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起来,往沙发上一靠,选了个姿势继续抽雪茄。
我不知道该不该回应。我从来都是干脆果断的人,现在却犹疑不定。
如果原谅他,再去找他,那我未免贱得太厉害。
但全然不再理会,又显得……我是不是太过在乎他了。
真正的床伴,应该只把这个当小事,笑一笑,骂几句,然后继续上床、享乐,反正我们那么爱对方的身体。
只有被伤了心的人才会耿耿于怀,像心口被戳了根刺一样无法释然。
而我不承认。我没受伤,我只是恼火罢了,我根本不在乎山下,那么一个满心惦记着别人的小鬼,怎么可能让我动心。
我只是喜欢他年轻的身体,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接下去每天山下都有电话过来,我也当了几天的Hamlet,在那里为“接,还是不接”的问题而反反复复,烟抽了不少,却始终没把那个键按下去。
进退竟然如此之难。
熬了一个多礼拜,山下突然就再也没有消息。天天把手机放在眼前盯着看的我,少了件事做,一下子就空虚起来。
边抽烟边在心里暗骂他妈的,又想,其实何必呢。我的年纪都够当他爸爸了,跟这么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我在他那个年纪的时候,也不见得就有多么懂事明理,做的蠢事也很不少。推己及人一下,就没什么好对山下怀恨在心的了。
我应该有气度一点,满不在乎地回去找他,教他下次学乖点。反正我们只是消遣,上上床打发时间。
打定王意,便打扮得潇洒倜傥,风度翩翩,出门去找山下。
山下的家我只是两个礼拜没来而已,站在门外却有些情怯,不知道那点紧张是哪来的,我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又理一下头发,姿态潇洒地抬手按门铃。
然而门始终没有在我眼前打开,里面的人似乎无动于衷。
正在疑惑,听着背后有脚步声,转头看见个胖胖的白人妇女走过来,边从口袋里掏钥匙边朝我笑笑打招呼。她是这里的房东,就住在对面,之前见过一、两次,还给山下送过自己做的馅饼、布丁。
“请问,住在这里的那个男孩子呢?出门了吗?”
她似乎很惊讶,“你不知道吗,JACK已经退租了。”
我瞬间有些茫然,顿了一下才问:“你知道他搬去什么地方么?”
“他是交换生,本来要租到这学期结束就回国,这次好象停了课程提前回去了。”
“哦……”我停了停,想再多问几句,却说不出什么来,“谢谢。”
我拨拨头发,下了楼,坐进车里,发动车子前又抽了两根烟。
这么大的事,那小鬼也没跟我说一声,哪怕发个MAIL告诉我都好。
我知道他是觉得没必要,除了欠我一个道歉,其它的都与我无关。
也好,这样一来就简单了。
我咬着烟在路上谨慎地开车,晚上风大,烟几乎灭了,慢吞吞开着这样的跑车,没有半点来时的潇洒,反而像个傻蛋。
这个城市的夜景固然华美,可是很无趣,我找不到地方可去,开车绕了好几圈,抽了不少烟,然后径自开车去夜店。
店里照样热闹,台上是GO GO BOY SHOW,气氛热烈得不行,尖叫几乎要把屋顶掀翻。有熟人跟我打招呼,请我喝酒,在我耳边大声说今天的男孩子都非常棒,错过太可惜。
我笑着坐定了,抬头看着那些扭动着的、眼神蛊惑的迷人金发少年们,在手里准备好钞票,可我眼里看到的并不是他们极尽挑逗的姿态。
山下几近透明的皮肤,黑眼睛,细软的黑色头发,笑起来弯弯的嘴角。接吻的时候是那样专注深入的热情。他那么会撒娇,可是又何等强硬冰冷,他连再见也没对我说。
我伸出手,扶住有点发烫的额头。
手机里山下的电话号码终于删去了,那已经是个无法接通的号码。
曾经有过的那段不真实的甜蜜时光就此完全结束,一点痕迹也没有,只是闭一下眼再睁开眼的时间而已,却似乎已是非常遥远的事了。我很健忘,所以我并没什么留恋。
山下走后的几个月,我的运势似乎一路跌到最低点。
情场上没有东山再起也就算了,赌场上也连连失利,跑去拉斯维加斯赌了几把,每次都迅速输得干净,一把都没赢,轮盘赌输得火大不说,在吃角子机前拉了半天的杆,竟连一次硬币叮咚声也没听过。
能衰成我这样倒也不容易,反正也只是玩,钱财这种东西散了还会来,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