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入H高以来，他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现在鸣人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张试卷和初中以前的知识唯一有关的恐怕只有加减乘除吧！别说∩∪的符号了，他连中文的“集合”两个字都不知道定义！往后翻没有这些字的题目，“数列”虽然字面意思上不难理解，但落到具体题目上，鸣人除了把它们一个个算出来，然后硬加还有什么办法？？
　　这让鸣人很快想到了小学和初中的应用题，没有过程只有答案的答题方式似乎只能得到一点点可怜的分数……但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能得一点分数总比一点分都没有的好……于是鸣人只能硬着头皮在草稿纸上开始演算。
　　第一种情况，第二种情况，第三种情况……他刚算到第三十种，讲台上的提醒的声音响起：“还有十五分钟就收卷了，没来及把答案誊抄的同学注意一下时间。”
　　？？？不是？怎么这就要收卷了？？我还一道题都没写上去呢！
　　大不了蒙好了！！我就不信选择题我还能一道都没蒙对！
　　不过就是ABCD罢了，我抛骰子还不行吗？遇事不决就选C，前面有两个答案，后面有一个答案，正确率就是高！
　　噼噼啪啪一顿乱填以后，鸣人的目光再次落到刚刚算了一半的大题上，第三问是没机会了，至少把第一问的答案写上去……嘶，想不出过程，那就！把草稿全誊抄一遍！然后——
　　“叮叮——”还没等鸣人想出然后怎么办，收卷的铃声响起，手里的笔也是和他对着干，不等他把绞尽脑汁能填上去的东西填完，就直接断墨了。鸣人对着那歪七扭八的卷面，眼睁睁看着身后的高个子一把抓过了试卷。
　　完了……完了……完了……鸣人不愿面对现实地抱住脑袋，这回全完了……
　　他不死心地往佐助那边瞥。哼！我就不信，他能把这种卷子全答完！！
　　还没等鸣人开口，卡卡西已经理清了试卷，清了清嗓子道：“现在有十分钟休息时间，要去洗手间的过去，今天时间有点紧张了，十分钟以后我不等人齐就直接发英语试卷了。”
　　“什么？？还要考？？”鸣人目瞪口呆感觉自己可以直接去世了。
　　“只是小测验而已。”卡卡西笑眯眯地看着他，“这次考试的分数不会记入你们的学籍档案的。”
　　啊？不是？难道有些考试的成绩还会记入学籍档案？？？
　　现实就像是，卡卡西给了大家两个选择，或者被狮子分尸，或者被老虎吃掉；最后还贴心地问亲爱的学生们考不考虑被狼咬死。问题是……问题是我漩涡鸣人他妈想活啊啊啊啊啊！！！
　　“现在，可以去出去了。”
　　反正再呆在教室里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鸣人也不管自己是紧张地完全不想尿尿，还是纯属今天没喝一口水的原因，溜去洗手间。
　　……人满为患。

　不仅人满为患，而且大家还在喋喋不休地讨论考题。
　　“不可能！第四题我演算了八遍，绝对选B！”
　　“开什么玩笑！我就没写到一道选C的题！”
　　“我收的卷子，我能不知道？12题没开根号的都是掉进陷阱了！”
　　“你是不是没把第一百零一条排除掉？题目里我记得有个小括号的。”
　　……
　　我不想听！鸣人捂住了耳朵，我连一个字都不想听了！！他们讨论的内容不仅感觉和我做的不是一张卷子，而且……一想到大家都看得懂题目，还能说出演算过程，只有他看不懂，鸣人就觉得原本沉重的心脏可以直接入土了。
　　但上天似乎不允许他逃避。直到所有人都离开，鸣人故意留到最后一个，打开水龙头听哗啦啦的水声激打在瓷白的洗手池里，好像自己的灵魂也被任性地涤荡。
　　“你不走吗？”鸣人扭头的时候看到佐助正靠在门边上，他竟然没有走，“还有一分钟就要打铃了。”
　　“知道了！”不知为何，鸣人对这样波澜不惊的语气感到不爽，以至于走过去的时候故意重重地撞佐助的肩膀——这没什么，鸣人试图说服自己，就像和我任何一个好哥们打招呼那样稀松平常。
　　不知为何，这样的举动似乎把佐助惹毛了，他没有放鸣人就这么离开，反而顺手攥住了鸣人的衣领：“只是考试而已，别告诉我你怕了，”他挑衅地扬起眉毛，“胆小鬼。”
　　之前用力被拍到脸上的水，此刻顺着鸣人的发丝滴滴嗒嗒地流淌下来，蔓延过鼻子和嘴唇。那些溺水的、无法呼吸的感觉好像让他重新存活了下来。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又为什么要经历这些——鸣人久久地注视着他，在佐助眼前放的狠话历历在目，我没有软弱下来的机会。我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如此容易被击倒。
　　就算……只是做给他看也行。
　　“等着瞧吧！”鸣人用力挣脱了他，“就算不是这一次——下一次，每一次，我会说服你的。”
　　虽然他并不敢直视他，只能扭头大步走进了教室。

第五章

　　成绩出来了……
　　5分。鸣人对着鲜红的数字大眼瞪小眼。数学是最低的，英语和语文分别得了11分和27分……虽然他一道题都不会写，但好歹还是填满以后蹭了点运气分。英语的选择全靠瞎猫碰上死耗子，而语文基本上只算了作文的分数。
　　总分43分。鸣人对着这新鲜的数字感到分外烦躁，抬眼向佐助那边瞥过去，他意识到佐助没有一门课低于七十分，英语和数学甚至到了恐怖的95和98。令人讨厌的差距……有那么一瞬间，鸣人几乎要连佐助也一起恨进去了。
　　“下面公布的座位表是按照这次摸底考试的成绩综合考量后分配的。”卡卡西把偌大的座位表张贴在了黑板上。
　　漩涡鸣人。鸣人紧紧盯着自己的名字，八排七座。也就是说，全班一共53人，我是最后一排的角落，吊车尾中的吊车尾。
　　同学们渐渐变成了无脸的怪人，在吵闹的推搡中搬着自己的书本和文具。
　　“唉，要不是最后大题没写出来……”
　　“得了吧，我看这作文也没几个不是偏题的。”
　　“嘘……我听说，数学均分才53，小心点吧，班主任没现在发作就是好消息了。”
　　……
　　鸣人低下了头，攥紧了试卷，鲜红的数字像是被扭进了混乱的空气里，试卷变成了千斤顶，而他似乎也要被这压力挤扁了。有人拍了他的肩膀，让他从原本的位置上让开，但鸣人并不想理会，只有指甲戳进皮肉里的疼痛让他感受到活着的真实。
　　“老师。”恍惚间他听到了清越的声响，扭头的时候似乎周围的一切喧嚣都止息了，鸣人看到宇智波佐助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高高举起左手，“既然是‘综合考量’的话，帮助成绩暂时落后的同学也是在考量之内的吧？”
　　鸣人错愕地看着他，佐助侧耳的头发略略偏长，他分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张扬又挑衅地扬起嘴角：“你说对吧……卡卡西老师？”
　　“的确如此。”卡卡西揉揉下巴，若有所思地弯了弯眼睛，“那么，班级第一的佐助同学，你对座位有什么看法呢？”
　　“我要和鸣人做同桌。”他指向了鸣人，“就在七排七座。”
　　“坐在最后面的话，对听课效率和你的自律性都是一场考验哦。”卡卡西依然微笑着看着他。
　　“……是吗？”这简短的句子里似乎没来由地夹杂了一丝得意，“‘考验’和‘考试’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东西，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了。”
　　“我可是好好想过了，老师。”佐助似乎有什么含沙射影的意指，他冷静地继续说道，“毕竟……人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是由班级和座次决定的，是由人决定的。”他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班级里的窃窃私语变成了寂静，然后不知道是谁带头鼓起了掌。
　　“干得漂亮！”陌生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呼哨。
　　“他奶奶的，老子服你了！宇智波！”
　　“安静，安静。”卡卡西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微笑，“如果你们每个人都能保证自己的成绩在周考、月考和期中考试里没有下滑的话，教室里的座位……当然是随你们选择。”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鸣人看着欢呼雀跃打包着自己东西的同学，似乎是受到了佐助的鼓舞，纷纷选择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位置。好像做梦一样……鸣人一把抱起自己的书，紧赶慢赶到了教室的最后，看到佐助正用抹布把桌椅擦干净。
　　“……”鸣人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变态偷窥狂，他忍不住要去看佐助，看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看他有条不紊又泰然自若地把一切都收拾好，把一切都紧紧握在手心里。
　　“哟，过来了？”宇智波佐助抬起下巴看着自己选择的同桌，“鸣人，我等着你赢给我看呢。”
　　这样的美丽……这样的轻蔑……关于宇智波佐助的一切都让他羡慕地发疯、嫉妒地痴狂。然后心里又有个声音在唾弃我自己：真正的勇士不会轻易被打倒，敢于迎接一切的逆境和挑战，而他这样挑衅的言语只会让我热血沸腾罢了。
　　不过是从零开始而已。鸣人咬了咬牙，一直以来……我一直以来都是从一无所有中来的，我不怕。
　　鸣人重重地把书本放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此后一周都在铺天盖地的学习、刷题中渡过。最新的课表出来了，H高的课程并不满，一天七节正课加上自习，早中晚各有自习和背诵课。虽然数学和英语是完全听不懂的，但生物地理和政治不算太难，语文除了需要重默之外还是知道老师都讲了些什么的。
　　只是作业实在令人烦躁，鸣人有时候托着脑袋看那些眼花缭乱的数字，疯狂翻动着字典试图拼凑句式。耳朵听着教室里不断翻动练习册的声音，笔下却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啪嗒”他注意到一个小小的纸团从佐助那里飞到了自己面前，鸣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打开了纸团，原以为上面会是什么答案，结果只有一行他清秀的字体：“最后两题别做了，都折腾半节课了，先把会写的作业写完。”
　　最后鸣人刚折腾着书把地理写完的时候，下课铃果然响了，前排的组长果然开始收作业了，到他的时候她也没多话。“晚点交作业又不会死。”佐助看了鸣人一会，把作业卷拿了过去，他用铅笔在鸣人答题的地方圈画了一阵。
　　“用不着交了，”他最后总结道，“就对了两个空。”
　　“……”鸣人只觉得心在滴血，两个小时的结果是约等于0。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佐助在小编号前圈圈画画，“想达到平均分的话，把书上的例题吃透了，先做给我看。”
　　“但是……”鸣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越发小了，“……课上就没听明白。”
　　“……笨蛋。”佐助挑眉看了他一阵，“不明白你怎么不问？指望好分数从天上掉下来吗？”
　　“才没有！”鸣人激动地差点要站起来，但佐助随意地拽住了他的领子。这样近……鸣人觉得心脏狂跳了起来，近得让他的耳朵尖开始发烧了。“过来，我再给你讲一遍。”
　　也许佐助真的是天才，鸣人茫然地想，他的思路甚至比老师更清晰，而且笔迹也没有潦草和敷衍的样子，甚至耐心地叫人惊叹。好像我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样容忍我犯错的家伙，鸣人微微低下头，佐助他甚至愿意纠正我的计算问题。
　　等上课铃响了以后佐助又抛小纸条讲解，直到鸣人彻底抛开这些弯弯绕绕，自己把例题从头到尾解开，又把类似的题目全都做对了，他才停了下来。
　　“谢谢。”鸣人把最后一张这样的纸条抛给他以后，佐助打开纸条，然后左手撑着脑袋瞧他，取笑般地伸手捏住了鸣人的脸，然后又把新的纸团抛给他。
　　“滚去写下一门吧，白痴。”
　　于是鸣人埋头打开了生物卷子，一直到下课这次才写了半张，他意识到又一门课的组长来收作业了，但是自己还什么都交不起来。这一次佐助也没写完，但他颇为随意道：“我会自己交给老师的。”
　　鸣人对他的态度感到颇为诧异。好学生？这真的是传统意义上好学生会做的事吗？他的脑子转了一圈，实在找不到可以和佐助比肩的尖子生印象，只好沮丧地举起双手投降。
　　“作业是做给自己看的。”佐助向他解释，“不是给老师敷衍的。”
　　“也许我还是需要吧。”鸣人自嘲地笑了笑。
　　“鸣人。”佐助说这句话的时候尤为认真，甚至让鸣人有种错觉，也许这句话只是说给他听的，“我觉得你刚刚的思路挺有趣的，我还从来没往那个方向想过呢。”
　　“所以我把这道题又算了一遍，但是这里遇到了问题，”他用水笔在草稿纸上比划了一下，“总觉得要用上微积分才能解开，但大学数学我还没全看过，一会我去图书馆借书，老师问我为什么不在，就说我去洗手间了。”
　　鸣人见他站起来就走，赶紧压低了嗓音：“那……那作业呢？”
　　“这你不用担心，下了晚自习我回家写。”

第六章

　　日子想要的时候，总会过得很快。第一个月是迎新晚会，然后又选了各种班委和各科课代表。佐助是热门选手，各科老师都很喜欢他，数学老师尤其热衷，鸣人频频独自到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总能听到他的夸奖。
　　有几次数学老师还半开玩笑地说：“卡卡西那家伙怎么还不选课代表？别是见了好学生就眼馋，私下内定了罢。”
　　“哈哈，这我怎么知道……”鸣人小声自语，却被数学老师用力拍了拍肩膀，“好小子，加把劲，这字儿再练练，期中考的时候争取别拖后腿！”
　　然后他暗自把鸣人拉到一边：“我瞧着你和宇智波走得近，替我问问呗。”
　　等他终于把鸣人放开，回教室的时候鸣人只看到佐助在和他那本高等数学教程斗智斗勇。“交了？”他头也不抬地问，“怎么说？”
　　鸣人坐回座位，小声私语：“老师托我问你，课代表……”
　　“我不感兴趣。”佐助摆了摆手，黑色的眼睛认真地盯着他看，“鸣人，你觉得呢？”
　　“我……”鸣人一时语塞，我倒是挺想当体委的，总感觉这样能第一时间知道体育课的消息。
　　数学老师猜得没错，第二天卡卡西就把班委选定了，指了佐助当班长，于是他就理所当然地推掉了所有课代表的可能性，班里唯一兼任了课代表和班委的是坐在第一排一个叫春野樱的女生，英语老师很喜欢她。
　　“这节班会课还有一些事要说。”卡卡西散漫地打开了投影，鸣人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走过了九月和十月，佐助也已经身为“代理班长”将近三个月了，到了中秋前后H高按照惯例举办了校运会。离期中考试只有小半月的样子了。
　　“参加运动会的成绩也是在班级综合考评之内的。”卡卡西意味深长地扫视了一圈教室，“平时如果在学习上不能为班级争光的话，这也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有意向的就到班长这里报名吧。”说着卡卡西又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佐助。
　　“怎么又归我管？”佐助脱口而出低声质问。
　　“身为班长帮老师分担工作量是理所当然的吧？”卡卡西眯起眼睛笑呵呵地看着他，“记住了，除去接力赛每个人限报两项哦。”
　　下了课却并没有太多到佐助跟前报名的家伙，溧水火光报了跳高和跳远，长手长脚的古介下士报了110米障碍跑，还有个叫天秤重吾的大个子报名了铅球，女生里的运动员更是少得可怜，只有永近怜子报了个三级跳。
　　鸣人把脑袋也往那里凑，看到佐助把自己的名字填在了100米跑和400米跑的栏目里。“怎么，你想报？”佐助挑眉看着他。
　　“我……哼！”鸣人双手抱胸扭过头，隔了一会才回过去，“……还有什么项目剩下吗？”
　　“多得很呢。”佐助在纸上打了两圈，“趣味项目多半只能靠学号抓人了，要不给你填个跳长绳？”
　　“我才不要！”顾及到是在教室，鸣人很快压低了声音，“我想……我想参加接力跑。我想要最后一棒。”这样赢的时候简直会酷毙了好吧！！没准还能给我涨点桃花，鸣人美滋滋地想。
　　“那可就麻烦了。”佐助故意发愁地说，“你起码得报一个项目才能参加接力跑。”
　　“诶？”人生的前十五年从来没正经参加过学校运动会的鸣人立刻就傻眼了，“非……非参加不可……吗？”
　　“恐怕是这样。”佐助让水笔在手中转了一圈，回答道。
　　“有没有……什么项目，报名的人比较少的？”鸣人凑过去看，至少让我报一个不要输得太难看的项目吧！
　　“一般来说，高一报名三级跳或者1500米长跑的人会比较少一点。”佐助的笔停在了报名表上，然后微微抬头看向鸣人，“不过……你会三级跳吗？”

　　“……没学过的东西，我当然不会了。”鸣人咬了咬牙，伸手指了指1500米的表格，“那就报这个吧，小爷我还没怕过跑步呢！”
　　“你真的愿意跑1500米？”佐助看起来有些诧异，“你去操场试过吗？要将近四圈。”
　　当然不可能试过，过去就读的初中根本没有一个合格的塑胶跑道操场，况且也没有严格的400米一圈的场地，但不知道为什么，鸣人总觉得在佐助面前这样示弱会让他很逊，于是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回答道：“当然试过，我很擅长这个的说。”
　　“好吧。”佐助把鸣人的名字也填了上去，“运动会和平时慢跑可不一样，你最好还是多做做准备。”接着他在接力赛的最后一棒填上了鸣人的名字，甚合我意，鸣人想。
　　等到了放学以后，佐助例外地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就走，他停下来等了一会，似乎在等鸣人一起走。
　　“干嘛？”鸣人骂骂咧咧地拉上书包拉链，“看什么看！羡慕小爷帅***？！”
　　“鸣人。”佐助这时候完全走到了他的书桌前，侧耳过长的头发垂落下来，左手撑在鸣人乱作一团的试卷堆里，“你以前是校田径队的吗？”
　　“不是！”这样居高临下的视线让鸣人十分不快，于是为了躲开佐助，鸣人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书包，然后和他擦肩而过，“少看不起人了！”
　　“你在说谎，鸣人。”佐助站在原地，低沉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朵，“而且你根本用不着撒谎。”
　　“我哪里撒谎了？！”鸣人背过身，忍不住想要解开校服领口的扣子跟他大战一场。
　　“第一次参加运动会就报1500米，你在拿自己开玩笑，白痴。”佐助单手背上背包，一步步逼近了鸣人，“这和中考的800米不是一回事。”
　　“那又怎样？”鸣人本能地后撤了一步，然后飞也似地冲出教室，佐助的速度更快，他在楼梯拐角就拽住了鸣人的后领。因为惯性鸣人差点立刻滑倒，只能堪堪扶住楼梯扶手，金发少年气喘吁吁又恶狠狠地盯着他，“我无知无畏行了吧？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样？！”
　　“你家住哪里？”佐助并没有答话，而是单刀直入地扭开了话题。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鸣人有些手足无措：“县……西，L巷。怎……怎么了？”
　　“足够了。”佐助沉静地看着他，“从今天开始你跑回家。”
　　“？”有一瞬间鸣人几乎觉得宇智波的脑子***被驴踢了，“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干嘛要听你说话？”
　　“离运动会还有一周。”佐助平静地解释道，“但是这周我们只有两次体育课，根本来不及完成适应性训练。我不管你是想浑水摸鱼还是临阵磨枪，但既然报了名就要对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任，还有什么想反驳的？”
　　“我……”鸣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阵，这样理直气壮的欺负人让他心里烧起了无明业火。鸣人咬了咬牙，使坏地把书包丢给他，用食指对着佐助的心口，“等着瞧吧，宇智波，我才不认可你的理由。”
　　然后他扭身卯足了劲儿往回家的路上冲，甚至连平时骑的自行车都不顾了，鸣人就一门心思想要证明给佐助看，这样微不足道的困难不会是制住他前进的。
　　“鸣人！”鸣人听到身后宇智波略带慌张的声线，哼，混蛋！他没有多想，直到身后传来自行车的叮铃声，佐助骑着车追上了他，前胸后背各挂了一个书包，“你不要包了？！”
　　“滚蛋吧！”鸣人大吼了一声故意挤进狭窄又九曲十八弯的巷子，看着同桌对着街头叫卖的菜农手足无措的样子，颇有种得逞的快意。
　　快些吧！鸣人蒙头往前跑，他只觉得眼前的道路是如此宽敞，步伐也轻快了起来。快些让我打破你的偏见吧，让你对我心服口服吧！佐助！

第七章

　　其实一切都很顺利，因为参加人员太少，后来几次班委会议过后，提出了有职务的学生干部都必须参加至少一个项目，至于跳长绳、障碍球这些“趣味项目”则通过学号抽取的方式选择运动员，没选上的则被要求写一百条鼓励口号。
　　“噫——”鸣人看到佐助把一叠雪白的宣传纸搬到教室的时候，低声感慨，“果然主动报项目这件事还是挺划算的。”他运气不错，除了1500米和接力跑，并没有别的项目需要参加。也就是说，接下来两天他都是完全自由的！
　　“……”佐助也许是听见了鸣人的话，在讲台上微微收了收下巴，做了个或许只有鸣人注意到的口型。但是……谁想在这种关头搭上乱七八糟的事情啊！鸣人故意低下头不去看他，然后听到了佐助轻飘飘的语句：“第一天没有比赛项目的同学，需要搬运一下桌椅。”
　　……我迟早要和这家伙狠狠斗一场！！！
　　等佐助走回座位的时候，鸣人故意把他的椅子挪到了远一些的位置，然后把两腿不安分地插在他和椅子中间。他仅凭第六感就知道佐助一定是迟疑了一两秒，接着那家伙试图够了一下椅子，没够着，这让鸣人感到窃喜，于是他把腿伸得更长了。
　　看你怎么办！
　　“鸣人，”接着他听到佐助冷哼了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他的脚腕，把它举过了鸣人的肩膀，然后甩回了我的椅背。佐助蹭在我耳边低语：“看来你不需要这东西，对吧？”
　　鸣人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但奇怪的是，这并没有让他感到恐惧或者羞耻。甚至……有些让他兴奋。
　　“要打架吗？”鸣人把腿放了下去，发出低声的嘶嘶。
　　“留着你的体力比赛吧。”佐助挑衅地看着他，高傲地抬起了下巴。然后他故意重重地把椅子搬回了原先的位置，似乎在警告鸣人，这点花招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还没等鸣人做出下一轮的反击，更糟糕的消息抵达了教室。因为担心学生们对即将到来的运动会“过于热情”，学校将会在运动会正式展开前的一天半，组织一场“小测试”。
　　在H高学习生活的这些日子，鸣人已经摸透了这些名为“测试”遣词的含义。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考完试将会把所有学生的排名张贴在教室最后。不过，由于“担心后进生的积极性受到璀璨”最后十名被抹去姓名，仅仅留下了学号信息。
　　不过，这对鸣人来说犹如杯水车薪，任谁都会对比倒数第二名低六十分的倒数第一名产生兴趣吧？所以班里颇有几位对学号主人调侃的风气……
　　实在是不想在这种关头经历一场考试啊……鸣人几乎要仰天长叹了，为了这次的运动会，最近几天的作业实在是有些心不在焉，这次考试除了让他受尽折磨，实在是想不到有任何一点积极意义。
　　当然没有什么好事，等鸣人把最后一张试卷上交以后，听着象征着运动会的铃声响起。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并不活在现实中，鸣人甚至有种错觉，也许在H高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因为在这里我永远无法称心如意。
　　“走了。”佐助拍了拍他的肩膀，直到这时鸣人才觉得灵魂被收入了躯壳。
　　他一手一把椅子，垂头丧气地提了自己的和佐助的，然后看着佐助手里拿着一叠号码牌也往楼下走。走了两步佐助回过头来：“你前面去，”他朝鸣人使了个眼色，“别一会找不到人了。”
　　“……哦。”鸣人敷衍地应了一声，侧身下楼梯，一边还高声叫嚷，“劳驾让让！”好不容易到了一楼，他才敢把椅子放下，扭头的时候发现佐助不见了，这让他的心脏狂跳起来。人流如梭，满目皆是不认识的面孔，他们的喜怒哀乐、嬉笑怒骂似乎与他完全无关，空气挤压着肺，让他的心脏砰砰直跳。鸣人只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被投入了什么巨大的漩涡，这让他几乎无所适从。
　　“在这边。”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佐助从他身边擦过，鸣人好像听到他轻叹了一声，然后拎起了一把椅子。
　　“等等！”鸣人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点不对劲，咳嗽了两声才回复过来。
　　“那里呆着都快缺氧了。”佐助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敲了敲笨蛋同桌的脑袋，“你是什么都不懂吗，白痴。”
　　是……缺氧吗？鸣人迟疑了一下。对！应该只是缺氧而已，从前我可是不会因为人流太多而产生这样的恐惧的。

　　接着是没有什么意外的入场仪式，参加趣味项目的同学首先被叫走了。然后很快轮到了佐助的项目，这时候鸣人心里产生了异样的情绪，于是他爬到了高高的观众看台上远远看着。
　　他看着佐助在100米跑到的准备处做拉伸。他穿的已经不是校服了。不知道为什么，鸣人只觉得自己移不开眼睛，他几乎是愣神般远远地看着佐助，看着他穿着不过膝盖的短裤，看着他在身上缠了护具。
　　我不在场的地方……
　　鸣人忽然感到很烦躁，这个该死的家伙。总是这样……他一个人的时候是怎么把号码牌别到背后的呢？他换下来的校服又放到了哪里？宽松的无袖露出了他薄薄的肌肉和有力的肉体……可恶，鸣人在心里暗暗较劲，佐助他就这么站在大庭广众之下，似乎在向所有人炫耀自己的完美无缺。
　　“砰——”剧烈的枪响穿云裂雾，鸣人扶到看台栏上，看到佐助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出去。好快……他侧耳的头发飘到了后面，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鸣人却只是觉得侧脸的轮廓美得像一樽无暇的玉器。
　　“第一！”“第一！”“我就说佐助君很厉害！”鸣人听到周围传出嘈杂的声音，是女子啦啦队吧？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心脏之前在疯狂跳动，这十二秒里他几乎没有呼吸。
　　“12秒27。”裁判员宣布了佐助的成绩，鸣人看着他弯腰扶住膝盖气喘吁吁，然后被裁判拍了拍肩膀，“很厉害，差点就破纪录了。”
　　“记录？”鸣人扭开脸想去探寻这个问题？是谁？会跑得比佐助还快？
　　紧接着高一100米男子赛的是高二的100米男子赛，是那个传说中破纪录的家伙。讲解员解释道：“高二年级的洛克李同学去年破了H高维持了21年记录的100米跑，这一次他又会给大家带来什么惊喜呢？”
　　等哨子吹响的时候，鸣人注意到佐助也爬到了看台上，和他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汗水从他的下颚滴落到水泥护栏上。那个叫洛克李的锅盖头果然跑地很快，似乎连空气都要灼烧起来了。
　　“11秒58！”讲解员在广播里惊叹，“甚至破了他去年自己创造的12秒23的记录！让我们恭喜洛克李同学！”
　　“哇，好厉害！”鸣人听到观众席里有窃窃私语，“就是那个去年体育加分二十多的家伙吧！”“听说他要被国家队录取了！”
　　喀拉。鸣人很快听到细碎而脆脆的声音。他看到佐助把手里空空的矿泉水瓶像揉纸团一样揉碎了。该说点什么呢？他走近他试图说两句安慰的话。
　　“呵呵。”但鸣人偶然间只听到了轻笑声，“真厉害啊。”佐助低语着轻叹，“整整比我少用了三步呢。”
　　“佐助。”鸣人叫住了他，或许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了鸣人的靠近。那双黑色又沉静的眼睛里飘出了鸣人从未见过的情绪。
　　“怎么？”他抬起眉毛看着他，“不相信我下一次会超过他吗？”
　　“喂，”鸣人像哑火的炮仗一样失语了片刻，他低下头，盯着水泥地面上佐助的影子——可恶，连影子都是这么漂亮。直到佐助抬起脚也许要走开了，鸣人才仿佛重新找到了舌头的位置。
　　“你……跑得好快。”鸣人吞咽了一下唾沫，感受到喉结滑动的细碎声响，“但是，我不会输给你的！”他伸出拳头试图对碰。这样大的赛场，可不是只有你们能耍帅！
　　“哼。”佐助先是一愣，但他很快明白了过来，伸出左手和鸣人碰拳，“那就来吧。”

第八章

　　“笨蛋！”鸣人意识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阻止了他一头栽倒在地上，他眯起眼睛看到佐助就站在那里，“先慢慢走一会，不要马上停下来。”
　　“哈……哈……”他想要放声大笑，似乎此时此刻有没有赢那个混蛋已经无关紧要。
　　“4分47。”裁判公布了鸣人的成绩，“第二名，很不错呢。”
　　“等等！”这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鸣人一手搭在佐助身上助刚刚立定，穿着红色裁判服的家伙追了过来，“刚刚接到举报，第一名的同学在第三圈的时候有十几步都踩到了圈内。”
　　“所以，裁判团经过商讨，金牌会颁给漩涡鸣人。”
　　“……我？”鸣人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几乎感到自己的身体颤抖了起来。金牌？第一？虽然他总是叫嚣着要为了第一名而努力、拼命，但等它真的到手里的时候，鸣人开始感到措手不及。“是我？”他扭头望向佐助，对方默许地点了点头。鸣人看向身后慢慢围上来的人群，开始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
　　“是我啊！”他大笑着几乎要跳到佐助身上，这突如其来的受力把对方直接扑倒。
　　“你听到了吗？！佐助！我是第一啊！”他尖叫着要把佐助狠狠搂紧，要把他们两个人都揉进草地里。“我赢了！你看到了吗？！”
　　“我知道了，笨蛋。”佐助轻声咕哝了一句，然后扭过头去，“……你倒是起来啊，他们……他们都看着呢……”
　　零零碎碎的脚步声让鸣人的耳朵尖发麻发烫，刚刚肾上腺素飙升想要用力亲吻佐助的想法在剧烈的喧嚣声中淡了一点，他颤抖着爬起来，快要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一软差点又要摔下去了，结果被佐助托住了腰。
　　“明天还有最后一个项目呢。”鸣人听到佐助轻声说。
　　声音轻到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好像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约定，是他们之间独一无二的秘密。
　　“我会再赢一次的。”鸣人蹭在他耳朵边回答，他听到了佐助咚咚作响的心跳。
　　你这家伙，原来也有害羞的时候啊。

　　接力赛要到最后一天下午才展开，所以加下来将近一天鸣人都没有任何项目。佐助也是一样，下午的时候鸣人撺掇他去学校的小卖部看看。
　　H高平时的学业一向紧张，所以小卖部售卖的零食种类甚至没有鸣人以前就读的T中多，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教材和习题册，他从书架侧面绕过去，看到冰柜里久违地添了平价的老冰棍。“来个这个！”鸣人指着叫道。
　　“一块五。”柜台前上了年纪的老板娘懒散地回答他。
　　“诶？”鸣人停顿了一下，“不应该只要五毛吗？”
　　“记错了吧，小子。”上柜台需要走好几级台阶，所以老板娘居高临下地看着鸣人，“县东的都卖一块五。”
　　“……”鸣人恼火地盯着她，县东的家伙看不上县西棚户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握紧了拳头。
　　“我请你。”佐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心理活动，径直走到柜台前出了三个钢镚儿，“两支。”
　　等走出了小卖部，鸣人追上他搭住了肩膀：“你傻吗？这明明可以砍价！”
　　“那不是很费时间吗？”佐助歪了歪头，像看一件新奇的小玩意儿一样看着鸣人。
　　“……”鸣人垂下眼帘。是啊……这何尝不是一种浪费时间呢？只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浪费这样的时间。他无端地回想起晚市里垂死的鱼和批发市场打包赠送的短t，我本可以过得无忧无虑，如果我不知道生活的可能性。
　　等他试图再次看向佐助的时候，目光扫到了他那双干净的白色跑鞋，因为在煤渣跑道上蹭了两圈，周围晕起了一圈黑边。
　　但还是很干净，就像他一样。鸣人烦躁地想，就像佐助怎么样都是干净的。
　　他像是忽然失去了自己的声音。鸣人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或许在很久很久的过去，他和佐助，他们的人生已经注定了截然不同。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追上他？怎样才能像他一样拥有光辉灿烂的人生？
　　“行啊，阔少。”鸣人眯起眼睛笑起来，把双手枕在脑袋后面，“又学到了节约时间的办法哈哈。”
　　“喏，你的！”佐助把冰棍甩给他。
　　“改天我回请你！”鸣人收了收下巴，撅起嘴看着他。
　　“用不着。”佐助顺手撕开了包装纸，然后锤了他一拳，“这才几个钱？况且，买你个开心不行吗？那种东西……”他看向别处，似乎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才是钱都买不来。”
　　鸣人久久地望着他。
　　我在做什么啊？他的脑子开始乱作一团，我怎么变得不像我自己了？明明这些事情早就经历过，也早就不会引起我哪怕一丁点的心理波澜了。但是……但是为什么这种时候却会觉得胸口发烫呢？
　　我在做什么？我究竟在做什么？难道我的不如意应该去怨恨佐助吗？
　　“下次……”他听到了自己古怪的声音，“下次来我家玩吧……我请你。”
　　“有机会那是当然。”鸣人看到佐助略带点得意地扬起了嘴角，“走了，停在这里等别人看你哭鼻子吗？”
　　“才……才没有啊我说！”鸣人着急地反驳他，但佐助只是拽着他的胳膊从小卖部一路走到了僻静的小道上，身后是铁丝网拦着的篮球场，他听到高二的球员在打一场激烈的比赛。
　　他有一种直觉，也许佐助想和他说什么，于是鸣人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直到装冰棍的包装纸开始往下滴水，他努力把佐助想和他说什么这件事排除出脑袋，然后撕开包装纸，把融化的部分舔干净，又从上到下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