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个人随着枪响倒地，枪声渐渐变得稀稀落落，硝烟略微散去，四面八方传来了调试麦克风的噪声。是接通新闻部的扩音系统播放出来的，楚子航冷淡的声音响起，“恺撒，你还有几个人活着？还要继续么？”
“楚子航，干得不错，”对方回答的声音是从同一个扩音系统出来的，透着冷冷的笑意。
“今年不会是死局吧？那样不是很遗憾？”
“是很遗憾，我还想赢你那辆布加迪威龙呢。”
“现在我只剩下一把猎刀了，你呢？”
“当然是那柄‘村雨’了，这是我的指挥刀。”
“停车场见。”
“很好。”
扩音器里的电流声赫然终止，双方都切断了通讯。校园寂静得像是死城，硝烟弥漫如晨雾。脚步声突然由远及近，路明非在听到脚步时瞬间举枪，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瞄准。
身穿红色作战服的人从窄道另一头跑过来，在看到路明非的瞬间愣住了，因为路神人正以一种蹲坑般的方式持枪瞄准，如果不是手里的那把枪，怕是会被认为是便秘拉不出来。
轰然巨响，路明非仿佛被一柄重锤击打在胸口，那柄PPK上传来的后座力让他一个倒仰翻了出去，撞在背后哥特式的柱子上，满眼都是金星，差点背过气去。
那人也随着枪响重重倒地，额头上流出鲜血。

诺诺靠在在不远处诺顿馆的墙边，吹出了一个大大的泡泡，脚边还东倒西歪躺着两个身着红色作战服的人。
她能感觉到路明非因为她不在而出现的惶急，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路明非挣扎着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好像要把肺里的空气全都呼出去。
这时一颗子弹呼啸着在路明非身边穿过，明明没有击中他，可他却感觉无法抑制的心悸不断持续，似乎要覆盖到他的全身。
子弹飞行的速度似乎变慢了，甚至看得清子弹上刻印着的字母——Frigg。
在不知不觉中路明非进入了“龙骨状态”。
子弹的目标正是诺诺，路明非看得见女孩一双红瞳中闪动的惊异，却并不恐惧。

大片的血在诺诺胸口蔓延开来，那枚大口径狙击枪子弹直接命中了她的胸口，她被带得几乎仰面倒地，但仍是用了最后的力气坐住了。
路明非回过头，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建筑，身穿红色作战服的男孩站在一座教堂的窗口架着狙击步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冒着青烟。
路明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诺诺胸前淋漓而下的鲜血，她涣散的眼神，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个女孩即将离开这个世界。
手脚像是上了年代的机器，几乎不听他的使唤，他发了疯般飞扑像诺诺，好似扑食的豺狗，把女孩紧紧地拥入怀中，他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像是在极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滚！都滚开！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敢！”他嘶吼着，那么的狰狞。
可忽然他又把头深深埋入女孩的怀里，带着哭腔，像个弄丢的心爱玩具的小孩，“不要死……不要死……”

“我们赢了！楚子航！你失败了！”路明非似乎看见男孩高举染血的短刀，一脸的雀跃。
震耳欲聋的枪响把男孩的呼声压过，背后袭来的子弹带着巨大的动量，推着他向前。他不敢相信，挣扎着回头，路明非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力扣下那柄PPK的扳机，恨不得摁碎它。
楚子航和恺撒不约而同地收手退后，看向硝烟弥漫的窄道出口处，一个步伐蹒跚的身影自硝烟中出现，提着那把狙击步枪。
“路明非？你怎么了？”楚子航微微皱眉。
可路明非没有任何反应，枪口对准了楚子航，一颗大口径子弹正面击中楚子航的胸口，他踉踉跄跄退后两步，仰天倒地。
恺撒慢慢地转身，疑惑地看着路明非身上的黑色作战服。这是内讧了？
“你就是新来的‘S'级？”恺撒转过身看着路明非，路明非脸上没有一点波动，眼神冷酷甚至残暴。逆风袭来的、如刀割面的杀机让恺撒握住狄克推多的手都有些颤抖。
漆黑如墨的枪口再度抬起。
“逆……”路明非嘴里冷冷地吐出这个字。
轰然的枪声吞噬了第二个字。
路明非扣动扳机，子弹呼啸着离膛，把恺撒的胸口洞穿，巨大的血花飞溅开来。

校园忽然寂静下来，阳光照在硝烟上，泛着漂亮的金色，像是晕在纸上的水彩画，透出一股子不真实感，路明非站在硝烟中。良久，他把手中的狙击枪靠在一侧的墙上，缓缓坐在台阶上，双手交握撑住额头。
一只手拍在路明非肩头，路明非全身颤抖了一下，仿佛大梦初醒。
他抬头看去，女孩一只手撑在墙上，额边一缕头发娓娓垂下，眸子深沉却并不黯淡。
“师……师姐，你没事吧！”路明非站起来，下意识伸手去扶。
出乎路明非的意料，诺诺并没表现出抗拒，而是顺势靠在路明非怀里。
弗里嘉子弹的麻醉效果持续着，而路明非的那句“不要死”却又在清除着麻醉分子。
诺诺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嘴巴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又只能发出一些哼哼唧唧的声音。

“什么叫自讨苦吃啊？”诺诺横眉怒目，冷哼一声，又伸手揽住路明非的肩膀，淳淳教诲，“风纪委员会现在还管抓谈恋爱么？师弟咱们别听他的。”
女孩身上淡淡的香一如女孩自身那般霸道地逼近路明非，让路明非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铿锵有力的威斯敏斯特钟声响彻校园，一栋不知名的建筑大门中开，校医部的医生和护士们蜂拥而出，提着带世界树徽记的手提箱。
那些医生拿出注射器给地上的“尸体”打针。一个戴细圆框金丝眼镜、脑袋秃得发亮的小老头儿拿手帕捂着口鼻、皱着眉头、唉声叹气，向路明非和诺诺这边走来，经过满是弹痕的墙壁。
“诺诺？”小老头儿一脸疑问，又对着路明非上下打量，“你是新生么？”
路明非点头。
“我是风纪委员会！曼施坦因教授！”小老头儿满脸鄙夷，“现在的学生！不好好参加学业，整天搞这些有的没的！”
曼施坦因教授又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目光看路明非，“又来个看到人家长得好看所以就喜欢上她了的是吧？哼！我劝你别自讨苦吃。”
路明非一愣，脑子还没转过来曼施坦因教授在说什么，诺诺就挣扎着站直了身体，捂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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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立刻红了脸，诺诺斜眼盯着他，用胳膊捅了捅，“李嘉图，你刚才不会的以为我死了吧？我不是和你说过是真人CS么？”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路明非摇头。
尸横遍野的战场现在已经是一派运动会的热闹景象了，医生护士们挨个给中枪的人注射针剂，然后为那些晕倒时候扭伤关节的“死人”们按摩肩背，顺便记录他们的学号。大家都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交头接耳，想知道胜负，但都有些茫然，两队的领袖恺撒和楚子航横尸在停车场上，你枕着我的胳膊，我枕着你的大腿，难得的亲密。

“发生什么了？谁赢了？”有人扯着嗓子喊。
“闭嘴！还想闹事么？今年已经闹得过分了！”曼施坦因教授愤怒地大喊，“你们违反了‘自由一日’的特别校规，我要汇报校长，终止这个活动！”
“三条特别校规是，不得动用‘冰窖’里的炼金设备，不得造成人员伤亡，不得带校外陌生人参观，对么？”有人在旁边问。
“受伤只是他们不小心自己跌倒了，每个人都会跌倒的，对不对？”另一个人说。
楚子航靠在窄道的一边，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恺撒坐在地上，手撑在身后，懒洋洋地。
“好！恺撒，楚子航，你们胆子够大！等我汇报给校长！”曼施坦因教授气得手抖，从怀里摸出手机拨打。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在曼施坦因教授的手机上。
曼施坦因教授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狠狠地摁下了免提键。
“你好，曼施坦因。”昂热低沉温雅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昂热校长，很抱歉打搅您。但是有些特殊情况，今年的‘自由一日’学生们涉嫌违反特别校规，狮心会和学生会的成员动用弗里嘉子弹，把整个校园当作战场，很多人受伤……还损毁了不少建筑，情况非常恶劣！”曼施坦因教授条条有据，义正词严，“而且我们骄傲的学生们，尤其是狮心会会长楚子航和学生会会长恺撒·加图索，他们对于风纪委员会完全不放在眼里。”
“哦，恺撒可一直都是这样的啊，曼施坦因你也该习惯了才是。”昂热淡淡地说。
曼施坦因教授迟疑了片刻，“还得考虑巨额的损失……初步核算维修费大概是二十四万美金……这还不包括重新铺草坪的，他们把您中意的百慕大草坪踩得像是待耕的农田！”
“哦，恺撒，作为学院里最富有的学生，你不介意花钱把我心爱的百慕大草坪重新铺好吧？”昂热问。
“悉听尊便。”恺撒耸耸肩，这个家伙的中文居然熟练到可以使用成语的地步。
“从校董基金里出这笔钱吧，反正校董们投资的钱不用白不用。”昂热爽朗地笑，“享受完这个节日，还要努力于学业，我亲爱的学生们，很希望和你们一起过这个开心的‘自由一日’。”
学生们彼此对视一眼，一齐鼓掌，欢呼着把胳膊上的臂章解下来抛向空中，双臂搭在彼此的肩上扭动，对曼施坦因教授作出戏谑的鬼脸。
路明非坐着干瞪眼，看着诺大的校园从运动会又变成马戏场，还好旁边还坐着诺诺，否则他可能会坐不住跟着鼓掌。
“我还想问候一个人。”昂热在电话里大声说。
所有人都一愣，四周安静下来。
“‘S’级新生路明非在么？你选完课了么？选了我的《龙类家族谱系入门》么？”昂热的声音在周围回荡。
学生们眼里满是惊异，所有人都开始交头接耳。
“我还没选……我还不知道怎么选。”路明非怯生生地说。
“校长，我会和他说怎么选的。”诺诺大声说。
电话那头的校长一愣，又是一阵朗爽地笑，“路明非，进校第一天你就撂倒了楚子航和恺撒，我很期待和你在课上见面，要比你前任的‘S’级学生干得更漂亮啊！”

第九章
夜深人静，路明非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枝头偶有飞鸟起落。
他的上铺睡着芬格尔·冯·弗林斯同样是古德里安高徒，据他本人所言，他在完成学业之后毅然决然选择为屠龙大业奉献，留校研究龙族密典，故而在学院多呆了四年。
然而聪明如路明非早就看穿了这位道貌岸然的师兄，打开宿舍门时就被芬格尔一边抠脚一边喝可乐一边看电脑的气势震惊了，恍惚中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仕兰中学大门外再过两个路口的那家网吧里。
“你没事儿吧？没事儿就吃溜溜梅。”芬格尔从上铺把脑袋探了下来。
“你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路明非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的英雄事迹传唱整个校园，你今天上了校内新闻网，标题相当耸动。”芬格尔把笔记本抱下去给路明非看。
“帮助狮心会赢得自由一日的人是谁？又是谁轰爆了楚子航之后又轰爆了恺撒？”

下面是路明非的大头照，附有他的学号、宿舍号、年龄籍贯和一切信息，最后一条亲切地标明：“单身！”
“搞什么……像什么相亲网站一样”路明非说。
“你想得倒美，这是通缉令！”芬格尔说，“看来你还不清楚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好吧，我只是被吓到了开枪自卫了而已。”路明非申辩。
“自卫是可以的，但是一枪轰爆当时手里只拿着冷兵器的恺撒，顺便把你那边的老大楚子航给点了，这也能叫做自卫？而且，你得清楚，你是今年‘自由一日’的赢家了。你今天早上刚刚完成了入学手续，就算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了，有参加自由一日的资格，你加入第二方参赛，在战场上最后一个生存，你带领狮心会赢了！”
“有奖金么？”
“远比奖金过瘾，首先，你会获得‘诺顿馆’一年的使用权！其次，直接获得明年‘学院之星’的决赛权！最后，”芬格尔赞叹，“你在这个学院里追求的第一个女孩不能拒绝你，并且要和你维持至少三个月的关系。”
“‘学院之星’听起来像什么三好学生……”路明非警惕起来，像只受惊的猴子，“我有很不祥的预感……”

“你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是学院所有男生的公敌了？”芬格尔说，“把鼠标移到你的照片上。”
鼠标所点的地方忽然跳出了一个血红色的叉，清晰地标注，“看清楚了！就是这个***的！谁去杀了他？”
路明非彻底石化，嘴巴张大得可以塞进个苹果，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搞搞搞搞什么啊这是……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砰砰”的敲门声，路明非惊得兔子一样跳了起来。
“别慌别慌，不会入室寻仇的，总也会给我芬格尔一点面子。”芬格尔跳下去开门。
……
诺诺靠在床上，交叠的长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看守夜人论坛的讨论区高速刷新，随手用手指捻着一缕头发在指间缠绕。
苏茜正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这几天她总是想这样在写些什么东西，诺诺也没有去问，说不定是写给楚子航的情书呢？其实现在用用侧写就可以知道那学术妞在干什么了，可这样生活里就少了很多惊喜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