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 鼓上蚤夜入龙江关 众老侠复仇苗家寨
且说自焦山会后，按征南大元帅钟师道的部署，江南十老中，除二爷方雕、三爷董德良去收复洞庭湖，六爷周侗在卢俊义军前听调外，其余七老均在三江口宋江水军中。这日众老商议夺取龙江关苗家寨之策。四爷安良道：“为今之计，我们给他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等也于夜间杀入龙江关苗家寨，一举歼灭敌人，也让他等尝尝我们十老的厉害。”七爷贾佩道：“如此甚好。不过兵书有云，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应遣人先入龙江关探察敌情，免中敌人埋伏，然后再动手方为稳妥。”苗大爷捻须点头道：“两位贤弟此言极是。应先派人前往打探明白，我等再前往杀他个猎手不及。夺取龙江关之后，这不啻如一把钢刀直戳方腊心脏，破金陵指日可待矣！”众老深然是议。
苗大爷来到宋江帅舱中，将夺取龙江关、收复苗家寨之策说了一遍。宋江深表赞同，“众位老前辈有此义举，殊堪嘉奖。可按众议行事。现鼓上蚤时迁前来送书信，他有高来高去，轻身的功夫，可当此重任。他曾去过苗家寨，可派量他前去探个虚实。不知老人家意下如何？”苗大爷高兴道： “有时头领前去万无一失。”宋江令人将时迁唤至帐。时迁上前给苗兴见礼。宋江道：“时贤弟，现众老前辈欲夜袭龙江关，不明敌情，正好你前来，就烦劳贤弟今晚去探龙江关，不知贤弟意下如何？”时迁道：“众位老爷子有此义举，我还有什么说的。又有三哥吩咐，小弟万死不辞。”宋江点头，“望贤弟小心谨慎，速去速回。”
当晚，时迁换好夜行衣靠，乘了一只小船，顺流而下，来到龙江关。将小船靠在江湾僻静处，弃舟登岸，施展夜行术，片刻来到城下，背靠城墙，用蛇行功夫爬上城头，顺马道进入城内。蹿房越脊，来到龙江关兵马总指挥署衙，见大厅内灯火辉煌，人影摇曳。时迁一个“平沙落雁”悄无声息落到庭院。鹿伏鹤行，潜身来到窗下，戳破窗纸向里观看。见屋中十几人正在开怀畅饮，已经杯盘狼藉，酒阑人醉。只见坐在上首一个身穿箭衣跨马服、身材魁伟将军模样的人说道：“没料到梁山草寇如此厉害，交兵仅两个月，使我军水陆连连失利，节节败退，现已逼近城下。我龙江关乃金陵之咽喉，军事上至关重要。请诸位佐助本部加强戒备，严密防守，以不负方大王对我等之重托。”一个面貌凶恶的道人说道：“陆将军休要长敌人的威风，而灭了自己的锐气。胜败仍兵家常事。不能以一日之短长来论说全局的成败。以贫道看来，梁山草寇倒不足为虑，江南十老却是我等心腹之患。我等已血洗了苗家寨，与江南十老结下冤仇，他等决不能善罢甘休，对他等不可不防。”另几个人也随声附合，“我等蒙方大王厚爱，优礼相待，恩赏有加，在此紧要关头，定要舍命报效方大王，誓与此关共存亡。”一个老和尚道：“贫僧有一计在此，定会给江南十老及梁山草寇以沉重打击。虽不致将其一网打尽，也足可挫丧其元气。”众人齐问：“老禅师有何妙策，请道其详。”老和尚微然一笑，“说来此计也无惊人之处，只是利用敌人急于攻取金陵、十老复仇心理，在苗家寨内埋下硫磺炸药，我等力战不敌之后，全部撤出，他等进入苗家寨后，引发炸药，将其全部炸为齑粉。既可消灭敌人，还可阻止敌人不敢贸然进犯金陵。”众寇听后，无不拍手称妙。时迁听到此，心说好狠毒的阴谋。我今给你放一把火，先恫吓你们一番，扫扫你们贼小子的兴。于是纵身上房，来到后宅，找到伙房，点起一把火，片刻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署衙登时大乱，时迁乘机潜出龙江关，到江湾处乘小船回水师营报信去了。

原来今晚设宴的正是龙江关兵马总指挥陆鸣宴，他所款待的这些人乃是血洗苗家寨的一伙贼人。他们是烈焰天尊薛玄茂、烟火罗汉丙成、五火神魔宋万仓、多臂人猿侯云霸、大力天神朱鼎和、快手毒刀姚达开、赤目通臂猱尹如山等。这些贼人血洗了苗家寨之后，被陆鸣宴请到署衙，每日酒肉相待，以作臂助，守卫龙江关。今晚陆鸣宴又宴请众寇，商议军情。烟火罗汉丙成献计，恰被时迁探听到。众寇正自高兴，忽有军卒来报:后宅起火。陆鸣宴与众寇大惊，忙赶到后宅，令军卒将火扑灭。
却说时迁回到三江口水师营寨，天已大亮。入帅帐面见宋江，将探听到的详情说了一遍。宋江命时迁下去歇息。令从人请众老前来，说了时迁探得的实情。众老听后十分气恼，恨敌人丧心病狂，狠毒已极。大爷苗兴道：“他等既然不仁，也休怪我等不义了。事不宜迟，今晚我等去龙江关，以报血洗苗家寨之仇，夺取龙江关，请宋兵主统率水师船队攻取龙江关，我等为内应，见城中火起，便攻打龙江，内外夹攻，一举可破。”宋江点头。吴用道：“有众老往夺取龙江关苗家寨恐万无一失。为助众老一举成功，可令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金毛犬段景住、白日鼠白胜几位兄弟驾船前往，潜入水西门敌水师营，烧毁敌战船，使敌首尾不能相顾，定可大获全胜。”宋江道：“军师谋划周全，就依计而行。”当即传令召来阮小二等四将，令他等分乘四只小船，于夜间送众老侠入龙江关。然后潜入敌水师营焚烧敌人战船。四将领令退下准备去了。
当晚，众老换好夜行衣靠，分乘四只小船出发。宋江传令船队拔寨起行，开往龙江关。众老所乘四只小船，分别由阮小二等四人驾船，乘风破浪，飞速前进，悄无声息。天交三更，来到水西门外一个僻静处，众老弃舟登岸，阮小二等四人将船湾好，偷偷向敌水师营方向如飞而去。

众老各施轻功，片刻来到城下，苗兴从百宝囊中取出百练飞抓，抖手甩向城头，飞抓牢牢抓住城头。众老攀援而上。取下飞抓藏好。这才顺马道下了城。按时迁指点的路线，来到总指挥署衙前，纵身上房，来到内宅，见大厅中灯火通明，众老飘身落到庭院，悄无声息。苗大爷一打手势，让众老四下埋伏好，他蹑足来到窗下，用唾沫浸湿窗纸，眇目向里观看，见陆鸣宴正与众寇商议去苗家寨埋设炸药的事。苗兴听到此，不由气往上撞，抖丹田气，高声喝道：“贼小子们别作美梦了，快出来受死。”众寇登时大乱，各操兵刃，冲出门外。陆鸣宴一抖大枪叫道：“何方小辈胆敢前来送死？”苗大爷哈哈大笑，“姓陆的，几日不见连你家大爷都不认识了？”陆鸣宴这才看清原来是神棍无敌苗大爷。心知来者不善，忙陪笑道：“原来是苗大爷驾到，恕小子眼拙。不知大爷夤夜到此有何贵干？”苗兴冷笑道：“你们干得好事，趁老夫不在，血洗苗家寨，此等大事难道一笔勾销了不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陆鸣宴道：“那你要怎样呢？“冤有头，债有主，请交出凶手，万事皆休，否则，“苗大爷一摆手中盘龙棍，“嘿嘿，就休怪老夫手下无情。烈焰天尊薛玄茂早已按捺不住，仗剑上前喝道：“老匹夫，休以大话吓人，血洗苗家寨的人均在此恭候，有本领尽管过来拿人。”苗兴叫道：“好恶道，看棍！”说着抡棍搂头砸下。薛玄茂不敢怠慢，忙侧身躲过，挥剑进招，二人打在一起。二十几个回合，薛玄茂渐渐不支。烟云罗汉丙成摆手中禅杖来助战。四爷安良纵身过来，摆青锋剑抵住。五器丁凤摆手中双叉、七爷江通仗手中三停狼牙钻、八爷贾佩紫金鞭、九爷何清掣出镔铁双拐、十爷邹化舞动宝剑，从面杀出。这边五火神魔宋万仓以虎头钩迎住丁凤；多臂人猿侯云霸用七节钢鞭抵住江通；大力天神朱鼎和抡流星锤与贾佩战在一起；快手毒刀姚达开用鬼头刀敌住何清；赤目通臂猱尹如山以九节棍迎住邹化。七对十四人打在一处。陆鸣宴见势不妙，难以取胜，正要下令派弓箭手伺候，忽有小校来报，大事不好，水西门水师营起火，梁山船队来攻。又有人来报，草料场等处起火。陆鸣宴见四处火光冲天，慌了手脚，正欲派兵丁前去救火，忽听号炮惊天，杀声四起，宋军前来攻关。陆鸣宴下令四门严加防守。
这时众寇见城中火起，城外杀声一片，各个心慌。苗兴见薛玄茂剑法散乱，盘龙棍使了个“枯树盘根”，将恶道打倒，上前一棍结果了性命。其余众寇自知不是众老的对手，复唿哨一声跳出圈外，纵身上房欲逃。十爷邹化早窥出敌人意，见尹如山虚晃一棍正欲纵身上房，手疾眼快，纵身一剑，“扑哧”一声从背后扎了个透心凉，十爷抬起一脚将死尸踢倒在地。这时凶僧丙成带领宋万仓等四人正要往外冲杀，忽听前面一声喝喊：“呔，尔等死到临头，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更待何时？”众老见来人正是阮小二等四人。
原来这四人在江岸分头去放火。阮小二顺江岸来到敌水师营外，见无数艨艟战船泊在港湾，樯桅林立，灯火辉煌，岗哨密布，戒备森然。阮小二见从陆上难以接近敌船队，便悄悄返回江岸，换了一身水靠，纵身跳入江中，凫水前进，临近敌船队，潜入水底，进入敌水师营内，钻出水面，见一个大船舱内有几个水军正在饮酒。阮小二悄悄爬上船舷，只听一人道：“这梁山人马真是厉害，开兵仅两个多月就打到金陵城下。真是兵败如山倒。”另一个人说道：“你怎么净说泄气话？听说方大王新近拜封了一位三军总指挥，护国大元帅，智勇双全，初战就连斩梁山四员大将，将宋军杀退四十里。听说大王调集各路大军，会兵金陵与宋军决一死战，说不定一举大败宋军，夺取天下呢！”阮小二听到此，心说你等死到临头尚且不知，还在作美梦呢。便蹑手蹑脚来到后舱厨下，见一伙夫正在烧火。阮小二纵身上前一刀杀死伙夫，然后就灶中火放起火来。片刻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几百艘艨艟战船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阮小二见已得手，跳入水中潜身逃出敌水师营。泅水上岸，但见敌水师军兵一片混乱。他心中高兴来到水西门外会合处，见阮小五、段景住、白胜等三人已分头放火成功。四人这才一齐赶来，正遇见丙成等贼人往外冲杀，便各亮兵刃挡住去路。

却说烟火罗汉丙成见又杀来梁山众英雄，不敢恋战，转身逃走。苗兴等众老已经追到，将五个贼人团团围住。苗大爷喝道：“尔等血洗苗家寨，犯下了滔天罪行，还不束手就擒等待何时？”众寇见身陷重围，无路可走，只好各摆兵刃，以死相拚。阮小二等四人也各摆兵刃来战陆鸣宴，追杀众兵丁。段景住抽身来到水西门，杀散守门军卒，斩关落锁，打开城门，迎接宋江等入城。
却说众老与五贼恶战片刻，除逃走了烟火罗汉丙成外，其余四贼皆被结果了性命。陆鸣宴见宋军破关进城，慌忙跳上马背，逃入金陵报信去了。
宋江率众将进城，将陆鸣宴署衙做为帅营。阮小二等四人前来交令，将每人功绩记入功劳簿，然后发放军情，出榜安民。苗兴与六老回到苗家寨，但见残垣断壁，遍地瓦砾，一片焦土，满目疮疾。苗大爷见原来好端端的一座庄院，被敌人夷为平地，恨敌人之凶狂，战争之残酷，与众老唏嘘不已。众老回到龙江关，宋江得知苗家寨遭劫，已成一片焦土，当即拨纹银十万两，做为重建苗家寨之用。苗兴称谢不已。
这日，有探马来报，已夺取潭州。众老闻听十分高兴。向宋江请令，率一百艘战船，前往潭州接应。宋江令阮氏兄弟调齐船只，众老登船，拔锚起行。船队刚驶出港湾，便见前方驶来一支船队，打着潭州王方冲的旗号。苗大爷下令船队一字排开，准备迎敌。众老各持兵刃威风凛凛站立船头。方冲已是惊弓之鸟，见众老率船队包抄过来，登时吓得魂飞天外，想掉转船头逃走已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双手抱拳叫道：“苗老爷子久违了！不知此来何为？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让开一条道路，则感恩不尽了。”苗兴哈哈大笑道：“潭州王怎么忽然如此谦恭有礼起来？难道血洗苗家寨时，还有半点念及往日之情吗？谁想你方家天下也会有今日。如教老夫放你一条生路也成，须当面叩头请罪，可饶你等一命。”方冲恼羞成怒，叫道：“老匹夫，欺人太甚，今日本王与你拚个死活！”正欲摆狼牙棍过船动手，方冲二胞弟方光操虎头双钩纵身跳到大船上喝道：“老匹夫，休要尽杀绝，看招！”抡双钩上打“门云”穴，下打“太赫”穴。苗兴用盘龙棍架开双钩，一个“王带缠腰”向方光胸前扫来。方光绕步躲棍，走开双钩，与苗兴打在一处。二十多个回合，方光招法迟慢，苗兴加紧进招。这一招双钩使了个“二龙吐须”向苗兴二目刺来，苗兴一侧头，躲过双钩，棍使了个“秋风扫叶”，棍疾劲厉，方光再想躲已来不及，“嘭”地一声，噔噔噔退向船舷，站立不住，“扑通”一声掉到江里。方冲气得哇呀呀连声怪叫，斜楞着左眼，喝道：“好哇，老匹夫竟下此毒手，伤吾胞弟，本王岂能饶你！”正欲上前动手，忽听有人高声叫道：“方王爷休要惊慌，现本将军前来接应。”方冲抬头一看，见左方驶来一支船队，在一艘大船上，船头站立一人。原来是金陵十三门都督胡迪祥来到。心中大喜。正是：
连遭败绩逃无路，
绝处逢生救兵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二回 取南昌义士商对策 宿野寺侠女遇凶僧
话说胡迪祥下令水军用火弩、火喷子打退苗兴率领的宋军船队，这才过船与潭州王方冲见礼。寒暄之后，胡迪祥下令船队驶往金陵，到达港口，弃舟登岸。
胡迪祥为何率船队来迎？原来千手千眼佛皈依和尚与铁掌赛药王巢万年从潭州城出逃，连夜赶到金陵，来到镇南王府面见方腊，陈述潭州失守经过，并自责请罪。方腊道：“二位老人家为孤王效力，不顾身家性命，今失掉一个潭州，其责不在二位，何罪之有！”当即传令摆酒为二人压惊洗尘。又传令十三门都督胡迪祥率船队前往潭州接应方冲。胡迪祥领令，来到江边水寨，点齐三百只战船，五千水军，拔锚起行。来到龙江关外江面，正遇到方冲船队被苗兴船队挡住，在万分危急时刻，胡迪祥船队赶到，才解了围。
方冲等一行来到镇南王府，面见方腊，陈述经过，叩头请罪。方腊好言慰藉。方腊整顿人马，等候各路兵马到齐后，与宋军决战，发动反攻，收复失地。
这一日，忽有江西南昌王方龙率家眷及亲兵来见，方腊见这些人衣衫不整，面目黧黑，狼狈不堪，问明经过，惊得叫苦不迭。
原来二爷方雕与三爷董德良杀退方冲之后，与李俊、张横、张顺、陶宗旺等会合一起，率船队杀向潭州。遥见城头上高飘梁山旗帜。李俊已知李衮、鲍旭得手，夺取了潭州，船队直驶港口，上岸入城。李衮、鲍旭、项充、宣赞迎出，相互见礼，一同来到王府大厅落座，各叙经过。方二爷传令，犒赏水早三军，大摆庆功酒宴。歌兵三日，整顿水旱军马，共有战船千余艘，水早军卒五万人。方二爷召集众将商议进取南昌府之策。三爷董德良道：“如今睦州、歙州、宣州、润州、潭州、漳州、泉州均已收复，只剩南昌府一座孤城。那江西南昌王方龙必然弃城东逃，从水路逃往金陵。我军船队顺长江而下，在湖口埋伏，定可堵截将方龙歼灭于江上。”李俊道：“三爷所料不差。只怕方龙不想东下，死守南昌，我中途截击之计岂不落空。不如派人潜入南昌，蛊惑民心，制造混乱，使方龙下决心东逃，实为上策。”方二爷点头道：“现方腊大势已去，敌人内部发生混乱。兵书有云：三军数惊，士卒不齐，相恐以敌强，相语以不利。耳目相属，妖言不止，众口相惑，不畏法令，不重其将，此弱征也。我应遣人混入南昌府，骚扰敌人，迫敌出逃，我水军埋伏于湖口以击破之。此策甚妥，但不知何人愿往？”董玉花道：“侄女自幼生长于鄱阳湖，对南昌地势也熟悉，愿请令前往。”方二爷看了看董三爷，“三弟，你看——”董三爷微微一笑，“玉花要去，就请二哥调遣，我还能阻拦吗！”史继贞也站身道：“爹爹，我与姐姐玉花一路前往，不仅是个伴，也可相互照应。”方二爷点头道：“如此甚好。”神锤童子皮凤高声道：“我也愿随两位姑姑前往，也是个帮手。”老总管劳超道：“这孩子机灵乖巧，武艺也不错，就让他跟去长长见识，开开眼界吧！”方二爷点头道：“你们可扮作跑马卖解的，混入城中，见机行事。”又分派分水豹子董福预备好船只，跟随同行。

方二爷又分派李俊、张顺统领三万水军，一千艘战船，听令出发。令张横、陶宗旺率一万人马镇守潭州，待朝廷派人前来接防，再率军到湖口会合。水军调齐，战船备好。方二爷一声令下，炮响三声，千船扬帆起航，前往湖口埋伏不提。却说史、董二姑娘及皮凤，收拾利落，带好兵刃，董福已备好一艘快船，四名水手。众人上了船，顺长江向鄱阳湖驶去。两天后到达鄱阳湖水寨。山寨留守头目浪里蛟董禄将众人迎入山寨，摆宴款待。次日吃过早饭，史董二姑娘与皮凤、董福收拾停当，上了快艇，四名水手板桨摇橹，逆江上行，船行似箭，距南昌十里，将船湾于江湾僻静处。众人上岸，打发四名水手回归水寨。
一行四人来到城下，见城门已关闭，史姑娘道：“今日天晚，城门关闭，权在城外找个处所过一宵，明日进城。四人向东走了三里许，见前面有一座庙宇，来到近前，原来是一座古刹,山门上高悬一块额，三个泥金大字“福寿寺”。两边有副对联，上联是：“万事不由人计较”，下联是：“一生都是命安排”。董福上前打门，半响，山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沙弥探出头来问道：“施主，天已黄昏，不知有何贵干？”董福抱拳：“小师父打扰了。我等是跑江湖卖艺的，现城门关闭，想在贵宝刹暂住一宵，定当重谢。”小沙弥看了几人一眼道：“请诸位稍候，待小僧通禀。”片刻，只听一声“阿弥陀佛”门开处，站着一个胖大和尚，身披红袈裟，内穿黄僧袍，白护领，布袜云鞋，黑黢黢一张脸膛，扫帚眉，蛤蟆眼，大嘴岔，一脸凶恶之相。双手合十道：“听徒儿说众位施主光临寒寺，实感荣幸。敝寺简陋，有屈合驾，万望施主海涵。”董福道：“我等兄妹闯荡江湖，四海为家，荒庵野寺也是住惯了的，只是多有打扰，实感不安。”说着话，那胖和尚两只贼眼直勾勾望着史、董二姑娘，董福见状忙打躬道：“承蒙禅师留宿，在下深为感谢。”胖和尚这才挥手相让：“众位施主里请！”众人跟随胖和尚来到禅掌，落座，小沙弥献上茶。又吩咐准备斋饭。片刻摆上一桌托荤炸素的丰盛斋饭，四人吃罢，胖和尚将董福、皮凤安排在前殿客房，史、董二姑娘由小沙弥领到后配殿客房安歇。小沙弥领两个姑娘拐弯抹角来到后配殿一间客房，掌上灯，泡了一壶茶，掩上房门走出去了。这间客房很简陋，靠西墙放着一张云床，靠南窗放一张方桌，两把椅子。二人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说话。史姑娘道：“方才那胖和尚凶眉恶目，两眼紧盯着看，定不是善良之辈。今晚须要严加提防，免遭暗算。”董姑娘道：“妹妹说得极是。我看这恶僧定不是好东西，你我应严加防备为是。”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各自备好兵刃，藏好暗器，熄了灯，和衣躺下，不敢入睡，暗中倾听动静。

却说董福正在梦中，忽被救火呼喊声惊醒，忙穿衣起身，见外面火光一片，人声嘈杂，回身呼喊皮凤，已不见踪影。知道出了事，急忙跑出门，向后配毁跑来，和皮凤相见，二人来到配殿，才和两个姑娘见面，略述经过。四人来到禅堂方丈卧室，这里别是一番天地。房里檀木软，锦衾缎被，杏黄帏幔，放光黑漆春台，墙上挂着名人字画。这哪里是出家人的住处，分明是：暖融融矫金屋，香馥馥纳福宝地。众人正在惊疑，忽听有妇女嘤嘤哭泣之声，四处寻找，不见有何破绽。史姑娘凝神良久，走到八仙桌前，挪动桌子，只听“叭哒”一声，桌下露出一个地道口。皮凤掌灯顺地道台阶下去，在地下囚室中，见四个年轻女人面色苍白、形容憔悴，正掩面哭泣。见有人进来，面现惊恐之状。史姑娘上前道：“姐妹勿惊，凶僧已被我们赶走，救你们逃离火坑。”四人连连叩谢。经过询问，这四个女人都是被凶僧强抢虏来的。走出地道，董福在方丈室找出几十两银子分给受害妇女，“你们快各自回家去吧！”四个妇女再拜而去。
这时全寺僧人都赶来，将火扑灭。东配房已烧成一片瓦砾。皮凤已将众僧召集到大殿前，高声道：“你们这佛门圣地，竟敢杀人越货，强抢民女，不守五戒清规。小爷今天要将你等中作恶多端者处死，为民除害！”众僧吓得面面相觑，低头无语。忽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走上前，双手合十道：“诸位施主请了！这事与众僧无关，要惩治可拿老僧是问。请到禅堂，老僧有下情禀告。”史姑娘见老和尚凛然有礼，便道：“愿听老禅师指教。”老和尚一挥手，众僧散去。四人跟老和尚来到禅堂，分宾落座。老和尚合十道：“诸施主见义勇为，不但为民除害，也为本寺除去一霸。还请诸位施主除恶务尽，则功德无量。”皮凤问道：“老禅师法号？为何如此说法，愿闻其详。”老和尚这才述说了一段经过。正是：
身入佛门恋尘世，
种下恶果难逃生。
欲知老和尚说些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三回 守城池谋士请高人 夺寺院凶僧虐乡里
且说这老和尚法号慈惠，原是这福寿寺的方丈。南昌王方龙常来这寺里降香拜佛，施舍香资。这一日，方龙带来一个胖和尚，召集全寺僧人，方龙道：“这位长老是江西长蛇峪竹林寺方丈、紫竹长老元朗禅师的师弟，法号混天佛元清。精通梵文佛经，深明禅理。如今本寺方丈慈惠长老年事已高，不便操劳。孤王荐举元清禅师为本寺方丈，掌管一切。”元清登台合十道：“方王爷过誉，贫僧实不敢当。既承王爷保举，佛意不敢违。贫僧当潜心佛事，普度群生。”合寺僧众怎敢违抗，拥之入寺，元清身披袈裟升座，念了开堂偈语，众僧叩拜。就这样夺取了福寿寺的方丈大权。将慈惠长老囚禁于后堂，将监寺僧、门头僧、香火僧、经阁、斋房均换了心腹僧人。他掌管寺中一切。寺中应用花销均由方龙供应。元清终日饮酒寻欢，抢来民女恣意淫乐，对僧众轻则辱骂，重则严刑毒打。元清内外功深厚，众僧畏之如虎，敢怒而不敢言。
南昌王方龙自参与血洗龙江关苗家寨之后，回到南昌终日坐卧不宁，唯恐江南十老侠前来找他算帐。又不断传来方腊兵败的消息，更加惶惶不可终日。这日方龙召集谋士参将议，谋士小诸葛杜万春问道：“王爷，学生近日见王爷精神恍惚，神思欠佳，不知因何事忧烦，能否见告，学生可为王爷分忧解难。”方龙叹声道：“唉，近日方大王战事不利，节节败退，水陆受挫，宋军逼近金陵。现方大王传来谕旨，命我率部前往金陵会兵。本王苦心经营的南昌府，怎么忍心舍弃。再说会兵金陵也胜负难料，是守是撤，委决难下，故此忧烦耳。” 杜万春微然一笑道：“王爷与其长途跋涉去保金陵，不如坐守南昌，保存实力，作壁上观。宜整饬军务、加固城池、以不变应万变，实乃万全之策。”方龙仍忧心忡忡道：“先生所言虽是，但睦、歙、宣、润、漳、泉、潭诸州相继失守，除金陵外只有这南昌一座孤城。孤王部下兵微将寡，如何能死守此城，岂不坐以待毙！”杜万春道：“此不足为虑。统观战局，现宋江兵屯江口，扼守水路；种师道及卢俊义一路兵困金陵城，无力分兵西进攻取南昌。王爷可以拥兵自立。至于兵源，更不足虑。现连年战乱，民不聊生，饥民遍野，可以招募兵勇，收编散股匪众，不难集聚十余万众。还可张榜招贤，遴选人才。敦请几位世外高人前来铺佐。据学生所知，江西长蛇峪竹林寺方丈、紫竹长老元朗和尚，其师弟混天佛元清，千佛寺方丈八臂罗汉元通，润州全真观神行天尊殿清风，采石矶升仙观九手真人解玄机，湖广临江湾双塔寺混元佛严元度，清江口仇家寨赤发金蛟开山叟仇凤起。这些高人如以重金相请，都能前来相助。其中元朗和元清乃武功高强的禅师，与方大王交谊深厚，过从甚密。如王爷派人前去以重金相邀必能前来。”方龙转忧为喜，“先生所言，洞若观火，顿开茅。就按先生所言去办。”当即命人广贴告示，招募兵勇，荐贤举能。对杜万春道，“有劳先生代本王前往各处邀请众高人。事成之后，必当重谢。”杜万春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学生当效犬马之劳。”当即派了四名随从，携带重金礼物，第二天一早，一行五人上马起程。

小诸葛杜万春能言善辩，又有重金厚礼，面见几位高人都满口答应，安排一下即奔赴南昌。最后来到江西长蛇峪竹林寺，紫竹长老听说南昌王派人前来，率众僧迎出山门，让入禅堂。杜万春道：“学生奉南昌王爷之命，前来恭请大禅师及元清禅师，前往南昌府，王爷有要事向二位禅师求教，不知能否赏脸，屈驾一行。现有黄金百两，以作香资，乞长老笑纳。”元朗合十道：“方王爷有此情义，贫僧感激莫名。贫僧本应前往王爷座下效力，怎奈贫僧已身入佛门，以清静无为为本，不再涉足红尘。再说贫僧为竹林寺住持，也难脱身。有违王爷论旨，望先生代为转达，这重金厚礼，更不敢收受，无功受禄实不敢当，请先生代为致意。”
这时帘笼一挑，进来一个醉熏熏的胖大和尚。元朗怒道：“师弟，你又犯了戒规，酗酒去了。你这般胡作非为让贫僧怎么去约束寺内众僧？还不过来见过南昌王爷派来的杜施主！”那胖和尚双手合十：“贫僧元清这厢有礼！”杜万春还礼道：“原来是元清禅师，学生失敬！”心想，这和尚在寺中无所事事，很不得长老欢心，何不请他出山相助。当即向长老说道：“长老既然脱不开身，是否请元清禅师下山相助，不知长老意下如何？”还没等老方丈说话，元清答道：“阿弥陀佛，方王爷有事，理当舍命报效。贫僧呆在这荒山野寺，实在无聊得很，难得有如此机缘下山，助王爷守土安民，也落得个快活受用。”元朗长老道：“师弟孽缘未了，贪恋红尘，贫僧也不便阻拦。望你好自为之，牢记佛门戒律，勿陷入罪恶渊薮不能自拔。”元清道：“勿劳师兄多嘱，洒家定不会作出有辱佛门之事，师兄尽可放心，静候佳音。”说罢收下黄金，次日便随杜万春下山，来到南昌，面见方龙，优礼相待。
第二日，元清和尚在校军场献艺。方龙传令，文武臣工及三军将士，齐集校场观看。那元清把平生所学一一演练，表演了混元炁功、金钟罩铁布衫等软硬功夫，单掌劈石、空手夺白刃、双手发暗器等绝技，马上步下，十八般兵刃，无不得心应手，精妙纯熟。在场的文武百官无不连声喝彩，骇然乍舌。方龙更是心花怒放，赞不绝口，赠赐锦袍袈裟，封为护国法师。元清得意洋洋，当即夸下海口，可保南昌府及王爷平安无事，宋军有千军万马，叫他有来无回。方龙喜得不住赞道：“有禅师相助，本王可高枕无忧矣！”当下每日酒宴款待，礼尚有加，备极优隆。
不几日，八臂罗汉元通、神行天尊殿清风、九手真人解玄机、混元佛严元度、开山叟仇凤起率带二子：长子山里虎仇得威，二子海里豹仇得武等高人相继来到，方龙一一待如上宾，热情款待。

元清和尚不几日，恶性发作。这日喝得醉熏熏的，在王府内东游西荡，无人敢管。他左拐右弯，竟闯入后院。方龙正和内眷姬妾用餐，见和尚闯进来，女眷来不及回避。方龙虽大为不满，也不敢得罪，只好上前陪笑道：“法师有事请到前厅叙话，这是内宅都是女眷多有不便。”元清醉眼乜斜哈哈大笑道：“贫僧与王爷生死相依，荣辱与共，不分彼此。今日难得与众宝眷相识，也是前世的造化，一睹佳丽芳容，也是今生的福份。”两只贼眼盯住女眷不放。方龙听这话实在放肆，当着众姬妾的面有失尊严，但又不好发作，便道：“禅师，请放尊重些，不要失掉法师的身份，有损佛门的声誉。”元清并不介意，竟上前拉住一个面目清秀俏丽的女子，“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这女子一闪身，拍手“叭”地一声扇了和尚一个耳光，“秃驴，休得无理！”和尚正嬉皮笑脸地调戏，没提防会有这一手，猝不及防，挨了这一掌，登时大怒，骂道：“***，你竟敢与洒家动武，想是活腻了！”说着伸出右掌向姑娘抓来。这是鹰爪功，被抓上立即骨断筋折，非死即伤。这姑娘也不含糊，一闪身，伸出二指，一个“白蛇吐信”向和尚二目点去。方龙忙叫道：“金花不得无礼，”上前挡住叱道：“还不快快退下！”回身双手抱拳，“法师，小女多有冒犯，还望海涵。”元清听说是方龙的女儿，这才住手道：“王爷有这般千金小姐，真是造化。想不到小姐不仅相貌出众，而且武功也很了得，不知受哪位名师指点？”方龙道:“小女自幼爱舞枪弄棒，闲时我略加指点，并未受过名师指教。”元清道：“既然小姐天资嗜武，贫僧现闲居府上，不妨指点一二。”方龙忙道：“承蒙禅师指点，实乃小女求之不得的。”说着回身叫道：“金花，还不过来拜见师父！”金花冷笑一声，“哼！什么师父，禽兽不如！”说着一扭身，出门去了。“金花，金花！”方龙连叫几声，女儿头也不回。方龙讪讪地说道：“小女不懂事，娇宠坏了，望大师不要介意。”元清道：“既然令嫒如此，也不必相强。”说罢也气咻咻地去了。
此后元清和尚不断到后宅调戏姬妾，闹得内宅女眷慌恐不安。常当着方龙的面，大骂秃驴轻薄无礼，气得方龙暴跳如雷。令人找来杜万春商议对策。“这和尚武艺高强，对本王有用，但如此轻慢，搅闹王府，内眷不得安宁，这如何是好？”杜万春沉吟片刻道：“请王爷息怒。这和尚是个不可多得的高人，他虽有些越规之举，也属轻微末节，万勿以小失大。”方龙道：“如此说来，就让其胡作非为不成？”杜万春道：“王爷勿急。学生已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良策，既可拢络住元清和尚，又可有利王业，可谓一举两得。”方龙道：“请先生快快说来。”杜万春道：“城外福寿寺，香火极盛，老方丈慈惠交际甚广，管理有方，富贾豪绅捐赠施舍甚多，寺产丰富。何不请元清前去做该寺住持，这既可使和尚有安身之所，使之为王爷所用，又可令和尚教练僧众习武，将来亦可为王爷助力。不知王爷意下如何？“连连拍手称妙。方龙连连拍手称妙。“就请先生前去与元清商议，如果同意，即送和尚去寺做住持。”杜万春当即找到元清和尚商量此事。元清心想，这样也好，免得在这王府中不自由，不如到寺里做一寺之主，落得个逍遥自在。便一口答应下来。杜万春禀明方龙。次日，方龙亲自陪同元清来到福寿寺，当场宣谕元清做了住持方丈。众僧哪个敢违抗，慈惠长老当即让位。元清令众僧在大雄宝殿，高搭禅位，上设狮子座，绣襦锦茵。台下列着供桌。梵香燃烛。全寺僧人身披袈裟，手执乐器，炫盛增华。元清公然升座，念了开堂偶语，胡诵了一篇经文，咬文嚼字，僧众参拜毕，元清道：“承众位檀越，贫僧有何能，敢当此任。不过贫僧向立誓言，普度群迷，今蒙众位不弃，只好与众位共掌此寺。”

自元清当了住持之后，开初还安分守己。可是过了一段时间，终日酒肉，大兴土木，将他住的禅堂静室修饰得内外一新。购置檀木用具，床帐被褥，都是绫罗绸缎。静室下修一密室。极尽豪华奢侈之能事。一年光景，将寺产挥霍大半。每遇有前来焚香拜佛的稍有姿色的妇女，便强行抢入禅堂密室，恣意践踏。吓得善男信女不敢前来，寺里香火逐渐冷落。这凶僧便四出以化缘为名，寻访闱秀佳丽。一旦发现，便于夜问破门入户，抢回藏于密室，供其淫乐。不上一年，闹得方圆五十里内百姓惶惶不安，一提福寿寺的名字，噤若寒蝉。对元清的胡作非为，方龙虽有耳闻，也装作哑，不加过问，元清就更加肆无忌惮，变本加厉，恣意意为。
不想今日史姑娘等四人前来投宿，元清见史、董二姑娘姿容秀丽，心花怒放，顿生歹念。将四人安置好，元清回到静室，收拾妥切，备好八宝迷魂香，坐在云床上闭目养神。天交三更，这才手拿朴刀，悄悄出了静室，来到后配殿客房，见屋内黑暗寂静无声，凶僧来到窗前侧耳细听毫无动静，凶僧以为二人睡熟，便取出鸭嘴喷香壶，将窗纸捅破，将鸭嘴伸入窗内，用嘴将迷魂香吹入室内。呆了片刻，听室内悄无声息，凶僧以为将二人熏倒，这才推开窗户，纵身跳入室内，来到床前刚欲动手，没想到险些遭到两个姑娘暗算，这才纵身跳到院中。凶僧并没把二人放在心上，可是动上手，一杆大枪、一对镔铁双桨，十分厉害。凶僧不由暗暗吃惊，知非等闲之辈。怕时间长了不好脱身，又见前殿起火，这才纵身上房，逃往南昌向方龙报信去了。
史姑娘等四人听了慈惠长老述说的经过，才知道这凶僧是方龙安插进来的。僧众大部是受害者。皮凤当即将元清的五名亲信和尚关押在静室的地下密室中，然后召集众僧，皮凤道：“冤有头，债有主，作恶者实乃元清淫僧及几名帮凶，与尔等无关。现仍请慈惠长老为本寺方丈，今后悉听长老法令，各按职守，谨遵佛门清规，正心修身，以期早成正果。”众僧拜谢而去。
慈惠长老又问过众人的姓名来历，史姑娘做了介绍，并说明受命前来的目的，还请老禅师多多协助。长老合十道：“承蒙众位英雄赶走恶僧，为本寺除暴，为民除害，此乃佛祖有灵，我等有幸。你等公务在身，虽身怀武功，能征惯战，但是这元清此去决不会善罢甘体，他定会去方龙处搬兵，前来提拿你等。还请众位英雄趁天未亮，及早离开此地，寡不敌众，免遭杀身之祸。”史姑娘道：“长老所料甚是，我等还是躲避一时，免得发生意外，误了大事。”董娘也点头同意。皮凤道：“我等此来即是搅乱敌人，闹他个人仰马翻，如今他等送上门来，岂能放过。两位姑姑与董福如有不便，就请远离此地，让我留下来会一会敌人。”史姑娘听皮凤如此说，也不便躲避，只好留下来静观事态发展。天色微明，从城门传来喊杀声。慈惠长老慌忙道：“众位快离开此地，现城内兵马杀来了！”皮凤叫道：“来得正好！小爷今天要斗一斗南昌王手下的兵将！”史董二姑娘及董福见皮凤这个架势，知道再说也无济于事，只好扎束停当，各操兵刃，跟着皮凤走出山门。
远处，黄烟滚滚，一哨人马，在晨曦中卷地而来。正是：
初生牛犊敢斗虎，
坏事皆因强出头。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四回 神锤童子逞能逢险 侠义姐妹临危救人
话说史董二姑娘见皮凤少年气盛，执意要与敌人拚杀，时难以说服于他，只好与董福步出山门准备迎战。神锤童子皮凤手捧链子虾蟆锤，威风凛凛地望着敌人来的方向。
敌人这哨人马有五百多人，驶到近前，雁翅儿排开，当中闪出一将，头顶熟铜盔，身穿皂罗袍，上罩锁子连环甲。骑一匹卷毛乌骓。方面大耳，坐在马上象半截黑塔。手托一杆浑钢枪。身后黄骠马上端坐一个和尚，手托水磨禅杖。正是凶僧元清。那将拍马来到近前，用手一指，“呔，何处来的奸细，快道上姓名，本将军生擒活捉你好回城交令！”皮凤不由一阵冷笑，“你胜了小爷什么都告诉你，若胜不了告诉你何用！小子看锤！”“哗楞楞”虾蟆锤如流星一般迎面打来。敌将一愣神，心说好快的身手，不敢怠慢，用大枪向外挂锤，“当啷”一声，虾蟆锤头在枪上一绕，链子锤和大枪绞在一起。两人各自用力，一个马上，一个步下，皮凤在步下竟吃了亏。敌将紧催战马，双膀用力，皮凤毕竟少年力单，站立不住，正在这危急时刻，史继贞看得真切，暗中在手中扣了三支袖箭，一抖手“嗖嗖嗖”三支袖箭向敌将打去。那敌将正自得意，忽听脑后有风声，忙侧身躲过两支，第三支却躲不过，“彭”地一声，正中右肩窝。大叫一声，撒手扔枪，左手捂住肩头，催马败回本阵。
皮凤收了链子虾蟆锤。敌阵中元清和尚一催战马，来到阵前高唱一声“阿弥陀佛”，喝道：“大胆奸细，竟敢在佛门圣地逞凶，还不束手就擒，难道让贫僧动手不成？”皮凤一见这凶僧，不由大怒，骂道：“贼秃驴，你不守佛门清规，竟披着僧衣，为非做歹，亵渎佛门，玷污圣地，留下你这恶僧，就是养痈遗患，罪莫大焉。小爷今日要为民除害，凶僧，快纳命来！”一抖虾蟆锤，直奔和尚面门砸来。元清和尚不由哈哈大笑，“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吃了熊心豹胆，竟敢在老僧面前动武，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也不知马王爷爷三只眼。”说着并不躲闪，见锤打到，用头向上一迎，“嘭”地一声，虾蟆锤头象碰在软硬木上，给弹了回来，和尚哈哈大笑，“小儿你这锤恁般没用。”皮凤不由一惊，心说这和尚有“油锤贯顶”硬功夫，果然厉害。知这和尚刀枪不入，先自胆怯了几分。正自惊魂未定，那和尚摆动水磨禅杖，两脚一踹镫，那马疾驰向前，皮凤正想用锤去扫马腿，哪知马已到近前，和尚探身抓住皮凤肩头，皮凤急忙挣脱哪里能够，只觉肩头一阵酸麻，半身失去知觉。皮凤知道这和尚鹰爪功厉害，再挣扎也无济于事，只好乖乖的象一只小鸡一般叫和尚抓去，马回到本阵，往地下一掼，“小的们，将这小儿捆了！”上来几个兵丁将皮凤紧紧上绑。

史、董姑娘见和尚如此厉害，正想办法去解救，可是那和尚唿哨一声，率兵马回城去了。史姑娘令董福拾起皮凤丢在地上的蛤蟆锤，回到寺里。慈惠长老好言劝慰，“小施主少年气盛，一时失策被凶僧擒去，也不必担心。元清虽凶残，在南昌王面前也不敢肆意妄为，小施主一时尚不致有性命之忧。我等慢慢设法搭救为是。”史姑娘道：“多蒙长老关心指教，不胜感激。我等还需在宝刹打扰几日，以后定当重谢。”长老道：“施主何出此言，恩公拯救小寺，赶走凶僧，此恩此德无以为报，寄居小寺是求之不得的。恩公有事只管吩咐，凡能办到的无不唯命是从。”长老唤来知客僧，令其盛情款待众恩公，不得慢待。知客僧令小沙弥打扫两间前殿客房，供两位姑娘及董福住宿。史董二姑娘来到前殿客房，已收拾一新，窗明几净，令小沙弥唤来董福，董姑娘借来文房四宝，刷刷点点写了一封书信，交给董福道:你速回鄱阳湖水寨，将书信交与董禄，集水寨水早军一万人,前来救援，我等在此等候。速去速归。”董福收起书信道：“请二位小姐放心，小人一定搬兵前来。”说着出门去了。
姐妹二人计议，要于夜晚前往南昌王府，探听消息，如要得手，顺便救出皮凤。商议妥切，便在客房歇息。傍晚，小和尚送来斋饭，二人吃饱喝足，换好夜行衣靠，藏好暗器，各带兵刃。天交二更，二人悄悄离开寺院，施展陆地飞行法，片刻来到城下。史姑娘取出百练飞抓，抖手抓住城头，二人拉住绳索攀援而上，取下飞抓，带在身上。顺马道下城，史姑娘曾来过南昌王府，在前引路，董姑娘随后，穿街越巷，来到王府墙外，纵身上墙，蹿房越脊，见大厅内灯火辉煌。史姑娘以手示意，让董姑娘在房上巡风，她使了个平沙落雁，悄然落到庭心，蹑足来到窗前，用唾沫润破窗纸，眇目向里观看。见厅中大摆酒宴，桌两旁坐着许多人，有老有少，僧道俗不等。上首坐着南昌王方龙，左首坐着元清和尚，右首坐着一个面目清瘦的道人。只听方龙道： “法师果然身手不凡，出马便活捉一名好细，首战成功，本王先敬法师一杯！” 元清哈哈大笑道：“王爷过誉了，对付一个毛孩子，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贫僧所虑的是，投宿福寿寺这几个人定有来头，常言道，来者不善，须要严加提防。对这少年奸细，应严刑拷问，必能得到实情。”一个儒生打扮的人说道：“法师所言极是。据学生看来，这名少年奸细定是宋军派来的，今被我所擒，他等决不会善罢甘休，定会派人前来搭救。以此为诱饵，来个挖下陷阱擒虎豹，撒下金钩钓大鱼。”方龙连连点头称妙。

史姑娘听到这里，心说好歹毒的计谋。刚要转身上房，忽听元清大叫：“不好，有奸细！”僧袍一挥“嗖嗖嗖”连发三支袖箭。史姑娘忙一矮身，三支袖箭从头顶飞过。史姑娘喝道：“贼小子们，别作美梦了，快出来受死！”这一喊，大厅里登时大乱，众贼各拉兵刃。元清和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众位勿惊，有贫僧在此，管教他等有来无回。”正欲起身，“禅师且慢！”一个青年站身抱拳，“杀鸡焉用牛刀，对付一个女子何必有劳禅师大驾，待小子出去擒来，献与大师座前！”元清看时，这人正是清江口仇家寨赤发金蛟开山叟仇凤起长子，山里虎仇得威。他们父子早对元清的傲慢无礼心怀不满，见他不把众人放在眼里，故此抢先出战。他手执开山钺来到院中，这时众贼也跟着出了大厅，站在阶前观战。
仇得威来到近前喝道：“何来贱婢，快快通上名来受死！”史姑娘手托大枪一阵冷笑道：“你家姑奶奶乃江南十老侠、二爷方雕的义女、英烈郡主方继贞的便是。今日前来，就是要救出被你们捉获的小将。识时务，速速放回，如若不然，休怪你家姑奶奶手下无情。”南昌王方龙一听，吓了一跳，心说，这姑娘可不好对付，她怎么来了！忙悄声对身边的元清和尚道：“大师，这姑娘武艺出众，受过高人点传，可要留心。”元清微然一笑，“王爷尽管放心，她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贫僧的手心。”他虽然这么说，可心里也有点发虚，因为在福寿寺他曾领教过姑娘的武功。元清抬头看时，见二人已打在一处。几招过后，仇得威已经手忙脚乱。这一招开山钺当头劈下，史姑娘一拧五勾神飞枪，使了个“金鸡乱点头”朝仇得威手腕点到。仇得威不由一惊，暗道这一招以静制动十分厉害。如不撒手扔掉开山钺，手腕非折即伤，当即撒手扔了开山钺，转身欲逃，姑娘喝道：“小辈，这两手还敢在姑奶奶面前逞能，纳命来吧！”声到枪到，“扑”地一声扎了个透心凉，一翻腕子，死尸栽倒。赤发金蛟开山叟仇凤起见儿子不过几招就被姑娘刺死，登时气得暴跳如雷，正欲掣九节鞭上前动手，二子海里豹仇得武拦住道：“爹爹且慢，待孩儿出战与哥哥报仇。”说着提齐棍跳到当场，“贱婢，快快还吾兄长命来！”抡棍就打。姑娘冷笑道：“既然你兄弟情义深重，姑奶奶就成全你，让你人携手共赴地府！”侧身绕步，抖大枪一个“怪出窝吐寒光”直奔咽喉刺去，仇得武用棍向外挂枪，哪知史姑娘一翻腕子，大枪顺势向下“哧”地一声刺入左肋，仇得武大叫一声，翻身栽倒。众贼一阵骚动，都暗暗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