼只是咬着嘴唇,红着脸。
小狼的皮毛亮而细腻,银色里夹杂着黑色,零星还有些点点白色,在按上的瞬间手掌便会被这仿佛活物般的毛发吸纳进去,不禁令人爱不释手。
虽然这鲜活的皮毛对于我们这些远离市井的人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但据我所闻,仕工坊的皮毛商所传授的经验里说到皮毛还是“一体一色”的为制衣上乘的好料。终究还是不能奢求她的皮毛和那些放在贡品里的或者是放在市坊间的价值连城的宝物相提并论。
于是我开口问道:“我听她们说,成年的狼人皮毛都是通体一色的,你今年是多大了?”
“十二岁了。”
看着我与小狼的亲昵举动,携罗露出一副恨不得将身子埋进小狼皮毛中的眼神接着问道:“还是小孩子啊,看样子你不像是送贡品的人,你是他们之中的吗?”
“……不是。我是半路才加入进来的,因为我想要去找我的舅舅,我妈妈说她在宫禁厅当差。”
“原来是入宫谋生计的人,这么小的年纪就要考虑当家的事真是难得啊。”
我在旁边听着携罗的话窃笑起来,搂住小狼的脖颈。
“没想到习武的人身上没有糟戾的气息,反倒竟还如此可爱。”
“要和我们一起到山后那边的住所去坐坐吗?虽然是不合宫内规矩的。”
“别这样说出来嘛,谁让携罗她是宫内出身的小姐呢。”
“春心你快不要作弄我了。”
小狼露出一边的犬牙来,尽管展现一副努力思考很是为难的样子,但其结果果不其然是被我们领去了谛花亭,她于是就在我们那住了几天的时间,中间也没有按察官发现她寄住在那里。
有她在的时间,谛花亭弥补了长久以来缺失的宠物一样的存在。
虽然这其中大多数时间只是携罗将小狼留在身边,当成私人玩物一样的东西。但我与她相处得仍和好友一般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