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后来谁都没想到，局势会恶化成那样。

这场浩劫对台伯河两岸影响之深，对双方边区民族人口结构改变之大，对新罗公民的狂热粮食收藏癖塑造之狠，是我这个在台伯河畔生活工作多年的人感触最大的。多年之后，我曾询问过农业学院的学者，当年，怎么就闹到那份上了呢，便得到了以下回复。

新罗多山区，耕种不便，自古就多发饥荒。蒸汽时代来临后，背靠着北方教廷，他们能轻松的拿到永冬的工业血液和金坷垃，再加上在教廷体系内负责制造农用蒸汽机械，农业有了很大的发展，加上可以拿到大量的低价粮食，终于告别了饿肚子的情况。
学者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剩下的我可以结合见闻自行脑补，过把瘾就死的教廷分崩离析后，新罗变成了东欧罗巴的孤儿，外贸彻底停滞，农业回归田园牧歌时代，田园牧歌美是真的美，狠也是真的狠。

中学时代，我曾带着百丽族小女友眺望对岸，入目处农田尽是沁人心脾的绿意，衣着古朴的新罗人手扶耕牛在田间劳作，田埂间是锈迹斑斑的蒸汽拖拉机，唯一能动的蒸汽机械，是路旁烧木材的蒸汽车，那时觉得这风景真美，长大后才了解这一幕背后的魔幻。

那年冬天，父亲和其他的治安官们很少能回家，仅有几次回来，看着也跟要累的猝死一样，母亲很心疼，但这座小城里的男人们似乎都在严阵以待。
后来，连身为教师的母亲也得组织高年级男生在离岸边不远的区域巡逻。母亲一位来自乡下的学生那时在我家住宿，他经常和父亲一起回来，我不大敢问面色铁青的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偷偷问他，结果这二货也一无所知，只知道大家必须一起行动，男老师手里拎着消防斧之类的吓人玩意，他们则各有各的装备，这货没有趁手的兵器，便把我的如意金箍棒拎着了。

”那你天天去干啥啊，怎么啥也不知道“
”大人们不让我们靠近岸边吗，那面的情况又看不到，但据说很多人要跑过来，我们这面不让“
”那人要真跑过来，你拿个玩具有啥用，你得带家伙啊“
”没有啊，你以为我不想拿家伙啊“
”要不，你把厨房的菜刀拿去吧，万一真遇到了还能防身啥的“
”我还真想过，但被老师抢下来了，要不小师弟你去拿给我咋样“
”滚你个八西的，合着不是你挨揍是吧“

后来更紧张了，学生们被放回家，很多老人带着孩子去往乡下，父亲几乎昼夜不归，偶尔回来换个衣服吃点热乎饭，临走的时候总要往兜里踹个馒头或饼子啥的。母亲也不阻拦，只是念叨这点东西够干啥。
”扔下去，捡到了就能活一个，能活一个是一个吧。“

红萝莉xx年，某天深夜，从离河边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巨大的灯火不停闪烁，呵斥声，哭喊声和哀求声混成一片，再后来，声音慢慢淡了下去，天亮了很久以后，父亲回家了，面色麻木的倒头就睡，此后终生未谈起当夜发生的事情。

经历过此事的大人们都闭口不言，多年后，我是从百丽族村的老人口中得知了只言片语。
那时红罗还未在台伯河兴建水利，台伯河冬季是结冰的，那晚，两岸沾满了双方的军团人和治安官，不时有对岸的军团人和治安官逃入河中，饥饿与寒冷让冰面上的人越聚越多，最终他们试图抱团冲关，我们的军团犹豫着举起了蒸汽步枪，但没人动手，然后冰面不堪重负塌了，落水者不计其数，人群大乱四散逃离，一部分人逃回对岸，一部分人沿河向下，最终在很远的地方上岸，上岸的人最初逃往山区，形成聚落，但缺衣少食，冻毙在深山者不计其数，活下来的，形成了今天几个百丽族村的雏形。

听完我就后悔了，这对置身其中的人而言，无异于一次精神凌迟，我看着对面哭到崩溃的老人手足无措，只得起身连连鞠躬，他先润一步的老伴倒是看得开，一边陪着老头抹眼泪，一边不甚在意的对我说”能活下来就好，这也没啥，等我们这些人死绝了，就没人记得这事了，不记得不就完事了吗，就当没有这事。“

后来我不敢在这面的百丽族老人面前再提这事，只是和对岸的小李提过一次，结果他也大惊失色。
”你也不知道？“
”...听过行军的日子很惨，但没想到...“
后来我们分别去找史料，然而找不到什么具体数据。
再后来我们用了笨办法，他找了饥民所在区当年的户籍数，后来重新厘定的户籍，我找到了这面百丽族村当年的手写版人丁册。
那年代太多没有红罗籍的百丽族人，对面肯定也有遗失，但没办法，这已经是最能还原当年的数据了。
新罗历xx年，xx道在籍58w余人，后二年整理，32w余人；同年，各百丽族村在册总人数，2w余人。

讲真，最后算出来的时候，我只是和此刻在看的公民一样，觉得有些震惊和难过，毕竟说穿了，也不过是新罗人的自家事而已。
但我的异国小兄弟惨白着脸，颤抖着咬着嘴唇，不停喃喃着”八西，一群八西，我也是八西，都他母亲的是八西“，然后跪倒在台伯河畔，撕心裂肺的哭泣着。

我的异国小兄弟拿到我们算出的数据，跪倒在台伯河畔，把头深深地埋进泥里，很久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呜咽声。

我至今仍然不喜欢他们的尽兴文化，一点点小事都可以让他们忘我的哈哈大笑，嚎啕大哭，吵的跟放鞭炮一样，但在相处久了之后，在实在忍无可忍之前，我也尽量试图包容甚至融入进去，人生短短数十载，对他们中的很多人而言，苦难太多了，闹就闹吧，就在你身边住着，还能离是咋地——红萝莉某百夫长在参加完一场百丽族婚礼后的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