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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续写】《凤于九天》30-35(预估)Fr网络版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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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之所以跑这么快,是有理由的。虽然宴亭看在摇曳夫人面子,眼下对他还不错,但是毕竟对方已是离国盟友,谁知道这片友好祥和的氛围会不会突然翻脸如翻书,就像同国庆彰那时一样。
而且,即便风岚和征南并不打算害他,只要他分担贺狄造成的物品损失,现在当家深知柴米贵的凤鸣也不太乐意了。所以叮嘱洛云准备启程事宜后,凤鸣随即找来罗登,了解上次制作的新奇特产品销量和盈利如何。
不出凤鸣所料,老管家春风满面,看凤鸣的眼神如同一个虔诚教徒看向神明。恐怕就算萧圣师此刻亲临,罗登也不会把崇拜的目光分过去一眼。
“少主真是上天赐予我萧家的希望啊!所有试卖的新商品刚拿出来就被一抢而空,尤其那个拇指琴,还被人买去后数倍转卖,有市无价!少主现在去宴亭都城门口看看,各地商行派来催货的人把城门口都堵了……”
凤鸣一听,更是高兴,笑道:“我就说吧,一件东西能不能赚钱,除了使用价值,更在于其吸引人的程度,猫都有好奇心,何况人呢。”
罗登一脸笑得舒展的褶子,忽然眉间微皱,想起一件事来。“少主,还有那个烟火筒,我已经让工匠改良,即使拆开也不会导致配方外泄,是否还按原定计划,放进商铺售卖?”
凤鸣这才想起,还有一条尚未完善就被他忘到脑后的项目,把手一挥,道:“当然……”
话刚出口,脑中突然咯噔一下,临别前风岚的警告,在凤鸣耳边毫无预兆地回响。
凤鸣,不要过度使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技术。
为什么他要说这句话?是怕自己和他一样,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吗?
可是晚了,惊隼岛之战中,新的杀伤性武器已经投入使用,战果震撼了这个时代。老天作证,凤鸣当时是迫于无奈,为了自保才使用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技术,但凤鸣确实不敢保证,这技术绝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造成自己也无法预料的严重后果。
同理,这些被他随意拿来牟利的小创造,特别是使用了火药的烟火筒,就这么流通出去,会不会引发一些不可控的事态?


IP属地:江苏430楼2023-07-24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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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鸣顿时有些不安。身边所有人见他话说一半,表情突然呆滞,都围了过来。“少主?”“鸣王,怎么了?”
    深深吸了口气,凤鸣对众人打个安静的手势,踱了几圈,目光落在始终跟随自己的离国【蟹】心腹身上,突然心中一动,开口道:“……这样吧,就和以前出【蟹】租大船做新婚游一样,我们萧家不直接出【蟹】售烟火,而是承【蟹】接各种庆典的烟火大会好了。”


    IP属地:江苏436楼2023-07-24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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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登老眼一亮,问道:“少主的意思,是不是由我们萧家提供烟火,去雇主指定的地方燃放?”见凤鸣点头,老管家又有些为难,“可是从前办新婚游,都是按天数定价,而这一支烟火片刻就燃尽,不同花色时间长短也不同,计价颇为繁琐……”
      凤鸣仰起脸,乌溜溜的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
      “这个好办,直接按秒算钱,唔……就是按时长收费,毕竟那个效果你们都见识过,只有我们萧家办得到。谁想见识,一炷香时间的烟火,一百根金子,少补多不退。”
      凤鸣说完就有点心虚,要知道当初赎瞳剑悯也就花了十根金子。但想起孙梦在朴戎的暖棚计划还需要大量投入,又咬牙挺了挺胸膛。“传我的话,让各地商号大力宣传新项目。我们的队伍也带上足够的烟火筒,只要有人感兴趣愿意出钱,当场就放给他们看。”
      不能怪他混成了一个小奸商,实在是天下归心,没钱不行。何况会对烟火大会感兴趣的,只能是生活优渥的贵族王臣,拿他们的钱来支持农业,救助百姓,何错之有?
      只是这般狮子大开口的要价,连罗登也没多大把握,但老管家现在对他们少主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立刻就去办了。
      凤鸣完成一件创收大事,很是开心,待众人散去,便对若言笑道:“可惜没有秒这个计时单位,不然我一定按秒来收钱,就像……当初见到容恬时那样。哎,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容恬本人,他真的很帅,很好看……”
      若言眉峰猛地一抽,随即压下,恢复平静道:“……属下没见过。”
      凤鸣双手托着下颌,袖口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似乎沉浸在某些回忆里,眉眼微弯,笑得十分甜。“那就太可惜了,有机会要让你见见他。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帅气的人,那时候和他刚刚认识,我就想把他抓去当小白脸,出卖色相,按秒收钱,嘿嘿……”
      若言有些意外道:“鸣王不是喜欢他吗?为何会想到让堂堂西雷王……”
      凤鸣摇头笑道:“我又不是一开始就喜欢他,你是不知道,第一次见到容恬的时候,他可凶了……不过他后来对我很好,而且我提的建议他都愿意听。你知道吗,那个梯田和水车,就是我们出去玩的时候,路过山坡时想到的……”
      “对了那时候我还不太会骑马,都是容恬抱着我骑……呃,好像有点丢人,你不许笑……”
      他完全多虑了,因为面前的倾听者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就像夜幕降临,隐在淡雾下的山峦。
      而凤鸣陷入了许多沉淀已深的片段,并不鲜明,却散发着暧昧的香甜藕断丝连,让他忍不住一幕一幕含在齿间摩挲,再经由染过容恬味道的唇,连成毫无修辞,思绪混乱的句子,喃喃出声。
      “……我都没同意,他就丢下我,一个人去单挑若言。这叫单方面破坏协议,活该挨揍。”
      “……你知道吗,容恬按摩的手法一流,他就算不当大王,开个按摩店也是可以的。”
      “……那时我觉得,只要能碰到他,死了也甘愿。”
      “还有那时……”
      凤鸣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和容恬离别,也习惯了控制思念,至少不会再被人看出自己的思念。
      但是他此时甚至毫无察觉,自己对着一个没有表情的下属喋喋不休,且停不下来。像时节里过去的夏,劈头盖脸,瓢泼那场大雨,每滴都带着容恬二字,落在发烫的脸上,化烟蒸水汽去。


      IP属地:江苏439楼2023-07-24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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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作内容
        笑起来还真不赖,如果在现代可以抓去当小白【蟹】脸,午夜牛【蟹】郎,按秒来收钱。
        ——摘自第一部《魂落西雷》


        IP属地:江苏440楼2023-07-24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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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北旗的秋雨分外深且密,淅沥无尽长夜。
          帘帏飒飒。温谨良的手臂一丝【蟹】不挂伸在窗外,滴滴霏霏的冰凉犹觉不足,索性把上身整个往窗框外靠。散乱长发随着月色般的肩颈后仰,无力地勾住数片落叶,湿意几分,从没有血色的脸上直沁到心里。
          浮明涵从他胸口抬起头望了一眼,不满道:“怎么又在淋雨。”
          温谨良说:“这雨下的好。”
          浮明涵看了看窗外,廊下檐灯被风雨裹着晃动,里面一道残烛颤颤巍巍,也是个将尽的光景,看不出哪里好。“下雨就下雨,怎么还分好坏?”
          温谨良闭着眼,睫毛上挂了好几颗晶莹雨珠。“不是好坏的问题。这雨,干净。”
          刚结束情【蟹】事的嗓音比平时更暗哑,听着倒像着了风寒。浮明涵皱起浓眉,道:“别淋着了,明日就出征,要是着凉,再好的雨也不好了。”本想把他抱离窗边,下面的物事又舍不得退出来,于是就着插在里面的姿势,湿漉漉地搂在怀里,换作自己背靠着窗,这才放心地在他脸颊啜了一口。
          “明天我们离开北旗,等打完了仗,就留在东凡不走了。再也没人管得了我们。”浮明涵揉捏着温谨良身上敏【蟹】感处,感觉怀中的身体随着自己触摸一阵阵颤抖,越发欢欣,笑着含住他耳廓问,“以后只有我们俩,朝夕相伴,你欢不欢喜?”
          温谨良被刻意揉搓,冰冷的脸颊微泛赧色,气息不稳道:“……你这么笃定,打得下东凡?”
          “我们的人本来就比东凡多。而且探子回报,带兵镇守东凡筝山要地的,不过是两个刀都没拿过的毛头小子。原本大哥以为,西雷容恬会亲自坐阵,谁知道那家伙根本踪迹全无。”
          温谨良自从刺杀凤鸣和筑玄的任务失败后,就被隔绝在浮家情报网以外,完全不了解目前状况。此时听浮明涵说起军务,连身上乱摸的手也顾不得了,蹙起眉道:“这也太奇怪了。两国开战,东凡又是容恬现在唯一的栖身之所,他断不可能坐视不理。”
          浮明涵手中动作不停,随口道:“我猜他十有八九,是找他的宝贝鸣王去了,到底英雄难过美人关……哈哈哈,只可惜这英雄,怕是要和他的美人一起埋骨朴戎喽。”
          温谨良低低喘息着问:“这是为何?”
          浮明涵也学着他压低声音,附在温谨良耳边道:“你不是说,西雷鸣王去了宴亭么?就在前几日,宴亭和离国互订了盟约,这下他们无处可去,只能匆忙赶回东凡。今天离王的使者刚送了信来,朴戎境内所有部落已经被调集出山,准备围截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温谨良愕然。“此话当真?朴戎部落为何听命于离王?”
          浮明涵笑道:“这我懒得问,反正余浪一向有的是手段。只要西雷鸣王战死,东凡之神陨落,我军即可势如破竹进驻东凡,这一天我可等太久了……”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温谨良一僵。浮明涵叹了口气。
          浮明谦进门,和往常一样径直走到床边,看了下面仍连在一起的两人一眼。浮明涵哀叹:“大哥,出征事务如此繁杂,你怎么还有空过来?”
          浮明谦冷冷道:“原来散骑侍知道出征事务繁杂。我还以为两位相约明日去郊游,故而今夜这般好兴致呢。”
          浮明涵一听话头不对,赶紧认错,瞅着他哥哥脸色分辩道:“我和谨良都做好了准备,其他的……都有下级将官打理,应该没什么纰漏。”
          浮明谦没看他,只用一种意味难明的眼神盯着温谨良。“谨良那边事宜,只怕……比你还多点。”
          浮明涵不明所以,温谨良沉默不语。
          浮明谦在床边坐下,单刀直入问道:“筑玄王子,真的被西雷鸣王带去宴亭了?”
          温谨良点头。
          浮明谦双眼精芒闪过,不放过温谨良脸上任何一处细微末节。“你从东凡回来的时候,说的是你们并没有见到王子本人?”
          温谨良又点头。
          浮明谦眯起眼。“那你怎么确定,王子是被西雷鸣王带走,而不是藏在别的地方?”
          温谨良顿了下,答道:“他们视王子如护身宝物,用西雷王心腹交换都不肯,必然不会放王子离开视线。”
          浮明谦冷笑,微微摇头道:“鸣王这一路除了东凡,等于每一站都是敌盟,你觉得以他狡猾为人,会带着王子冒险?”倾身向前,拧着温谨良的尖下巴逼问,“给我说实话,王子在哪里?”
          温谨良被迫仰起脸,头发从两边散落,下巴被掐出两道红痕。“……不知道。”
          浮明谦盯着那两道浮出雪白肌肤的血色,眼神渐渐异样。浮明涵认得这眼神,越发叹气。浮明谦朝他警告地一瞥,站起身,打量着房中摆设,缓缓走到博古架边,取了上面一个半掌大的翡翠雕像下来。
          那雕像一套有十余尊,还是浮明涵以王族名义,派人从繁佳搜罗来的。他原本看上的是繁佳贵族莫家的那套翡翠小像,拿两百黄金去,莫家老爷却舍不得出让,只得退而求其次,寻了这套大些的来。虽不如莫家那套精致,手感却也水腻温润。
          浮明谦拿着那翡翠像回到床边,对温谨良道:“再不招,可要吃苦头的。”
          温谨良脸色苍白,眼神惊疑地瞅着浮明谦走近,仍坚持道:“王子在鸣王随行队伍里……呜呜!”
          而浮明谦似乎看穿了他原本想挟持筑玄的计划,平时还算儒雅的脸上乍现阴狠,一手掐着温谨良下颌迫他张口,一手将翡翠雕像塞入他嘴里,旋转着沾了口中津液,水丝丝的抽出来,对浮明涵道:“把好。”
          温谨良骇然,下意识猛力一挣,差点挣脱浮明涵双臂。浮明涵一看那翡翠水色盈靡,哪里猜不到他哥哥想干什么,犹豫一下,还是收紧力道,困住温谨良,在他耳边低语:“你且忍一忍,过了今晚……”
          几乎和温谨良小腿等粗的手臂,绕过双膝,像打开一只内部微颤的珠蚌,把温谨良整个打开来,正对着浮明谦幽深的眼。
          温谨良猛地扭头,剧颤脖颈间喉结凸出,发白的嘴唇贴上浮明涵侧脸,低低痛呼。“不要!……”
          浮明涵脸上也有些扭曲,呼吸粗重着哄道:“且忍忍……”
          翡翠雕像就着入口【蟹】湿【蟹】滑,挤进一寸。而浮明涵还没把他那个拔出去,即便和兴致时不可同日而语,两根同时挤压脆弱内部的撕裂感也如蛇窜背脊,逼得温谨良全身失控地乱颤,冷汗涔涔而下。
          浮明谦手劲未卸,握着翡翠像不容拒绝地侵入更深处,同时用与动作极其不符的温和语调,柔声问:“王子对你说过什么?”
          温谨良痛得双眼失神,勉强找回些神智,嘶哑道:“没有……没有见到王子。”
          浮明谦见他这般痛苦也诱供不出,想了想,转而又问:“西雷鸣王对你,说了什么?”
          温谨良睁大没了焦距的眼睛,抽着气望向天花板。
          鸣王说了什么?鸣王打了他两拳,然后对他说。
          “……良禽择木而栖,让我……跟着他。”
          浮明谦这才相信,冷哼道:“确实是容恬一党会说的话……罢了。”
          浮明涵暗骂大哥不体贴,居然拿他的宝贝来拷【蟹】问,忍不住哼哼着提醒浮明谦,“大哥……我,我受不住了……”
          浮明谦扫了他鼓胀起来的东西一眼,没好气地拔出那个翡翠像,连着带出的浊【蟹】液,往床头随意一丢,取出帕子擦了擦手,也丢在床上,转头吩咐浮明涵道:“你们既去东凡,指挥使的官衔先找个人替了,把他置在你帐下,只听你调遣,这总行了吧。”
          温谨良如堕冰窟,失声喊道:“为何?!”
          浮明谦挑起眉。“为何?因为你办事不力,任务一件未成,不配这个职位。”目光落在浮明涵紧紧抱住他的手臂上,讥笑道:“做什么指挥使,还不如做明涵的宠妾,给他抱着护着,免得让人知道,堂堂北旗,还有贱民出身的将官。”
          丢下失魂落魄的温谨良和一脸喜色的浮明涵,转身走了。
          浮明涵所愿一朝皆得偿,心花怒放地亲了温谨良几口,一把将他按在窗框上,握住薄肌细致的腰,精神十足抽【蟹】送起来。
          温谨良十指颤抖,扒着窗框,涣散目光探向窗外,随着身后猛烈的动作,无力地沉沉浮浮。
          檐下灯已熄。不见五指的深夜,越发风雨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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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作内容——关于莫家的翡翠雕像
          福伊在书房里翻了一通,把老爷书桌上几个拇指大的翡翠雕像拿了,这是老爷最心爱的珍玩,听说曾经有北旗的王族想用两百块黄金来买,老爷不肯。
          ——摘自第二十九部《残更不寐》


          IP属地:江苏444楼2023-07-28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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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下到后半夜,却是一场,北旗这时节常见的雷暴雨。
            闪电划破牢房黑暗,照亮容虎若有所思的脸,正抬头看向唯一的小窗。雨势愈急,隐隐夹杂雷声。
            他手中握着两只吃饭用的碗。自从浮明谦停止用刑,交代手下留他性命,就连碗筷什器都换成了打不碎的铜制品。不过在西雷也如此,防止重要犯人摔碎瓷碗,用碎瓷片挖地道或者自尽。
            可能出于同样的考量,那碗虽是铜制却甚薄弱,无法用来挖洞。而手边再无任何器具有助逃跑,让被困的容虎一筹莫展到了今日。他坐在牢房潮湿地面上,听外面雨声密如鼓点,心中忽然一动。
            当初在惊隼岛上,容虎和另外几人负责上塔楼瞭望兼弓箭,鸣王特意提醒过他们,如遇雷雨,身上不可带着铜饰铁环之类,因为这些东西,会把天上的雷电引下来。
            照理说,雷电是天神发怒的象征,怎么可能因为几个小饰物就落在他们身上?可鸣王见他们不相信,急得跳脚,严令他们遵守,这才作罢。后来眼见鸣王指挥下惊隼岛之战取得大胜,人人更把他的话奉若神意,容虎当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这次得和鸣王说的反着来了。
            容虎趁看守不注意,悄悄把两只铜碗重叠,尽量垒在小窗边缘。雨点敲在叠了两层的碗底,闷响被一阵近一阵的雷声盖住,几个轮班的看守完全没注意到有何异样。
            然后他尽量缩在远离窗口的墙角下,屏息观察。偏偏远处高空的闷雷这就停了,连雨点打在地面的声音都逐渐减轻。似乎一切动静都在离人间而去。
            很久,久到容虎有些失望地以为雨已结束的时候,头顶忽白光大作,像天降一把绝世锋利的剑刃劈开混沌,似乎顺带着也劈断了容虎的视力听觉。他好一阵子反应不过来,直到头顶碎裂的砖石飞溅而下,刚反射地抱住脑袋,“轰隆!”一声巨响,铺天盖地的重量和疼痛,不由分说将他湮没。
            浮府雨夜遭雷,惊动的人比王宫崩塌还多。
            三宫护卫,六门禁军,受了大惊失色的浮明谦命令,冒着深夜大雨,几乎全部开往浮府。雨势如浇,士兵们身上脚下都溅着水花,踏过宫殿间数十丈高台复道,匆匆离去。
            复道两边,矗立两排装饰大过实用的烟墩火台。台上火槽早已被雨水浸泡多时,溢出的水也成了炭黑颜色,沿着石兽狰狞下巴沥沥往下滴。从那些烟墩兽头后面,不知何时悄悄冒出几个禁军打扮的人来,趁着夜黑如墨,轻巧几步,无声无息追上队伍。
            待人声全部远去,被吵醒的北旗王直起身,连唤了几声。
            “来人。”
            “……来人啊!”
            无人应答。不由奇怪,颤巍巍地亲手点亮王榻边曲颈鹄立的宫灯,回头正想看看外面怎么回事,忽然瞪着眼睛呆住。
            此时正好一道闪电,撕开寝殿大门。滂沱大雨里,一个清晰人影立在门口。
            北旗王愣了,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哆嗦着花白胡子,语不成句地喊:“来……来人,有,有刺客啊!……”
            那人往前迈了一步,从容不迫跨过门槛,反手将门带上。他浑身湿透,衣摆湿答答的滴着水,从门口一路带来一条长长的水渍,直到内室帷幔边才停下,望着北旗王,笑道:
            “西雷王,容恬。见过大王。因有要事相商,情非得已,请恕容恬不告而入。”
            北旗王更是大惊。
            容恬前发湿淋淋覆在额头,不时有水滴越过眉骨往下落,却一点也没影响那双眼中神采慑人。北旗王心下凛然,扬声唤了几下都不见侍卫出现,已知不妥。不过他到底也是当了一辈子大王的人,心知今晚躲不过,反倒镇定下来,向容恬道:“古语云,山无二虎,王不见王。西雷王不惜冒险深夜至此,究竟是何贵干?”
            容恬说:“本王来此,是为了告知大王,温方盛将军的真正死因。以及,”观察着北旗王紧绷的表情,容恬缓慢而确凿地吐着字。“……筑玄王子还活着。”


            IP属地:江苏448楼2023-07-30 0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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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雨夜,天地阴沉。
              殿中铜灯孤影,摇焰阑珊。厚糊障纸的门窗时不时一阵闪电白茫,清晰勾勒两个对坐的身影,一笔直英挺,一老态龙钟。
              北旗王一惊过后,已完全恢复冷静,突兀地开口,却只字不提筑玄。“名满天下的西雷王容恬,本王惭愧,此前还未有幸得见。不过西雷先王安将,本王倒是见过几次。为人沉稳,仙品厚德。想是绝不会做出擅闯宫室,背叛贵族这些事来。”
              容恬双目在昏暗中灼然,盯着对方脸上沟壑牵动,毫不在意地笑笑。
              “先王若地下有知,定能理解本王为贵国王族血脉贸然打扰,为天下有才之士推行均恩令之事。”
              北旗王沉吟,摇着头道:“西雷王所推行均恩令,有违天理世俗。固然平民奴隶因此欢欣鼓舞,却会激怒更多的贵族王室。被西雷鸣王刺杀的温上将军……”
              对面西雷王目光突然锐利,像此刻刚好炸在头顶的一串滚雷。北旗王只觉头皮一麻,赶紧放软口气。
              “……也曾和本王谈论,均恩令确有好处。但你们怎么不想想,给予平民奴隶不切实际的希望,便是给了他们无视尊卑,反抗贵族的底气。而贵族王室掌握军权国库,灭掉那些身无寸铁的平民,比掐灭一盏灯烛都容易。到时候除了赔进去更多人命,天下大乱,还会有其他结果么?倒不如安于现状,至少可保全一世太平。”
              容恬收敛眼中戾气,优雅地起身,走向殿中唯一那盏铜脚宫灯。
              北旗王惊疑的目光随着他移动,见他抬起手,束紧的袖口犹在滴水,轻巧提起灯罩,里面微弱的烛焰瑟瑟抖了一下,立刻熄灭了。
              窗外电闪雷鸣似乎也趁隙喘息,整座寝殿一时伸手不见五指,安静如墓。
              容恬低声道:“大王请看。一点孤灯,确实一碰就灭。可这微弱星火,自从来到世间,为世人所知后,或用于烟炊,或用于炼药,或焚山,或燎原,再不会有彻底消失的时候。”
              另一只手像长了眼睛似的,黑暗中摸索几下,打着火石,凑在烛芯上将其点燃,复一室昏黄。
              幽暗止于容恬侧脸,深邃坚定的轮廓如地平线上昼夜交替。“这个过程,注定艰难,漫长,但天下大势,将终归于此。”
              北旗王望着他,忍不住深深叹息道:“天下大势……你们倒是所见略同。可惜……”
              容恬亮目如星,不着痕迹地闪了闪,重新回到座上。“而一手创立均恩令,为这世间带来火种与启蒙的西雷鸣王,大王认为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杀害温将军吗?”
              噼啪跳动的烛火映入北旗王老眼中。他怔了许久,方似下了某种决心,向容恬沉声道:“请西雷王,细说来意。”
              ================
              雪夜,天地阴沉。
              帐中油灯孤影,摇焰阑珊。凤鸣顾不上昏暗难辨,跟孙梦一一核对完,见孙梦欲言又止,有些心急,催他直说。
              孙梦只好说了。“……是的。正如鸣王猜想,帐中试种的新谷种已经发芽一批,虽然后面还有待观察,但是播种环境的构建,已经确定用这些材料足矣。”
              凤鸣大感欣慰,至少这批材料没有白投。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就被孙梦的话打击了。
              “只是这里的情况,似乎比起暖棚,人力更是不足。”
              凤鸣啊了一声,问道:“人力不足?是说种粮的劳动力太少?”
              孙梦点头。凤鸣看向一旁的朴戎王,后者有些难过地垂下眼。“饥荒的年头太多,壮丁劳力为了活命大多都去部落做了奴隶,再没回来……”
              凤鸣一听,忍不住大摇其头。“岂有此理,当奴隶再滋润,那也是奴隶啊……不如,派家属去劝他们回来?就说如今可以种粮,自食其力。只要肯回来,一切所需的暖棚啊农具啊肥料啊,我们萧家来出就是了。”
              杜风自从被若言警告后,行事说话都分外谨慎,此时见凤鸣想法实在天真,实在忍不住出言提醒:“少主,平民一旦成为奴隶,就没有了自由,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凤鸣一听就傻了眼,下意识瞅瞅若言,后者对他一颔首,示意杜风所说属实。不由犯难,爬起来绕着新挖的火塘团团转,活像一头驴拉着磨,并且愁肠百结。
              这副模样让罗登也不忍心看下去,出声建议道:“如果只是做了奴隶的话,是否可以赎回?这次少主赚的钱,应该还够赎回一些人的。”
              凤鸣闻言,突然愣了片刻,不知又想到什么,双眼大亮道:“对啊!而且说不定可以搞点以物易人,把我们带着的烟火筒拿去交换朴戎人回来,就说……就说这是神明的传话筒!当初在东凡就是这么对付军家那帮人的……”
              决策敲定,凤鸣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似乎很久没有看见洛云了。
              一旁的小帐篷。洛云在这里。
              倒不是因为杜风和那个离国人总是有意无意地隔开他和凤鸣——虽然这令他很恼火,但他现在确实另有事要办。
              朴戎王子索穆的母亲得了杜风诊治,病情大有好转,已经可以下床走动。她坚持要出去取雪烹水,洛云正好趁这个空档,取出一个布包交给索穆。
              索穆打开一看,怔住。那布包里赫然是他从别处偷来,那天去抢劫凤鸣他们时用的弯刀。
              “物归原主。”洛云淡淡一句,转身就走。
              “等等!”索穆急忙站起,拿着那刀,追问道:“你……为什么,还给我?”
              洛云起初似不打算回答,一直走到帘边,突然站住,想了想才道:“因为我是萧家杀手团总管。成员犯错,少主会罚他们交出武器,惩戒期间,由我保管。惩戒结束,自然也由我归还。”
              索穆没太听懂,又问道:“……什么是杀手团?”
              洛云低头看他一眼,没有回答,径直走出去。
              索穆不甘心地掀起帐帘跟着出去,还想追问,不料洛云只比他先走一步,却踪影全无,搞得朴戎王子一脸混乱,握着那把比自己脑袋都大的弯刀,忍不住跺了跺脚。
              地上碎雪四溅。


              IP属地:江苏452楼2023-07-30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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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歉 进度又拖了忍不住去看她最后一程,然后发现犹太三猪有说有笑坐灵堂里,竟然没人把它们打出去我擦
                气得睡不着啊睡不着啊
                还是希望世界上一切的加害,比如浮家对温谨良做的事情,都会得到相对的报应!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453楼2023-08-01 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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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除了诉求未得到回应的索穆,这一天并无任何异样。凤鸣一行人打点好明天继续上路的准备,各自找地方休息。
                  半夜,将梦未梦时,凤鸣蜷在毡毯下,迷迷糊糊,隐约听得外面远处飘过来一点动静。
                  先是几下闷钝砰响,再哗地零碎散落,好像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不轻不重连着好几下,待要细听时,响动又停,难辨方位。
                  帐中并未点灯,外面却似乎颇明亮,从缝隙照进一束微光,蓝荧荧地依在贴身护卫左肩。凤鸣猛然清醒,一骨碌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若言一手掣着厚帐帘,刚才一瞬工夫,视线已在帐外巡睃几个来回,思索片刻,回首向凤鸣道:“多半积雪压垮了帐篷。鸣王别出来,我去看看。”
                  凤鸣立刻推开身上厚重的铺盖,翻身爬起,说:“我也去。”若言拗不过他,只得扯了自己的长氅裹在他身上,两人一起往外走。
                  凤鸣钻出帐篷瞬间,只感觉眼睛被刺得一痛,反射地闭上好一会,才找回声音,讶道:“都半夜了居然还这么亮……”
                  若言跟着出来,抬头看了看夜空。满月已过,却因为这一晚少见的晴朗,皎天雪地两相辉映,将雪国白昼也比了下去。从其他帐篷里陆续出来的人影清晰可见,凤鸣用指节揉了揉涩痛的眼睛,一眼望见洛云和杜风正往这边跑过来,两人映着雪光的脸色都不太好。
                  “出什么事了?”凤鸣心里一紧,急忙向着他俩问道。
                  洛云正要开口,杜风将手按在他肩上,对凤鸣道:“孙先生的谷帐被毁,先生受了伤。”
                  众人赶过去,只见坍塌的方帐占地足有数丈,由木料和布毡草垛围成一块一块,所有的支撑披盖都被利刃砍碎,马蹄踏平,举目尽是残毡断柱,横七竖八铺满一地。
                  孙梦被萧家人从断了几截的木柱下拖出来时,嘴里还不住地喊:“……谷种!所有谷种都被抢走了!”
                  凤鸣咬了咬唇,蹲在孙梦身边,边帮忙边安抚道:“先生不要着急,你有没有看清,是谁干的?”
                  孙梦满身灰泥,双腿汗血淋漓得分明,所幸意识还清晰,忍着疼痛,向凤鸣答道:“……十多个人,骑马踏坏了所有的帐篷,毁了谷地……看他们穿着,像是望断山南脉的小部落,但人人都骑着小马,我认得……那是,那是古布哲族的雅库马!”
                  围在一旁的朴戎人,听见古布哲族四个字,全都没了声音,面露惊恐。凤鸣听朴戎王谈起过朴戎和古布哲族的仇怨,心想莫不是孙梦在此种粮的消息走漏,古布哲族不乐意敌国有粮过冬,所以派人前来阻挠?
                  两国即便交战,不可断百姓生路。这样实在太过分了!不能不清算。
                  凤鸣主意打定,安慰孙梦道:“先生先好好养伤,不要着急。我替你去把谷种追回来。”
                  不料这次出言反对的,竟是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心腹护卫。“深夜偷袭,不知他们真正目的,鸣王不可妄动。”
                  凤鸣一滞。
                  这个护卫平时相处的目光,不似容恬沉溺,不似杜风和暖,而是柔软微凉,似出自无尽苍茫,落向手心的薄雪。这样不容忤逆,深深封藏无数心绪的眼神,在他实在不多见。凝作纯粹的坚硬,像雪终成冰,微妙重合了心底某些记忆,把凤鸣冻在原地。
                  一时皆静,只余风扬雪声。
                  待回过神,低头见孙梦不顾受伤,拼命拽着自己衣襟,满脸哀求又不敢出声的样子,不禁一阵心酸。凤鸣这一路接触过不少名匠大家,很多都视自己的事业如性命,被抢的谷种想必对孙梦也是极为重要吧。他握了一下孙梦的手,低头想了想,对若言道:“必须去。所有人都跟我去。”
                  若言沉默地看着他。凤鸣抱着拉扯一晚上的觉悟等他开口,许久也没等到一个字,只得叹口气,轻声道:“你知道吗,从前妙光公主来访西雷,被容恬扣押。我偷偷把她放了,结果她给了我几针,让我动不了,被她绑去离国。”
                  若言眼神微动,还是不说话。凤鸣又道:“……其实被带走之前,她问过我,为什么帮助她,不怕被她骗?”随手把身上长氅解开,踮起脚,有些吃力地披到若言身上,一边给他系带,一边继续说着。“那时我回答她,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我负天下人。”
                  想起那时容恬扮作强盗,一路跟随救下他的情景,凤鸣忍不住露出好看的微笑。而若言因了他这一句,抑或这一笑,眉头几乎拧出个川字来。“这又是什么道理?”
                  凤鸣系好带子,将手指了指孙梦,说:“人是我带来的,事情是我支持的,我不能负了这份心。”看着若言,想了想又补充:“而且既然他们来抢谷子,早晚一定还会再来干坏事,不如带够人马,一次解决干净。”
                  若言瞅他半晌,忍不住长叹:“不可我负天下人……鸣王,你这句话也太重了。”
                  凤鸣无辜道:“三国演义——就是我看过的书上,就这么写的。”


                  IP属地:江苏458楼2023-08-06 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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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言正想说话,余光突然扫见索穆从旁边人群里奋力挤出,但在通往凤鸣的路上被洛云一把揪住后领,拎了起来。
                    同样的姿势重演,还当着所有朴戎百姓的面,背上硕大弯刀反着月光铮亮,又显眼又狼狈。索穆愤怒地回头瞪着洛云,低声叫道:“快放开我!”
                    洛云看都不看他,冷冷道:“你是王子,行动该问过你父王。”
                    索穆恼得两手乱挥,斗篷帽子掉下来,歪塌塌盖在脸上。“……问过了!父王派我,派我……去给你们指路!”
                    洛云不等他说完,拎着就往王帐方向走。杜风怔了一瞬,快步追上,行云流水从下抄起,毫不费力将索穆搭在自己肩上,对洛云道:“我去吧。你看着这里。”
                    洛云颇意外,奇怪地瞅着两人背影远去,一转头,若言毫无预兆出现,正与他面对面。
                    洛云一凛,还是第一次见这离国人丢下凤鸣来找他,料想有事,只得冷漠地抿起唇,静静等待。这两人身高差了不少,若言一脸看不出表情的表情,居高临下打量着洛云,突然问:“你会带骑兵么?”
                    洛云一愕,思索着说:“带过。杀手团马战。”突然想起什么,挑衅似地向若言微仰起脸,下颌线条直刀般清晰。“……杀出离国的时候。”
                    若言目如锋刃,眉头隐不可见地一跳。
                    头顶弦月霜冷,冷不过二人一触即发的视线。良久,若言阴寒森森地开口。
                    “萧家已残,西雷无主。你家少主,只有离国护得住。”
                    洛云沉着脸,不回答。若言一双眼像鹰隼一般,目光带着穿透他的力度。“二百铁骑交给你。务必,保护好鸣王。”
                    洛云怎么也料不到他是这个意思,顿时呆愣在原地,正想追问,若言早已转身,逆风扬雪,独自一个往人群相反方向走去。
                    不远处忽然咣当一声,在偷袭中将断未断的一根撑木,终于经不住积雪的重量,断了。
                    西筝谷中。千林在山道上蹲下身,捡起路边半截碎木。冬羽站在他身旁,从不见尽头的枯叶林望到脚下裹尘崎岖,到底有些紧张,问千林道:“大军主力前移城外,真的没问题吗?”
                    他们身前路口极宽,从路中央到两边树林里,每隔几步就是千林用来计算距离的石块,瓦片,碎木头等物。千林将手中木块放在地上,对冬羽道:“苍诺城自古要塞,敌军一定以为我们会据城死守,不会想到我们敢出城这么远,更想不到我们还准备了陷阱。”
                    冬羽说 :“我知道啊,陷阱不是你让我派人去挖的嘛。可我就想不通,你就挖了十方陷阱,还要在上面加固木板,务求骑兵走过去没事,那你挖陷阱干嘛?”
                    千林摇头道:“我军主力在东筝谷迎敌,必须设法拖住西筝谷来的人。可是我们时间人力都有限,山谷又宽,挖不了更多的陷阱。所以不如让敌军前方骑步兵安然通过,待他们辎重经过,陷阱无法承受满载粮车,至少一部分粮车会掉进陷阱。”
                    冬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只要他们停下来救粮车,我们的人就可以趁机偷袭。”
                    千林又摇头。“安排一小队弓箭手在此即可。箭头浸油,点着了射到粮草上。这条路没有一丁点水源,无处灭火,又没补给,够他们着急一阵的。等他们把这边收拾完,我们也该收拾掉东筝谷的敌军了。”
                    冬羽大笑,赞道:“好主意!”转身就想去安排,一抬眼正好看见秋蓝和筑玄也跟着过来。
                    秋蓝向二人行了礼,看了一眼筑玄,对冬羽道:“筑玄王子说,他也想帮忙。”
                    千林和冬羽对视一眼,向着秋蓝道:“王子的意思,莫非是?”
                    筑玄点点头,把手里的图纸拿到二人面前展开。千林扫了眼图上内容,沉默了一下,对筑玄道:“多谢王子好意。但是,若大王和鸣王在这里,也许并不希望我们使用这些新武器。”
                    在场三人闻言,都面露惊讶,筑玄尤甚。秋蓝连忙问:“将军何出此言?”
                    千林苦笑。“大王前些日子亲赴城中,许多事宜都细细过问,却偏对王子的新武器一字不提,可见大王并无意向。虽然不知原因,但会让大王在战事当前放弃新武器的,也只能是鸣王了吧。”
                    冬羽心中也思虑过这个问题,此时见千林分析得有理,也点头道:“若这是鸣王的决定,想必也是神明的决定。秋蓝姑娘,你还是带王子回城去吧。”
                    筑玄闻言,脸色有些灰败的苍白。秋蓝知道他如此急切出力,正因外公温方盛的死讯,可是又不被允许参加战斗,着实可怜。叹了口气,秋蓝轻轻揽着他的肩膀,安慰道:“王子不必难过。大王和鸣王,想必是不忍心用王子制造的武器,去对付王子家中派出的军队罢了。”
                    筑玄一声不吭,将图纸小心收起,慢慢往前走。秋蓝担心地跟在后面,见他走到一条干涸山沟前停下,弯腰去捡沟里厚厚积压的落叶。捡起一片,看了看,丢掉,又捡一片,看了看,又丢开。
                    捡捡丢丢许多次,筑玄突然回头,对秋蓝说了一句话,他从来没有如此流畅地说出超过五个字的话。
                    他说:“姐姐。我没有家了。”


                    IP属地:江苏460楼2023-08-06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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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蓝眼圈发了红。听他这话说得异常平静,甚至隐约带了一丝决绝,心底愈发担忧,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才好。
                      是夜。
                      秋蓝躺在自己床铺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来收拾衣服。她的衣服里有几件,据筑玄说很像他姐姐以前在王宫里穿的常服。秋蓝并不太喜欢这种宽袖厚领的款式,嫌行动不利索,今天却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拿起一件,犹豫许久,终是换上了。
                      收拾完东西,她还是没有睡意,于是悄悄走去筑玄卧房窗外。
                      月色清冽,衬得房中一片黑暗。秋蓝的影子映上窗纸,压低声音轻唤道:“筑玄王子。”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回应。秋蓝微躬腰身,借着月光的角度,从窗缝小心望进屋里,能看见床上被子裹着一团隆起,似睡得正熟。但这过分的安静乖顺,反倒让长年照顾过凤鸣的秋蓝,立刻起了似曾相识的疑心。
                      她稍微提高声音,又唤一声。“筑玄?”
                      仍无回应。秋蓝只觉一阵心惊肉跳,急忙跑到门前,用力去推。那门原是虚掩着的,一推“吱呀”敞开,她跌跌撞撞,径直冲到床前,一把掀开被子。
                      几件衣服胡乱绕在枕头上,缠作人身的形状,一如当年名满天下的西雷鸣王所为。
                      只是这次,几乎把秋蓝当场吓晕过去。她双手微颤,愣了一会,提起绊脚的裙摆,急忙往兵器作坊跑。
                      虽已入夜,工坊里依旧灯火通明,不少工匠在通宵达旦赶工。秋蓝一头闯入,顾不得其他,揪住门口一个小工匠就问:“筑玄来这里没?筑玄王子!”
                      那小工匠不认得她,被唬了一跳。秋蓝这才惊觉自己急昏头说错了话,筑玄的身份是严格保密的,在这里所有人只当他是个头脑好的萧家工匠。她放开那一脸懵的小工匠,连比带划说清楚来意,小工匠和几个围过来看热闹的都摇头,说没见到筑玄。秋蓝苍白着脸,一路逮到人就问,直问到铸铁炉那边,才有个老工匠告诉她,筑玄今晚来过,取走了一支他最近设计制造的随鞍弩。
                      秋蓝没心思管他取走什么,急着追问:“他去哪儿了?”
                      老工匠拿钳子指了指马棚方向。“他说要试试能不能装在马背上……”
                      等秋蓝气喘吁吁跑到马棚,里面早就空无一人。她扶着栅栏,好不容易喘定了气,心里已隐约猜到筑玄想做什么。可冬羽千林等人都不在城中,眼下身边也没有其他信得过的人,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急得紧紧咬着唇,眼泪都要掉下来。
                      她怔了片刻,一双泛红的眼睛随即露出决然,伸手开了离她最近一道栅门,牵出一匹体型不太大的枣红马,鼓起勇气,学着秋星她们的样子,踩着脚蹬往马背上爬。
                      她实在不擅长骑马,刚坐稳马就往前冲了一小步,她毫无防备往后一歪,差点仰面摔下。使劲拽着缰绳,秋蓝什么都顾不得了,拼命调整方向,一夹马肚,往西筝谷方向跑去。
                      马蹄声疾。树影如鬼影幢幢,从两边飞掠而过。月光仿佛遭山林吞没,完全照不清路况。秋蓝上身几乎伏在马背上,忍着五脏被颠到移位的苦楚,心里不断祈祷,筑玄千万不能有事啊!
                      三大侍女中,秋月为着鸣王的任务,被坏人害于同国;秋星为着大王的任务,新婚没几天就回土月族奋战至今;只有自己,到现在才接到一个看护筑玄的任务,还给看丢了!
                      都怪自己疏忽大意,明明白天就看出他情绪不佳,却以为他需要一个人安静。秋蓝越想越悔,越悔越急,越急越怕,不觉手里握着缰绳的力道松懈了些。恰恰这时,脚下突然出现一道斜壑,飞速奔驰的枣红马一蹄陷进去,前腿立刻屈折跪地,秋蓝猝不及防,像从前练舞侍女们手中飞扬的丝缎一般,轻飘飘腾空被抛出十余步远,天旋地转的顷刻间,连一声惊叫都来不及发出,头一歪便没了意识。
                      山夜静谧,远远传来几下凄厉的马嘶鸣声,回荡在无人谷间,很快便消融于黑暗,听不到了。
                      容虎心头一跳,猛然睁眼。
                      明明人在北旗,映入眼帘的却是曲迈那张熟悉的大脸。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冉青等人都欢喜道:“醒了!他醒了!”
                      曲迈见他一脸茫然,有些担心他被拷打傻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还记得我是谁吗?”
                      容虎哭笑不得,张口想说话,才发现嗓子冒烟,嘴唇干裂,说不出一个字来。几个粗心小伙这才想起他好久没喝水了,赶紧七手八脚递上水袋。容虎灌了几口,环视四周,只见焚香缭绕,牌位林立,不由奇道:“这是哪里?”
                      冉青说:“祠堂。浮家的人都跑去王宫了,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正适合你养伤。”
                      容虎低头,见身上用药布裹了好几处,抬手摸摸脑袋上也有。但也许因为萧家的伤药效果甚好,刑伤上加砸伤倒也没感觉很严重。他想了想,又问:“鸣王把你们派来,他自己身边留了多少人?”
                      曲迈和其他几人对视一下,知道瞒不了容虎,只得实话实说。“人是不太多,这个说来话长……不过离国那个公主是少主老相好,特地派了二百铁骑来做护卫。”
                      容虎一口水差点喷他脸上。“……离国?相好?!”
                      曲迈摸摸后脑勺,叹口气道:“我们也不想跟离国人一起行动,但是他们的确是来救少主的。之前经过北旗,我们被浮家带兵阻拦。要不是那个离国将军拼命护着少主,还真不好过去。”
                      容虎皱着眉问:“哪个将军?叫什么名字?”
                      冉青说:“是叫……中铸?跟少主走得可近了,比洛云还贴身。”
                      容虎更是眉头大皱。“洛云在搞什么?让离国人近身侍卫鸣王,这不像他会干的事。”
                      曲迈咳了一声,道:“这个么……当然也有原因,现在先不说这个,你家西雷王也在北旗,你先缓缓,等能动弹了,去跟他禀报一下。不过他可真是料事如神啊,我们都把天牢翻过来了也找不到你,他让我们直接来浮家找,果然就找着了……诶你去哪?你伤还没好呢!”
                      不等他说完,容虎已经站起来,蹒跚着,艰难地往外走。


                      IP属地:江苏463楼2023-08-09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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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大门容虎才发现,浮家祠堂就建在城郊山腰,离浮府关押他的私牢并不远,只隔了道城墙和坡上数亩吟枫林。但是此人迹罕至处,也确实适合藏匿栖身,亏这几个萧家人胆大包天,深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正如他们少主素日所为。
                        而当他转过身,望见前方长台尽头,静静负手而立的背影时,蓦然一震。
                        容虎满身的伤,仿佛瞬间痊愈,顾不上跟着他出来的其他人,急赶几步,双膝砰一声触地,重重跪下。“……大王。”
                        夕阳已斜红。
                        容恬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动静。余晖将他的轮廓铸上一圈金边,若不是容虎实在太熟悉这个身影,甚至会恍惚以为,这其实是一尊本该伫立庙堂,却从人间路过的神像。
                        威严,高大,一如既往,然而周身多了漫天的霞光。
                        容虎沉默地低着头,直到他心目中的神开口。“可好些了?”
                        他伏下身去,对着地面道:“已无大碍。多谢……大王关心。”犹豫片刻,随即沉声道:“容虎无能,在东凡失手被擒。愿听凭大王处置。”
                        曲迈冉青他们站在后面,联想起萧家杀手团对任务失败者的惩罚,不由个个面露同情。但容虎是西雷的人,西雷王就在他面前一步之遥,他们不好插嘴,只能老实听着。不料容恬突然转了身,略过容虎,对他们几个道:
                        “北旗王虽一口咬定和离国没有勾结,我们也不可大意。还请萧家各位,继续潜伏王宫打探消息。”
                        没有少主和总管命令,西雷王的请求若放在以前,骄傲的萧家高手们多半不当回事。但曲迈自从上次为着凤鸣重伤的事剑指容恬,结果没多久又撞见他们亲热之后,每每见着西雷王总有些不自在。如今见容恬统筹帷幄,似全忘了这件事,曲迈庆幸之余也不再端萧家人的架子,第一个应道:“这有何难?交给我们吧。”
                        容恬微笑颔首。
                        冉青想了想,问道:“如果有刺杀浮家人,或者北旗王的机会,是否动手?”
                        容恬瞥他一眼,无奈道:“若有必要,本王进宫见北旗王时就会动手了。如今局势十分微妙,打破任何一方都可能令局面立即失控。所以你们监视为主,随机应变即可。”
                        冉青有些意外,忍不住道:“可是,若北旗大乱,东凡不就不战而胜了吗,能省去多少麻烦啊……”
                        容恬摇着头笑道:“有千林在,想必不会很麻烦。”
                        容虎闻言,全身极微地颤了一下。容恬恍若未觉,继续道:“……不过,若有机会彻底铲除浮家,可以一试。”
                        众人点头领命。容恬便不再说话,大家见容虎仍伏地不起,想是西雷的规矩要上了,他们不便多嘴,只得知机避开。
                        人尽散去。容恬看着容虎,不带一丝情绪道:“你很难过?”
                        容虎低声说:“……属下不敢。”
                        容恬平和而冰冷的语调,像覆着冬晨的霜。“身为护卫,却挑唆凤鸣涉险,本王还以为这世上没有你不敢的事。”
                        容虎脑子嗡一响,被逼出激灵灵一个冷颤,声音都变了调。“属下该死!”
                        容恬冷冷道:“你是该死。当年凤鸣如何为你求情,用妙光换你回来的事,忘了?如今你能活着出来,是因为凤鸣不顾萧家杀手团所剩无几,也要派出身边高手来北旗救你。本王曾经给你护卫凤鸣的王令,你可还记得是什么?”
                        容虎震惊地瞪大双眼。杀手团的事曲迈他们没提,容虎还觉得奇怪,鸣王怎么会弄到必须靠离国人保护的地步?
                        他死死咬着牙,答了容恬的话。“……自此认鸣王为主人,惟鸣王平安为己任。”
                        声涩如断弦。
                        容恬问:“你做到了吗?”
                        容虎默然,伸手摸向腰间。可惜他的配剑早在被俘时就已丢失,摸了个空,只得向容恬叩头,带着觉悟的平静,道:“属下辜负大王所托,害了鸣王,如今只求一死,以此身偿罪。”
                        锵的一声,容恬腰间剑光出鞘。容虎感受到那不怒自威的寒意,反而安下心来,直起身子,抬起下巴露出脖颈,安静地闭上眼睛。


                        IP属地:江苏467楼2023-08-11 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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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颈等了很久,只听铛的一声,回颤阵阵。容虎睁开眼,只见容恬那把西雷王专属,沉金铭文的配剑,正赫然躺在他面前青石砖上。
                          容虎呆望着那剑,愣了好久,指甲刺痛掌心才回过神来,想是命他自尽之意,便伸手去够那把剑。刚握住剑柄,容恬盯着他,居高临下道:“你真令我失望。”
                          容虎横剑的动作僵了僵,剑锋耀金,衬得他脸色愈发惨白。
                          容恬叹口气,将视线移向远处的吟枫林。“你不但不懂凤鸣之苦心,也不懂我的意思……你做了我多年的左右手,为何愚钝至此?”
                          容虎握剑的手微发着抖,低低道:“求大王……明示。”
                          容恬在天际过半的落日中侧过脸,像雕塑化作剪影。“那件披风,是凤鸣从我这里偷去给你的。”听见容虎震惊的抽气声,容恬不动声色道:“他为你做到这地步,难道是为了看你自戕?”
                          容虎双手握住锋利剑身,半晌,缓慢放下,死命握紧撑地的双拳。容恬瞥到他肩背剧烈起伏,这才转身,走到容虎面前,解下腰间剑鞘,捡起地上的剑,插回鞘内。
                          剑锋入鞘之声同样犀利。容虎失神抬头,只见那把剑正被容恬递在面前。他怔怔地伸出双手,接下了剑,只听容恬淡淡道:“这才是本王赐予你的。若你还自认是本王亲封的西雷威虎将军,就牢牢记住。天下和凤鸣,本王选凤鸣;西雷和凤鸣,本王仍选凤鸣。”
                          容虎眼中充血,强忍心中波动,哽咽应道:“是,属下记住了。”
                          容恬直视他,神情肃穆如誓言。“你再记好,我与他的无双剑之咒,永不解除。”
                          容虎发抖的手捧着剑,剑身随之颤动,咯咯碰撞不绝。
                          “属下铭记于心!以鸣王……为毕生之主!”
                          容恬不再多言,默默起身,留容虎一人在原地五味杂陈。他大步往前走着,渐行渐远,心中所想却是那夜暴雨,寝殿中的对话。
                          “筑玄若还在人世,为何不设法回来呢?”
                          “……竟有此事?”
                          “中宫卫指挥使温谨良……他是温将军的养子罢?没想到西雷王也如此看重他。”
                          “……自女儿御泉归天,北旗与离国便再无来往。这王宫多年以来,进入的第一位他国王族,就是西雷王了。”
                          “……”
                          若言不在北旗。
                          这个事实,令容恬心底的焦虑顷刻翻江倒海,满心皆是每次听到这个名字,且凤鸣不在身边时,无法抑制的担忧与愤怒。
                          但是并无迹象显示若言正在对凤鸣不利,或者说,根本连若言曾经出现的迹象都没有。即使突然与离国签订盟约的宴亭,也是以现任离王余浪的名义而定。
                          正应了丞相烈中流所言,最坏的情况,就是不知道敌人正在作何打算。
                          当晚,潜伏于北旗的西雷精锐们都接到了秘密传达的王令:
                          经朴戌,赴宴亭,迎接鸣王返程。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477楼2023-08-12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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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雪光月辉,映得夜空湛蓝。白日里看去残缺不全的古殿墙砖,拉长的影子此刻落在雪地上,鲜明如割。
                            风声凛冽,猎猎扬扬吹动长氅下摆。平地裹起阵阵烟尘似的雪雾,相隔数十步便难以分辨来人形貌。但若言那双眼偏生就猎鹰一般,不但数得清对面骑着矮种雅库马的人数,还立刻锁定了为首一人,黑袍罩身,明显区别于其他人皮裘毡帽的打扮。
                            双方在朴戎人聚居的村落外,直至距离近到足以看清对方,才各自勒马停住。
                            若言注视着那人,皱眉思虑片刻,扬声问道:“国师,德格祺善?”
                            黑袍男子握着马缰顿住,视线从若言的铁甲马移到他面上,回道:“正是。将军……在此所为何事?”
                            若言冷声道:“传离王令,不得伤害西雷鸣王。”
                            祺善闻言,心下疑窦丛生,问道:“你是何人?这道王令可有凭证?”
                            若言将背上木匣取下,打开拿出其中两把玉刀,让对面的人看清。“此乃离国王宫秘藏之物,非离王不能取出。”
                            瞥了一眼祺善,若言似笑非笑道:“别人可能不识此物,国师却应印象深刻。”
                            祺善一见那两把刀柄上相同的黑色流苏,兀自呆住,好一会才沉下脸,缓缓摇头道:“国师……就免了,在下只是云游的小小术士。不过,王令是当今离王亲口下达,务必让西雷鸣王殒命望断山中。将军这道王令,却不知来自何处?”
                            若言随手收起玉刀,轻笑道:“当今离王?可是身犯篡位重罪的余浪?”
                            祺善皱了眉,没回答。若言又道:“篡位谋逆,论死不过朝夕。他的王令,岂能做数?”
                            祺善摇头。“将军莫要为难在下。即便妙光公主与离王不和,王令毕竟如山。”
                            远山呼啸,夹着冰碴的风扑得每个人一身寒气。祺善身后五十余骑,驮着壮汉的雅库矮马站了太久,不耐烦地甩头跺蹄,呼哧喷鼻声此起彼伏。
                            若言单人匹马立在雪地里,静默如雕。
                            对面每个人却都有种诡异的错觉,仿佛和他们僵持不下的并非一人一马,而是一支数量相当,剑甲鳞光的重骑队。
                            远处帐篷似乎多了数点光亮,隐隐人声渐起。祺善目光落在若言脸上,凝神细思片刻,忽然出声问道:“将军既要阻止,为何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若言眼中狠厉一闪而过,随即看似毫无波澜地抬起手,揭下易容。
                            祺善一怔,诧道:“大王……原来没死?余浪他……”
                            若言打断他的话,声音阴冷,比风还寒到骨头里。“本王的王令就是保护鸣王,你还打算抗命么?”
                            祺善在心中急速盘算一轮,迅速恢复自若,昂然答道:“大王神威如昔,在下却早已辞去国师一职,回到古布哲族多年。不知以古布哲族当家族长身份,能否与大王谈一谈条件?”
                            若言面寒似冰。“说。”
                            “既然大王力保鸣王,古布哲族对族神起誓,绝不动他便是。但其余族中事宜无关鸣王,大王能否答应,不插手干涉?”
                            打着旋的寒风掠起若言束在背后的长发,沉沉遮住目光。“……可以。”
                            祺善单手为礼,望着若言,仍忍不住道:“大王明贤,余浪此人,一生确实忠心耿耿,还望大王看在同族的份上……”
                            若言却毫无听完的兴趣,勒转马头,往村落方向而行。祺善暗叹,挥手一催马,也跟了过去。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479楼2023-08-13 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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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丝薄云,悄然入月。
                              凤鸣率队,沿着袭击者留下的痕迹追赶了一路,谁都没注意微醺的月色。
                              雪地里杂乱的印痕与他们的马蹄印完全不同,因为雅库马体型很矮,皮毛厚重,过膝的雪层高至马腹,导致这一路看见的印痕不像马蹄印,更像朴戎人家里拉草料用的雪橇压痕。
                              十数条压痕蜿蜒交错,远远延伸入巨大的残垣断壁之后。凤鸣勒马,停住细看,只见那些古建筑早已被数丈高厚雪掩埋,月光落在露出雪堆的断墙上,破碎而清晰的刻纹,似乎在哪里见过。
                              凤鸣喊杜风来看,杜风纵马上前,细看之下,他记忆力绝佳,立刻认了出来:“这是……白首崖古城墙的铭刻。”
                              凤鸣一听了然,原来这里曾是古朴戎防线的一部分,看来距离他们来过的白首崖也不会太远。正想下令继续追击,人马后方忽然起了些微骚动。
                              凤鸣疑惑地望向那边。不多时,负责断后的洛云黑着脸,催马来到凤鸣面前。
                              凤鸣一看他手里提着的物件,披着熟悉的兜帽小斗篷,顿时无力。“……怎么又是你,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乱跑了吗?”
                              索穆知道挣扎不脱,干脆任洛云钳制,只昂起脑袋对凤鸣喊道:“都说了你们没人指路不行,再往前走,就是古布哲族的地盘了!”
                              凤鸣无奈道:“你知道我们来做什么的吗?孙先生的谷种被他们抢走了,得找他们要回来啊。”
                              索穆一脸“你们都是傻瓜吗”的表情:“怎么要?他们如果讲道理,就不会把我们赶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杜风温和地微笑,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道理这种东西,其实并不用嘴来讲。”指了指身后一长溜武器在身的护卫,又指了指凤鸣,低声轻语:“而是用剑,或者钱。”
                              索穆瞪着大眼睛,难得地乖巧,没躲开抚摸他头顶的手。
                              洛云冷冷哼了一声。
                              听到这声,一大一小神色都显出些心虚。杜风咳了一下,对洛云道:“我告诉他,可以偷偷跟来,历练一番也没坏处。”
                              洛云瞥他一眼,顺手把索穆塞到杜风马上。“既然如此,你负责保护他。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朴戎王找少主要人,你去应付。”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486楼2023-08-14 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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