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根脖子上那条疤当初应该割到了气管，以至于后来好了，说话也带上一些哑，掺在这个人云淡风轻的语气里像白玉菩萨的净瓶装了沙。这个人不太喜欢说话，倒是喜欢笑，笑起来也沙哑，眉眼里似乎总藏了几分情绪。
关根是突然冒出来的。

有人说，关根活了很久。这话有六分可信，少的四分扣在关根的过去无处可寻。这个人好像一直在游走着，像团风滚草，漫无目的四下漂流。

“不是漫无目的。”说着话，关佛爷从毛驴背上下来，把驴子往道上一撂就不管。他的伙计任劳任怨去给他看驴，而关根朝我说着话。
“佛爷，”我问：“您想要的，什么弄不到手?”
我自然没看懂那轻飘飘的一眼，关根皮相好，而且不符内里的是给人一种浓浓的书生气。他眼底是很干净的，连睫毛尖挂了血珠时都是。关根用鸭蛋青的眼珠往我一瞥，摇摇头。
“去给我泡一壶香片来，”他擦着我的肩膀往院里走：“等会又有人找我。”

我应了，依然惦记那个问题。但关根已经去远了，而他向来不回头的。
“关爷到底追求啥?”我马子边磕瓜子边好奇，我也不知道，含糊说也许是在找东西。因为他老人家无欲无求在道上出了名，人人都觉得他深不可测。不过，可能我离关爷比较近的缘故，我总从他身上看出一股茫然的执拗，坦白讲，很……悲哀?

也许我看错了吧，毕竟关根不像一个有这种情绪的人。他闲闲的，松松散散的，指挥手下杀人瓜子皮吐了一地。有人跪下来求他放过自己的亲眷，关根似笑非笑：“你当我和你们一样没品?”
他不杀那人的亲眷，把那人的儿子收进来做伙计，完全不害怕报复。

我不知道是，关根其实还有一个名字，这些年来没有人知道。
关根是吴邪，而吴邪从来没有出现在世上。他在陌生的时代半梦半醒的活着，做着他的关根关大佛爷。不能姓吴，他淡淡想，我爷爷还没出生呢。

也许这样也好。吴邪已经做了可以做的，黎簇会做完还没做的。前尘隔着他冷清的院子照进屋里，关根只觉得六根清净。
他得了旁人趋之若鹜的长生，只觉得自己是一尊佛。

“那伙计问你想要什么。”吴邪戳戳他的心。
“你想要啥?”
“我想我是你就好了。”关根说：“你身边热闹。”
“你不觉得……”吴邪忽然叹了一口气。
“你现在和他有点像啊。”
——啊。他。不用指向性的词，他们就都知道了。“他”还能是谁，只有张起灵嘛。
关根的手指蜷了一下，说：“我不像。”
他是假的无欲无求，张起灵是真的。
……无欲无求。

吴邪忽然闹起来了。
“你去找他!”他的眼睛亮闪闪的，笑起来稚嫩的很。关根觉得有点棘手。
“我不想。”他对自己坦诚：“我害怕。”
他怕一个年轻的张起灵会让他这么久以来的自我愈合成果一夕溃败，怕那个人和自己认识的太像，也怕那个人不像。

“可是我想他了。”吴邪说。强调道：“我想小哥。你也是。”
“这里的张起灵才多大，”关根闷笑一声：“十六。叫不来小哥。”
“你明明在找他，”吴邪说：“只不过一边找，一边祈祷找不到。”
“我想他。”关根平静的说：“我想了十年。”
“你本来不想继续在道上混的，就是为了找小小哥才当这个关大佛爷。”吴邪说下去：“有什么好怕，你只想看一眼而已。”

“对。”关根感觉到冷，他回里屋加了衣服。吴邪不见了。

关根喝了一壶冷掉的茶，梦了一夜西湖苏堤沙子白，还梦到了胖子，那个人不在。但后来又梦了长白的雪，绵亘的山包下他知道他在，于是有点满足了。
关根平静的意识到自己爱他。
没什么意外的，毕竟是张起灵。
关根没有去想张起灵爱没爱过他这个问题，因为他是关根。

所以他就不如吴邪明白，张起灵一直是爱他的。

唉好难写，感觉吴邪ooc了。可恶小哥还没出场可恶可恶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