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人在公园走,哪有不被追
黎明时分,像是一杯橘子汁打翻在地平线,橙与黄的晕染自那处晕染开来,微风拂过,这座城市如同刚刚睡醒的孩童般懵懂寂静。
嗯……还是个没有起床气的孩童。
我坐在福利院后花园的大树上,这棵树听别人说起码有半个世纪那么老了,粗壮的树干伫立在花园中央,很适合避暑。孩童经常在树下玩闹,有些人还会比赛看谁可以爬到最顶端。
不过除了我没有人上去过,这个比赛我稳坐第一许多年。
最顶端的树枝依旧粗壮,可以坐下三四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年,我靠在树干上,望着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发呆。
今天是我打算离开的日子,在整理好了所有东西后,我带着相机爬上了这棵树,最后一次记录下了在福利院看到的黎明。
现在才早晨五点半,再坐一会吧,六点再走。
我其实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背着书包到处乱走也不失为一种选择,妈妈不见后我似乎少了一些激情,无欲无求了属于是。
哦,求还是有的,找到妈妈,找到自己疑问的答案。
下边有微小的骚动,好像有人正在努力攀爬上来,我回头看去,一位扎着狼尾穿着睡衣的少男正以一种尴尬的姿势抱住树干,他此时没爬多高,离我还很远,对方抬头与我的视线相交,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欣喜。
“十一,”他呼唤我道,“嗯……可以帮我上来吗?”
我利索地爬下去,拉住他的手,轻轻松松带着他爬到了顶层,我们两个并排而坐,我还特意让他坐在靠树干的地方。
“……要走了?”二月三问我。
“嗯,”我点点头,“过半个小时就走。”
“这样啊……”
二月三比我大一岁,正如他的名字,他是二月三号那天来到福利院的,我刚来到福利院时,是他主动和我结识并陪伴着我,相当于我在这里的唯一好朋友。
“瑞恒还在睡觉,我不忍心叫醒她。”二月三望着远方的太阳,阳光照到他的脸上,映照出少男剑眉星目的脸庞。
瑞恒是个五岁的小女孩,不久前来到这里,和我们玩得最好,我和二月三相当于她的哥哥姐姐一样。
瑞恒和我们不一样,她有名字,只是不知道姓什么,既不像我这个从来不知道自己真正名字叫啥的,也不像二月三那样从小被抛弃的。
像是多了一份归属感?
“让她多睡会好了,”我举起相机,将摄像头对准二月三,“看这里。”
他转过头,在我按下快门的瞬间温柔地笑了笑。
我接着把摄像头对准自己,揽住二月三的肩膀,给我们俩来了个合照。
二月三看着我摆弄相机,语气里夹杂了些挽留,他道:“真的要走吗?”
“你知道的,不是吗?”我合上相机,把它放进包里,“我有太多太多疑问了,总得在死之前找到答案。”
“嗯……我最近听到一个传说。”
“传说?”
“我们区最大的公园里有白桦道,据说在无人的时候沿着白桦道走,可以去往一个神秘的地方,遇见神秘的法术师。”
“法术师?”我喃喃道,“感觉很像《没有名字的人》里面的,你从哪听来的?”
二月三耸耸肩:“不知道,我听其他人说的,也没问。”
我若有所思地转回头,此时太阳已经攀上天空了,鸟鸣声也逐渐回荡在天地之间,看来时候到了。
“十一。”
“嗯?”我再次回望,只见二月三抿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了许久,他才吐出一句:“记得回来看看,好吗?”
说完,狼尾少男抱住了我,我能感觉到他的不舍,于是也回抱住他:“所以说当初你应该要部手机的,我们还可以在线上聊天。现在倒好,我手机里没有多少人的联系方式,无聊死了。”
“……”他没有回复我的话语,只是轻声道:“一路平安,祝你找到答案。”
我低声应好。
“下次见,十一。”
“下次见,二月三。”
——
偷偷翻墙逃出了福利院,现在还很早,没多少人看见我,我决定按照二月三说的去做,反正试试也无妨,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一路小跑到公园,见保安在犯瞌睡,于是我直接弯下身子潜入公园,一下子跑了几十米,直到看不到保安亭之后才停下脚步。
嗯……真安静呢。
白桦道大概全长几千米,专门给人健身用的,那我就随便走走吧,反正没什么事情干,就当打发时间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迈开了步伐,行走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
我很擅长发呆,有时候手上在做事情,心早就飘走了,旁人看来我就像是中邪了一样一刻不停地继续手里的工作,目光呆滞。
这次的散步也差不多是这样,走着走着,我的思绪逐渐飞散。
之前也和妈妈这样散步过,那时我还小,走几步路就累了,于是抓着妈妈的衣角,嘟囔着嘴巴对她撒娇。
然后我就会被抱起来,贴住妈妈的脸颊揉来揉去,很是腻歪。
但我喜欢腻歪。
我喜欢妈妈身上的味道,虽然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香味,年幼的我总是把它称为“属于妈妈的味道”。
想到这,我垂下眼帘,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我又想妈妈了。
轻轻抹去眼角凝聚的泪水,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