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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续写】《凤于九天》30-35(预估)Fr网络版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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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失神地看着这些凌乱交错的印痕。
看着印痕里支离破碎,上下颠簸,艰难地微张着口喘气,唇角挂着一丝晶莹,迷乱且陌生的自己。
他快不认识这样的自己了。
而他这副模样,无疑更加刺激了若言,伸手抚上凤鸣侧脸,迫着他回头,啜吸他嘴角流出的口水,辗吮发烫的柔软的唇,轻扫牙床,勾动舌尖,情铯至极地和他接吻。
吸吮的水啧声明明很轻,却响彻凤鸣烧红的感官。他呜咽着摇头,无力地抽搐,下面收缩半天,也只从前孔喷出一小股清水,再无他物。
正眼冒金星,忽然身后传来若言压抑的闷哼,牰锸幅度明显更大更重,次次尽根出入。
这种骤然快速,凶狠的节奏,凤鸣曾无数次经历过,瞬间明白了那代表着什么,僵了僵,挣扎着冲口而出:“不要!!不要唔唔——”
抵至舌根,几乎塞满口腔的炙烈,甚至不亚于身体另一边。凤鸣惊惧地感受最深处挤压暴涨的热度,想也不想,便将牙关一合。
“唔!——”
浓重的腥锈,几乎与炽液同时在凤鸣口腔和体内爆发。
抓着黑玄玉的十指,根根指甲泛白,本来瘫软在若言身侧的两条腿,受了电击一般弹起,脚趾绷紧,徒劳地乱蹬。
而体内剧烈的激榭,像烟火在夜空里炸开,可怕地炫目轰鸣,余下飞灰漫天散落,还要带着火星,不由分说引燃脏腑骨髓,碎裂神志魂魄,焚毁意志,灼烧心绪。
灼得他心肝肚肠都熔作一块,分不清哪个更痛。
月已斜过中天,从这个角度看不见了。
冰棺旁的两人,还保持着皎郃姿势不动。若言尚流血不止的舌头,与意犹未尽的狌器,也都还嵌在凤鸣上下两头。若不是交缠的呼吸隐约白气袅袅,几乎看不出他们与冰棺中人有何不同。
打破这死寂的,是一种本来绝不会出现在此地的声音。
“汪汪汪汪!汪呜——”
突如其来的狗吠声,吓得凤鸣下意识一颤。
几乎就在同时,若言手指一动,数道细芒微闪,只听狗吠瞬间变成惨叫,呜呜几下,没了动静。
而凤鸣受这一惊扰,方如梦初醒一般,挣扎着想要起身。若言万分不舍地搂紧他,磨蹭好一会,才把舌头退出来。
舌尖与舌尖,拉出一条混着血水的细丝,光泽暧昧霪靡,让若言眼神一喑。
凤鸣则完全相反,满嘴都是血腥味的口水,也不知若言流了多少血在他嘴里,都从嘴角溢出来了。蹙起眉,抬手正想擦,忽然被若言抓住手腕,强横地重新堵住了嘴。
“嗯唔……嗯……”
血水和两人份的口水,全部被迫咽了下去,一滴都没浪费。
凤鸣气得七荤八素,使出全力推开若言,刚要爬起来,就听后面传来啵的一声轻响,一股温热的液体,漏了似的沿着大腿往下淌。
真是乱七八糟!
愤怒让他又回复了几分力气,摇摇晃晃地爬了几步,从散落一地的衣服里捡起一件看起来像若言的,垫在庇股下面当坐垫。又捡起一件看起来也像若言的衣服,闷声不响,低头擦着腿间白泞。
若言跟在他身后,柔声道:“我帮你擦。”
凤鸣恨恨地拒绝。“不要。”
若言一笑,指指凤鸣身后,暧昧道:“那里不弄干净的话,会腹泻数日。”
凤鸣抬头,狠狠瞪他一眼。
既然知道会腹泻,你还做这种事!
但是若言并没有接收到这记眼刀,因为他的视线落在凤鸣手里那件衣服上。
更准确点,是那件衣服袖束的褶里夹着的,半块帕子。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753楼2023-12-07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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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鸣浑然不觉,正屈起膝盖努力擦拭大腿内侧,被若言忽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
    “你干嘛!”
    就见若言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片污迹淡淡,但是一眼就能看出质地精良的,碎布?
    凤鸣心里咯噔一下,那上面破损的绣花,好像是……以前那块沾了自己的那啥,被容恬一撕两半,扬言一人一半的手绢!
    不是,明明自己的那一半当时就丢掉了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他尚在发愣,若言已敏锐地察觉端倪,将鼻尖凑到那半块手绢上。凤鸣两眼霎时瞪得溜圆,着急伸手去抢。
    “还给我!那是……”
    双手都被若言另一只手握住,凤鸣不甘地挣了几下,不见若言松手,抬头看去,只见若言目光阴沉,盯着那手绢思索片刻,突然道:“容恬快到了。”
    凤鸣一震。
    若言望着他瞬间惨白的脸,轻声道:“你这副模样,让容恬看见,他会作何感想?”
    安抚着开始发抖的手腕,声音越发温柔。
    “纵使他不介意,你又当如何自处?”
    “纵使你们都放得下,不给你解毒,你也就只剩三日。若身先死,又谈何抱负?”
    欺身而上,细细吻着额头,眉眼,绵密爱怜,辗转缱绻。最后,停在红肿未消的唇上。
    “凤鸣,和我一起走。”
    “我们一起谋划天下,相伴终生。你不愿与王后共处,离国便永不再立王后;你不爱读书习字,王宫里自此焚书埋卷。”
    字字如含深情,水化不散。
    “……你若还是喜欢那个中铸,属下早已立誓,无论大海尽头,神山峰下,陪你生生世世。”
    说到最后一句,凤鸣茫然眸光才似有所动,定定对上若言深邃的眼。
    “……你总是这样。”
    “嗯?”
    “你总以为,用死亡就可以控制别人,所有人都会怕死,而屈服于你……”
    若言皱眉。“我怎会让你死,只要你跟我走……”
    凤鸣打断他。“我本来就是个死人。我早就死了。你觉得我还会怕再死一次吗?”
    “凤鸣……”
    那是凤鸣最重要的秘密。只告诉过容恬的秘密。
    那个秘密曾有一次外泄,最终导致东凡的灭亡,还有那个天人之姿的谋士,与他的爱人一并殒命。
    但是现在,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秘密也无须再小心地当作秘密,完全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摔个粉碎,正如他碎裂的灵魂般,碎裂一地的爱情。
    然而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只换来一阵沉默。若言沉默地从头至尾听完,然后只问了一句话。
    “就为了一个小孩,你不要自己的命?”
    凤鸣愕然。
    这不是重点吧……
    若言神色阴晴不定,最终叹了口气,苦笑道:“确是你会做出来的事。”
    凤鸣无言,低头在地上翻找自己还能穿的衣物。若言没有干扰,沉郁地望着他,似苦苦压抑着某种冲动,然而终于压抑不住,抓着凤鸣肩膀,略显急切地开口。
    “如果我说,这天下,可以如你所愿,让给容恬……你,愿意跟我走么?”
    凤鸣扒拉衣裤的手一顿。
    万籁俱寂。沉默在两人之间,触目惊心地回荡。
    最后凤鸣呵地一笑,终止了这沉默。他浅笑着,对若言说了一句话。
    “容恬是我的,这天下也终是我的。用我的东西来换我……”
    略歪着头,笑得清澈,带了三分属于萧家少主,顽皮的狡黠。
    “这交易,划不来。”
    若言怔住。
    世间怎么会有人,能以这身无寸缕,遍体红痕,那里还流淌着自己体掖的霪靡之姿,说出任何一个帝王——包括他或者容恬,都没有把握说出来的话?
    偏偏这玩笑般的大话,被这笑得云淡风轻,美得惊心动魄的男子说出,就像立刻注入了神谕的力量,让不可一世的离国君主,忽然想起了幼时王家神庙祭礼,站在一排王孙公子中,仰望神像的情景。
    若言深深凝望着凤鸣,半跪下来,如同那个时候,第一次对着七宝庄严的神像拜伏。
    他相信凤鸣没骗他。这个被凤鸣自己形容作寄居蟹之壳的身体,在他看来,确实配不上居住其中的灵魂。至于容恬,自然是也配不上凤鸣的,甚至连他自己都破天荒地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资格占有这个来自异世,受尽天佑的灵魂。
    酸涩地闭了闭眼,若言狠狠掐灭这无法接受的念头,连同所有令他心绪难平的不甘,与不舍。抓在凤鸣双肩的手缓慢地下移,似想用手指记住凤鸣的触感。
    空气凝滞寒意,凝不住时光流逝。
    抚触寸寸迟迟,终究还是到了手腕,仍万般难舍,反复摩挲,直至将凤鸣一对皓白的手腕,握得青青紫紫。
    不忍放手。
    凤鸣手腕被捏得生疼,蹙眉低低哼了一声,若言惊觉,这才松开他的手腕,转而朝下,寻到他手指勾住。
    小指勾小指。一百年,不许变。
    凤鸣心脏重重一顿,若言不许他逃避似地,把相勾的手指举在眼前,眼中苍凉,吓了凤鸣一跳。
    这种近乎心恸的眼神,出现在一向冷酷无情的眼中,分外令人触动。微颤的唇张了张,凤鸣想说点什么,却被若言抢先吻了上来,带着刚才被凤鸣咬破的血腥,与断腕般的决意,在舌尖一刷而过,低沉地叮嘱:
    “从此见刀如见我。不许给别人……”
    最后一个音节在唇际消失。封将墓里,只余蜷缩在衣物中的凤鸣,与刀。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761楼2023-12-10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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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地方,原来这么冷的。
      怔了半晌,凤鸣默默穿好衣物,犹豫一会,还是把刀拎在手中,在心里对封将道了个歉,表示将来有机会一定送还,便步履蹒跚地往外走。
      所幸天玄玉刀自从刚才那一下破壁而入后,就神奇地带了夜明珠似的荧荧微光,虽然当不得手电筒,有光在手总是令人踏实一些。凤鸣摸索着走了一段,好不容易走出山洞,却差点被汹涌的风雪冲一跟头。
      费了半天劲才稳住身体,他抬手护着头脸,勉强观察,发现那并非天空的落雪,而是满眼雪雾,凝为似形又无形的云层,堪堪掠过头顶,汹涌而来,呼啸而去。
      风吼雪嘶里,隐约还有几声类似动物的,呜呜的嚎声,带着空谷回音萦绕不绝,凤鸣心忖莫不是狼嚎,可是来时一只狼也没见过啊。循声向高处望去,深夜的天空茫茫幽远,难以分辨,不过凤鸣还是立刻发现了昏蓝天边一瓣弦月,果不其然,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数匹雪狼正仰起尖尖头颈,对月长啸。
      就在离他足有数十丈高的山崖边。
      凤鸣一怔,随即仓惶四顾。是了,这里就是白首崖底,传说中封将和他的部下们被丢下来的地方。
      那,封将的尸体又是谁来寻找,并收殓在冰棺里的?
      只可能是那个人了吧。凤鸣忍不住叹息,自己究竟是怎样奇特的体质呢,每次沮丧到极点时,总会遇到比自己还倒霉得多得多得多的人。
      但这也并不能减轻他的沮丧。
      等一下,如果太子少倾布置冰棺是为了保存封将的尸身,那冰棺是不是就不能打开了啊,弄坏了封将岂不糟糕。可是不打开的话,怎么把天玄玉刀还给他,人家救了自己呢。
      好烦,眼下需要解决的问题里,随便拉出哪一个都好难。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多难题呢。
      凤鸣泄气地往地上一坐,发了一会呆,又改坐为躺。
      雪地里真冷。但是他不想起来,仗着洛云给的外袍厚实,在雪里躺了个大字形,怔怔望着雪雾之上的夜空。
      这一晚发生了太多事情,他都没注意到除了天上除了月,还有依稀闪烁的星光。就像不久前在宴亭,与风岚辩论那晚的星光。
      风岚问他,你怎么知道那些进入你生命,不可控的未知,不会破坏你原本的幸福?
      凤鸣苦笑。有些话真是不能答得太早。
      可是,如果时光倒流,一切重来,凤鸣觉得,自己应该还是会收下那个越过吟枫重重,自天边飞马而来的家伙吧。
      然后还是会被他的本领折服,还是会越来越倚重他,直到……
      凤鸣狠狠咬住嘴唇,面露痛苦。
      容恬,我该怎么办……
      或者,其实我明白该怎么办,但唯独不想对你造成伤害,一丝一毫都不想。所以不想对你和盘托出,因为把事情全部说清楚,一切交给对方来决定,不管那些描述多令人伤痛,也不用考虑那些伤痛最终造成的后果,这样子看似坦诚,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怯于直面的逃避?
      凤鸣深深叹气。说是这样说,可是对容恬保留隐藏,这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由于太过郁闷,甚至激起一些逆反心理,干脆就在这里躺一辈子,什么都不要考虑,也不要起来算了!凤鸣更加泄气地想。
      然而马上又想起刚才对若言放的大话。容恬是他的,这天下也是他的!
      亏若言没有当场笑出来,这话他自己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一个均恩令尚且举步维艰,一个靠谱人才都招揽不到,只会躺在这里说丧气话,鸣王啊鸣王,谁给你的底气吹这种牛皮呢,不怕吹炸了。
      风岚还说,你的努力,有什么用。
      “可是,不努力去试试看,我又怎么甘心……”凤鸣喃喃。
      如果就此放弃,任由这世道充满压迫,那些正在受苦,已经受害的人,谁来管他们死活?安荷,采青,鸿羽,秋月,长柳,索穆的父王母后族人,可是连躺在雪地里自怨自艾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固然对于他们已是爱莫能助,固然作为一个平凡无奇的大学生,凤鸣没有改天换地的本事,可是,就这样坐视受苦的人继续受苦,或者坐视这个世界战乱不休,最终真的变成风岚绝望到毁去的样子?
      怎么甘心。他怎么能甘心!
      不过,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被下毒了,过两天就要翘辫子,大概无力再进行他的救世大业。
      若言真的会杀了他么……
      会的吧,毕竟自己是离国的眼中钉,若言那家伙又从来杀人不眨眼,这都不知道第几次给他下毒了。唉,真烦……
      凤鸣猛然睁眼。
      奇怪。他是睡着了吗?
      像梦呓一样,自言自语了一大堆。不过,确实很困。好像真的好久没有休息了。好累。好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似乎有人声狗吠传来,是谁?
      凤鸣怔怔听着动静,极想回应,可是整个人冻僵了似的,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大脑也好像被冻住了一样,想要大叫,可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
      风卷落雪,渐渐掩住凤鸣无力动弹的身体,如同掩住漫长岁月里,冰封于此的无数魑魅与亡魂。
      惊骇的眼中,却看见自己没了知觉的双手,似乎各自有了单独的力量,握着天玄玉刀,缓缓举起。
      或者说,是被不知何时,出现于身体两侧的两个模糊人影举起他的手腕,将一对玉刀指向天空,像殉教之人举起一段笔直的信念,荧荧地发着并不强烈,却非常显眼的光芒,同时照亮左边这人长发高束,一身深黑,以及——
      右边那个身形颀长,神态与自己有九分相似的青衫男子。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762楼2023-12-10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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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鸣呆呆地望着那人,几乎忘了呼吸。直到急促的脚步声接近,仍然高高举起的双手被一把抓住,紧接着,整个人落入熟悉的怀抱,令他想落泪的温暖。
        凤鸣弯了弯嘴角,无声地唤着那个令他想落泪的名字。
        随即,无比安心地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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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月尽晨熹,洛云始终未再醒转。
        破败的碉塞后面,篝火拉出一坐一卧两道阴影,几乎盖满狭隘空间,沉重得令人透不过气。
        杜风将盖在洛云身上的白氅掖了掖,重新站起,凑到最外面的破口边,与守卫在旁的萧家人一起,集中目力远眺不知何时散去的夜雾里,逐渐清晰的断桥。桥上堆积连垣的尸体犹覆残雪,与刚才并无不同,他却总觉得,刚才那一阵隐隐摧枯拉朽的地动,大不寻常,似乎已经有什么惊人之事发生,可他们躲藏在此整夜,对外况一无所知。
        其他人都和杜风有着同样的疑虑,握紧手中之剑,警惕空气中任何一丝异样。
        只是谁都没想到异样来得如此显眼,于暗灰天空,徐徐升起一道细芒,升至半空,几乎无声地绽成一团橙色的光球,不大,只有萧家人能理解,这一现即逝的亮色所传达的含义——
        后援已至,发信号,告知你们的位置!
        所有人瞬间精神大振,有随身带着联络烟火的,立刻掏出来点燃。杜风回头望了望仍不省人事的洛云,目光焦灼地转回来,紧盯着断桥另一端,不多时工夫,只见几个异族服饰的人,神色慌张地出现在桥头,不由一惊。
        桥下守卫的离国重骑,竟不加阻拦?
        不过紧随那几个人出现的熟悉面孔,比刚才的联络烟火还让人惊喜万分。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被宴亭商行事务耽搁,没有与少主一同上路的罗登老总管。
        罗登远远望见杜风,老胳膊老腿跑得比年轻人都快,人未到声先至:“杜风公子!少主情况如何?”
        杜风玉笛未离手,一边迎上前去,一边极快地扫了眼站在后面,那些毡服毛领的当地部族,立刻认出,正是之前跟古布哲族首领争执的那几个。不待杜风开口,那个白狼族的长老突然一撩袍子,咚一声直直跪下,双手捧起一口袋物事高举过头,颤颤巍巍道:
        “我等无知,伤了鸣王殿下,引得神降罪至,族神尽绝!这是最好的解毒药草,供殿下取用疗伤,求殿下向神灵进言,保我族人不受天诛……”
        在他身后,乞佸族和乌狟族等各族长,也随着纷纷跪下,襙着半生不熟的腔调痛骂自己有眼无珠,捶胸顿足,个个都是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罗登一把抓住杜风,着急道:“少主当真受伤了?现在何处?快带我去。”
        杜风反手挽住罗登,将他拉过来几步,附耳低声将经过说了一遍。罗登听得眉头大皱道:“那洛云伤势怎样了?少主入山一夜,到现在还未回来?”
        杜风摇头,凝重道:“不管怎样,既有解药,先救洛云要紧。少主天佑之人,足智多谋,想来必有奇遇,我信他,必会安然而归。”
        罗登和萧家高手们一听,都略有不忿,说得真轻松,你又不是萧家人,怎知我们弄丢少主的后果。碍于情面又不好向杜风发作,转过身,罗登抬起手指着瑟瑟发抖的各族长,发狠道:“我们少主要是有个好歹,就算把你们满山的黑玄玉矿拿来,也赔不得!敢对萧家少主下手,你们是都活腻了!”
        黑紫面皮的乞佸族长,似乎不太熟悉雪山外面的语言,将这句狠话理解偏了,满面愁容地犯难道:“……黑玄玉矿是古布哲族所有,要拿只能跟祺善要,或者按规矩,杀了古布哲族的族长,你们才能拿。”
        这发音七歪八扭,叽里咕噜的话,着急洛云伤势和凤鸣下落的众人谁都没注意,取过药草,将跪了一地的各族长撇下,只顾朝破败要塞内飞奔而去。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765楼2023-12-11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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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鸣似乎一直在做梦。一个很长很长,长如一生的梦。
          他梦见寒风刺骨的战场,见所未见,叫不出名字的异兽穿梭前后,横冲直走,在经过自己面前时俯首贴耳。而他意气风发,微笑着抚过它们冰硬的头角,抚过闪着光泽的披甲,扬指为令,所向披靡。
          他梦见如此意气风发的自己,却不慎中计,困于敌设魂阵。万幸黎明雪天之际,身着凤凰甲,熠熠流光之人飞马而下,腰间刀势如虹,破开缺口救了他。
          惜者,人全,刀断。二人于是按古籍所载,在祭台上一起催动镌满符咒的铜钟,完成了抽离魂魄铸刀的仪式,再经离国秘术压作两把天玄玉刀,引魂而破阵,自此再无敌手。
          他梦见一袭青衫与一尊玄甲盛名远扬,在战场如无人之境,却在本国朝堂受尽诘责。二人在王前长跪不起,终于换得一个虚幻的希望。
          而那希望,在空无一人的府邸前,浑身血迹地破碎,正如数次闯宫擂门,数次被禁卫拖下玉阶的自己。
          他梦见自己弃国而去,与曾经的死敌订下契约,以冰棺封存挚爱之人,一镐一叮,独自掘通白首崖底的天玄玉矿,魂咒镌之,将天玄玉作储魂之器。
          做完这一切,立即投身异兽之口,再不多看这无情世间一眼。灵魂破碎,随血肉飞散的瞬间,恍惚见那人一身深黑依旧,沉痛目光却带着阻止之意,魂祷此地:
          漫山雪雾,障眼迷途。凡朴戎王族血脉,一步不得靠近。
          不想许多年后,王族终于只剩一人。更不曾想天玄玉刀破山而入,两人失散的魂魄瞬间被引附于刀。
          万千怨恨,至此如雾尽散。
          微微睁开的双眼,朦胧犹带梦中湿气。凤鸣深深叹息,平复下残存的心痛,待视野稍清晰些,才缓慢转脸,看向帐中晕亮的烛灯。
          灯下,容恬近在咫尺。
          烛光柔和地贴上饱满额头,紧闭的眼下一小片乌青淡淡,线条沉默,而依然坚毅,双臂将他连人带被搂在怀里,睡着了也不肯松手。
          容恬的拥抱,永远那么恰到好处,既不会把凤鸣勒得透不过气,也不让他有机会感受半分寒冷。这其实很难的,要多么熟悉怀中之人的体态,多么了解他每时每刻的欢笑与痛苦,才做得到啊。
          只有全世界最好的容恬,才做得到吧。
          凤鸣痴痴地看着昏黄灯下,泛着光晕的轮廓,不知看了多久。终究很小幅度地动了动,极小心,极慢,一分一分地靠近,想去吻他。然而鼻尖即将凑上容恬鼻尖的时候,一缕搭在凤鸣肩头的黑发忽然滑了下来,落在容恬颈边,瞬间阻断黄晕光线。
          未能碰触的吻,在浅浅暗影里戛然停滞。
          凤鸣滞涩地凝视那张在暗影里,闭着眼睛也依旧英武不凡的面孔,唇越颤越厉害,连带喉头,胸腔,心肺,似乎都跟着颤抖不止。踌躇半晌,只得同样缓慢,小心地,生怕吵醒了容恬,一分一分地退开。
          茫然四顾,只见那对如明珠微荧的天玄玉刀,好好地放在一边。想起刚才的梦,凤鸣呆怔了会,慢慢咧开一抹苦笑。
          我知道了,这就物归原主……所以说啊,没事别乱拿人家的东西当纪念,这不,马上还得送回去。
          他动作尽量轻,非常小心地钻出被子,随便套了件长袍,拿起玉刀,走到帐帘边时还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容恬这段时间大概真的太累了,仍睡得沉沉,丝毫没有发觉。
          凤鸣松了口气,这才跨出帐去。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这片夜空就像从未出现过星与月一样,暗沉得根本无从分辨时辰。凤鸣抬起手臂挡着风,依稀望见远处山崖下发白的,翻滚的一团,正是最初听到这个故事的地方,白首崖。
          他费力地朝那个方向一步步走,一步步陷在及膝深雪中,再一点点拔出沾满碎雪的小腿,一步步艰难前进。
          天地间只余狂风夹雪咆哮,凄厉如刀,扑面刺得他简直睁不开眼,不时还会滑倒,幸而跌在厚雪上不至受伤。走走停停,跌跌撞撞地不知走了多久,走到离那团雪雾最近的一处崖边,凤鸣酸软的膝盖到了极限,扑通跪倒在雪里,气喘吁吁,再爬不起来。
          ……要不,就在这里吧。
          他喘定了气,将玉刀放在雪上,双手握住一把刀的柄,刀刃朝下,哧一声,深深地锸入雪地里。再将另一把刀也同样锸好,左右看了看,又牵了刀柄上被风卷起乱舞的流苏,仔细系在一处,结结实实打了个结,这才放心地松手。
          这样,就再也不会分开了吧。
          直至此刻,他沮丧的心绪才算得了点安宁,改跪为坐,抱着膝盖,静静看着两把玉刀结在一起的流苏,在狂风里上下颠摆。
          静静看着。似沉思默想了许多,又似放空,什么都不想,任空中散乱飞舞的雪屑在他头上,肩上,渐渐堆积,似乎还伴着若有若无的低呓。
          多谢。
          多谢。
          凤鸣踉跄着站起,仰面四顾。半空除了落雪簌簌,哪有别的?
          只有他怔怔立于这苍茫天地,在风雪中潸然泪下。
          身后有人,踏雪而近。
          凤鸣止住抽泣,并未回头。他知道来的是谁。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768楼2023-12-12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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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恬在他身后五步处站住,怕吓着他似的,轻轻地问。
            “为什么哭?”
            凤鸣不想被容恬看见自己满脸是泪的模样,抬手狠狠擦了几下,拼命压抑抽噎,然而根本不可能办到。尤其在心头之郁难解时,容恬就是一管行走的催泪剂,只要见到容恬,他这双眼睛就是会变成崩开的水龙头,决计关不住的。
            真是够了!没出息。凤鸣在心里痛骂自己。
            然而容恬还是那样轻轻地,温柔如雪花化水似地问他,为什么哭。
            “因为……想起一些事情。”凤鸣在抽噎里寻了个说话的空隙,并努力让声音不至抖得太厉害。
            容恬的声音沉稳,温和,坚定一如往昔。“哦?可我觉得,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你哭成这样。”
            凤鸣仍未回头。
            对不起,容恬。我仍然未能,坚韧如你。
            一直以来,似乎都是我把最困难的局面,最痛苦的境地,最棘手的问题打包丢给你。也许因为你看起来那样强大,刚毅,坚不可摧,也许因为当初在西雷田间,你那句“灾难种种,一人来挡”的誓言,所以即使心知坦诚一切亦是残忍,还是无法对你,隐瞒一字。
            即使明知有些字眼,必定重创你,同时也碎裂我。
            比如,宴亭月下被细细温暖,再套上鞋子的脚。比如,连朴戎黑玄玉的冰寒,都无法凝止的炽火。
            如连结的流苏上下翻飞,如吐字不稳的白气隐现,升腾,最后,飞散在雪夜深邃的沉默里。
            容恬叹气。“凤鸣,你转过来,看着我。”
            凤鸣胸口激烈起伏,深吸口气,转过身来。
            吃了一惊。
            容恬身上头上,和他一样积了一层落雪,连发间睫际都夹着细密雪晶。而那双锐利时,雪映刀锋也不能及其半分的眼,此刻幽深,沉静,像冰壑千里连绵,像夜空旷袤无垠。
            就如同曾经那晚,在媚姬墓前,这眼神亦是如此幽深,沉静。
            只是那时站在墓前,与立在身后的两人,现在刚好互换了位置。但丝毫不影响这眼神深不见底,似无波澜,仿佛跨越前世到今生之久,这眼神从未改变。
            凤鸣哭得通红的鼻尖抽了下,抿着唇,痴了一般与他对视。
            不公平。这不公平。
            为什么。同样为另一人碎裂了灵魂,同样遭受几乎一同碎裂的重创,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在哭,为什么每次你都用这种看不出一丝颤动的眼神,看着我哭。这样太不公平了。
            容恬在他盈满的泪光中缓缓走近,直至相贴,几乎笼罩住他。而容恬的回答,沉稳,温和,坚定,一如往昔。
            “凤鸣,你记住。”
            “在你的前路,会碰到许多,各种各样的人。会有人来,会有人走,也会有人……与你同行一小段路。”
            凤鸣抹一把脸,抹掉泪水,愣愣地问:“那你呢,你要去哪里?你不与我一起吗?”
            容恬伸手抚去他头顶碎雪,温柔地浅笑。
            “鸣王这么聪明,不妨猜猜我在哪里?”
            凤鸣抬起哭肿的眼睑,回他一个又像笑又像哭的表情。“……我真的猜不到。”
            容恬敛了笑,手指从发际抚至眼角,颊边,轻轻捧着凤鸣的脸,似用尽一生执着,专注地凝视那对通红眼眶里,被泪水洗得澄净如赤子的眼眸。
            “我在你要去的地方,在你前路的尽头。”
            眸角垂泪,尽数被他吮去。
            “所以,任何人你都可以诀别,遗忘,抛弃在身后。只有我,永远在你伸手所及处。你看向我,便不会迷路了。”
            凤鸣侧脸听着坚定,有力,一如往昔的心跳,刚被吮干的眼泪愈发汹涌,任容恬再三啄吻,爱怜轻抚,都止不住。慌不择路地张了口,循着容恬的唇舌,像旅人循着绿洲的踪迹,十指胡乱地抓着容恬的脊背。而容恬的气息早已微微紊乱,被他抓得暗自咬牙,一边啃咬凤鸣湿润下唇,一边压抑地哑声道:“我们回去。”
            凤鸣困难地收回舌尖,就着容恬的唇,以几乎听不见的十分小声道:“就在这里……”
            容恬明显一震,随即搂紧他,带了些粗重的不稳,低声道:“你会着凉的。”
            凤鸣通红着眼角脸颊,紧紧贴上容恬也沾了湿润的脸,分不清那是自己的泪,还是融化的雪,有些迷蒙,有些晕眩,更多的是满心几乎溢出的,某种难以名状的力量,涌入全身,散入指尖,令他突然多了许多激动的勇气。
            那力量不但给了他勇气,仿佛也给了他足以抵御严寒的暖意。凤鸣伸手解开容恬外袍领子的布扣,凑近去轻啃一口露出来的喉结,盯着立刻上下滑动的凸出,又清晰地要求道:
            “就在这里。”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771楼2023-12-12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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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
              漫天的雪。
              仿佛始于另一时空,自无尽暗夜,迎面纷至沓来,永无止境的雪。
              落在冒起热气的额头,落在微微渗汗的鼻尖,落在半睁的,恍惚的眼,细密冰凉。凤鸣眨了眨眼睛,眼中迷离,因仰面的角度滑落耳际,眼底立即清晰了容恬的脸,和自己直直前伸,正被容恬拉住吮吻的双手。
              这一晚,既没有药,也没有酒,要也没处去弄。可容恬狂热至极,近乎择人欲噬的需索,猛过最猛的药,也烈过最烈的酒,把凤鸣从里到外,从魂魄到身体,一齐烧得亮红如焰。
              血液几乎沸腾,灵魂亦跟随嵌入体内,他深爱的这个灵魂,皎合翻覆,颠倒痴缠。皮肤上传来烙印般的滚烫,是容恬发狠地吮吸他身上残存的痕迹,手腕,小臂内侧,一路往上,到乳奀时一口衔住,再以舌抚平肉粒周围隐约牙印,温柔得像抚平尚在流血的伤口。
              “……一点。”
              容恬停下吮吻,从他胸口抬起头。“凤鸣?你刚才说什么?”
              凤鸣怕冷似的,紧紧环住容恬颈肩,闭了眼睛,小声道:“再……用力一点……”
              话音虽低,却感觉体内正深///含着的容恬的东西,因这句羞涩而大胆的要求,瞬间怒涨一圈。凤鸣体味到那物的变化,更加不敢睁眼,只觉耳后有热气包围,似乎耳垂被咬住了,容恬有些按捺的声音痒痒触着耳廓:“什么要用力一点?”
              凤鸣语塞,抓着容恬肩膀犹豫好久,才通红着脸,嗫嚅道:“……里面,用力一点……”
              容恬舔着他耳垂,喑哑地笑道:“里面做什么要用力一点?恕容恬愚钝,还需鸣王教导。”
              这家伙……故意的!
              凤鸣气得直翻白眼,要不是坐在容恬怀里的姿势不好收腿,非给他一脚不可。但既然这一脚无望,又煎熬不过身体里似撩似拨的炽焰,挣扎半天,只得蚊子般哼哼道:
              “里面……用力锸、锸我里面……的地方……呜啊啊啊!——”
              腰被握紧,发颤的股间与容恬下休密集相撞的力度,如惊天雪崩骤然来袭,将凤鸣拖入狂烈的白茫,整个人都在这片白茫中起落颠簸,失神地尖叫,不顾面子地大声啜泣,哭喊。尖泣与粗喘在升腾白气里深深交织,像两个同样带着裂痕的灵魂,同样痴狂,同样激荡地烧融在一起,烧得那样烫,融得那么紧,终于连那些细小的裂缝,也在那股灌满凤鸣肚腹,焚骨融魂的高温中,悄然不见。
              凤鸣脸贴着容恬颈窝,尚沉浸在高温的余韵里回不了神,突然感觉自己腾空而起,吓得一激灵,只见容恬正抱着自己,迈步往回走。
              容恬抱着自己当然很正常,往回走也很正常,但是……如果他那个东西还锸在自己里面没拔出来,就这么迈开步子行走,那真的很不正常!
              “容恬!……”
              可恶至极的,含着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嗯?怎么了?”
              “你……不要呜!……出去啊!啊嗯……”
              “不要出去?我也这么觉得,还是你里面比较暖和。”
              “你!……啊!嗯嗯……”
              呜……容恬这个不知廉耻的混蛋!
              凤鸣在心里大骂不止,就算两人都穿了长氅,相接处有衣服遮挡,但是这一看就知道在干什么的姿势,一路被人看到,本鸣王以后还混不混了……
              虽然好像这一路都没人,但是被花花草草看到也不好……呃,好吧,冰天雪地的也没有花草,哎呀,反正不管怎样,被看到就是不好!
              然而容恬大步走着,丝毫没有停步或者放下他的打算。凤鸣强忍着下面半深不浅,“牵”肠挂肚的悸动,愤愤腹诽半天,最终自认倒霉地闭上眼睛,心说这样也就看不到了,起码他自己看不到。
              他紧紧闭着眼,心跳如鼓地感受相连之处随着容恬走动的步伐,不断传来文火燎过神经般,又灼又麻的摩擦感。因害怕滑落下去,交叉环住容恬腰部的双脚打着哆嗦收紧,但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也不过让某物嵌得更深,下腹更热,心跳更剧烈,而已。
              好热。真的好热。风雪之势明明并未减弱,为什么这么热气腾腾,这么刻骨铭心。凤鸣眨去融化在睫毛上的雪滴,脸仍然羞得通红,双手却更加用力地环住容恬肩头。
              容恬从不骗他。容恬就在伸手可及处。他绝不松手。
              “凤鸣。”
              “……什、什么?”
              “再敢那样一个人在雪地里睡着,我就这么抱着你,在西琴大街上走一圈。”
              “……!”
              凤鸣红着脸,不去细想最后这句威胁,窝在容恬肩上看风雪去路渐行渐远,忽然微翘唇角,露出一个动人的,极为幸福甜美的笑来。
              这条路真长,颠簸不止的磨蹭与温度……真令人羞赧,难耐,胆战心惊,可是——
              多希望这条路,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永无止尽。
              多希望这愈合了天与地,纷纷扬扬的落雪,永不停歇。


              IP属地:江苏782楼2023-12-15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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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雪未歇,而天际已白。
                望断山脉西南侧,风雪大半为山势和长坡下散布的雪松林所阻。故而此地往南,直至一片绵延足有数十里的狭长浅滩,都看得见覆盖薄霜和苔藓的冻土,以及浅滩里微微涟漪的粼光,与山北侧的地白风朔之貌,大相迳庭。
                这片浅滩,亦位于朴戎与离国的交界线上。通常在这种贫瘠苦寒的边境荒郊,莫说人烟,就连飞禽走兽也未必多见。但此时刚好就有一只海雕立于滩边碎石,正偏着白毛脑袋,费解地盯着距离浅滩不远处,数个临时驻扎的黑色营帐。
                突然,最大的那处营帐方向,传来齐唰唰一阵出鞘横戈之音,虽不十分密集,仍然惊得这只白头海雕立刻放弃思考,扑楞着翅膀盘旋而起。
                帐内。
                灯烛未熄,映着离国兵卫们手中刀锋斧光烁然,见之胆寒。而帐中榻上,被这一丛刀斧剑戟齐齐指着,不说雷霆大怒,至少也会因此间不寻常状,勃然变色的君王,却毫无动怒迹象。
                非但没有动怒,他方才睁开的眉梢眼角,还带着明显的,甚至称得上温情脉脉的,奇特笑意。
                但,那微笑只是极短一瞬间而已。
                一如既往,令人遍体生寒的阴骛,缓缓爬上若言面部五官,如月影蚀日般,那一瞬极罕见的温情,即刻被笼罩天地的幽晦取代。
                一字未发,仅仅以这阴骛神情,朝围在榻前的近卫们森森地一瞥,所有人立时两股战战,咣当弃刃之声不绝于耳。
                “大王恕罪!……”
                若言阴冷的目光,从帐中每处毫无异状的布置上一扫而过,开口低沉。
                “现在什么时辰?”
                离得最近的卫兵长立刻应答:“回大王,卯时一刻。”
                若言只问了这一句,便再无动静,也不起身,就这么保持半坐姿势,视线似集中一处,又似无视一切,神情凝重地思索。
                卫兵长不敢打扰,在旁等待许久,直到若言伸手去取回佩剑,才出声禀报道:“有一人自称前任国师,正于帐外求见。”
                若言微怔,旋即将剑如常系好,一边道:“所有人退下。让他进来。”
                贵重的紫檀木几对面,祺善尚在斟酌用辞,若言便发问道:“此间事毕,国师还有何赐教?”
                祺善眉头一跳,似被“事毕”二字刺激到了,有些压抑不住的忿然:“魂式尚未完成,大王为何把天玄玉刀带进封将墓?”
                若言随口道:“此话何解?”
                祺善扼腕道:“若非接触到天玄玉刀,墓中碎魂散魄怎么可能一瞬尽消?连带天玄玉矿大半为黑玄玉所侵,虽有难得的移魂之体做阵眼,却白白错失了良机,几近前功尽弃!”
                这话诘责尽显,十分无礼,若言却不见愠色,淡淡道:“阵眼?……看来国师忘了与本王的约定。”
                祺善一顿,长叹道:“古布哲族言出必行,绝不违约。只不过,久闻大王多番求鸣王而不得,无非就因为他心系容恬,难以回头。而我族活死人阵虽为置换阴阳,颠倒生死,当做阵眼之人不但性命无碍,还会平息抵抗之心,就此遗忘过往,痴顺听从,再不必费心抓捕,亦不再有碍大王一统天下,如此多全齐美之事,却……唉!”
                听到那句“遗忘过往,痴顺听从”,若言微眯的眼中凌厉乍现,又瞬间隐去,并未被对面来人发觉。数息之后,才似真心钦叹道:“原来如此。北地巫毒之术,不愧为天下至绝……”
                话锋突转。“不知渊博如国师,可曾听闻,沉玉之屑,与文兰之蕊,二者混合之毒?”
                祺善疑惑抬头,想了想,才道:“确有此毒,却也不尽为毒。”
                “哦?请国师详解。”
                “大王亦通毒术,当知天下奇毒,必与巫术相成相辅。沉玉文兰即是如此,与其说是毒物,不如说,是远古传下的移魂之术。”
                若言颌首。“本王查阅过古籍,书中记载,此术可令中毒者与某个特定之人交换魂魄。却有几处不明。究竟以何条件,来明确这个特定之人?”
                祺善凝神回想片刻,道:“以……沉玉文兰之外的第三种药物。”
                “何种药物?”
                “魍魉胆,血竹沥,催梦萝藤等皆可,并非固定。但须得反应剧烈,或令人极惧,或令人极乐,足以震慑中毒者心神之药,方能召唤令他极惧,或极乐之人。”
                若言久久沉吟,又问:“若以毒引之术施药,令中毒者自身为引,又当如何?”
                “毒引之术?”祺善诧异地看向案几对面,确定对方也知晓这种诡奇偏邪,甚少为人所知的毒理,不赞同地摇头道:“一旦让中毒者成了毒引,交换魂魄的就会是施药者,与令他极惧,或极乐之人了。何况普天之下,只有西南湿地所生的神草,冰钵研细末如烟,才能作毒引之用。”
                若言始终微眯着的眼里,掠过一道针尖般细芒。
                “据说连续施用神草十二夜,就只能从施药时抱他的人身上汲取极乐……若研其籽作毒引,且未连续施用十二夜,其效将如何?”
                “一日十二为满,施药一夜,便只有一个时辰之效。且因其籽研作药,药性必和成草差异。”
                若言站起,走到祺善面前,微微躬身,亲切道:“谢过国师悉心指点,本王还想明了一事。此毒引之术,可有解法?”
                祺善见他语气甚温和,心想魂阵复活安将之事或许还有转机,便据实尽答:“以毒引魂之术,当世间仅臣下一人可解……唔!”
                猝不及防的眼底,闪过一道剑刃铮亮,正穿心而过。
                笼在袖中,惯于施术的右手甚至来不及伸出,心口冰寒已经抽回,剑疾力沉,顺势将祺善带倒在地。
                若言甩去剑上血滴,收剑入鞘,扬声道:“来人。”
                立即有近卫上前,若言吩咐:“收营拔帐,即刻启程。”
                卫兵领命,看了一眼地上血泊中人,小声请示:“此人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孩,请大王发落。”
                “小孩?”若言并未上心,挥手让卫兵自行处理,举起的手却忽然顿住。
                “小孩……”
                若言仿佛第一次听说这两个字一般,斟酌寻味,竟出了神。直到身旁卫兵们面露讶异,才猛然惊醒,沉声道:“现在何处?带本王去看看。”
                待他在帐外见到昏迷不醒的索穆,想了想,还是唤了两个机灵侍卫来,令他们护送这小孩到西雷鸣王队伍必经之路上,这才率兵离开。
                人声迅速远去,如同刺骨寒风中,迅速远去的温度。朴戎大巫祺善,赖以使毒施术的右手,在地上僵硬地向前伸着,伸向南方。
                那是西雷的方向。西雷在千里之外。背后是故土朴戎,朴戎在雪山脚下。
                但是无论哪一边,他都没能回去。
                逐渐渺冷的意识中,似乎还悠悠地回响这片雪域,自古以来的歌谣。
                不见日兮,天芒。
                雪骨尽处,为乡。
                =======================
                第三十三部 《魑魅边尘》 完
                宴亭・朴戎篇 end
                预告:第三十四部《横刀逆命》


                IP属地:江苏783楼2023-12-15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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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原作内容——神草
                  神草?”若言眯起锐利的眼睛,“是异人曾经尝试栽种,却屡次栽种失败的那种神草?”
                  “是。”信使在出发之前,再三被余浪传授过这东西的妙处,赶紧依样画葫芦地详细解释,“此草细如毛针,用的时候,只需取出一根,扎入后x里面那一点上,欲望便会如火燎原。即使是天下最强悍倔强的男人,也熬不过两个时辰,定会开口哀求交觏。而一旦交觏,滋味却美妙无比,像神仙一样舒服。最妙的是,只要对同一具身体连续十二夜,每夜使上一根,每次又由同一个男人满足那具身体,从此以后,就只有用药时满足他的那个男人,能够给予他快乐。药效永不会消退。”
                  摘自第十五部——《爱恨烽烟》
                  =================
                  减低虐度的小花絮:
                  白首崖雪雾由来
                  构想《望断白首》期间,在ol游戏里路过一处名叫白云崖之地,时深夜,抬头忽见黑夜中白雾翻腾,真切地毛骨悚然……
                  白首崖风雪即来源于此。


                  IP属地:江苏784楼2023-12-15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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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最近有坑友在看,整理了自用的30-33txt出来分享(32还在纠结怎么修,暂时不传)希望给和我一样喜欢网盘看电子书的坑友提供方便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787楼2023-12-22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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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因心肌炎发作,新年之前会暂停更新应该休息一周后可以恢复
                      努力!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795楼2023-12-28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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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横刀逆命》
                        ======================
                        北旗都城,汉石。
                        时已近冬。然这一年的秋雨,非但没有偃息之意,反而势愈如倾。雨水积溢人来人往的街道,浸湿满地吟枫落叶,在喧嚣里来回飞溅。
                        当然,也同样衍溢端重尊贵的王宫御庭,漫过庭前白石砖,再顺着台阶淋淋而下,几乎盖过屋内穿衣窸窣。
                        墨玉屏风之后,浮明谦系好腰带,抬步欲走。身后女子从床边伸着手臂,轻轻扯一下他后襟,婉婉唤道:“大人……”
                        浮明谦停下步子,并未回头。“还有何事?”
                        他声音冷静淡漠,并不严厉,却吓得那女子立即松手,怯了片刻,才鼓起勇气问道:“……金协夫人那边,果真,已有身孕?”
                        浮明谦不带表情地转身,向那女子道:“颜释。本尚书早已下令,所有后妃不得擅离各自寝宫。”
                        被称为颜释的女子咬了咬唇,神色哀怨,但仍迎着烛光,低声道:
                        “妾并不曾离开半步,只是有所听闻……想着若她得了身孕,多派些侍女过去照应也是好的。”
                        浮明谦冷冷注视她,颜释立刻发软,只缩着身子哀声道:“大人明鉴,臣妾绝无争宠之意……只是金协姐姐初次有孕,担心宫人照料不周……”
                        浮明谦打断她。“她宫里多的是机灵侍从,不须你费心。至于你宫里的人,连你自己的胎都没服侍好,就别派出去了。”
                        迈步走出。立即有宫侍关上房门,将面无人色的女子隔在室内。
                        凉意沁晚。通往王后寝宫的长廊里,浮明谦不疾不徐地走,勾着一抹无情冷笑。
                        不过一个工具,到了这步田地,还不忘争抢。人之欲望,人之愚昧,真是不分时地,永无止境。
                        但也正因如此,人比工具好用。因为工具没有欲望,人有。
                        工具久用会磨耗,损毁,直至破碎零落。而人只要还有欲无穷尽,哪怕骨尽髓枯,神飞心灭,依旧可以无穷尽地,一直被使用下去。
                        寝宫里,浮姬未施粉黛,略显憔悴地坐在内室等着,一见浮明谦进来就问:“究竟如何?”
                        浮明谦转身坐下,示意她稍安勿躁,斟酌片刻,答道:“到现在只有金协一个得了,看脉象,该有两个月光景。”
                        浮姬有些失望,恨恨道:“平日里一个个狐媚得不像样子,该她们派上用场的时候,肚子又都不争气!”
                        浮明谦安抚道:“莫急,有一个也就够了。就算不是姐姐亲生,也非那口齿不清的痴儿可比。等十月孕满降生,再去母留子,由姐姐来抚养长大,一切还是我们浮家所有。”
                        这安抚很有效果,浮姬脸色顿时好了几分,也点头抿笑道:“如此甚好。等明涵回来,让他也找机会进宫……”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侍女压得低低的禀报。
                        “……大王已到城门口,正在回宫路上。”
                        浮姬腾地站起来,头上钗坠子受惊似地直晃。浮明谦也起身,扶住浮姬,扬声道:“知道了。传王后的话,所有人廊外伺候,不得进寝殿来。违者,格杀勿论。”
                        又对浮姬温言道:“姐姐,该开奁梳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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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名:颜释
                        取材自1994年清华女生朱令铊中毒案件警方认定唯一嫌疑人 【孙释颜】
                        人名:金协
                        取材自上述案件中,2023年受到嫌疑人孙释颜在社交媒体上指认集体作案的协作者之一 【金亚】
                        此案因举国皆知的原因,人为操作成一桩悬案,凶手逍遥法外。在此诅咒凶手及其同伙包庇者,就如同这两个炮灰角色一般,连句正经台词也没有,自此湮灭于冲天怒火。
                        为含恨而去的受害者朱令女士祈福。个人能力所限,仅以不登大雅之堂的粗浅故事,延续这不愿忘却的记念。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797楼2023-12-31 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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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晦瞑,入夜雨势只增不减。距离汉石城门十里外的官道上,温谨良与兵士们都跪伏于马车之后,未着雨蓑,任发际到束脚雨流如注。
                          早有侍卫趴跪在马车之下,北旗王踏着近侍的脊背落地,不沾一点泥水,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对跟上来的温谨良摇头道:
                          “指挥使城外待命即可,不必随本王进宫。”
                          温谨良一怔,急忙禀道:“臣护送大王到宫门……”眼见北旗王脸色转冷,脑里不由咯噔一下,赶紧伏跪于地,应道:“臣遵命。”
                          北旗王再未看他,径直离开。温谨良站在原地,目送长长的队伍囚车辘辘驶远,最后消失在城门下,几乎咬碎满口不甘。左右权衡,仍寻了个理由,借着雨势隐匿身形,跟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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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汉石城墙同色的浅蓝斜檐下,王宫长廊两侧每隔一段距离,都立有石蓝环雕的琉璃笼,天色昏暗,显得笼中灯烛更加通明。落在地上的影子颤曳曳缩短又拉长,片刻转过角柱,北旗王不顾身上已沾了不少湿气,直奔浮姬寝宫。
                          宫门未关,只垂下数层厚重帷帘,从里面透出闷黄的亮。北旗王一层层掀开,正看见浮姬艳妆如常,身着华服,并不坐在平日的高椅上,而是正对门口,席地跪坐,耳下玉铛垂落颊边,几不可察地颤栗。
                          北旗王穿过空荡荡的前厅,走前几步,到她面前停住,怔了半晌,还是低声问道:“明谦呢?”
                          浮姬缓缓起身,挽臂盈盈,一如她年轻时。
                          “大王……若有疑问,便问吧。”
                          北旗王皱眉道:“这是何意?明谦在何处?叫他过来,本王有事问他。”
                          突然,浮明谦的声音在身后近处,轻轻响起。“大王想问的,可是温上将军之事?”
                          北旗王悚然回首。
                          浮姬眼角高挑一抹蔻红,烛火下明灭如凶。“臣妾为大王,再跳一支舞吧。”
                          宫门已关。舞袖一转,分明的光影透过层层帷幔映上窗格。
                          舞为,羽调绿腰。开合柔阔,翻转宛软。浮姬已多年未舞,现在竟也毫不生疏,边舞边轻声昵道:“……再为大王,跳这支舞吧。当年前王后未死时,大王就喜欢这支绿腰舞……”
                          雨声疾如矢落,已入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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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799楼2023-12-31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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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腰舞:
                            取自琵琶六级考级曲目《新翻羽调绿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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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笃。笃。足音跫然,回荡于灯火通明,甚是宽敞的过道。
                            然而不论再如何敞亮,过道两侧,根根铁栅在灯下寒光交错,还是令人心惊。不过天牢这种地方,当然也不同于一般监禁之所。要么数十年死寂太平,要么热闹连番接踵。
                            左右不过上头一句话。
                            这个道理狱卒最是通透,不等温谨良开口便低声道:“就在这间。刚安顿下,枷锁都还未来得及取哩。”
                            温谨良点头表示知晓,自行往里走。铁牢里面的浮明涵早已听到声响,眼巴巴靠在栅上往外看,本以为是他哥浮明谦派来人了,望出去却是温谨良,一怔之下,不由怒道:
                            “你来做什么?”
                            温谨良停下脚步,冷眼看向面前这个过分整齐的囚犯。
                            过分整齐是因为,尽管呆了好几天的囚车,北旗王还是命人好生照料着浮明涵。此刻他除了衣袖因戴枷稍有不整,脸颊还留有那日与自己厮斗的伤疤以外,其实与之前并无两样。温谨良以看不出情绪的目光上下扫了几个来回,突然下令道:“开门。本官要带浮大人去别处盘审。”
                            声音不大,却把浮明涵和狱卒都惊得愣在原地。后者先反应过来,小声惶惶道:“指挥使,这……是大王之意?可有王令?”
                            温谨良斜眼瞥过去,阴阳怪气一笑。
                            “王令到时,这点小事,可就不是小事了。”
                            天牢的狱卒,胆识和机灵都是一等一的。然而狱卒见了他的笑,就跟见了恶鬼似的,哆嗦几下,才赶紧应道:“如此……小的这就开门,这就开门。”
                            咯嘎一响,铁栅被推开。浮明涵一眨不眨,注视着温谨良跨进牢房,眼神从不可置信的暗,迅速透出亮光,三分诧异也变了十分的惊喜,满是期待地低声问:“你……莫非?是不是大哥让你来的?”
                            温谨良不置可否。狱卒小心打量二人表情,试探着道:“小的这就去取钥匙,帮浮大人把铁枷下了……”却立刻遭到拒绝。
                            “不必。和上次一样,人带走就成。”温谨良先一步引着浮明涵出去,又回过头,阴恻恻道:“莫乱声张。否则……”
                            狱卒点头如捣蒜,目送二人离开牢房,扬长而去,这才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脖子。
                            电闪与雷鸣,哪一边他们这些小吏得罪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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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幕倾盆。
                            夜色里,披着雨蓑的两人一前一后,尽量避人耳目,专挑幽暗街角穿行。初时浮明涵还晓得分寸,闭上嘴紧紧跟随,没过多久就忍不住开口追问:
                            “谨良,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还是你和大哥一起做的局?”
                            “……”
                            “那你至少也告诉我一下啊,害我吓得不轻,还以为真出事了……能不能先帮我把这碍事玩意卸了?”
                            “……”
                            “谨良你走错了!王宫在另一边啊。”
                            哗哗的雨声盖过一切,见温谨良不回应,浮明涵不知好歹的音量越来越大,终于迫得温谨良回答。
                            “别说话!去浮家祠堂。”
                            浮明涵一怔,感到不妙地问:“大哥在祠堂?”
                            “嗯。”
                            浮明涵暗自嘀咕,搞不懂他大哥葫芦里卖什么药,却也更不敢懈怠,虽然双手锁在枷里十分别扭,仍加快脚步跟上。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804楼2024-01-03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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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家祠堂,轻易进不来人。浮家严禁随意进入的规定固然是原因之一,更多是因为祠堂依山势建在城外半山腰处,并无阶梯可供攀爬。寻常人等,最多也就站到城墙顶上,望一望那颇雅致的五脊顶,三重檐,伸出山壁的八尺雕栏榭,就此望而却步。
                              只有知情的温谨良和浮明涵熟门熟路,绕到上次遭了雷击的浮家私牢后面,钻进秘密地道,再从岔梯往下,从城墙底穿过去,出了地道踏上坡后廊桥,一路直达祠堂后殿。
                              温谨良引着来到侧门边,示意浮明涵进去。后者止步,突然回头看了看廊桥下面,成片吟枫树林被雨打得东横西倒,好不凄惨。不过浮明涵只看了一眼,害怕浮明谦等急了,赶紧迈进厢房,张口便问:
                              “大哥!你们这是搞什么把戏……唔!”
                              脑后猝然剧痛,浮明涵只觉眼前一黑,连叫喊也来不及发出,便天旋地转地失去了意识。
                              待他悠悠醒来——准确说,是被飕飕凉风冻醒时,温谨良正坐在灵位供台上,以极其放肆的姿势曲起长腿,对着烛光,翻来覆去地研究手中之物。
                              浮明涵脑壳还在晕乎乎的发疼,懵了一会,才找着自个舌头。但舌头尚不是重点,他感觉自己双手高举过头,且放不下来,挣了几下,才发现锁住双手的铁枷套在石台柱子另一侧,铁枷一动,便触及石柱,发出寒森森的厮磨声。
                              温谨良听到动静,从供台上跳下,向这边走过来。浮明涵惊疑不定地看去,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他手指间,夹着一团碧绿。
                              直到温谨良在他身前蹲下,才看清那绿色的物事,原是自己从繁佳搜罗来的翡翠玉像。顿时他脸色就变了,不但因为认出那玉像,似乎正是之前浮明谦用在温谨良身上的那只,更因他终于注意到自己的裤子连同亵衣,不知什么时候消失无踪了。
                              温谨良始终不发一语,森然打量着浮明涵,直至惊骇在对方脸上逐渐成形,这才微微挑着唇角,轻声道:“下官曾听说,良臣应择主而事。故而委屈浮大人,先行让位罢。”
                              浮明涵咬着牙,却不作声,只死死瞪着温谨良手中玉像,半晌,整个人好似突然泄了气一般,颓然道:“谨良……我原以为,你唯独不会恨我的。”
                              瞅着温谨良的脸,又嘶哑道:“若非攻打东凡失利,我们原本可以离开北旗,过自由快活的日子……天远辽阔,谁都管不到我们。”
                              温谨良完全不为所动,手持玉像,看都不看他一眼。
                              浮明涵怔怔瞅着面前之人,仍不住低喃。“你知道吗,我只要想到能和你一起,过那样的日子,便欢喜得,做什么都愉悦鼓舞……唔唔!”
                              温谨良捡了丢在一边的白色亵裤,团作一团,毫不客气地塞进浮明涵口中。
                              浮明涵无法再说话,眼睁睁看着温谨良面无表情,分开他两条腿,不做任何准备,直接将那只碧绿的翡翠像从下面推入。
                              纵然嘴被提前堵住,这从未有过的撕裂之痛还是让浮明涵瞬间嘶吼出声,冷汗如瀑。但奇怪的是,尽管他此生从未受过这等苦痛,却没有继续悲鸣惨嚎,只痴痴地盯着温谨良的脸,似将千般苦诉,尽融在这痴怔眼光里。
                              不过片刻,整尊手掌长的翡翠像,已就着撕裂之血的滑润,完全没入他体内。
                              温谨良调整着角度,直至确定那玉像已入肠道,方才改跪为蹲,细细触摸浮明涵小腹,隔着肌理摸到玉像所在之处,突然手腕一动,袖内铸铁拳刺隔着皮肉,对里面的玉像重重击下。
                              只听极沉闷,仿佛来自地底的微小裂响,随即被雨声完全盖住。
                              一下。又一下。
                              夜雨敲击祠堂外的晦暗,淅淅沥沥无穷无尽。
                              血色泛上浮明涵的眼,眶内只剩一片血红。奇怪的是,即使如此,也再没听到他半点声响。只有一动不动,始终落在温谨良脸上的眼神,似乎亦浸着血,将那张从来苍白的脸,渐渐染出罕见的快意湃红来。
                              不知过了多久,浮明涵已僵硬涣散的目光,仍然朝向温谨良的位置。温谨良终于停手,却并未立刻离去,而是迅速在他衣襟袖袋里摸索一圈,将搜出的物件揣进怀里。再探了探他的脉息,就如身下白石地砖一样干干净净,这才起身,拖过旁边一张大供桌,简单遮掩了浮明涵的尸身。又去供台上拿起一支长明烛,凑近那些陌生的名牌灵位,正欲点燃,因复仇而兴奋的大脑突然一激灵,想起此时正下着大雨,这把火势必燃不起来,只得恨恨地将烛火往地上一摔,转身离开。
                              待温谨良走后,就在刚才被拖过来的供桌后面不远处,小心翼翼探出几个脑袋,望望门口,再望望死在供桌下的浮明涵,不约而同长出一口气。
                              “乖乖……真够狠的。”曲迈合上下巴,叹为观止。
                              冉青也有同感,深为庆幸:“看不出这家伙竟如此心狠手辣,幸好少主没留下他。只可惜了这副样貌……”
                              容虎沉着脸,提醒萧家高手们。“应该说,幸好天降大雨,他这把火没放成,否则我们就要暴露了……但是他身为浮家走狗,居然转头弑主,莫非北旗王宫里有什么变故?”
                              曲迈恍然大悟。“对啊,得跟去看看怎么回事!”
                              众人皆同意。容虎伤势已愈,便跟着萧家人一同下山。于是偌大祠堂内,除了移动和打乱的布置,彻底没了声息,空气中仅残余一丝血腥,也很快消失在深秋浸骨的湿寒里。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814楼2024-01-09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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