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岩！你别这样……我都被你吓到了。
别这么突然坐下！一点准备都不做，本王子什么时候这样教你了？
子岩低低溢出几声压制不住的痛呼，脖子深深后仰，喉结剧烈颤抖，热泪因仰面的角度，顺着眼角笔直滑落。
我是个平民，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连剑术都是自己学的。是大王发现了我，把我收作侍卫。
而你，贺狄。
你点亮了我，知道吗。
爱上你之前，我以为活着就是练武，执行王令，完成任务，达成大王和鸣王的心愿，就是我人生中最亮的一束光。
我从不知道人生可以这么明亮，是你带我到单林海上，让我亲眼看见海天之际，日出日落，随心自在的生活。
你是单林常年不息的狂野海风，是天边层层重叠的火色烟霞，是海岸线上一望无际的，无比贵重的双亮沙。
你在我呼吸的每一口空气，在我脚下每一段征途，在我梦中每一次激动与想念。
贺狄眼也不眨，深深凝望他，平生仅见的，生涩而痴狂的模样。
宴亭的月光带着几分仙气，洒满整座宫殿。两道拉得细长的人影，在异国的月下整夜纠缠，抵死相依。
极致的白光淹没两个人时，子岩吻着贺狄，仿佛闻见了单林大海特有的，潮水的气息，从两人相交处缓缓散发出来。
那气息让他想起某一日清晨，两人靠在船栏上眺望，过尽千帆，自东方海平线直映天地之间，许多道发白的，温暖的曙光。
月落日升前，子岩偎着贺狄的脸，望着窗外北国山麓，轻声说：
“等鸣王来了，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们一起回家吧。”
贺狄挑了挑嘴角，无声地回答他。
好。
子岩舔了舔贺狄的脸，今天才知道，原来这家伙的眼泪，和海水一样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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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内容——贺狄子岩的定情信物
他正在子岩脖子上戴的，是一个似乎皮革鞣制的颈环，海上的水手自然会打一些难解的绳结，贺狄更是技高一筹，十指动了一番，绳结已经打好，还往子岩肤色健康的后颈狠狠吻了一下，道：「弄好了，你摸摸看。」
贺狄柔声道：「这两颗陶珠，一颗上面刻着狄字，一颗上面刻着岩字。都是我自己亲自雕好的模子，特意派人用快马送回单林，叫他们按照我画的图纸加工，做好又立即送回来。不知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刚刚才送到。」
——摘自第二十二部《海夜异色》

没有意外的话h会全部被吞 图片版如果全军覆没的话请等最终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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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亭旖旎长夜未央，繁佳志士热血已凉。
繁佳都城乐西，富丽堂皇不再的宁佳大道尽头。昔日络绎熙攘的官伎楼门口，自从离国驻军在此诱杀所有繁佳贵族后，便索性将此处作为乐西城内刑场，专门处决敢于反抗离国统治的零散繁佳志士，将尸首悬挂高高的官伎楼台下，任风雨曝晒十日不殓，以此恐吓尚存不服的繁佳人。
这一夜云掩墨蓝，月色黯淡。因离国大将卓然带兵出发去昭北征集军马，城内驻军守卫便松懈稍许，见本该二更换班的卫队偷懒迟迟不来，不耐烦的队长一挥手，留下几个兵丁哈欠连天守在城门口，自顾自回营睡觉去了。
而就在守军露出的这一丝空档里，两个黑影借着街角牌坊石碑掩护，偷偷往官伎楼方向摸去。
那官伎楼位于宁佳大道最里面，占地不大，一座秀气的石坊临街，从外面就看得到挂着灯笼的三层楼台矗立。楼下一道长阶，直连数丈见方一块大石台。繁佳昔日未陷落时，楼台每层都缀满寻欢之地特有的红艳花缎，楼下石台则铺着四角纹绣的红锦方毯，供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歌舞献艺之用。
昔日繁华，转瞬覆灭。石台上红毯早已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三台斩首钺，刀口锋利不留残血。而石台上则层层暗红斑驳，雨水一再冲刷不尽。
那两个黑衣人抬头望了望三层楼台，雕栏画栋上悬灯笼，下以绳索吊住数具尸体和头颅，那灯笼还是原先的没换，透过薄纱，暖红映着头颅圆睁双目。
那两人不忍地别过视线，随即趁换班守军还没过来，赶紧爬上楼去，两个人合力，将其中一个头颅解下，小心包在带来的包袱里，迅速下楼，沿着原路，往城墙下摸去。
而这番工夫，换班守卫已至，远远似乎见着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在前面走，立刻喝道：“什么人？站住！”
那两人一惊，哪里肯听，拔腿便跑。
守军在后紧追不舍，手中刀剑随着疾跑寒光闪现。
乐西陷落后，街道上连白天都人迹寥寥，别说深夜。所以当城中洗掠一空的王宫库房，目前暂作离国驻军粮仓处，突然冒出火光的时候，所有守军都被惊动了。包括正在宁佳大道追赶可疑人物的这队守卫，也停下脚步，迟疑片刻，随即分出五个人继续追，其余都去粮仓灭火。
毕竟粮仓对军队来说，任何时候都是最重要的保障。
那两个黑衣人虽然慌张，却似乎很熟悉城中大街小巷分布，只顾钻不起眼的黑暗巷道逃跑。追兵跟着钻进一条极窄只容一人通过的巷子，最前面一人忽然感觉眼前雪亮晃过，随即脖子一凉，连叫声都未来得及发出，血溅当场。
第二第三个追兵紧随其后，同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取了性命。后面两人见势不对，急忙回头的时候，不知何时后面跟上来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悄无声息一剑刺入一人心口。那剑锋灌注力道非同小可，就这么从那人背上穿出，去势不减，将后面另一人也串作一起。
被追的那两人逃出生天，长吁一口气，回身向几个救命恩人抱拳致谢。其他人都没答话，只有最后的那个高大男子收剑回鞘，低声问道：“两位可是，莫玉符将军的人？”
那两个人一听，明显惊了下。见他们并无敌意，其中一人低声答道：“在下福依，这个是福佑，我们正是莫府家奴。阁下是？”
那男子的脸隐在面罩下，许是因为刚见了血，浑身散发极锐利的杀伐之气，却从容道：“我们是莫玉符将军的西雷盟友，来此有要事与莫二公子相商，烦请两位带路，让我们与莫雪文公子一见。”
乐西城外山林，一处不引人注意的废弃地窖里，容恬和几个贴身侍卫见到莫雪文的时候，这位从小身体孱弱的莫二公子，正犯着头疼病，虚弱地歪在一丛草垛后面。
福依上前，轻声唤道：“二公子，我们回来了。”
莫雪文睁开眼睛，看向福依手里的包袱，好像早就知道那是什么一样，又闭了闭眼，干涩道：“还给他的家人吧……记得把补恤钱也留下。”
以容恬机智，仅凭这只言片语便了解大概，不禁暗暗摇头。果然如他和烈中流猜测，繁佳和昭北所有反抗力量，都把工夫花在刺杀卓然上。的确卓然作为离国驻军最高级别将领，执行了几次屠杀昭北平民和繁佳贵族的离王令，成了昭北和繁佳的首要仇恨对象，但是即使杀了卓然，对于现状也毫无帮助，白白浪费人命财物罢了。
何况，卓然和禄卫同为离国数一数二的大将，岂是那么容易刺杀的？莫家这两个家奴，也不知道多少次像今晚这样，进城偷回行刺失败的义士们头颅了。不用说，也是这弱不禁风的莫二公子下的命令。
哎，虽然做的事全是白费工夫，倒也算有情有义。就冲这个，加上他大哥莫玉符的名声，来投奔他的繁佳志士应该不会少。
容恬这边沉思，那边福依对莫雪文面露难色道：“二公子，我们带出来的财物不多了，这样不断悬赏招抚，只怕，撑不了多久……”
莫雪文咬了咬牙，说：“实在不行，把爹和大哥的金印也抵当了吧。”
福依还没答话，容恬扬声道：“万万不可。”
莫雪文诧异地将目光转过草垛，这才发现站在旁边的几个人。“福依，他们是……”
容恬走近，对莫雪文道：“我们是莫玉符将军故交，听说莫家遭难，特来保护莫二公子。”

莫雪文打量了容恬几眼，只觉此人气势深沉，如暗锋藏鞘，不由心惊，转去看了一眼福依，后者忙道：“我们返回时被驻军发现，险些被擒，正是这几位救了我和福佑，杀了追兵，二公子不必疑虑。”
莫雪文这才相信，勉力直了直身子，向容恬道谢：“原来是大哥故友，雪文谢过救命之恩。”又看了看容恬，问道：“阁下看起来，并非繁佳人。”
福依道：“他们是西雷人，大公子的盟友。”
莫雪文面色一变。“西雷？就是害死三公主王夫的……”
容恬心说不得了，竟然被这孱弱的小公子说准了，当年三王夫安巡回到西雷企图跟他谋夺王位，可不就是被他一刀结果在王宫里么。
一刀结果就结果了，只可惜白白害凤鸣吃了一次假死药，受了惊吓，还昏睡多日。容恬心里，对此事其实一直很后悔，那时候初识凤鸣不久，也就那时下得了狠心。换做现在，别说骗凤鸣吃假死药了，容恬宁可自己死一次，也不愿凤鸣再受半分那样的惊吓和伤害。
而莫雪文并不知这其中玄秘，见福依点头，神色顿时冷下来，对容恬道：“多谢恩人好意。只是雪文身为繁佳人，不宜接受他国保护，何况雪文时刻不能忘记莫家上下四十八口遭难之恨。不取卓然性命，绝不罢休。”
容恬见他直着脖子，一副倔劲上来的样子，又病恹恹的，没有凤鸣半分可爱，语气自然好不起来。“莫二公子刚才说，要典当莫玉符将军的金印？你可知道这一枚金印，也许就能救繁佳百姓于水火，被你这样糟蹋，莫将军若地下有知，也是不甘心的。”
莫雪文一怔。“……这话怎么说？”
容恬道：“繁佳全境，不服离国者何止千万。而离国大军，现在正是靠繁佳所产粮草维持。只要持莫将军金印，号令繁佳义士一齐焚烧离军粮草，断其后援，何愁大军不破？同样人力，刺杀区区一个卓然，绝无此效。”
莫雪文瞪大眼睛，半晌，沉吟着道：“阁下说的有些道理。可是……如此一来，便需仔细筹划，耗费时日颇多，更要远离都城，去西北粮草产地。这期间，如果卓然调回离国，岂不是报仇无门？此人在繁佳杀人无数，绝不能就此放过。”
容恬无语，心说这小子真就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了，轻重不分，要不是烈中流专门交代过，真想撂下不管。正考虑怎么说服莫雪文，外面望风的侍卫忽然急步进来，低声道：
“绵涯将军到了。”

有外人在场时，这些侍卫都机灵地不提大王二字。
容恬意外地一挑眉，转身上去外面，果真见绵涯风尘仆仆，单膝跪下对着他行礼。容恬笑道：“来得正好。这有个又臭又硬的石头，正适合你来啃。”
啊？
绵涯摸不着头脑，但是他身怀要务，一点也不敢耽搁，立刻双手呈上凤鸣的信，尽量简短地说明了来信延误的缘由。
容恬面色一变，如遭雷殛。
和凤鸣在一起的时候竟没察觉，自己情报网有这样一个大漏洞：凤鸣在他自己无法联系绵涯的地点，就无法尽快联系到容恬。
这个漏洞之前因为容虎烈儿一直跟随在凤鸣身边，而被严实掩盖了。现在烈儿出走离国，容虎失陷北旗，而自己派去寻容虎的暗探一直找不到容虎下落，也就无从搭救，直接导致凤鸣突然改变计划，从东凡发信时，只能通过不会使用联络方法的东凡文官们。
该死！之前每天黏在凤鸣身边，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问题忽略过去了？
容恬沉着脸，拆开信目扫两行，脸色更加阴沉，几欲暴雨倾盆。
绵涯冷汗涔涔，等着容恬动怒。
容恬看完信，却没有责怪绵涯，只叹了口气道：“你起来罢。此事，怪我。”
绵涯起身，小心问道：“大王，鸣王信中说了何事？”
容恬咬牙道：“凤鸣不顾杀手团在离国覆没，随便带了几个人就往东凡去了。”
而绵涯这些西雷侍卫们，由于惊隼岛之战的传奇，对凤鸣早已是奉若神明的程度，见容恬焦急，便劝道:“自博间去东凡，鸣王连护卫都没有，却能成功穿越边境数万北旗大军，这天下能阻拦他的东西，怕是不多了。”
容恬斜他一眼，见绵涯立马噤声，叹气道:“唉，事已至此，本王何尝不明白。”往前缓缓走了几步，带着几分怅然若失，喃喃道：“也许只是本王习惯了把他抱着护着，真到了他自己能够展翅高飞这一天，最难受的，却是我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这种奇怪心境，你能懂么？”
绵涯静默片刻，老实道：“属下……不懂。”
容恬看了他一眼，无奈道：“看来，上次给你的任务，你没完成。”
绵涯脖子缩了缩，小声答道：“属下将他藏在城墙暗门里，也留够了食物，想来应无不妥。”
容恬摇摇头，叹道：“……看来确实无法勉强。你且听好，丞相说这个莫家二公子需要保护，但他本人坚持刺杀卓然，不肯按本王建议去截断离国粮草线路。现在本王要马上出发去东凡保护鸣王，这边就交给你了。保得莫二公子性命即可，截粮之事太危险，你们不要勉强为之，本王会另想法子。”
绵涯应是，看看容恬脸色稍缓，又大胆追问道：“鸣王已脱离北旗危险，且东凡有冬羽千林带兵镇守，大王何必如此着急赶去？”
容恬道：“凤鸣信中写了北旗大军动向，想必此战难免。他既在东凡，难免卷入战事，本王实在无法不担心。”想起烈中流临别前揶揄自己的话，容恬不禁苦笑：“到底还是让丞相说准了，一个月内，我必忍不住去找他。哎……罢了，天让我如此沉迷于他，此生是再不能当铁血君王的了。”
又交代绵涯几句要领，上马便走。满心惟有一念。
凤鸣，我来了，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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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中繁佳伏笔相关
广佳大道，是乐西另一个和宁佳大道齐名，令人心生向往的地方。
近百年来，这里是繁佳贵族的聚居地，长长的大道两旁，是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府邸，这些府邸也许没有权贵们在郊外建起的庄园占地宽广，但所有人都知道，除了繁佳王宫外，都城的广佳大道才是繁佳政治权力的中心。
如今留在莫家伺候主人们的，只有二十来个从爷爷辈开始就追随莫家的忠心家奴。福依和福佑就是其中两个。
最后，把大王从前赐给老爷的黄金做的大官印，揣进怀里。
临走前，福伊想起大公子最后的话，又跑进大公子的房间，把床板下密格里的官印也拿了，拿印的时候，福佑忍不住对着印刻的正面瞅了一眼。
玉符将军四个字刻在黄金上，还是那么光耀好看。
——摘自第二十八部《破茧成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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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心中怦然一动，勒马停步，回头望去。
雪后晴空，万里明透。古朴戎依望断山而建，如今尚留遗迹的城池和祭台，从积压百年的雪层冰棱下露出暗灰色墙角壁刻，显露出颓败却清晰的轮廓，沉默地向这群不速之客诉说，这片雪域也曾有过沧海桑田。
洛云见凤鸣停下，顺着他目光也望了望来时方向，并无异常，问道：“少主，怎么了？”
凤鸣晃晃脑袋，问洛云道：“有没有听到谁在叫我的名字？”
洛云摇头。凤鸣心想难道是幻听，可是刚才那瞬间心有所动的感觉实在太明显了。不过就算告诉洛云，他这样的务实主义者应该也理解不了。
凤鸣瞄了眼洛云和萧纵类似，任何时候都带着些几分冷冽的侧脸轮廓，试探着又问一次：“我说洛云啊，偶尔就好，你也叫我一声哥哥吧，天天被弟弟喊少主少主，我听着真的挺别扭的。”
洛云斜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不喊少主，我会觉得很别扭。”
“……”
不错了，现在至少还给个理由，以前这样要求他的时候，洛云可是连答都懒得答一个字。凤鸣安慰一下自己，正想加快脚步赶上其他人，却发现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不动了。
凤鸣催马上前几步，问走在前面的几个人。“怎么不走了？”
杜风回过头，喊凤鸣道：“少主，你来看那个。”
凤鸣眺望四周，从这条沿崖壁修建的古代马道上能望见好几处完整的古朴戎遗迹。圆形祭台周围或火塔四立，或保存着外形与东凡雕刻很近似的神兽石塑，最高处还有两座背山而建的钟塔，双塔之间以足有一人躯干那么粗的大铁链，吊起几口被残雪盖住了字符花纹的铸钟。看来此处自古以来虽纷争不断，争斗双方却都很迷信，凡是和神明祭祀相关的建筑都几乎没什么损毁。
而杜风所说的却不是这些。顺着他指的方向，凤鸣看清了一整面不知是被雪填埋，还是原本就嵌在山壁上的建筑，仿佛有几分眼熟。
“这是……天地宫？”
凤鸣惊道，随即自己又摇头否定。天地宫在东凡，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而且这面门楼似的巨大建筑许多地方缺砖破洞，上面大片分不清颜色的斑驳残损，细看好久才隐约分辨出是陈年的壁画。不过外形风格和天地宫有点类似而已，想来北地雪国，风俗建筑总有各种相通之处。
中铸自从进入朴戎边境，就异常警惕。见凤鸣愣愣地发着呆，提醒道：“鸣王，这里往前，两边都是断崖，只有一条路，我们只能从那座门下穿过去。这种地形，你不觉得不妥吗？”
凤鸣听他这样一说，才仔细把那面门楼又看了看，但是除了从檐边垂下数丈高的冰柱，以及覆盖冰雪，从门楼下延伸到他们脚边的马道，并不能看出什么问题来。
中铸无奈，只得将推测告诉他。“如果是我，在这种地方不设关卡，就埋伏兵。”
凤鸣奇道：“谁这么有空，专程跑到雪山里来设卡埋伏？”
孙梦不赞成道：“朴戎境内，多为部落盘踞，其中为首的古布哲族更是不可小觑，将现在的朴戎王族赶去北部的，正是这支部落。鸣王还是小心为上，先派人过去探个虚实为好。”
凤鸣一想，认为有道理。于是中铸带着一队骑兵先行，洛云紧跟凤鸣身边，杜风骑马绕到队伍后面，确认过并无跟踪，正想回转洛云处时，余光突然感觉满地白雪中，似乎夹了一线违和的光亮。
而此时勒马已经来不及，杜风皱眉，双手离缰，迅速弓起身体，脱镫踏鞍，借力往后一跃落地。腰间玉箫在手，碧色流转，叮一声挡开迎面一记弯刀，随即翻转手腕，劈在握刀的手上。
那刀很大，握刀的手却很小，力气也小，痛叫一声，刀被打落在雪地里。
杜风定睛看去，这毫无威胁的袭击者，却是个小孩，裹着件朴戎风格花纹的半旧斗篷，被交手的劲气震得后退几步，斗篷的连帽也被震落脑后，露出覆于额上柔软的乱发，和不知是冻的还是哭的，一双泛着红圈的大眼睛。
与此同时，杜风的马被雪中埋的暗索绊得前蹄一折，嘶鸣着跪倒在地。洛云和凤鸣听到这边有动静，都赶了过来。
杜风一愕，没有继续动手。那小孩见偷袭不成，转身就跑，才跑出两步，身后寒风微动，洛云身形如电，已经拎着他的斗篷领子，把他整个提起来，拎小鸡一样拎到凤鸣面前。
“少主，刺客在此。”洛云扫了眼地上的弯刀，冷冷地加紧手劲，毫不理会俘虏在半空挣扎不休，对凤鸣道。
凤鸣勒缰，惊讶地瞅瞅那孩子，被洛云拎在手里，四脚扑腾，嘴里叽里咕噜喊的什么也听不懂，这要是刺客，未免也太怪异了。“这就是个小孩啊，哪像刺客？”见那孩子一直挣扎，身上本就破旧的斗篷都快被洛云扯碎了，凤鸣也翻身下马，走过去问道：“你是谁？我们只是过路的旅人，为什么袭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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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全暗，傍晚时就已密布的乌云，终于等到日隐霞尽这一刻，迫不及待下起大雪来。
帐篷里生了火，没什么用，还是很冷。凤鸣努力将注意力从手中缺口的破碗上移开，尽量保持比较正常的表情，听着对面的现任朴戎王滔滔不绝，恨不得把他从头发丝夸到脚指甲，只得放下破碗，环起双臂，忍住掉鸡皮疙瘩的冲动。
不至于吧……只是想着反正快到宴亭了，就分了大半食物冬衣给他们，这干瘦老头儿就跟见到再生父母一样，眼都直了，说话舌头直打哆嗦。就算是旁支，就算百年前就被灭国，这般境地，也实在太惨了点……
不过，想起百年前葬身白首崖的那两个人，朴戎王族如今惨状，也实属报应不爽。只是可怜当地百姓，王族尚且过这种日子，无法想象更加贫苦的普通平民都是怎么生活的。
来时路上凤鸣问过孙梦，这一带的平地能否种粮，回答是若非特别抗寒的品种，再配合凤鸣提出的暖棚种植设想，否则，可以说耕种无望。
农业搞不起来，商业呢，不是说朴戎的黑玄玉极其珍贵吗，老爹萧纵富可敌国，也就只有一套黑玄玉碗，去白首崖下挖黑玄玉，应该能换很多钱才对。
朴戎王摇摇头，老头儿虽然落魄，花白络腮胡子倒是理得整齐。
“曾经我们也想过开采黑玄玉，但是……凡王族血脉，一步都没法靠近白首崖，只要走到崖下百里内，必天降大雾，迷失方向。”
太子少倾的恨，跨越时间，通天彻地，实在不容易消弭。凤鸣默然不语。
“……且古布哲族霸占全境，把持着所有的玉矿，朴戎的百姓，如果不愿给部落当奴隶，就只能跟着我们王族，唉……哪里还算得上王族，在此苟且偷生罢了！”
说到伤心处，当着凤鸣的面掬起一把老泪。
凤鸣心软，连忙安慰他几句，顺便问起索穆的事，这才知道，因长年战乱贫困，王族就只剩索穆一个小孩活了下来，今年已十五岁。凤鸣有些愕然，索穆身量看起来最多十岁，脸上都没什么肉，显得眼睛异常大，看来是严重的营养不良，导致他根本没能长成一个十五岁少年该有的体格。
唉，百年前的恩怨，与一个十五岁孩子有什么相干呢。
凤鸣锁着秀气眉头，看向特意叫进来的罗登和孙梦。“先生，可有法子帮帮他们？”
孙梦这一趟本就是为实验抗寒谷种而来，见凤鸣提问，立即答道：“之前也和鸣王说过，这里实在太冷，不敢保证新的谷种一定存活。如果一定要勉强为之，就得在暖棚下工夫。只是……这样一来，暖棚的材料，就是笔很大的支出了。”
凤鸣一拍掌，斩钉截铁道：“一切费用，都由我们萧家负责，先生只管按你的想法去做就好。”
他满怀期待，只顾看着孙梦，没注意旁边罗登脸色已经发白。
孙梦也没注意，一脸郑重道：“可是鸣王，如此巨大耗费，未必能有相应的回报。我也是第一次在雪域实验谷种，这般严寒，就算造了暖棚，颗粒无收也不奇怪。”
凤鸣没有犹豫，直接道：“没事，大不了先小规模实验，若效果还成，再后期投入推广就是。”
罗登的脸色更白了。“少主……”
而这时凤鸣已经在对一脸糊涂的朴戎王进行农业科普，罗登这一声由于心虚，音量不大，他们少主没听见。
朴戎王听明白凤鸣的解释后，呆愣半晌，突然从毛了边的破毯子上爬起来，抹着眼泪，颤颤巍巍对凤鸣行礼。凤鸣赶忙扶起老头儿，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中铸抱臂靠在门口，静静看着这一切。
与此同时，洛云被凤鸣打发去探视索穆母亲的病情，杜风自然也跟着一起。
索穆和他母亲单住一个小帐篷，而这似乎已经是相当高的待遇。索穆熟练地用小铜壶装了外面的雪，放在炉火上煮成热水，再放在雪地里略降了温，才端去他母亲床前，小心地喂给病人喝。
洛云看着这一幕，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竟隐隐发热。
杜风转头看他一眼，突然轻声道：“如果你希望，我可以为她看病。”
洛云诧异道：“你还懂医？”
杜风一笑，连周身空气似乎都和暖起来。“你忘了，我是巫医世家出身。”
洛云犹豫一下，摇头道：“……算了。你还是，不要再做这种事罢。况且，看病需诊脉，你不是不能触碰别人么。”
杜风凝视他片刻，忽道：“你放心。”
这句没头没尾，洛云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深深看了杜风一眼，点了点头。
杜风走到索穆母亲旁边，仔细观察了病人面色，又让病人张开嘴，看了看她的舌头，并不触脉，下结论道：“积劳受寒成疾。配些补气养血的药物，注意调养即可。”
洛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诊断法，心说巫医果真不同一般。一边的索穆急道：“需要什么药物？我……我想法子去弄。”
杜风见他面露难色却还逞强，有些怜惜地伸手去摸他脑袋，却被索穆躲开了。杜风摇摇头，心想这孩子真不可爱，只是既然出手管了这闲事，也就只能管到底。“你一个小孩从哪里弄药？跟少主要一些来就行了。萧家少主出行，各种常用药材应该都带着些。”
杜风说着看向洛云，洛云朝他点点头，凤鸣已经交代过他俩，如果需要药材什么的只管取。然而受益人索穆却没有欢欣雀跃，而是皱着小脸，问道：

“你们两个又不是萧家少主，凭什么随便拿萧家少主的东西？”
一句话，问倒两个大人。洛云和杜风面面相觑，心想这臭小子的反应真是奇特，而且这句问话，细想下去能想很深，似乎还真不好回答。
“这是少主答应过的，给你母亲的药材可随意自取。”
索穆听了，便抬脚往外走。“那我去找他确认一下。如果是真的，再当面谢他。”
杜风看着索穆的背影，不由咋舌。“这小子……长大了不得了。”
洛云也有同感，沉思着道：“可惜他是王族后人，不然倒是可以带上，当做少主护卫来培养，以后应该是个忠义的好苗子。”
杜风眼睛一亮，笑道：“可不是！”也和洛云一样沉思起来。
索穆冒着大雪直奔王帐，转了一圈，却没找到凤鸣。
因为凤鸣此时，正被一脸苦相的老管家罗登拉到隐蔽处，被告知一个不亚惊天霹雳的坏消息。
“什么？！萧家没……没钱了？”
罗登急忙道：“少主，小声点……让人听到就不得了了！”
凤鸣拾起差点砸地上的下巴，稳定一下情绪，问罗登：“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萧家富甲天下，富可敌国，富得流油……怎么会突然没有钱了呢？”
罗登苦着脸：“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钱，各地的商铺门行，多年基底还是有的，只是近来一直入不敷出……”
掰着手指，一项项算给凤鸣听。“首先是西雷王在东凡养兵练兵，铸造武器的花费，这是大头。”
凤鸣点头，这个是刚性支出，而且从他初接手萧家就开始了。
“其次是少主出游列国，按烈中流丞相的建议，我们用了最高规格的大船，车驾，随行人员配套物资都是最昂贵的，这笔开销仅次于西雷王的兵马。”
嗯，这也是刚性支出。凤鸣又点点头。
“……然后，就是在离国那次，杀手团成员的抚恤金……”罗登每次说起这个，眼圈就发红。凤鸣神色也沉重下来，拍拍他的肩，让他别多想，已经过去了。
罗登沉默好一会，才振作起来，继续道：“再加上这次给朴戎王族的帮助，不算物资，光那个暖棚，看孙先生列的材料清单，小范围搞一搞也就罢了，要是大量做起来，可能会导致少主后面的行程，花销紧促。”
凤鸣思考了一会，皱眉道：“可是，我们之前不是也开发了新项目吗？那个阿曼江新婚游，不是很赚吗？”
罗登小声提醒他。“少主，那个新婚游是用了最豪华的几艘大船，所以当时很受欢迎。后来贺狄王子把大船打沉，就没什么人来包小船新婚游了……”
凤鸣脑后坠下一大滴冷汗。
双亮沙航线计划的顺利推行，让他都快忘了，最早和那位桀骜不驯的海盗王子相识，以及子岩作为专使的和约，正是在阿曼江上，萧家被打成一堆烂木头的大船上签订的……
“那……双亮沙航线应该更赚才对啊？”
名满天下的双亮沙，贵比黄金诶！
罗登继续提醒他。“运过来的双亮沙都没有出售，而是直接送去东凡用于铸造兵器了。而且现在贺狄王子和子岩专使都不在单林，没人接应，双亮沙根本上不了船。”
呃，他俩确实不在单林，而且如果自己不尽快赶去宴亭的话，他俩在不在人间都不好说。
凤鸣擦擦脑后的汗，绞尽脑汁想着，忽然又想起一条，叫道：“之前容恬不是规定了佳偶节吗？节日消费，总有得赚吧。”
罗登看着他的眼神已经接近悲伤了。
“西雷王规定，节日是一年一次，上次过完节，这还不到半年呢……”
咚一声，凤鸣栽倒在地。
容恬啊容恬，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听我话了！
早知道，就让你规定一个月四次佳偶节，一次持续一周，不买礼物的通通没有佳偶，不对，通通抓起来，判无妻徒刑，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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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凤鸣自重生于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像个普通人一样，开始为着萧家众人的生计转动脑筋。
钱从何来？
无非开源或节流。由于萧家目前的大项开支直接关系到西雷命运，节流实在不太可能。那么就只有拼命运作凤鸣这个来自现代的脑瓜，制造一些对这个时代来说新鲜稀罕的商品出来，以此盈利，最为直观可行。
为了不耽误行程，凤鸣拿出了能拿出的所有资金，悉数交给孙梦，以支持他的谷种研究。其余所有人包括凤鸣自己，则一边继续赶路，一边企划各种新商品。
构想和简单的图纸当然是凤鸣负责，销售方案和罗登讨论，样品制作就交给随行的萧家工匠们。众人分工协力，不过三四天工夫，当官道两边开始出现宴亭特有的雪顶桦时，几十件大大小小的新奇玩意已经制作完成。
只可惜太过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除了凤鸣，根本无人知道怎么摆弄。对少主信心满满的老管家罗登，看着摆满一地，名称用途俱不明的试做品，这次是真的泫然欲泣了。
晚间，队伍在宴亭境内生火扎营。
凤鸣盘腿而坐，面对众人古怪眼神，面皮略不自在，讪笑两声。“呃……这个，我以为你们会很喜欢的……”
洛云拿起一支带着拐弯的竹筒，不解道：“这是什么？吹箭吗？”
凤鸣难得见洛云有感兴趣的小玩意，连忙解释：“这个是潜望镜，躲在地道里，只要有出口把它伸上地面，就能看见地上情况。”这还是当年他和容恬被困离国土月城时，为了窥探离军情况临时做来用的，效果相当好，当时房间里若言和禄卫说话，凤鸣他们都能通过这潜望镜，清楚地读懂他二人唇语。
此物果然吸引军旅之人，中铸也颇感兴趣地凑上来观看。而杜风已拎起另一件，好奇道：“那这个呢？莫非是传说中的暗器，银丝断魂索？”
凤鸣嘴角一抽，啼笑皆非道：“……那个是听诊器啦！把另一头贴在病人胸膛心口，心肺异样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杜风晓得医道，分外了解此物价值，惊道：“世间还有这种奇物？简直无法想象。”
凤鸣心说，现代文明，你们这些古代人当然想象不来，刚才略受打击的信心重新抬头，昂首对罗登道：“如何？这些东西，当世绝无仅有。只要上架，一定大卖！”
罗登仍用那副哀怨眼神，望着他们少主，悲道：“……这些东西虽稀罕，普通人平时既不会潜行，也不会治病，买来何用啊……”
凤鸣一呆，忽然意识到自己只顾新奇，却犯了脱离市场的大错误，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杜风手上还拿着那个听诊器，饶有兴致地瞟向洛云，被凉飕飕剐一眼，赶紧识趣放下，又拿起另一个木盒一样的物件来，问凤鸣道：“这个也是诊病之用吗？”
凤鸣看到他手中木盒，眼睛一亮，喜道：“我怎么忘了……还有这个！这个一定很多人喜欢！”
从杜风手中接下那木盒，凤鸣回想着以前看学妹弹奏的样子，将拇指从木盒正面，打磨圆润的铁片上滑过。
如山间泉落，星月掠空，弦动无痕。
从未在这个时空响起，在这个世界也极少见的，安静而温柔的乐音，在他拇指下不可思议地流淌。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无一不为那奇异音色所动。杜风擅箫，更是这群人里最通音律的一个，听完凤鸣试奏，久久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此曲只得，梦中闻……杜风自以为识得十一国民俗风乐，却从未听过这等不似人间之音！少主，这究竟是哪国之物？“
凤鸣笑道：“你们没听过很正常，这唤做拇指琴，是来自另一片大陆的乐器，大概就是……大海另一边，比单林还要远的海对面。”
罗登脸上痴呆和激动兼有，讶道：“我跑了一辈子船，从未听说有这样一国存在，少主从何得知？”
中铸盯着凤鸣，眼中异样精光闪烁，忽然道：“是否因为，鸣王正是出生在此国，所以通晓十一国中未曾见过的许多新奇之物。”
凤鸣心忖，倒不知道这个时空中有没有非洲或者其他大陆，不过这个解释起来实在太麻烦了，只含糊道：“差不多吧……反正我觉得这种琴又好听又方便易学，一定大受欢迎，等到达宴亭，可以先做一批放在商行里试卖，如果反响好，再上架其他的，必定也会有人因好奇购买，主打就是新鲜有趣！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
罗登沮丧了很久的老脸，终于开出春花灿烂，大笑道：“不愧是我萧家少主！如此奇妙之物，空前绝后，何愁销路！我这就去安排工匠大量赶制。”嗖地跳起，便要离开。
凤鸣连忙拉着他衣角，啧啧摇头道：“罗总管，如果只有这种东西能拿得出手，你可就太小看本少主啦。”伸手在一堆物品里翻找，拣出几只足有他大腿粗的圆筒来。
洛云眼尖，一眼认出那是萧家杀手团用的联络烟火，只是似乎经过特制，比他们平时用的大很多。罗登当然也认得，不解地看凤鸣爬起来，亲自把烟火放在不远处，打火点燃引信。
只听咻的尖利一声，细细火光和平时一样升上天空，突然化作比平时联络烟火大上十倍的彩色亮焰，轰天作响，在夜空中绽开，伴着如同裂帛的燃烧声徐徐垂落。而第一层花焰消失后，还有下一层紧随，也是一道轰然巨响，这次是个金色的萧字，几乎占满半边天空。

远处桦树林中栖息的归鸟都被惊飞，呼啦啦绕着夜空盘旋。凤鸣回头看看原地震惊的众人，得意道：“这是我花了好多心思，跟做烟火的老师傅研究出来的，特地做了安全设计，可以大量制造。怎么样？很好看吧。”
洛云最先从惊讶中回神，皱眉道：“少主，萧家烟火配方是绝密，万一被人拆开学了去，伪造联络信号，后果不堪设想。”
啊这……
花了他这么多心血，这样惊天动地的创造，不能商业化也太可惜了。
“……让我想想。”凤鸣咬咬牙，在草地上坐下，开始思考对策。
中铸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此刻距凤鸣极近，目光映了焰火，几分迷幻几分深邃，柔声问：“这也是来自，鸣王出生之地么？”
凤鸣回头看他一眼，想起以前现代的烟花大会，不由叹气。“不错，那里的烟火，比这还要盛大，还要美……可惜，我再也不能回去了。”
身后之人追问：“为何不能回去？鸣王手中有萧家和单林王族之力，应不缺船只和水手。”
凤鸣苦笑，心说要是船能送我回原本的世界就好了，绑也要把容恬绑去。事关自己的来历，本不欲多说，但对上中铸带着些熟悉，摄人心魄的眼眸，只得找话搪塞。“因为……我不小心开罪了我们那里的王，是被赶出来的。”
“是么？以西雷盛名，也不能赦免鸣王之罪？”
凤鸣双手抱膝，一脸惆怅地将下巴放在手腕上，仰望头顶绚烂烟火。
“哪有那么容易……”
也许因为容恬不在身边，便分外怀念起原本时空的好处来。很多事情，一通电话就能解决，根本不需要容恬东奔西走，害他备受相思之苦。
剑鞘摩擦微响，中铸也在他身边坐下。
“鸣王……很想回去？”
凤鸣望着夜空，喃喃道：“当然想啊……在我们的世界，没有战乱，没有天花，没有痛苦，人人平等，都有追求自由和幸福的权利……虽然空气确实不如这边新鲜就是了。”
身旁的男子缓慢重复凤鸣的话，一字一字，咀嚼般细品。
“没有战乱，没有痛苦，人人平等……”
反复沉吟很久，中铸看向凤鸣，夜色中语调异样温柔。“若西雷不能达成你的愿望，离国可以助你。”
凤鸣一愣，忍不住失笑。“离国是内陆之国，如何助我？”
“待天下安定，便可远征大海尽头。哪国敢拦你归途，本……我为你打下便是。”
看看若言教出来的都是什么样的家伙……
凤鸣无语：“不要。说过的，我最讨厌打来打去。”警告地横他一眼，又道：“还有，你既然跟了我，以后不许总说打这打那的话，我不爱听。”
此时试制的几只大烟花都已燃尽，夜色敛去万千光华，一切回复静谧。
篝火在身后很远处，两人身形都笼在暗夜里。不知为何，中铸显得异常高兴，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合心意的用辞，自双眼深处，流露出许多宠溺的光来。
“好，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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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台词参考《凤于九天》漫画（岛上project版）第112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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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的烟花致富之策还没想周全，马队脚程之快，已达这趟旅程的终点，宴亭都城东辛。
宴亭素色，入目一切仿佛水墨所绘。一路玄山薄霜，白桦顶雪。东辛城内除了少数一看就是给外地人住的客栈风格华丽外，其余地方都是古朴黑瓦白墙，极似摇曳夫人初现身凤鸣容恬面前时的样貌，素衣黑发，木钗挽髻，朴素而冷傲。
无暇多看一眼，凤鸣等人直奔王宫，首先见到杜风的故交，曾经的二王子，如今已成为摄政王的征南。
征南甚至来不及跟杜风寒暄，在宫门阶前停下脚步，盯着凤鸣惊叹：“……果真一模一样。”
凤鸣一怔，反应过来他必是说的摇曳夫人，于是礼貌一笑：“见过征南殿下。”
却不知他这淡淡的笑，别是一番风华，把征南都看愣了。杜风好笑地上前，和征南叙了叙旧，而此时凤鸣已注意到征南身后面色苍白，对着凤鸣远远便拜的子岩。
凤鸣急忙跑过去扶起他，问道：“子岩，你现在感觉怎样？有没有毒发？”
子岩一愕，原以为凤鸣必定先关心贺狄的情况，不料却先问起他中毒之事。一肚子求鸣王相救贺狄，自己万死不辞的话咽在喉咙，见凤鸣裹一身路尘而来，精致的脸掩不住疲态，心口一酸，勉力忍住，哽咽道：“属下没事，多谢……多谢鸣王！”
凤鸣安慰几句，让子岩放心，随即便去探望贺狄，被他艳丽到惊悚的右脸吓一跳。
杜风站在凤鸣后面，探身看了一眼，也被那奇特的症状惊到，询问征南：“花容月貌……这种奇毒，除了大王子殿下，无人可解？”
征南与杜风多年故友，无需委婉客套，直言道：“王兄若想用毒，包括摇曳在内，绝无第二人可解。”
看向凤鸣，征南好心劝道：“鸣王殿下，王兄因令尊之事余怒未消，单林王子正是因此遭殃。恐多生是非，最好不要再去惹他。”
杜风看了眼洛云，问征南：“萧圣师如今何在？”
征南道：“还在碧绿潭。”
凤鸣回身，问道：“碧绿潭是什么地方？”
征南叹口气，道：“东辛郊外二百里处，王兄的行宫。”
凤鸣想了想，又问征南道：“听说大王子殿下是我娘亲的师父，此事当真？”
“不错。鸣王母亲摇曳自幼生长于此，原本我们都当她亲妹般看待，直到……她追随萧纵而去。”
凤鸣在心中不客气地补充，不但追随老爹而去，还下情人血，叫亲儿子去替她逼婚……
虽然是假的情人血，也吓死个人好么。腹诽一番，接着又记起容恬中情人血之后，摇曳夫人要求自己到萧圣师面前多多晃悠，用这张和她相像的脸去哄他回心转意。可惜效果不佳，或者说效果过佳，刺激得萧圣师发狂，要不是容虎舍命挡住，自己就被宰了。
不过，既然是摇曳夫人的师父，见了自己这张脸总不至于气到拔剑相向吧？
凤鸣拿定主意，当下就要去见那位传说中的大王子殿下。子岩当然跟着凤鸣，征南劝了半天，一个都没劝住，见杜风洛云等都随凤鸣出发，到底担心不过，也跟着去了。
碧绿潭名中带潭，却只见青山绿溪，并不见深潭。
凤鸣领着众人，踏过山间摇晃的树影拾级而上。他连日奔波，一刻也未得喘息，此时已有些体力不济。中铸见他脸上泛起气喘吁吁的潮红，竟拉过他欲抱他上去，被凤鸣严词拒绝。
一番连累带恼羞的折腾，凤鸣真的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半山腰路边石头上，边捶着小腿边举目四顾。这一带还真是山青水秀，不像从朴戎过来时看见的边境山峰那样，山顶都覆着薄雪。林间树木虽高，但并不是喜寒的雪顶桦，所以突出的石峰上一排不停转动，明显不是桦树的白色物体，立刻吸引了凤鸣的注意。
咦了一声，凤鸣站起来，集中目力仔细眺望片刻，方分辨清楚，虽然形状有些不同，也不知放在这里有何用处，但绝对是在乡村郊外见过的——风车。
为什么这里会有风车呢？
或者是宴亭人在西雷见过自己和容恬设置的水车，以此为基础改造的？可是那也应该建在田间地头，而不是放在这毫无人迹的深山里啊。
凤鸣百思不得其解，回头正想问征南，忽然听见罗登的声音传来。
“少主！小少爷来了。”
凤鸣一愣，惊喜地跳了起来。“采锵！”
罗登带着几个留在宴亭的萧家人，拉着采锵到了凤鸣面前。许久不见，采锵身高已经超过凤鸣腰线，凤鸣都不用蹲下和他说话，搂着采锵双肩，开心地上看下看，连连赞道：“好久没见，长得真快！采锵，还记得我是谁吗？”
上次这样问采锵是什么时候？好像还是摇曳夫人抱着采锵离开营地之前吧，那时采锵还比现在小一号，一点也不怯，笑得甜甜地答：“你是鸣王！”
而现在，采锵个头长了，见了凤鸣却没笑，默不作声往罗登身后侧了侧，避开凤鸣按在肩上的手。
凤鸣呆住了。一阵莫名的尴尬气氛，弥漫在这对“父子”二人之间。
这孩子，叛逆期是不是来得太早了点？
凤鸣有些难受地缩回手，转望向罗登。老管家附耳过来，悄悄对凤鸣道：“西雷容瞳对内施行暴政，杖杀了许多宫中侍女，其中包括……采青。”
凤鸣瞪大眼睛，怔在原地。

罗登脸色有些黯然道：“不知小少爷从哪里得知此事，加上摇曳夫人昏迷不醒，老主人来宴亭后又不常陪他，现在很受打击，见谁都不爱说话……”
这个样子，就和洛云失去母亲舅舅时一模一样。凤鸣忍不住看向洛云，后者也正看着采锵。
虽然这血脉关系实在有些乱，但采锵是萧纵一生所求的剑道继承人，萧家上下包括洛云自然都知道其中详情。只见洛云走到采锵身边，静静看着他半晌，只说了四个字。
“容瞳必死。”
简单，冷冽，而极为凌厉，就像萧家的人，就像萧家的剑。
采锵一震，一言不发地看了眼洛云。那眼神，所有人都觉得，像极了萧纵。
只有凤鸣心里很难过，感觉从今往后，大概难见采锵的笑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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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绿潭出处
致敬弄大其他作品《蝙蝠》
——封龙的碧绿剑

这句问话，明明出自石台上的人，却似乎在整个空间里回响。每一个人都觉得是在问自己，而震慑于面前神迹，并无一人敢答话。
凤鸣想着，自己是带头进来的，多半是问自己没错了，于是站直了，态度恭敬道：“在下西雷鸣王，求见风岚殿下，想为我的两个下属，求解毒的法子。”
只要能解毒，暂且委屈贺狄当一下自己下属也无妨，反正他也不在。
那团白光仿佛动了一下。消失了。
毫无征兆地，突然现身凤鸣面前不到三尺的距离。
如果他想要凤鸣的命，刚才这一下必定成功。这不是一个人类能做到的速度。凤鸣所有的护卫，包括洛云杜风和中铸这几个绝顶高手在内，手甚至来不及摸到剑柄。
而所有人都尚未来得及恐惧，因为这骤然的接近，让众人都看清了白光中人影的模样。
那是个小孩，身量样貌，不超五岁。肤发如雪，没有一点活人的颜色。
甚至，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可他用一双淡得几乎透明的眼眸，盯住凤鸣，轻轻地又问了一遍。
“你是谁？”
这下，凤鸣不敢不慎重，认真想了想，才答：“我是凤鸣。”
这个答案，似乎过关了。风岚的声音就在凤鸣面前回荡，问了第二个问题。
“为何而来？”
凤鸣斟酌了一下，试着答道：“为救我的下属，请殿下为他们解毒。”
“为何要救？”
凤鸣额上开始冒汗。
“……因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接下来应该会问，浮屠是什么？然后就可以好好解释一番这些有趣的新词，来获得这位神仙似的王子殿下的好感。这法子对容恬，对若言，对烈中流等这个时空的许多人，都证明了非常有效。
“那么，你为什么，不救安荷？”
凤鸣瞳孔骤缩，全身血液似突然冰冻。
风岚的声音，诡异地压成一道线，如同针尖，清晰地戳进凤鸣耳膜。
“你不是很喜欢救人么？你不是很喜欢宣扬平等么？”
“安荷的死才换来你在这个世界的生，为什么你不救安荷？”
“……少主？少主你怎么了？”
凤鸣耳朵里似乎听不到别的声音，失神的眼，只看见洛云和中铸焦急地抓着他肩膀摇晃。
而风岚的声音，还在压倒一切地继续。
“……伪善。”
忽然，那团白光，和凤鸣耳朵里的声音，一齐消失。
风岚瞬间出现在原先的位置，背对众人。
“滚出去。”
这一声，和刚才很不同，似乎所有人都能听到。
但是也激起了众人的愤慨，连征南都听不过去，皱眉道：“王兄，他们是宴亭的客人，怎可如此？”
凤鸣自来到这个世界，想抓他毒他害他杀他的人不计其数，但是基本上都保持了至少表面上的尊重，这般当面不客气，真是非常少有。
但是凤鸣没有办法愤慨。
风岚的两个问题，似乎抽干了他全身力气。
他并不冷，只是忍不住发抖，原来颤抖也能如此锥心刺骨。
甚至无法走路。最后好像是中铸把他抱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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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绿潭上恢复寂静，只余潭水微漾，如同无人来过。
白发的孩童丝毫未动，立在石台中央，久久凝思。四周潭水深黑一片，浅白光晕环绕他全身，却一丝光影也不曾落在水面。
忽然转头，向角落扬声。
“……你早就知道。”
一袭人影掩在柱后，素衣黑发，木钗挽髻，一如当初。只额上一点殷红，似经年伤痕，再不能抹去半分。
摇曳向风岚颔首，除了额头多那一点红，样子和她少女时没有什么区别。
“是。我第一次见他时就知道，他不是我生下的那个孩子了。”
风岚双瞳如璃，浅浅盯着她，终于像个活人一样，面色显出困惑。
“为什么不杀他？他占了你儿子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