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山乌,鸾侯
与莲酱
上玄的高丘之上,近日总有血气萦绕。在烛山乌为一场不知从何而起的急病卧床昏睡时,她珍视如眼珠的、不满三岁的恒,也因高热惊厥不断。暴雨夜叫王庭众人不得好眠,而烛鸾侯殿外高树多悲风,更惊扰着她病中因噩梦披衣起身,探望在黑浓夜色里早已无声失了气息的稚子。或许是因为悲痛过甚,或许她本来就病痛过甚,烛山乌骤然失去了两个孩子。
从那之后,上玄殿一夜缟素。她腹中少了一团血肉,却袭承了恒的病痛,在接连失子的多雨时节里患上了连绵的高热与心悸。于是披白的上玄从此闭门不开,怕血气与药气混合过后的浓重苦涩惊走林中鸟——那是为烛鸾侯日夜不休的病所准备的良药,却可惜她常日昏睡,十盏里有九盏倒进了殿前的树根里。图南在烛山乌偶然清醒时向她回禀,那栾树裸露的根部被浇灌得色泽浓黑,叶片却泛着不健康的黄褐,是将死之相。烛山乌却只道,是因为树替她承受了死亡的命运,她大约快要好起来了。
王庭连绵不绝的阴雨结束时,闭阁多日的上玄殿再次启门。烛山乌的第一个客人是停留在屋檐下的鸦鸟,似乎是为了阐明恒的死亡讣告、与她病愈的祥瑞。再抬起目光,她看见了在庭中等候的莲降。
“你曾经告诉我,女神的心意总是正相反。”
“已经赐予我的、却被她收回去了,是为什么呢?是我不够虔诚——还是她到底觉得,我不够同你相配。”
大概春雨后的万物都光润鲜气、生机焕然。春日负暄的好天里,烛山乌苍白的面色是上玄四周生灵里唯一的不合群。她素爱单衣,在这无限春光里显得愈发孤弱,好像一阵温柔东风也足够烛山乌再卧病一场。黑白分明的眼珠缺定定地凝望莲降,除了因久病嗓音发哑之外似乎毫无异色,平淡如水地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我为他取名恒,意为欢愉恒在。此刻却连性命也不在了。”
“莲降,天地之间,有什么是恒常的呢?”
烛山乌挪开目光,却看到那株倒霉的栾树。它到底也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