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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上大学没有？考上了。在玉州。太好了。他伸出手捏捏晟敏的下巴，就像以前一样然后露出快乐的笑容。然后他说，开门，晟敏。我坐了太久的火车，太想睡觉了。
赫宰一睡就是一整天。晟敏把家里打扫干净，做了晚饭。他打电话到医院，对宏姨说，赫宰回来了，现在在家里睡觉。宏姨很兴奋，她说，快，快，让他现在就来。我不会怪他骂他。我只想见到他。晟敏不断地一次次跑到房间门口，悄悄地看躺在床上的赫宰。他熟睡的样子，带一点点甜美，像个孩子。晟敏在地上坐着，下巴枕着床单，默默地看着赫宰睡觉。一直到天色变黑。赫宰睁开眼睛。
你什么时候去看宏姨。晟敏说。
谁说我要去看她了？
她病得很严重。赫宰。她是你母亲。
你觉得她像一个母亲吗。如果说是因为她赐予我生命，那么猫狗也会生一窝下来。这是本能，而非感情。她的本能带给我这个痛苦的世界。
晟敏对宏姨说，赫宰回来发烧感冒了。要休息一下，怕传染给她。
宏姨听完黯然地笑。她说，他是不愿意来对吗。晟敏不说话。
宏姨的手术没有成功，还得再做一次补救手术。灾难般的病痛，已经让这个女人生不如死。
那天晚上，晟敏守在宏姨的床边，一边在灯下看小说。看累了去水房打水，突然看到走廊里有个人站着。走近一看，原来是赫宰。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阴暗的光线里，靠着墙壁抽烟。脸上没有表情。晟敏心里一喜，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他说，赫宰，你来了。快进去和宏姨说话。
赫宰扔掉烟头，挥手示意他离开。晟敏还是拉扯。声音传过寂静的走廊，宏姨在里面听到。她直起身体来欣喜地叫，赫宰，赫宰，是你吗。
赫宰一把捂住晟敏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声音，也不让他动。晟敏记得那天两个人在空空的走廊里僵硬住姿势，只有宏姨的叫声在颤抖着传扬。她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兴奋，慢慢转向失望。最后是哭泣中含糊不清的呼唤，直到平息。
赫宰的眼睛里只有一片黑暗的潮水，看不到痛苦，也看不到希望。夜色从窗外涌进来，让走廊变成一条生死茫茫的通道。爱和不爱的人隔在了两边。赫宰直勾勾地看着那堵雪白的墙壁。他无法穿越心里积累的冰冷阴影。终于，推开晟敏，顺着楼梯仓皇地跑了下去。
赫宰一睡就是一整天。晟敏把家里打扫干净，做了晚饭。他打电话到医院，对宏姨说，赫宰回来了，现在在家里睡觉。宏姨很兴奋，她说，快，快，让他现在就来。我不会怪他骂他。我只想见到他。晟敏不断地一次次跑到房间门口，悄悄地看躺在床上的赫宰。他熟睡的样子，带一点点甜美，像个孩子。晟敏在地上坐着，下巴枕着床单，默默地看着赫宰睡觉。一直到天色变黑。赫宰睁开眼睛。
你什么时候去看宏姨。晟敏说。
谁说我要去看她了？
她病得很严重。赫宰。她是你母亲。
你觉得她像一个母亲吗。如果说是因为她赐予我生命，那么猫狗也会生一窝下来。这是本能，而非感情。她的本能带给我这个痛苦的世界。
晟敏对宏姨说，赫宰回来发烧感冒了。要休息一下，怕传染给她。
宏姨听完黯然地笑。她说，他是不愿意来对吗。晟敏不说话。
宏姨的手术没有成功，还得再做一次补救手术。灾难般的病痛，已经让这个女人生不如死。
那天晚上，晟敏守在宏姨的床边，一边在灯下看小说。看累了去水房打水，突然看到走廊里有个人站着。走近一看，原来是赫宰。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阴暗的光线里，靠着墙壁抽烟。脸上没有表情。晟敏心里一喜，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他说，赫宰，你来了。快进去和宏姨说话。
赫宰扔掉烟头，挥手示意他离开。晟敏还是拉扯。声音传过寂静的走廊，宏姨在里面听到。她直起身体来欣喜地叫，赫宰，赫宰，是你吗。
赫宰一把捂住晟敏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声音，也不让他动。晟敏记得那天两个人在空空的走廊里僵硬住姿势，只有宏姨的叫声在颤抖着传扬。她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兴奋，慢慢转向失望。最后是哭泣中含糊不清的呼唤，直到平息。
赫宰的眼睛里只有一片黑暗的潮水，看不到痛苦，也看不到希望。夜色从窗外涌进来，让走廊变成一条生死茫茫的通道。爱和不爱的人隔在了两边。赫宰直勾勾地看着那堵雪白的墙壁。他无法穿越心里积累的冰冷阴影。终于，推开晟敏，顺着楼梯仓皇地跑了下去。
第二天，传来宏姨在医院里自杀消息。她移动自己的身体到窗口，然后从13楼飞身而下。落地后当场毙命。疾病的痛苦和临死之前的孤独本来就如茫茫大海，无处可逃。赫宰的避不见面，终于像一个浪头扑灭了她。
晟敏遭遇他生命里的第三次死亡。是一个抚养了他9年的陌生女人。
那个和死亡联结在一起的夜晚，院子里灼亮的灯泡刺得人眼睛发疼。邻居们聚集过来，站在门口指指点点地议论。晟敏戴着白花和细麻绳，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棺材。宏姨躺在里面面目安详。所有的痛苦和愤怒像鸟一样消失。她的脸是一片白雪茫茫的大地。
守夜之后的凌晨，晟敏独自爬到阁楼上睡觉。因为疲倦，没有开灯裹了棉被就闭上眼睛睡觉。黑暗中似乎有隐约的女人失望的哭泣像风一样蜿蜒而上。但是晟敏想，他已经不会难过也不会恐惧了。死亡是太平常的事情，他不对它敬畏。
只不过是消失。
赫宰一直没有出现。直到火葬结束，他依然失踪。晟敏最后被告知，他酗酒斗殴，打断了别人的腿，被抓进了派出所。
晟敏凑了钱送到医院，给了受害人的家属。然后去拘留所带赫宰回家。晟敏穿着学校制服，坐在公车上。那天刮很大的风，有隐约的冷雨。他很累，脸靠在玻璃上差点睡着。听到身后两个妇人说，晚上爆竹又要吵翻天。才想起来明天又是元旦。大街上寒风呼啸，夜色阴沉。天气预报一场大雨即将降落。
晟敏办了手续，等在大门口。他很冷，只能不停走来走去，用大衣紧紧裹住自己。铁门打开，赫宰从里面走出来。他没有剃胡子，头发脏乱。脸上有伤痕，血块已经僵硬。衣服穿得少，神情木然。晟敏一言不发，走在前面。他们在车站坐上一辆公车。
汽车颠簸着，穿行过寂静的城市。窗外的黑暗和霓虹飞掠而过。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空荡荡的位置上。赫宰蜷缩在角落里，身体微微颤抖。晟敏看着他，慢慢把手伸过去。他的手是温暖的，轻轻握住赫宰冰冷的手指。上周五火葬的。后事全都办理好了。改天你去烧柱香，赫宰。
赫宰的脸靠在玻璃窗上不说话。晟敏等了一会，伸手去转他的脸。赫宰的眼睛干涸而麻木。
晟敏说，已经过去了。赫宰。一切都过去了。他把他的身体拉过来，让他侧过身体，把头靠在她的膝盖上。赫宰伏在他的身上开始剧烈地颤抖。然后晟敏发现他在哭泣。
我们回家了。赫宰。不要害怕。
晟敏轻而怜惜地抚摩他的背。把脸贴在他的头发上。车子带着他们在城市的空洞和寒冷里穿行。夜空开始飘落雨点。
那天晚上，赫宰睡在晟敏的房间里。他们挤在房间的小床上面，因为寒冷紧紧地拥抱。像野兽一样纠缠。进入对方以忘却自己。
晟敏感觉到自己赤裸的身体在空气里的清冷。赫宰灼热的手指和嘴唇在他的皮肤上强劲地蹂躏。他的身体覆盖和占有了他。晟敏想起小时候看外婆手工绣花的情景。她用两个相扣的竹圈把缎子绷起来。平展的缎子看过去脆弱和紧张，似乎轻轻一戳就会让它撕裂。
晟敏遭遇他生命里的第三次死亡。是一个抚养了他9年的陌生女人。
那个和死亡联结在一起的夜晚，院子里灼亮的灯泡刺得人眼睛发疼。邻居们聚集过来，站在门口指指点点地议论。晟敏戴着白花和细麻绳，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棺材。宏姨躺在里面面目安详。所有的痛苦和愤怒像鸟一样消失。她的脸是一片白雪茫茫的大地。
守夜之后的凌晨，晟敏独自爬到阁楼上睡觉。因为疲倦，没有开灯裹了棉被就闭上眼睛睡觉。黑暗中似乎有隐约的女人失望的哭泣像风一样蜿蜒而上。但是晟敏想，他已经不会难过也不会恐惧了。死亡是太平常的事情，他不对它敬畏。
只不过是消失。
赫宰一直没有出现。直到火葬结束，他依然失踪。晟敏最后被告知，他酗酒斗殴，打断了别人的腿，被抓进了派出所。
晟敏凑了钱送到医院，给了受害人的家属。然后去拘留所带赫宰回家。晟敏穿着学校制服，坐在公车上。那天刮很大的风，有隐约的冷雨。他很累，脸靠在玻璃上差点睡着。听到身后两个妇人说，晚上爆竹又要吵翻天。才想起来明天又是元旦。大街上寒风呼啸，夜色阴沉。天气预报一场大雨即将降落。
晟敏办了手续，等在大门口。他很冷，只能不停走来走去，用大衣紧紧裹住自己。铁门打开，赫宰从里面走出来。他没有剃胡子，头发脏乱。脸上有伤痕，血块已经僵硬。衣服穿得少，神情木然。晟敏一言不发，走在前面。他们在车站坐上一辆公车。
汽车颠簸着，穿行过寂静的城市。窗外的黑暗和霓虹飞掠而过。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空荡荡的位置上。赫宰蜷缩在角落里，身体微微颤抖。晟敏看着他，慢慢把手伸过去。他的手是温暖的，轻轻握住赫宰冰冷的手指。上周五火葬的。后事全都办理好了。改天你去烧柱香，赫宰。
赫宰的脸靠在玻璃窗上不说话。晟敏等了一会，伸手去转他的脸。赫宰的眼睛干涸而麻木。
晟敏说，已经过去了。赫宰。一切都过去了。他把他的身体拉过来，让他侧过身体，把头靠在她的膝盖上。赫宰伏在他的身上开始剧烈地颤抖。然后晟敏发现他在哭泣。
我们回家了。赫宰。不要害怕。
晟敏轻而怜惜地抚摩他的背。把脸贴在他的头发上。车子带着他们在城市的空洞和寒冷里穿行。夜空开始飘落雨点。
那天晚上，赫宰睡在晟敏的房间里。他们挤在房间的小床上面，因为寒冷紧紧地拥抱。像野兽一样纠缠。进入对方以忘却自己。
晟敏感觉到自己赤裸的身体在空气里的清冷。赫宰灼热的手指和嘴唇在他的皮肤上强劲地蹂躏。他的身体覆盖和占有了他。晟敏想起小时候看外婆手工绣花的情景。她用两个相扣的竹圈把缎子绷起来。平展的缎子看过去脆弱和紧张，似乎轻轻一戳就会让它撕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