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二爷方雕早已窥知方腊激将之计，便来至方腊近商喝道，“负义贼，休要高兴。须知弄巧成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之诡计已暴露无遗。”说着抡金背刀直取方腊。恩兄义弟各不相让杀在一起。这时两军混战正酣。
种少帅立马横刀，见事已成功，方二侠与方腊杀在处，方腊部下众将与众老侠搅作一团，方腊军中及连营内，已无战将，时机已到，当即令武松从右，王教头从左，自率中军，三声炮响冲入敌营，只杀得方腊人马纷纷溃散。这时，葵花峪炮声响处，冲出一支人马，当先一将手持五神飞枪，杀入敌阵，两下夹击，敌军大乱。方腊正与方二爷酣战，见山中冲下一支人马，不由大惊，拨马便走，迎面正遇卢俊义，二人也不答话，刀枪并举杀在一处。战了十几个回合，方腊见腹背受敌，不敢恋战，拨马便走，叫道：“卢俊义，孤王今朝一着棋错满盘皆输，他日相会再决胜负。”卢俊义催马紧追。方腊见卢俊义追来，挂了大刀，从飞鱼袋中取出宝雕弓，走兽壶中取出三只狼牙箭，抹扣填弦，回身“嗖嗖嗖”连珠三箭。卢俊义早有防备，抬手将三只箭接在手中，随后取弓叫道：“方腊，来而不往非礼也。原物奉还！”说罢“嗖嗖嗖”三箭射了回去。方腊不敢怠慢，接住一支，用弓打落一支，那第三支正中战马后脚，那马负痛，蹦带跳将方腊摔于地上，方腊翻身跃起，用八步赶鞯的绝技，飞身上马，率残军向盘蛇岭逃走。
却说宋军两下夹击，敌军四散逃命。只杀得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种帅父子合兵一处，直追杀到盘蛇岭下方才收兵，在山下扎下营寨，查点战利品，缴获军械堆积如山，老帅种师道升帐，论功行赏。对少帅道：“殿甲，我父子二人蒙圣恩共掌兵权，汝为铁门关大帅，为父乃征南招讨大元帅，受皇上殊遇之恩，当尽命报效，为父被困于葵花峪，赖汝出奇兵而制胜，不愧为帅之道，但累及在野诸贤，本帅实觉不安。你竟将江南十老侠隐士驱之于军前，得以大获全胜，但诸老开罪于方腊及众逆，已成切齿仇敌，他等身家财产俱在方腊势力之下，汝又何以善其后呢。”少帅道：“请父帅宽心，方腊决不能自食其言，失信义于天下，无论如何谅他也不敢危及众老家眷。”老帅摇头道;“吾儿言之差矣，方腊虽有所顾忌，彼之党羽岂能放过。并且是方腊暗中唆使、以掩人耳目。想那方腊大败，其咎在众老叟，必恨众老达于极点。他的下属均系匪徒，平素均以杀人流血为快事，他等衔恨于此，岂能不对众老家属施行报复。”一番话说得少帅低头无语。老帅又道：“你这是根据'一将成名万骨枯’这句话来行事的，只想求胜而不顾及众老家族安危。须知'刚正明忠勇仁德’乃为将者之八德，汝竟敢自逞已能，作出此等蠢事，实不可恕也。”老帅越说越气，吓得少帅双膝跪倒：“父帅开恩，不肖子知罪。”全军众将也全跪下叩头，齐声道：“请老帅息怒。少帅也是出于解葵花峪之围，救老帅于危困而为之，情有可原。乞老帅开恩。”老帅令众人平身，说道：“诸位勿以为本帅是藉训子以安民心。他身为大将，岂能任意而为。本帅拜本入朝，请圣上撤其兵权，另选贤能，助力平方腊。”众人齐道：“请老帅宽恕，少帅之才无人过之。”老帅道：“海州知事张叔夜文韬武略我犹望尘莫及，况孺子乎！吾意已决，请勿阻拦。”众将不敢复言，唯唯而退。
老帅又向众老侠道：“诸公哪位的家族人口多又与方腊临近？”苗老侠道：“老夫久居龙江关，与方腊最近。其次是镇江口丁云庆、江西董德良、尤潭庄江超海、洞庭湖方雕、常州贾公明，余者则远矣。”老帅道：“你们要急急写封家书，言明一切，吾好派遣细作潜往各家投递，以便尽快逃走，免遭毒手。”苗老侠道：“这勿庸老帅挂怀，我等家属对于战事已司空见惯，方腊如真向家属动手，可能家产受些损失，别的不足虑。”老帅这才喜形于色，“如此本帅内心始安。”众老唯唯而退。老帅拜本入京，请旨免除种殿甲兵权，力保海州知事张叔夜统兵征南。暂且不表。

却说方腊惨败之后，收集残兵败将退入盘蛇岭山中，下令严加防守，封锁山路，加设望台堡垒。这夜设宴，方腊把盏长叹道：“唉，孤自用兵以来从无如此失败，此次败北实惨矣！”旁有开国王刘世仁道：“请大王勿以一败介怀，胜负乃兵家常事。语云败而后必有胜利继之。日月盈亏乃定理也。”方腊点头道：“话虽如此，但孤王心忿难平。此次惨败之由，实因孤家重义所致，倘不顾及友谊，焉有此次失败。”江西南昌王方龙道：“大王，既知病因，应及早对症下药，消除隐患，万不可优柔寡断，养痈遗患。”方腊道：“孤实不忍背信弃义耳。”三王方恒道：“王兄之论何其愚也。请想，交友乃双方情义，彼等既以我为敌，咱还讲什么信义呢。适才江西南昌王所言极是。皇兄如不听信忠言，半壁河山断送在众老匹夫的手里。那时明达者决不说方大王为全义失却江山，将论说皇兄行妇人之仁，以致一败涂地，真愚人也！”方恒正然说得高兴，忽听一声叱责道：“鲁夫大胆，还不快住口！你竟敢在孤王面前妄谈是非，乱吾军心岂能容得。”方腊满面怒容喝令左右绑了，推出斩首。南昌王方龙率众跪倒：“请大王息怒，我军新败再自折羽翼，于军不利。望祈开恩！”方腊原是故作姿态，随即趁风转舵道：“唉，诸位王爷，请起归座。孤看在列公份上，免其一死就是了。”众人起立归座。方腊下令将方恒押了回来，去绑绳。方恒叩谢道：“承蒙大王不斩之恩。”方腊喝道：“并非孤王不斩于你，承众王的情面，赦免砍头之罪，但死罪虽宽，重责不恕。”喝令拉下去重责二百。帐前军士将方恒按倒在地，抡起威武棒，把方恒打了个皮开肉绽，然后拉出帐去。方腊见计已成，令众人散去歇息。方腊拂衣而起，退入后帐去了。
方腊走后，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不悦。当有江西南昌王方龙道：“我等且去看看三千岁。”众人遂即一同来至方恒寝帐。方恒已敷上金疮药正在怒骂，见众人前来便道：“我辈身为武夫，刀斧临身尚且不惧，何况木棒责打。”江西王方龙道：“三千岁之言是也。皮肉之苦何足挂齿，但十老侠等所作所为实系可恨，论他等之罪恶，把他们的坟刨了，灭其满门，杀个鸡犬不留，方能解了心头之恨。”方恒听到这里，怆然道：“唉，可叹大王时至今日还偏向他等，总是满口兄长长兄长短的，实在叫人听不下去。”南昌王道：“此言是也。为今之计，我们暗中动手，不管大王怎样，我们作了生米已煮成熟饭，凭他怎么办，法不责众。难道杀了十老家眷还能将我等全部斩首不成。”方恒道：“王爷所言极是。不杀这十老儿，此恨难平，怨气难消。就照此办理，倘大王怪罪下来，由我全部承当，拚却性命也就是了。”众人一齐说道：“三千岁说得哪里话来，大众齐心剿灭十老匹夫等满门，大王怪罪时，大家做事大家当，岂能让三王爷一人承当。我等应先计议何人出头，从哪个老匹夫家动手，还要神速，以免打草惊蛇。”方恒道：“去人务必武艺出众，因这些老儿的眷属均非等闲之辈。先从龙江关苗家寨动手，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杀光后放火，给他来个斩尽烧绝。其次去镇江口丁老五家，第三个去龙潭庄江超海家，然后再到其他老儿家中，杀尽烧光之后，回来见大王听其处治。”众人齐称好计，就照此而行。候方恒伤好之后即行发动。正是：
早知今日非同道，
何必当初认弟兄。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三回 暗策划血洗苗家寨 施毒计扫灭洞庭湖
且说方恒等议定要血洗老侠的家眷，因方恒伤未痊愈故未动手。过了几日方恒伤好之后，选出九人，加上方恒共十人。并未禀知方腊，各带应用之物，连夜动身离了盘蛇岭，迳向龙江关而来。他们跟随方恒来到金陵城内，一同住在三王爷府中。立即派人到龙江关苗家寨，探听苗老侠家中情况。方恒设宴款待，席间，众人商议动手之法。江西南昌王方龙道：“此番前往必须分派清楚，各负专责，以免当场各掣其肘，手脚忙乱。”方恒点头称是。当有烈焰天尊薛玄茂、烟云罗汉丙成、五火神魔宋万仓三人站身道：“放火烧庄之事由我等负责，若不成功拿我等是问。”多臂人猿侯云霸、大力天神朱鼎和、快手毒刀姚达开、赤目通臂猱尹如山四人道：“好，放火是你们三位，亮刀杀人归我们。不怕他三头六臂，若不杀他个鸡犬不留，便问我等可也。”巡天都鬼铁臂坐山雕牛飞虎道：“如杀人放火不得手，由我承当接应。”众人齐声说好。“如此安排焉有不成功之理。”江西南昌王方龙道：“我与三王爷往来策应各位，以辅佐牛老王爷。”众人都交口称善，如此确万无一失了，众人正自高兴，忽有探事回来禀报，说苗家寨只有苗老侠一人。众人更是高兴，大家决定明晚前往动手。
且说神棍无敌镇江南苗老侠，一生未娶妻室，膝下并无子女，又没有本族，可算是孑然一身，孤苦伶仃。自闯荡江湖成名之后，结交九个拜弟，号称十老侠客。当年有三苗兄弟占据龙江关，坐地分赃，作恶多端，号称长江三霸，老大叫苗得隆、老二叫得茂、老三叫得盛。乃是亲兄弟。他等打家劫舍，闹得民不聊生。事被苗老侠闻知，扮成乞丐查访他们恶行，老人家找上门去，讨要香茶佳肴，光珠亮宝，美女俊童，貂裘锦袍，倘敢怠慢，便先杀后烧，手下匪徒焉能容忍，欺苗老侠孤身一人，闯过来便打，想以多取胜。哪知被老人家打得他们四散奔逃。苗氏三霸闻报，急忙出来问明情由，见老侠客堂堂仪表，知非寻常之人，便好言安慰，请入里面，后三人一齐动手，也败在老侠的神棍之下，老人家原想除掉此三人，后三兄弟苦苦哀求，硬说与老侠是本族，还是近支，并起誓改恶从善，苗老侠这才饶过了他们。从此三人真学好向善，留下苗大爷称为大庄主，凡事均请命而后行之。如此苗老侠十分喜悦，自此，人伴贤良品格高，苗氏三霸洗心革面，力改前非，奉行侠义之道，从此除却恶名。都知道几个庄主是苗老侠本族兄弟。天长日久外人更不知苗氏三兄弟会武艺，均以老实人目之。那苗得隆身边有一双儿女，男孩名叫泽田，娶妻尤氏立娘，生下一子现年七岁，乳名铁郎，随他姑姑霜娥，习文练武，天资聪慧，苗老侠因年老惜子之故，平时便指点姑娘与他嫂子及孩子们，学习长拳短打及十八般兵刃。姑嫂二人勤奋好学，将神棍招法学得十分精通。手下二十余名丫鬟婆子，也都是学了棍法，每人掌握十手八手玄妙招数。三霸兄弟早晚也练习武功，不使荒疏。

自从老人家放走梁山燕青、石秀之后，又邀九兄弟到宋营军前，组成侠义营与方腊断义绝情，大败方腊，解了葵花峪之围后，按大帅种师道的吩咐，各老回家安置眷属，免遭方报复。苗大侠回龙江关之后，忽然想起与朋友相约一事决定起身远出赴约。临行时暗自对三霸道：“此番得罪方腊，别看方腊表面满口仁义道德，内心却恨我们入骨。但估计他们怕激起世人公愤，不敢贸然行动。可也不能放松防备。我走之后，你们务要谨慎小心，勿惹事非，遇事能忍则忍，容愚兄回庄后再办。切不可轻举妄动，致遭惹祸事。”三霸问道：“倘他等非礼相加便如何应付呢？”苗老侠道：“当身家财产不保时，方可以兵戈相见，此外皆须忍让。如有大事发生，切莫逞已之能，三十六计走为上，如违我言，恐不会有好结局。”三霸唯唯，心中却不以为然。
自苗大侠去后，便派心腹去金陵城内打探。这一日方恒率众回来，细作探得实情，回来禀报，今晚三更来庄烧杀，请庄主速作准备。三霸闻报，当即传话，命有武功的庄丁准备应战，没有武功及妇孺等齐向江口船坞中暂避，只准携带金银细软。吩咐毕，苗得隆叫过少庄主泽田道：“儿呀，你去后宅对你妻说知，命他与你妹妹带着铁郎，驾船逃奔洞庭湖去。”苗泽田应声去了。当有老家人苗忠向前道：“启禀三位庄主，大庄主临行吩咐之言须遵守为是，以躲避为上，别以小失大。”三兄弟点头：“知道了，你去船坞中吩咐，令他等准备好，我等到来时就拔锚起行。”老人家信以为实，匆匆去了。

当天交二鼓，手下人来报，说一百一十三名能作战的庄丁俱已埋伏好，候令杀贼。接着少庄主泽田绢帕罩头，全身软靠，身背连珠毒弩，手提乌金棍前来道：“后宅也都安置好，只候贼人前来送命。”三霸更衣，取过兵刃，弟兄收拾停当入座伙酒。院内灯球火把照得如同白昼。天交三更，得到庄楼上禀报，进来一伏贼人。三霸传话，命从人将桌案移于院中，爷儿四个各提兵刃来到院中入座继续饮酒。这时方恒已率人来到。牛飞虎要抢头功，便当先喊道：“呔！别喝了，纳命来吧！”说着飞身跳下房来。苗得盛端酒杯走至牛飞虎面前道：“这叫闲将杯酒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说着一抖手将酒杯劈面打来。这酒杯乃银制的，牛飞虎没想到有这么一手，“叭”地一声酒杯打到头上，酒洒满面，辣得睁不开眼，苗得盛乘机一棍，将老贼打翻在地，老贼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气得连声怪叫。横刀上前就剁，苗得盛抡棍相迎。打了四十多个回合，那牛飞虎撩阴一刀，“扑哧”一声正割在苗得盛肚子上，来了个大开膛，死尸栽倒。苗得茂见三弟惨死刀下，吼道：“好，杀了半辈子人今天反被人杀，真是报应不爽啊！”抡棍打来。牛贼举刀相迎，打了十几个照面，老贼砍刀挂棍，进步斜身一脚，正踢在苗得茂软肋之上，当即肋骨折断，口喷鲜血翻身裁倒。苗得隆悲痛欲绝，举棍搂头就打，牛贼挥刀相迎。苗得隆拼死相争，这样牛贼就有些招架不住，稍一走神，被棍将刀磕飞，顺手一棍将牛老贼打倒，苗得隆抡棍搂头就打，口中骂道：“老匹夫，还吾二弟命来！”就在这时，江西南昌王方龙抖手打出三口毒药飞刀。苗得隆久经大敌，忽听背后风声，便知敌人暗算，急忙卧腰伏身，躲过暗器，牛贼见有机可乘，趁机抡刀向苗得隆腹部扎来，那苗得隆只顾躲暗器，没防备这一手，“扑”地一声腹部挨了一刀，牛贼抽刀又砍，只听“叭”地一声，原来是少庄主见父亲受伤，便抡棍上前，见牛飞虎举刀向父亲砍去，便将手中棍向牛老贼后脑海打下，老贼听耳后风声，一侧头，棍正打在右臂上。牛老贼气得大骂，上前来战，少庄主摆开掌中棍与牛贼战在一处。方恒叫道：“还不快上等待何时。”众贼一齐动手，少庄主用棍左冲右突，死命相敌。众贼见一时不能得手，唿哨一声四下散开，纷纷发出暗器，袖箭飞刀如飞蝗一般打来，少庄主怎能躲闪，身中数处，抛棍栽倒。方恒高叫：“快给他乱刃分尸！”群贼正欲上前动手，忽听房上一声娇叱道：“大胆狂徒，休要逞凶，姑奶奶来也！”群贼抬头看时，见一女子青纱包头，一身素服，足穿九环剑靴，手执一条亮银丧门棍，生得端庄秀丽，一团英气，令人望而生畏。声到人到，棍闪寒光打了下来。江西南昌王方龙见棍打来，刚要侧身躲棍，那知那神棍招法灵活，一翻腕子棍向太阳穴扫来，吓得老贼倒吸一口冷气，将往起直腰，不料想棍又扫回来，再躲已来不及，只得用刀来挂棍，可是那棍搂头打下，一偏头“嘭”地一声打在脖子上，老贼登登退出十几步摔倒在地。方恒过来动手，没两个照面被姑娘打倒。众贼一齐上前，姑娘将棍法展开，快似流星，疾如闪电，把群贼打得手忙脚乱。群贼一看不好，一声唿哨四下散开，正欲发暗器，姑娘早已飞身上房，喊道：“爹爹叔叔们、兄长此仇日后再报了！”又厉声喝道：“群贼，尔等也休想逃生，让尔等与此庄同归于尽。”说完一抖手发出连珠火弩，接着四外火器一齐发射，方恒等大惊。

原来自前厅动手，姑娘霜娥向嫂嫂道：“快把孩子背在身上，率丫鬟婆子携带细软先去船坞等我。”嫂嫂去后，姑娘到外面吩咐众庄丁，听我号令，你们施放各种火器，连敌人与庄院焚烧殆尽，然后到船坞聚齐。分派毕提棍来到大厅房上，见父亲叔叔均倒在血泊之中，胞兄也被打倒，这才飞身下来迎战。见敌人要用暗器，这才飞身上房，发出连珠火驽，众庄丁见号令，各放火器，眨眼间房屋烧着，浓烟四起，烈焰腾空，火光冲天。一所宏伟庄院顷刻变成火海，姑娘见父叔及胞兄死后葬身火窟心中难过。脚一跺向江口船坞去了。
且说方恒等众贼冒着烟火逃出龙江关，退回金陵城时，天光已亮。回到府中，洗漱更衣，摆上酒席。饮酒中牛飞虎道：“想不到吃了这么个亏，险些搭了性命。”南昌王方龙道：“牛老千岁之言差矣，此番未得全胜，正应了兵书所云欺敌者必败。你老人家若不逞能自傲，岂能受此挫折。”众人也随声附合。饭后，牛老贼越想越不是滋味，没想到偌大年纪丢这么大脸。忽然想出一条妙计来。我何不如此这般办理，岂不挽回面子。主意想好，他託言需休养几日。众人也不介意。
这日牛飞虎不辞而别，出金陵城直奔焦山而来。因为焦山寺的大方丈乃是他的亲胞兄，俗名牛飞龙，别号烈焰横空烟云吼，后来出家焦山寺，拜在清明长老名下为徒。老和尚命他发下洪誓大愿，亲笔写好，按上手印，交与藏经楼执事僧，锁于万法归宗柜中，给他起了个僧名叫皈依。自此他循规蹈矩，洗心革面，潜心修真养性。十年来如一日，颇得老方丈欢心，将平生绝技尽皆传授与他。又过了十余年，正值金山寺善会。老和尚出焦山至金山，去了月余之久。这日归来对皈依道：“老僧与金山长老去朝五岳名山之后，朝南拜五台，此行约在数载之间，庙中诸事交与你掌管。”皈依和尚闻言，口尊恩师：“虽然路途遥远，也不致数年之久。“老禅师哈哈大笑道，“此行岂只期山拜佛，路途上积些外功，归期岂能有定。”遂即传话击鼓撞钟，集群于大雄宝殿，向众僧言道：“贫僧明日远行，将庙中一切暂交皈依掌管，凡事听他指挥。倘有不遵者，立即逐出寺院，准其全权处理。”众僧只得唯唯而已，哪个又敢多言。次日老禅师收拾经担，扮作行脚僧飘然离庙，会同金山长老起身去了。自此皈依和尚为焦山寺住持僧。三年之后，金山长老游方回来，亲自来到焦山寺中，告知清明长老在五台山坐化。临园寂之时留有遗言：出家人得以葬身佛地实乃最难求的事，不必前来搬取，以免兴师动众。命皈依方丈恪守三宝法规，继承一切全权，千万勿为外魔所侵，致劫运之中。皈依方丈率众僧，跪地聆听金山长老传谕清明的遗训后，金山长老回寺去了。后来皈依和尚在其胞弟牛飞虎的引荐下，与方腊结识，经常往来，渐渐死灰复燃，富贵荣华战胜了清静无为，暗中制造兵刃，以待时机起事压倒天下群雄。正在跃跃欲试中，牛飞虎却找上门来。

却说这日皈依和尚在院中领着徒弟，正演练各种暗器以及火龙弹子、万里烟火驽等，但见寒星闪闪，光到处难逃活命，烈焰飘飘，火发时宇宙映红。连珠火弹仙佛惧，五毒圣水鬼神惊。他的几个徒弟各掌管一种暗器，号称焦山八大神僧，他自号为千手千眼佛。他决心投靠方大王，想辅佐方腊，作护国禅师。他想用他练制的种种利器，为方大王开疆展土，定然所向披靡。正自得意，忽有小和尚来报，现有一老翁求见，自称是老祖的胞弟。皈依一听便知是牛飞虎来到，当即来到客堂。牛飞虎跪倒叩头，皈依搀起道：“贤弟请起。”寒暄后落座。牛飞虎把方大王兵败葵花峪，被困盘蛇岭，十老侠为仇作对以及火烧苗家寨等情说了一遍。饭依那知内情，当即说：“贤弟，你们也太粗心大意了，试想到十老侠家中杀人放火是容易的吗？再说那苗有旺他本是孤身一个。那苗得隆等人乃是后认的本族。苗家寨的存亡与苗有旺的关系不大。龙潭庄江超海家中只有徒弟，亲族人等一个没有。江西董德良也是一个人。有个姑娘是抱养的，这个丫头名叫董玉花厉害非常，比她爹爹还难对付，而且她并不在江西，她远在云南冲霄岛。安良的冲霄岛与滇池的何海晏，两人共管八卦连环岛，有马氏四牛，金鞭马庭，海鬼皮通等，连为一体，慢说去个十个八个的，就是调动千军万马，亦难取胜。镇江口丁家集也与以上一样，丁五侠一走，家中别无眷属。周侗住在陕西，不在我们管辖之内。贾佩居于河北，在河南犹如住店，可去找谁呢？十侠邹化是野老鹳没准巢。你们仔细想想杀些个无辜者，无济于事。”牛飞虎一听呆了一会道：“如此看来可算劳而无功了。”皈依和尚道：“却是有一处可去，虽然杀不了他的亲族，也可出些怨气，又能取回管不着的地方。”牛飞虎问道：“莫不是洞庭湖方雕方天星吗？”皈依和尚道：“正是。他是罪魁祸首，不是他依仗与大王有救命之恩，他的一干拜兄弟等怎能横行无忌。为今之计，最好收了洞庭湖，将他手下人一个不留杀个干干净净，事情传播出去，那九个老儿岂能罢休，必聚众报仇，彼时一举而除之，便可斩草除根。”牛飞虎大笑道：“兄长之言极妙，如此妙策就是方大王也想不到，真是出人意料之外。”皈依和尚道：“方大王如早将我和尚请去，焉能落得这般境地。一者不会中宋江瞒天过海之计，二者早将十老铲除，三者葵花峪不致败北。故大王不识人耳。”牛飞虎乘机进言道;“兄长，刻下正是时候，你老人家大发慈悲，协助小弟收复洞庭湖，再铲除十老等人，大展回天妙手，叫他等知晓佛法无边，何愁方大王不来拜请呢。”皈依笑道：“你此来是找我帮忙，咱们乃是亲手足，还能让你三邀四请吗?现在洞庭东山隐居一位洗了手的高人，姓巢名万年，别号探海金猊，又号为铁掌赛药王。此人当初与我结伴，自我出家后，他更名改姓，隐居于洞庭东山酸坡清风堡内，数十年来无人知其底细。去岁他来焦山寺进香，恰与我相逢，彼此心照不宣，无人时谈起别后情形，方知他以祖传医术，在洞庭一带施医舍药，托名孙祖邈，自号庸庸叟，颇得百姓信仰，就连方雕往。我向也与他交他作了半世恶事，又来行善又是为何呢?他反问我你又为何削发为僧呢?一个道理何必问我。我们谈了几日他才回洞庭去了。他在言谈中对过去放火杀人的勾当尚有恋意，此次应将他请出，杀方雕亲党，收洞庭湖，就易如反掌了。”牛飞虎道：“这可是再好不过了。可惜我们的人太少了。”皈依道：“何愁没有帮手，瓜州五鬼的叔父们皆隐退家居，独山湾昭阳湖主，胡老寨主父子也移居瓜州渡口金家洼中。邀上他们爷儿几个也就足够了。”牛飞虎连连称妙。皈依和尚道：“待收了洞庭湖之后，我们在焦山寺举办一场水陆善会，遍请各路英雄，各派首领，十老等必然前来给方雕及苗有旺报仇，趁此把他们一网打尽，以绝后患，明日派人去请金氏四老与胡家父子三人，然后齐去洞庭湖会合巢万年，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灭金橘岭方家庄，然后再行第二步。”牛飞虎喜得眉开眼笑。连声道：“还是兄长多见，统观全局，成竹在胸，如此万无一失。”这一番策划，演成一场流血惨剧。正是：
洞庭湖中尸体横。
金橘岭下烈火浓；
焦山寺内群英会，
大好河山血染红。

原来这巢万年想出一条毒计，他制造一种瘟疫毒药，投放到水缸水井，便使人中毒得病。可是方家庄与洞庭总管处防守甚严，外人不得进入，夜间前往又怕被人发现。巢万年忽然想到方家庄中，厨房里有两个头儿一个叫冯贵，一个叫李兰，经他手治好了病，二人感恩戴德，且这二人嗜酒如命。他命人将这二人找来，去人回来说：他俩因做菜欠当，被董三姑娘丫鬟们打得很重，请你老前去看看。巢万年一听正中下怀，忙携了药囊来看视，看了伤情，巢万年故作吃惊，并假言震伤内脏恐有性命之忧，吓得二人连连头求救。巢万年装腔作势道：“这非得用'八宝返魂丹’方可治好，这种药每粒二百两纹银。现配还来不及。”家人一听全哭了。巢万年道：“别哭了，也罢，我家中还存有几粒全奉送给你们吧！”遂回家取了六粒“跌打丸”命人送去，过了两日二人全好了，这更把巢万年看成救命恩人，前来叩谢。二人齐道：“恩公，请你老想个主意，给我们报报这顿挨打的仇”。巢万年道：“此事很容易，我用点药品令其全部病倒，必然请我去治，这样仇也报了，我还能多收一笔钱。此办法很容易，将药面撒在水缸中，我给你们几丸解药，可得装作得病，以免引人生疑。事后我给你们千儿八百的，买点地就是个财主，何必给人家当厨子，受窝囊气。二人大喜，当即拿了药品，两人回来如法进行，三天之后所有人全部病倒。来请巢万年医治。他先来总管处看视，只有皮氏二兄弟，问及总管时，言说三天前去澶州，二三日内回来。巢万年觉得美中不足。又来到方家庄来查看。看庄中都有什么人。
原来苗家寨姑嫂二人及孩子等逃到这里。还有鄱阳湖的董三姑娘玉花带几个丫鬟前来。方二爷的义女方继贞姑娘，方腊封为英烈郡主。其实方继贞天折，病殁于陕西史家村。这个冒名的乃是神枪无敌将史文恭之女史继贞。自大战曾头市，师兄弟断义盘枪，卢俊义走马活捉史文恭，孝女衔刀救父，史文恭自刎，临危时将姑娘许配给燕青为妻，事后姑娘随方二爷回归洞庭湖家中，外人皆知还是方郡主。巢万年以看病为名探明了虚实，高兴而归。路上忽然想到临来时那些人面现不安，恐闹出阴差阳错意外的事来。急急赶回家中，见未发生事才放下心来。这才入内与众人相见，说明经过。众寇喜不自禁，当即商议今晚动手，要血洗方家庄。这正是：
洞庭湖中风浪起，
凶杀恶战在眼前。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四回 老总管拒贼中毒箭 史继贞率众闯重围
且说赛药王巢万年用瘟毒计，使洞庭湖总管处及方家庄所有人中了瘟疫，悉数病倒，皈依等喜不自胜，议定当夜晚间动手。巢万年却拦阻道：“且莫如此急迫，凡事操之过急，则很难成功，须用以逸待劳之法方收全功。我们于明夜发动正是时机，因瘟药之力已然发作，用不着怎样费力便可完成。”皈依和尚与众寇十分赞同。他等便摆宴欢饮起来。
翌日过午，细作来报，言说洞庭老总管回来了。巢万年不由一愣。皈依道：“怎么样，我就怕夜长梦多，不如昨日动手，这回恐费周折了。”巢万年道：“这个老儿回来很好，若是不将他除掉还真留下麻烦。想那老少男女皆病倒，只剩下这老儿不管他有多大本领，我们这些人还对付不了他一个吗？”大家说也只好如此了。计议已定，天交初鼓时分，巢万年道：“我们先去总管处除掉劳超老儿，然后再收拾病鬼，会一网打尽。”众寇各带兵刃，由巢万年带路，向总管处而来。来到总管处，众寇蹿房越脊，找了多时也没见到老总管。
原来老总管劳超去潭州访友，在城内偶然遇到潭州王方冲，他每次见了老人家必然行礼问安，这次见了却理也不理，佯装不见过去了。老人家心中辗转，这其中必有缘故，我又没惹他，为何相见无语，越想越疑心。当即多方探询，才得知十老侠与方腊反目成仇之事。老人家一想，闹到这个地步，洞庭湖处于方腊管辖之下岂能安居，他等怎能放过，方冲的态度不就是证明吗！于是便星夜赶回来，到家见全庄人都病了。老人家看视完两个徒弟，便赶奔方家庄而来，进门之后，方姑娘抱病出见，迎入房中落座。老人家问道：“没请赛药王看看吗？他的医道高明，吃付药即可痊愈的。”方姑娘道：“老人家有所不知，我看其中有毛病，赛药王看病可称得手到病除。此次找他看病，见他神色匆匆，最可怪的是他明明说是瘟疫，可又叫发汗。他走后我查看药方，所用药品全是反药，闹瘟病的吃了这药焉能好转，甚至连命都没了，因此没让大家吃，正在纳闷，你老人家回来，看该怎么办。”老总管道：“孩子别着急，待我想个办法。”沉片刻道：“赛药王这个人一向正派，与我们很相知，他常说瘟疫切忌发汗，而今他如此用药，则大有可疑，这病来得也有些奇怪，其中大有文章。”方姑娘道：“我也作如是之想。”老人家忽然问道：“孩子，你爹爹自五台山回来时，说高玄朗观主送给他两葫芦'玉桓丹’，不知可在？”姑娘“啊”了一声，“有有有。我收存着呢。”便命丫鬟取来两个红葫芦，上写“驱瘟玉桓丹”老人家接过看明，递与方姑娘道：“此药端治此症。”方姑娘接过道：“若非你老人家想起，我们还干着急呢。”老人家道：“你快吃一粒，然后分给众人看可够用？”方姑娘道：“一葫芦也用不了。”说着取水服下一粒，方姑娘立时舒适了许多。老总管用纸包了数十粒，回到总管处给徒儿服药，及至服下一点不见功效。老人家暗自着急，细一询问才知已然吃了赛药王表散发汗的药了。老人家又给他们多服几粒，龙虎兄弟方才明白过来，叫道：“师父，好害的病，可把孩儿治苦了。你老人家何时回来的？”老人道，“这病有些蹊跷，不吃药还好，吃了药反倒加重。再说只有方家庄与我们总管处的人害了病。依我所料，咱们这内里有了奸细，这大概是用的毒药计。前者方恒竟敢领人烧了苗家寨，三位老庄主与少庄主及庄丁具已丧命。他们姑嫂与孩子逃来洞庭湖。我提防有变，故而去潭州城内，名为访友游，实是探看动静，恰巧遇见方冲，那老匹夫来个佯装不见，证明已与我等反目为仇，因此急急返回，不料你等全病倒。”说完让二人好好养病，又用药医治众人。然后到各要隘处详查，加强防守。一切布置妥切，方才回到徒儿房中，见他们均有好转才放下心。

这时猛听走线铃响，皮氏兄弟由床上跳起，各操自己兵刃，老人家附耳吩咐如此这般。二人遵命去了。老人家到墙角扳动告警总闸，各处金铃乱响，方家庄的走线也拉动，铃声大作。然后将灯吹灭，走出来进入瞭望台中观看。原来众寇来至总管处找不到老总管，正在四处探看，忽听四面八方走线铃声大起，巢万年道：“不好，人家已有防备。”皈依笑道：“勿惊，，有我在此，保管无事。”这时见四外灯笼火把，杀声顿起。众寇正在说话，忽听一捧锣响，杀声一片，已将众寇包围，灯球火把照得如同白昼。老总管各方布置妥切，这才手提八卦分水戟下了瞭望台，来至院中向房上喊道：“来者是哪一派的朋友，请下来答话！”皈依喝道：“老家伙少说废话。”说着跳下房来，赛药王等也跟着跳下。老人家见有赛药王在内，厉声道：“好小子，你真伪装得巧妙，竟瞒过老夫。”赛药王道：“老总管别生气，听小可述说缘由你便了解一切。”他便将自己出身来历，以及此番作事经过说了个明明白白。老总管冷笑道：“小子休要卖乖，只不过是一时得逞，莫以为得计。实对你说吧，如今这四面八方已布置得恰如铜墙铁壁、天罗地网一般，尔等插难逃！”用手中分水戟一指：“小子可敢当先一战吗？”巢万年一摆手中判官铁笔，大叫道：“老儿不必逞能，今日叫你偿尝我的厉害。”说着跳过来进招，掌中双笔走动，恰似疾风骤雨一般。老总管心中暗自惊奇，想不到此人平素装成四平八稳的治病先生，没想到竞有如此精湛技艺，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人家把八卦分水戟施展开，那巢万年的武功虽好，但在老总管劳超面前却占不到便宜，用了十分力只战了个平手。皈依和尚十分着急，检点一下各种暗器，吩咐众寇分头放火箭，留一条退路，他一摆掌中软鞭上前助战。老总管力敌二寇毫无惧色。这时四外火光冲天，烈焰腾空。老人家只好虚晃一跳出重围，皈依见老人要逃，抖手发出暗器，向老总管打来。这凶僧在焦山寺内苦心研制出各种连珠毒弩、火龙毒弩、雷火飞炮等，象暴雨似的向老人飞来，任凭老人家有多大本领也躲避不了，身中数支毒弩，心中急怒交加，大喝一声，舞戟闯入贼群，拼死来战。此时皮氏兄弟正率队防守重地，忽见总管处起火，便急忙赶来救护恩师。老总管趁此闯出重围，走了不远，毒驽药性发作，便跌倒在地。众寇一见大喜，各执兵刃上前动手，猛听一声娇叱，随之飞来几只驽箭，众寇吓得纷纷倒退。当先跳过一个女子，手持五勾神飞大枪，不是别人正是姑娘史继贞。自得报警之后，史姑娘预备一切。董三姑娘道：“史妹妹，我们应去给老爷子打接应。”史姑娘道：“看来贼人来者不善，我们必须作好准备，此地恐再住不下去了。”说着命人预备船只，收拾细软，一切收拾齐备，遥见总管处火光湖天，史姑娘吩咐苗家姑嫂带着细软，率领家中奴仆，先行船等候，史姑娘与董三姑娘各拿兵刃离了方家庄，赶奔总管处。二人来到，正见老总管身中毒弩栽倒，群贼上前欲剁，史姑娘让三姑娘救老人，她才一声喝喊，摆大枪来战群贼。一条大枪逼得群贼乱转，史姑娘偷眼见三姑娘已将老总管背走，史姑娘虚晃一枪，跳出圈外转身就走，群贼怕发暗器不敢来追。这时皮氏兄弟也败退下来，皈依与巢万年紧紧追赶，被贼群挡住，这兄弟病后气弱，怎敌得过群贼，先后被凶僧打倒，兄弟双双丧命。

且说群贼杀了皮氏兄弟之后，凶僧率领群贼向湖边追来。见迎面来了二人，众贼止步细看，来者正是史、董二侠女。她们是回来救皮氏兄弟，见众寇追来，知道皮氏兄弟凶多吉少，史姑娘抖大枪喝道：“皮氏兄弟何在？”巢万年道：“对不起，他们已打发到鬼门关去了，你们想去，也来成全你们！”姑娘骂道：“好狂徒，洞庭湖的百姓，养得你癫狗生毛，竟咬起主人来了。速过来受死！”正等赛药王上前，当有昭阳湖少寨主铁臂猿胡德兴，一摆手中青铜吕祖锥，跳至当场叫道：“丫头少要发威，看少寨主取尔性命。”说着举锥就刺，史姑娘用大枪一拨，抖枪便挑，贼子闪身的工夫，大枪直向太阳穴点来，贼子缩颈藏头刚躲过，史姑娘用一招“大蟒出洞”直奔胸前点到，贼子斜身转步闪开大枪正要还手，姑娘大枪疾如闪电直奔小腹刺来，贼子再想躲已来不及，“哧”地一声扎了进去，姑娘双膀用力说声“去吧”，将死尸摔出一丈多远。闹海龟胡德旺大叫道：“贼婢敢伤我兄长，岂能饶你。”摆青铜吕祖锥过来劈头就刺，史姑娘用枪一磕，拧枪直扎前胸，恶贼闪身躲枪，姑娘用“朝天一柱香”的招数，大枪奔贼人顶梁砸下，名曰“霸王摔枪”，“叭嚓”一声脑浆进裂，死尸栽倒。赤目虬龙胡芬见二子顷刻丧命，正欲上前报仇，群贼已各摆兵刃来战。两个姑娘各逞神威，一个是五勾大枪如龙出海，一个是镔铁双桨似虎出山。战了多时，史姑娘道：“三姐姐，暂留贼人活命。我们走吧？”说着“叭叭叭”一阵暗器，董姑娘也背负劳超突出重围，与史姑娘向湖边退走，来到湖边跳上船，命水手开船，大小船只数十艘，浩浩荡荡出了洞庭湖。正行之间，后面贼人乘浪里飞快艇似箭一般追来。赶至切近，史姑娘命驽箭队施放连珠弩。箭弩如飞蝗一般飞向敌船，打得贼船败退下去，史姑娘令船队疾驰向前。正行间忽见前方有一支船队拦住去路。此时天光大亮，见那船队打着潭州王方冲的旗号。史姑娘见状叫苦不迭。这正是：
恩将仇报下毒手
此时怎记救命情。
欲知史继贞能否逃脱，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五回 大战洞庭三侠退敌 集会金山长老献策
且说史继贞率领船队冲出重围，正向前疾驰，忽然发有一支船队拦住去路，打着潭州王方冲旗号。这方冲是为而来呢？原来方恒不见了牛飞虎，猜想他去了洞庭湖，所方恒等率众寇来到潭州，方冲问其来意，方恒将欲收洞庭之事说了一遍。方冲道：“方雕实为我等心腹之患，尤其那些拜兄弟更为可恨，那洞庭老总管又是他的死党，可大没有明令，我们擅自动手，如画虎不成反类犬，那可不好交待。须慎重从事为好。”方恒一听也是无法。只好派人探洞庭湖的信息。这日方冲在街上遇到老总管，扬脸而过。来说与众寇。次日晚，探子来报，说洞庭总管处烈焰腾空，可能闹起来。方冲向众寇道：“时机已到，可立即行动。当即调大船百只，小船五百只，水旱兵丁五千，出动剿灭洞庭湖。方冲道：“趁此将他等斩尽杀绝，大王要问时，只说贼人夜袭洞庭湖，他等死于贼人之手，便可推得干干净。再说洞庭不归我的管辖，焉知内情。”方恒等拍手称妙。遂即出城来到湖边，登舟开船，船队正行之间，与史姑娘船队相遇，方冲下令将史姑娘船队围住。史姑娘令水性的下水保护船下，船上众人预备挡箭牌，命苗姑娘保护家小，苗嫂嫂照看孩子，董三姑娘打接应，命丫鬟婆子各持弩匣，史姑娘带好全身暗器，背一条水磨钢鞭，腰胯宝剑，手握五勾神飞大枪，来到船头之上喝道：“兵丁听真，现有英烈郡主在此，请潭州王前来答话。”方冲与方恒在帅舱观看，见方继贞挺枪发威，方冲怒道：“这丫头不过是方雕老儿的义女，我家大王封为郡主，今日竞敢如此无礼。”当即飞身跳出舱，一横手中狼牙棍大喝道：“丫头胆大包天，对于长上竞敢如此无礼。”史姑娘冷笑道：“叔父且莫怪罪，且息雷霆之怒，莫发虎狼之威。且听侄女说来。”遂将湖中发生之事说了一遍，然后问道：“请问叔父率船队包围我们船队是何用意，请明白示知。”方冲哈哈大笑道：“丫头你不知道吗？你的义父方雕，竟会同九老侠协助宋军，与大王对垒，倒反江南，大王不忍加罪，怎奈众愤难平，才收了苗家寨，三王爷率众来收洞庭湖，本王正在解劝于他，不料你等被另外匪徒攻破，故此率船队前来，趁早自缚请罪，候三王爷发落，替汝父方雕受死，方为正理。如不听良言相劝，丫头，休怪我手下无情，一个也休想活命。”史姑娘不等他说完喝道：“方冲休说大话，识时务快闪开一条路放我船队过去，否则休怪姑娘手下无情。”方冲大怒，骂道：“不知趣的丫头，休逞口齿之能，纳命来吧！”史姑娘并不答言，抖手打出一支袖箭，“叭”地一声正中方冲右眼，疼得他大叫一声翻身栽倒在船上，昏了过去。方冲之侄飞锤小太保方天吉，一抖掌中练子金蝉锤，催动一条平板麻阳大船，直至两军前骂道：“大胆丫头，竟敢伤我叔王，还不快过来受死。”史姑娘大怒，骂道：“小畜生少说大话，待姑奶奶追尔狗命！”驾小舟过来，跳上大船挺枪分心就刺，方天吉抡锤相还，战了十几个回合，史姑娘虚晃一枪回身就走，方天吉随后追来，姑娘回身“叭叭叭”打出三支袖箭，方天吉中箭栽倒，姑娘转身一枪结果了性命。将死尸用枪挑于水中。方冲胞兄方起驾小舟来至大船上，一摆手中双刀骂道：“好贼竟敢杀死吾爱子，看刀。”双刀搂头劈下，姑娘挺枪相还，双刀会大枪，一时难见高低。姑娘暗中抽出走线飞锤，抖手向方起太阳穴打来，方起偏头躲锤，没提防大枪“扑”地一声从左肋扎入，姑娘一反腕子来个大开膛，死尸栽倒。方恒一见红了眼，驾小舟来到大船，摆浑铁槊就打，史姑见方恒来到，顺大枪一边还手，一边骂道：“方恒老匹夫，可记得当年汝等全家绑赴法场，开刀问斩，我父率三神五鬼冒生命危险抢劫法场，救出尔等全家。而今日尔竟恩将报，率众劫杀我们，三狗贼，你天理良心何在？”方恒并不答言，舞手中槊拼命进招。史姑娘暗想，敌众我寡不能凭血气之勇，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想罢左手使枪，右手连发三口五毒飞剑。这种剑如柳叶，其快无比，堪称七步斩黄龙，八步定乾坤，连发如同闪电一般。方恒虽久经大敌，并善打二十四只毒药镖，可是今天却吃了亏。见剑飞来，忙向旁一纵，可是慢了，“嘭”地一声左肩胛上中了一剑，觉得浑身酸麻，情知中了毒剑，急忙跳上小舟，回到本军大船上已是人事不省。

方冲二胞弟方光，忙摆动红旗，四面八方锣声震耳，号炮惊天，四外船队纷纷向中央围困过来。方光又将蓝旗挥动，梆子声响起，乱箭如飞蝗一般向史姑娘船队射来，幸而史姑娘早有防备，各个手挽挡箭牌向外冲杀。方光见状，又将黑红两杆旗摇动，突然火箭、火弩齐发，史姑娘大惊，见外围的船起火，黑烟弥漫，如此不消一两个时辰，全军尽皆难逃活命，全体船队尽皆化为灰烬。史姑娘跌足焦躁，眼睁睁已至绝境。正在这危急时刻，忽然敌军后方大乱，方冲派人查看，没容来报，来人已杀至中军，群贼一看吓得魂飞天外。原来当先老翁掌中一口金背砍山刀正横冲直撞，正是二爷洞庭湖主碧目赛达摩金刀侠方雕方天星，后面的老翁如同半截黑塔一般，手中一对镔铁分水奖，正是三爷鄱阳湖主双桨无敌侠镇鄱阳董春董德良。最后老人是八爷金头坐山雕铁臂侠贾佩贾公明，抡一对紫金鞭，乱打潭州兵丁。
原来这三位老侠客，在种师道军中与众老侠客商议破方腊之策，忽有远探来报，说宋江率兵夺取了微山湖，梁山水军大举南下。种师道得此捷报，十分高兴，遂向众老侠道：“老夫想得一计，可谓三全其美。宋江水军虽然乘胜南下，恐怕急切难以成功。不如一则宋江水军在长江流域进攻方腊城市，逼迫方腊龟缩金陵；二则为分散方腊实力，助宋江南下，本帅可挥师直捣金陵。三者顺便照应诸公家属，免受方腊陷害。”方二侠道：“此事甚为容易，老夫可潜回洞庭，再请我三弟聚鄱阳之众，于两处发动，一逼潭州，一攻江州，两处动手，方腊则应付不暇。”种帅点头称善，请勿迟延。方二侠道：“我兄弟即刻动身，以利戎机而获全胜。”贾八爷也愿随同前往。三人当即起身，星夜奔走。这日来到潭州，去找巡湖夜叉刘通开设的船行，刘通迎入客厅，设宴款待。席间刘通便将苗家寨的事详细说与三老知道。三人听了怒火中烧，方二爷道：“他等真个作出抄灭家眷的事来，洞庭湖等处亦在所难免了，看他对老夫有何话讲。”刘通道：“那有什么不好说的，他以不知道而答之，你又为之奈何。为今之计，火速移居他处，以避其锋可也。”三老连称有理。说话间，忽有湖中归船来报，洞庭湖中有匪警，潭州王方冲等率大军前往。贾八爷道：“还算不错，他们还知道前往救援。刘通笑道：“你老想错了，他等正愁没机会前往救援。”前手，此番正好乘机收湖，谈什么救援。”方二侠道：”此话极是。我们应驾船火速回去，看看结果，倘若与我为敌，那就没什么说的，和他决情断义到底，我就没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了。”刘通当即传话备船，三老上船启航，船行似箭，遥闻远处金鼓齐鸣，杀声震天，催船急进，远远望见洞庭的船队与潭州方冲的船队，战在一起，船临切近，方二侠亮兵刃，吩咐刘家船行的水手驾船返回，他跳到方冲的船上抡开刀如砍瓜切菜一般。

三老侠、八老侠也跳上大船，左冲右杀，只杀得方冲水军不死即伤，有的落水，四散逃命，等方冲等知晓时，三老已杀到了。这时方恒已吃了解毒药，苏醒过来。方二爷见方恒也在船上，更为怒不可遏，大叫道：“贼子方恒，你与方冲合在一起抄杀我家小，真是丧心病狂，良心何在？尔可记得昔日潭州劫法场的事吗？当时救下尔方家老小，带入洞庭湖，养得尔等羽翼丰满，占了江南诸州，面南称王，位列九尊，可今日尔等却恩将仇报，火烧苗家寨，又来洞庭湖杀人放火，灭我满门，今日当老夫的面说出个道理来听听。”方恒等虽素日对方二爷忿恨已久，可是见了面还真惧怕，并且情亏理短，只好硬着头皮道：“得了吧，你当初虽然救过我们，但是吾王兄待你不薄，对你干下的种种罪行一再忍让。可你得寸进尺，公然助宋倒反江南你那一干拜兄弟步步紧逼，致使我等忍无可忍，才火烧苗家寨，这乃是祸由自取。收洞庭湖也是迫不得已。没甚么话好说，须知月缺难圆，纳命来吧！”方二爷嘿嘿冷笑，“好一个月缺难圆，来来，看谁纳命来。”说着来战方恒，方恒刚中毒剑，身子虽然虚弱也只好硬着头皮迎战。二人打在一起。正在这时，史姑娘与董姑娘杀了过来，众寇纷纷败退。这时方二爷反手一刀背，打倒方恒，他急忙跳入水中逃走。三老与两个姑娘奋力拼杀，潭州兵丁与众寇四散逃命。这时三老来到姑娘船上，姑娘见过三位老侠，说明经过。方二侠道：“事已至此，只可暂到金山长老处暂避，然后再想其他办法。”当即收拾船只，依次开船，直奔金山寺而来。三老在舱中与姑娘们谈及此番回来的事。老总管劳超服过解毒药，早已苏醒。叹道：“唉，老朽无能致使洞庭湖遭难，皮氏兄弟丧命，刻下只落得无处安身，实老朽之过也。”方二爷道：“老哥哥说哪里话来，贼人狠毒心肠岂能避免。且至金山寺再从长计议，以图报仇之策。”
且说这日来到金山脚下，三老弃舟登岸，来到寺门前，门头僧迎入客堂，金山长老来至客堂相见。叙礼之后，说明经过。金山长老听罢大怒道：“事已闹到如此地步，那方腊却置若罔闻，背信忘义一至于此，就怨不得我们了。贫僧遍请海内隐士、世外高人，天下英雄豪杰，摆一个金山大会，请方腊等前来赴会，当大众之面责以罪过，晓以大义，然后处治于他，看他这镇南王有何办法。让他当众出丑，信誉扫地，有识之士谁还助他。”方二爷道：“高僧如此办理，方腊定失信义于天下，必败无异。”金山长老道：“金山后有一片江湾，住有三百余户人家，那里房舍为本寺香火产，名为金山湾水山村，少时命人收拾出两所房子，供老居士安置家眷，然后再议”。三老当面致谢。回到船上，次日便移到水山村中，将眷属安置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