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人的各方各面都在相互勾连,生活中很多东西说的是同一码事。
比如我很心急没耐性,发出消息会急切地想要得到对方立刻的回复,想要的东西立刻要找方法得到,发现没有明确方法或者得不到的,就不要了,所以我从小不喜欢看书,从不翻课本,很依赖做题,脑中只有关键词连不成一句话,也很容易对人与人的关系、缓慢的社交过程、话不投机的尴尬感到不耐烦,我深知从来不是做老师的料也从没考虑过,不知道为何很多长辈会觉得这对我来说是个好选择,可能因为我看上去像个乖孩子吧。
我很吝惜自己的付出,务实得有点神经质,所以我对帮人解答问题或者搭把手别人不说“谢谢”很介意;所以我毫不犹豫地选了最擅长的专业,遇到觉得无聊的课程或者喜欢废话的老师就通通逃课;所以我不喜欢冗长的小说和复杂的人物关系网,喜欢搜集漂亮话就像沙中淘金,喜欢刘亮程、梭罗、利奥波德,因为他们的文字高度凝练;所以我非必要不联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很喜欢的朋友现在都没有再联系的理由,喜欢我的人都变成了过客匆匆而去;所以我只喜欢路边或者别人家的小动物,遇到高兴一下就当锦上添花,常常挂在口边的“想要养狗”没有兑现,也不能算太遗憾。2023年4月22日19岁生日朋友送的两只仓鼠在520前几天仙逝了,第一反应是惊讶伤心,之后却甚至有点庆幸,因为我差不多到了厌倦的时候。我不能接受所有讨厌动物的其他理由,除了一点,爱动物的人对生活中身边的人不关心。这件事说来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动物的会有这种倾向,我也没搞清楚。某种程度上我觉得我有点极端有点残忍,心虽狠但手辣不起来,也某种程度上将这种不合群作为引以为傲的事。我也习惯性喜欢撩朋友,因为言语很高效,花也不算贵。但有朋友说,“你没有发现你特别不关心别人吗?”。
前些天看到毛不易采访说他觉得长大越来越像父母,我才想到这件事或许和我父母有关。
我想要买的东西、想要去的地方或者他们觉得我需要的东西,他们会立刻给我,但我的情绪他们都会让我自己消化掉。小升初出来读书,他们每周末都来回跑,一趟总共600km,周五中午请假出来开3小时的车接我去酒店,周末中午把我送回校后回家又花3小时,高中在学校附近租房后也是这样。但我一个人哭,他们最多说我情绪低落,要不要出去逛逛(我没有一次答应的),大多数时候当作没看到。我妈答应我可以周六用酒店电视看电影,过了一会说“我就是开玩笑而已”,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开始哭,用鞋踢墙把鞋踢坏了,我爸一直默不作声,最后说别人要来投诉了,你知道下面是什么人(1楼是麻将赌博的)。高中我1点哭得锤柜子我妈说楼上是高三学姐要首考了,半夜不要影响人家,我跑出去在楼层公共阳台淋雨,我妈就撑着伞劝我回去,不一会说看我这样我爸就要从家开车过来了。我想过来了又怎么样,陪在我身边又怎么样,难道说“出去逛逛”这种一定会被我拒绝的提议吗?
二年级觉得近视了,我妈很迫切地带我去好几个地方矫正,最后配了眼镜。六年级已经在县里做过牙矫正了,但由于牙本身长太挤摘下矫正器又有点鲍出来,去年暑假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我再矫正一次,于是我包括4颗智齿总共拔了八颗牙。当时他们两人的一致坚持让我很诧异,牙也没有太明显,矫牙也很贵,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呢?后来我知道他们有很多遗憾,我妈牙歪了外婆不让矫正,近视了外公在路边小摊上买的眼镜,我爸县里第一想要继续读书爷爷不让,现在他们给我的这些东西就像在弥补曾经的自己一样。
可是这些都是物质的东西,物质照顾好了就一切平安无事了吗?又或许我要的太多了,他们的情绪没有被照顾,也同样没有能力来考虑我的情绪。
想起来我高中做心理咨询的时候说自己从未考虑过集体,对我的成长没有帮助的任务尽量不接,开会能逃则逃,自习课另找实验室一个人待着,要是不巧班主任来数人,有同学自愿来找我,我会特别感激他。心理老师说这没有关系,后来又问我的家庭是不是各做各的,我说是的。他们和其他人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关系,基本不请人回家作客。本来觉得没什么,其他家庭也是这样的吧。去年年初开学看到我妈发来的信息,她说:
春日周末,窗外的树叶郁郁葱葱,东信大道上车水马龙。我在厨房炒菜,胖牛(我爸昵称)半躺在沙发上不停地点着电脑,你在房间写作业。每个人都在干自己的事,互不干扰。七十平米的公寓里没有说话声,只有油烟机启动的呼呼声和锅里哧啦哧啦的炒菜声,香味飘满整个房间……我心里还有一种叫幸福的感觉也滥满整个房间,三个人一起,在哪儿都是家。每周一次周末相聚,现在回想,都是满满的幸福!
我没回这条信息,我觉得特别奇怪,你不记得我多么不想回家,当时周末又多么不想你们来吗?一个家每个人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只有吃饭的时候在一张桌上,我妈不来找我或者我爸平常家里也就不会有什么声音,这能叫一个家吗?有爱的家庭是这样的吗?他们之间有爱吗?这就是我爸口中最普通最平淡的家庭生活吗?
对此我近来常常感到很遗憾,对我的务实和我父母的务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