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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续写】《凤于九天》30-35(预估)Fr网络版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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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无人说话。
白天太累了,晚上又动了这一番脑筋,凤鸣疲劳的脑细胞很快罢工,即将睡去时,从头顶上隐约传来中铸的声音。
“为什么你总是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总这样不顾自己死活 ……”
凤鸣闭着眼,身体已经沉睡,心底残存的一缕意识却立即回答:
因为,我又不是你。
不过,“你”是谁?
甚至来不及意识到这是个问题,最后一个脑细胞也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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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40楼2023-06-11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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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月如霜,秋夜风凉。
    整个小镇都和凤鸣一样,已然熟睡。
    杜风呼吸一口夜间微凉的空气,刚才拥挤的不适感散去大半,这才走到温谨良的住处,轻叩了门。
    温谨良果然还没睡,坐在桌前,对着一盏孤灯发怔。
    杜风他们虽然怀疑温谨良,但顾及温方盛,表面上对他还是客气的。缓缓走到桌前坐下,杜风轻轻道:“指挥使有心事?”
    温谨良转过脸看着他,纵杜风见多了天下美人,也不禁一愕,心说便是外面夜空月轮,清冷幽寂也不过如此。
    “杜风公子,这么晚还不睡。”
    温谨良的声音一向带些嘶哑,也不知是否抑郁所致。杜风看着他的眼睛,叹道:“睡不着,有些问题,想跟指挥使请教一二。”
    温谨良以军人的严肃姿态,坐直身体,一副认真听教的样子。
    杜风暗道,此人当真奇怪,一方面靠着浮氏加官进爵,一方面又有股军人特有的执拗。温方盛养子的身份,从他投靠浮家兄弟开始,按说于他已无价值。然而众人提起温方盛时,他眼中几欲夺眶而出的郁痛,却是无论如何也作不得假。
    温老将军对他一定失望到极点了吧。可他看起来明明如此痛悔,为何还是放不下浮家给的东西?
    天人的容貌,与世俗的欲念,极矛盾地糅合于一个人身上。任谁都看得出,那秀美眉间,无一日不蹙着忧郁,以一介平民所得到的,换做其他普通人不敢想象的一切,并不能让那眉间忧郁消散半分。
    即使如此,也仍要听命于浮家,前来行刺少主和筑玄王子么?这么一个,忧郁得简直整个人都朦胧起来的家伙。
    杜风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温谨良等了半天,见杜风只顾沉吟,也不出声,不由奇怪。“公子?”
    杜风回过神来,笑道:“月色太美,忍不住走神了,指挥使勿怪。”
    温谨良闻言,脸色一沉,显然对杜风这种场面话并不感冒。
    “正好,我也想请教杜风公子,身为北旗王族,为何跟随一个西雷人,甚至不惜与北旗大军作对?”
    杜风一愕,随即笑道:“指挥使这话,倒很像在怪罪于我。”
    见温谨良满脸写着“正是”,杜风忽敛了笑,反问道:“那么指挥使,既如此忠于王族,为何要效命于浮氏,谋害王族继承人?”
    温谨良沉声道:“绝无此意。”
    据说人越是心虚,答得越快。杜风冷冷看向他的眼,双瞳都掩在眉骨阴影下。
    突然温谨良一抬头,视线从阴影下露出来,与杜风审视的目光相接。
    “不错,浮明谦派我来,正是为着刺杀王子和西雷鸣王。但我只想将王子带走保护起来,绝不会加害与他。”瞥了门口一眼,温谨良带着讽意笑道:“至于你们那个鸣王,只怕我得再加派一千兵马,才有可能越过重重护卫,取之性命。且即便成功,也不过让浮明涵攻打东凡少费些工夫罢了。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公子放心,我不会做。”
    杜风蹙眉道:“那你擅自带走王子是何用意?按之前和温老将军商量的,应该由大王亲自派人来接回王子才是。”
    温谨良沉默许久,方冷笑道:“公子该不会以为,大王亲自派人来接,就能接回一个活着的筑玄王子吧?”
    杜风笑不出来了。没想到北旗内部形势,已经险恶至此。
    温谨良继续道:“唯今之计,只有将王子藏匿于安全处,若浮姬始终无所出,待大王身后,再拥立筑玄王子登基,到时便可将浮氏一举拔除。”
    杜风挑眉道:“那时以指挥使拥立之功,自当权倾朝野。妙极。”
    温谨良忽略他话中嘲讽,道:“我答了公子的话,可公子还没有回答我,为何帮助西雷?身为王族,叛国罪加一等。”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41楼2023-06-12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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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风起身,走到窗边。窗外一棵吟枫树的枝叶几乎伸进窗来,他伸出手,月光下那枝梢好像认得他一样,亲昵地拂着他掌心。
      “这吟枫树的传说,指挥使想必听过。”
      那是自然,每个北旗人都听过那个故事。
      杜风幽幽道:“那个传说,还有后续。只不过种种缘故不便公诸,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温谨良不解地看着他背影,被一地银霜拉得悠长。
      “巫医和他的儿子死后,最先得到治疗,保住性命的北旗王族自知理亏,便将巫医一族也入籍王室,视作旁支,赐予富贵,但不得涉政,更世代与王位继承无干。”
      转身,对上温谨良惊讶的目光,杜风静静道:“这就是为什么王族中唯独这一旁支,为杜姓。”
      窗外街道,空无一人。夜风席卷一地金黄,月霜斑驳吟枫叶影。
      温谨良默然良久,声音有些干涩:“即使如此,这也不是你帮助西雷人的理由。”
      杜风摇头。“西雷与我何干?我想帮助的是萧家少主,萧凤鸣此人而已。”
      温谨良想了想,又道:“就算无权继承王位,你至少也是个贵族,总不能为了那个不知真假的均恩令投靠于他罢?”
      杜风走回桌前坐下,悠然道:“今天他如何对待那个孙梦,你也看到了。我对均恩令没兴趣,不过向来喜爱真性情之人罢了。萧家和西雷,虽都有恶名在外,萧家少主和他兄弟,这两人倒是难得的性情中人。他们以真性情待我,我便以真性命报之。人生快事,不过如此。”
      温谨良心说,难怪征南王子只是分你一块鹿肉,你就能陪他去离国赴死。可是天下有几个人能像你们,天生贵胄,多的是机会人生快事。贵族和平民,终究云泥之别。
      想到这里,便冷然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身为北旗军人,不能任由王子落在他国权贵手里,何况你们还一路冒险,根本无法保证王子安全。眼下虽不知你们把王子藏在何处,但我还有法子,定要让那个萧家鸣王,将王子双手奉上。”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42楼2023-06-12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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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风磨了半天嘴皮,也无法说服温谨良,只得悻然离开。刚跨出门,头顶悄悄落下数片吟枫树叶。
        杜风一怔,不由苦笑一下,脚步如猫般轻魅,转过墙角,无声地堵住从屋顶跳下的洛云去路。
        洛云逆着月光,看不清面上表情,像初识杜风那时一样,冷冰冰道:“让开。”
        杜风说:“不让。”
        洛云冷冷剐他一眼,可惜逆光下并不起作用。“月色太美,容易走神,还请公子仔细看路,莫要撞着墙了。”
        杜风无奈。“既然连这话都听到,想必知道我是在谈正事,干嘛生这么大气?”
        洛云怒道:“我不该生气?今日你不是应该在少主房里守夜?就算来了兴致赏月,也该与我说一声,换我去守。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你我万死难辞其咎。”
        杜风忙道:“你放心,那个中铸将军在少主房里,必不会出岔子。”
        洛云嗤道:“你就这么相信那个离国人?别忘了我们萧家刚在离国吃了大亏,就算他们主子跟少主有交情,也不可大意。”
        杜风摇头道:“不是我相信他,而是直觉……中铸将军和你很像,别的事情不敢说,保护少主想必是稳妥的。”
        洛云奇道:“他和我像?哪里像了?”
        杜风道:“当初把你从阿曼江里捞上来,我明明没见过你,却感觉好像得罪过你一样,被你瞪得内伤……咳,但是这个中铸将军,我确实没见过他,却感觉,我以前绝对得罪过他。你们俩,颇有相似之处。”
        洛云听他得罪来得罪去,头都大了,冷哼一声:“……莫名其妙。”拔腿就走。
        杜风还想跟他说话,无意间抬手抓住了洛云的衣袖。洛云何等敏捷,一侧身便挣了开,径自往凤鸣的房间方向走去。
        而杜风,过了片刻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久久未回神。
        ================
        原作内容——杜风征南的佳话
        “杜风公子喝干三杯酒,离王也觉得很诧异,问他,你怎么胆敢三杯都喝?”
        “杜风公子面色平常地答道,我猜三杯都是无毒之酒,此地就是离国王宫,离王要杀我们,何必浪费毒酒,一个眼色就行。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向天下证明,离王并非是连求和使者也不肯放过的狠毒之人。”
        ——摘自第十三部《惊天魔术》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44楼2023-06-12 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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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徐陶小镇这一夜,只有凤鸣一个人满足地睡了个四脚朝天,整个队伍的速度仍没有半分懈怠,在第三天下午,成功越过北旗边境进入东凡。
          凤鸣大松口气,暗想这一路最大的危机总算是过去了,眼下首要的事情,就是将北旗大军集结边境的人数分布等情况告知容恬和烈中流,好让他们及时应对。所以刚进东凡境内第一个能坐下写字的客栈,凤鸣立刻就开始提笔写信。
          尽量仔细全面地把北旗情况描述完,凤鸣有些冒冷汗地想,临走前容恬似乎,好像,叫自己无论如何保全自身来着?虽然从结果来看自己保全得还可以吧……那就只告诉他结果好了。于是简单地加了一句:“已经安全到达东凡,不要担心。”
          甚至没敢说自己实际是要去宴亭。
          写完信,凤鸣想起容虎就在都城平昔,可以通过他把信交给绵涯,便让洛云去找个认识的西雷侍卫快马送信过去,这样他们就不必花时间绕路平昔,可以直接北上朴戎。
          洛云刚走,温谨良就到了门口。
          凤鸣有些奇怪地打量他。因杜风揭穿了他的阴谋,这一路凤鸣都被众人隔得离他好几层,一次都没说上话,难道因为马上要赶他回北旗,这是来辞行了?手里还捧着个包袱。
          哎,虽然美人要走了有点可惜,但是人虽美却太过危险,还是赶紧打发他走吧。于是和颜悦色道:“温将军是准备回北旗了吗?我们也急着去朴戎,就不送了,后会有期。”
          温谨良眉间猛地一跳,脸色瞬间惨白。也不知道是因为凤鸣如此不客气地赶他走,还是因为凤鸣称呼他“温将军”。
          凤鸣倒不是存心叫他温将军,单纯因为北旗那么多将官军衔,根本记不住,索性一概称呼将军了事,同样处理的还有中铸。哪里知道这三字正中温谨良心中最痛之处,闭了闭眼,才望向凤鸣,低声道:“下官有事想和鸣王相商,不知能否屏退左右?”
          杜风最清楚他的底细,立时沉了脸色道:“有事就当面说,何必遮掩?”
          温谨良不言语,只将手中包裹打开。凤鸣瞧见那黑色布料间露出的西雷王纹章,面色剧变。
          死死盯着温谨良,凤鸣咬牙道:“你们把容虎怎样了?”
          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凤鸣的怒气,温谨良仍是低声道:“鸣王若想知道,请屏退左右,与下官私谈。”
          凤鸣瞪着他,片刻,缓缓抬起手,做了个出去的手势。
          他平时亲和可人,显得严肃时表情分外威严,屋内所有萧家人见他认真,不得不肃然退出,只剩杜风和中铸还站在原地。凤鸣转头向他二人,轻声道:“不必担心。”
          杜风心内焦急,生怕凤鸣被温谨良纤秀外表骗了,到时候轻则被温谨良挟制在手交换筑玄,重则性命之虞,如何向洛云交代?
          “少主不可!此人……”
          凤鸣朗声打断他的话:“我相信温老将军,不至教养出禽兽之辈。”
          杜风一怔,竟无言以对。
          而中铸用令人发毛的冷厉眼神看着温谨良,却并未出言阻止,只将腰间宝剑解下,掷给凤鸣,转身大步走出房门。
          见凤鸣如此坚持,杜风只得退到门后,绷紧神经听着屋内动静。见平时膏药一般黏着凤鸣的中铸,此刻却一派悠闲,抱臂靠在门口,不由皱了眉头,暗道离国人真是不可理喻。
          屋内只剩下凤鸣和温谨良,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凤鸣率先开口:“好了。我现在只想知道,容虎还活着么?”
          温谨良点头道:“自然活着。知道鸣王爱惜他,连大刑都没给他上。”见凤鸣松了口气的样子,趁热打铁道:“只要鸣王将筑玄王子交给我,保证三天内让他全须全尾回到东凡。”
          凤鸣沉吟一下,问道:“此事,温老将军可知?”
          温谨良滞了滞,好半天才道:“知道的。”
          凤鸣蹙了眉,不解道:“这就奇了。温老将军会同意你们绑架容虎来交换王子?何况我们本就说好将王子送回,为何他要让你们多此一举?”
          屋内空气忽然凝固了一样,呼吸不可闻。
          凤鸣的手放在中铸留下的剑柄上,盯着温谨良因低头,重新被眉骨阴影遮掩住的双眼。
          “你来这里的事情,温老将军根本从一开始就毫不知情,对不对?”
          温谨良如泥塑一般,一言不发。
          凤鸣心中忽然笼罩一层不祥预感,忍不住又道:“他是不知道,还是……没办法知道了?”
          见温谨良全身剧震,蓦地看过来的双眼中竟泛起血光,凤鸣心底有些发冷,看来他“猜倒霉事”的天赋又一次正中目标了。
          可是,怎么会?
          那天晚上大军阵前,温谨良目送温方盛到凤鸣他们这边,那样久久不敢移开视线,万分担心的神情,竟是假的吗?
          凤鸣知道这个人不是善类,虽然这印象主要来自那个不讨人喜欢的笑。但他还是选择相信温谨良,即使杜风戳穿了这个骗局,也没让中铸把他软禁起来。比起温方盛的面子,更多的就是因为那晚,温谨良满是担心的脸从阴影中露出,那如月出云,忧郁得令人目眩神迷的刹那,怎么会是假装的呢?
          这个人,就是以那一瞬深深刻在凤鸣心中的神情,面不改色地绑架容虎,杀害温方盛的吗?
          凤鸣从未像这一刻,真正地感觉被欺骗。从而真正地,出离愤怒了。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45楼2023-06-13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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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忽起风声,温谨良内心悲痛,尚未回神,左颊已传来一记颇具力道的冲击,打得他偏过头去,整个人晃了晃。
            凤鸣连剑也不拿,攥紧拳头,精致的眉都气得竖起,怒吼:“我打醒你!”
            对着温谨良右脸又是一拳,吼道:“指挥使这个官,你就这么想要?连温老将军你都杀!他是你养父啊!你是人不是?!”
            温谨良到底武将出身,冷不防挨了凤鸣两拳,也只是略有踉跄。其实以他的身手,十个凤鸣也就随便塞牙的程度。但自温方盛死后,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提起此事,好像又掀起了那晚的帐帘,血淋淋染满了温谨良的眼。他抬起欲还击的手臂,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一样,就这么定在半空,再也下不去。
            凤鸣扑上去又是一拳,正击在温谨良抬起的手腕上,一阵异样的,带着铁器震颤的剧痛霎时顺着手指爬上胳膊,痛得他半个身子都木了,冲势顿失,往后便倒。
            却没有丢脸地跌坐在地,而是倒进身后中铸怀里。
            听到屋内凤鸣的怒喊,杜风紧随着中铸冲进来,屋内情景大出他意料,没有人被挟持,反而似乎在像街头莽夫一样毫无章法地斗殴。都是白皙漂亮的两个人,一个脸带淤肿,一个龇牙咧嘴,让杜风完全搞不清状况,只能先控制住温谨良,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凤鸣。
            凤鸣捂着右手,忍着痛站起来,愤怒并未因疼痛消散半分,反而更盛。
            “权位富贵就这么好?你就这么想要?杀了温老将军,绑了容虎还不够,还要拿筑玄王子去邀功?你是不是人啊?!”
            温谨良咽下一口血沫,哑声说:“我没有杀义父。”
            凤鸣怒道:“有胆杀没胆认?你这懦夫!”
            温谨良突然提高声音,嘶哑凄怆,把屋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他!”
            盛怒的凤鸣也吃了一惊,只见温谨良血红的眼里忽然流下泪来,怔怔地看向凤鸣,焦距却不知落在哪里,仿佛对着虚空,嘶哑着喃喃:“不是我……我没有杀义父……呜呜……”
            连双膝力气都仿佛被抽走,温谨良跪伏于地,将脸埋在手臂之间,声嘶力竭的哭声不断从他手臂和地面的空隙闷闷传出。
            见他如此凄惨模样,实在不似作伪,凤鸣停了发作,瞪着大眼睛,又惊又疑地望着他。
            “若不是你,会是谁杀害了温老将军?……难道?”
            浮家兄弟知道了那天他们和温方盛商量的计划,先下了手?
            “是浮明谦吗?”杜风沉声道。
            温谨良没作声。
            凤鸣瞪着他,问道:“他杀了温老将军,你不为老将军报仇,却要为了浮家绑架容虎,谋害筑玄王子?你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谁害你,你反过来帮谁?”
            那个斯德什么什么症,众人当然没有听懂,但是温谨良不报杀养父之仇,还帮着仇人谋图筑玄之事,所有人都明白了。杜风失望至极地看向温谨良,摇头道:“指挥使,你这是何苦。”
            温谨良停下抽噎,突然撑起上半身,跪坐于地,泪痕未干的脸上,露出一个阴森至极的笑来。
            “呵……你们知道什么……”
            看向凤鸣,温谨良嘶哑着嗓音,森然道:“鸣王知道么,我们村里,二十个小孩为了混口饭吃,一起参军,到现在还活着的,只剩我一个了。”
            “若不是义父收养我在身边,我在军中就被折磨死了。”
            擦了一把嘴角血沫,温谨良咬着牙,道:
            “浮明谦该死!浮明涵也该死!但是……要不是他们提携我当了这个指挥使,我早就死在东凡处置奸细的刑房里了!”
            抬起眼,直直看向呆滞的凤鸣,温谨良惨笑道:
            “鸣王为萧家少主,又被西雷王珍爱有加,自然不知道一个平民出身的普通军人,只是想活命到上战场那一刻,都是万般艰难!”
            环视一周,目光停在杜风脸上,眼神之凄凉,刺得杜风心里也是一寒。
            “杜风公子想必也不关心这些吧,上次打到平昔城南,知道我们怎么爬城墙的吗?踩着死尸叠成的人梯上去的!呵……”
            复看向凤鸣,见他神情恍惚,温谨良又笑道:“鸣王当然不知道,当人梯的人选,都是事先定好的!全是……我们这样,一无所有的平民士兵……”看到凤鸣神色茫然,咧了咧被凤鸣打肿的嘴角,低沉地笑:“……人梯每一层,都有还没死透的人,被后面爬上去的士兵压死……”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46楼2023-06-13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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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口。”一直没说话的中铸突然沉声喝道。
              这声沉喝音量不大,却极有穿透力,一下子惊醒了一脸茫然的凤鸣。
              而温谨良好像一个被上了发条的人偶,沉浸在过往惨事中,继续喃喃道:“……死在战场上,我绝不敢有怨言,可我不甘心,还没立功扬名就死得像根草芥……有什么错?……”
              不料凤鸣突然上前一步,将未受伤的左手按在温谨良肩上,沉声道:“你没错。”
              此时洛云已经回来,虽不明白屋内情势,却见凤鸣距离温谨良实在太近,心里咯噔一下,正要随着上前,却见杜风朝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踟躇之间,凤鸣已经半跪一膝,平视一脸愕然的温谨良,用自己也难以想象的冷静声音道:
              “你没错,但是大可不必这般屈就于北旗。你跟着我吧。”
              温谨良眉头动了动,仍是那副阴森带着嘲讽的笑容。“军人叛国是死罪,还是说,在西雷,可以随意叛国?”
              凤鸣摇头。
              “我可没说让你来西雷,那得容恬批准,我说了不算。”狡黠地冲温谨良笑笑,继续道:“我的意思是,想让你跟我到宴亭,去见见一个叫子岩的,他和你一样,是个平民出身的武将。”
              温谨良看着他,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凤鸣曲起手指,掰着指头数:“其实不止子岩,还有绵涯,尚再思,对了,还有小柳,他们都是平民参军,因为能力出众被容恬挑选出来,现在都已经是容恬的心腹爱将。可惜现在都有各自的任务,不在这里,不然可以拉过来让你一个一个见识一下。”
              温谨良愣愣地看着凤鸣数了一圈,又对他道:“我并没有要你叛国的意思,但是我们家乡有句话,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我猜你取这个名字,是不是有,恭谨温良之意?那也得有个慧眼识得你的主君,给你恭谨温良的机会才成啊。”
              见温谨良面色突变,凤鸣觉得他这番话多少起了作用,便见好就收,却忘了右手有伤,刚想拍拍温谨良的肩,倒把自己疼得哎呦直叫。
              洛云脸色一变,拉住凤鸣查看他的手伤,绷紧了脸,又去探了探温谨良袖口,当时就想发作,被凤鸣拼命使眼色拦了,只得暂且作罢。
              ===============
              洛云盯着凤鸣,直到他老老实实被医生将右手包得像个大粽子,才沉着脸,出门找到杜风,恨道:
              “他的手怎么回事?我就走开一会,你们两个就能让他伤成这样?”
              杜风没有笑,低声道:“是我不好,以为那人没带武器,便疏忽了。”
              事关凤鸣安全,洛云这次真的怒了,冰箭一样的目光几乎在杜风脸上剐出两个洞来。“你知道那个姓温的袖口藏了什么吗?铁铸的拳刺!若他想下杀手,少主那细脖子现在就成两截了!”
              杜风吃惊道:“拳刺?那是何物?”
              洛云狠瞪他,心想非得让他自己体会一下才知道那东西厉害,于是将两手交叉,越过肩膀绕在杜风颈后,对他恶狠狠道:“看好了。”
              两肘一合,杜风顿时惨叫一声,两手下意识地乱扒。“哎啊!疼疼疼……松开松开,我知道了……是我的错……”
              洛云双臂铁箍般纹丝不动,听杜风嚎了半天,才松开,冷冷道:“这只是空手,如果手腕套了拳刺,那玩意可是一层带钉铁壳,你自己想想是什么后果。”
              杜风颈侧血管被箍得突突直跳,心有余悸地只管抱着前方物事,苦笑道:“我明白了,原来还有这种暗器……以后一定加倍小心,不会再犯。”
              夕阳剪影,两个人保持这个动作数息,忽然发觉不对。
              瞬间极静,心跳可闻。
              洛云屏息,怕被人发现似的,缓缓将绕在杜风后颈的双手收回。
              而杜风完全怔住,搂在洛云后背的双臂一直僵着,似不知道该怎么放下。
              最后洛云将他狠狠一推,抽身飞快走了。
              杜风愣在原地,好像在等待与他人接触后的不适反应,就这么一直等了很久,很久,才小心地,咽了一下口水。
              他觉得,东凡的空气,确实挺干燥的。
              ================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49楼2023-06-13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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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厢两人都震撼于从未体验过的奇特感觉时,凤鸣正举着包成粽子的右手,对着饭菜一筹莫展。
                如果容恬在,凤鸣的吃饭问题是绝不会存在的。哪怕两个人都四肢麻痹,手脚瘫痪,容恬照样有法子喂得他呜呜嗯嗯心猿意马。但是容恬现在人不知在昭北还是繁佳,又由于容虎的问题尚未解决,凤鸣实在难以面对秋蓝,导致看来看去,居然只有一个中铸坐在凤鸣旁边,用他明明很擅长握剑的手,极为生疏地握着汤勺,一点一点喂凤鸣喝汤。
                动作笨拙,让凤鸣大皱眉头。
                但是想想人家毕竟是将领不是侍女,侍候吃饭本来就属于超纲业务,凤鸣当然不能没风度地抱怨。只得装作没看见撒在桌上,比吃下去还多的饭菜,无奈地草草对付了一顿饭。
                饭毕。凤鸣靠在榻上,举起右手翻来覆去地看。也不知打到温谨良身上哪个部件,就像一拳砸在钉板上一样,手指一动就疼,希望如大夫所说,没伤到指骨,只是骨膜受损吧。不然实在是……太丢人了。
                中铸伸手过来,捏着凤鸣的手腕,不让他右手乱动。
                凤鸣斜他一眼,叹道:“你真的跟洛云一模一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让。”
                中铸低沉的笑声从胸腔发出,让凤鸣又有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鸣王性子太柔,下属自然不服。治家如治国,严法厉政方可太平。”
                凤鸣暗叹,真不愧是若言教出来的将领,就不知道那些被“严法厉政”的普通百姓,是不是也这么想。
                “对了,给你讲个故事。”
                “鸣王请讲。”
                翻身侧倚着身后的大靠枕,凤鸣细细道来。
                “在我家乡,古代有个王朝,名为秦朝,他们的皇帝,哦也就是秦王,发动了大大小小的战争,最后吞并了其余所有的国家,建立了一个统一的秦王国。”
                中铸显出很感兴趣的神色。“鸣王家乡不是西雷么?上古时期竟有实现过天下一统的王朝?”
                凤鸣含糊道:“也许有啊,只是你没听说过而已……总之听我说完。那个秦王朝,就是以严法厉政治国,表面上看似治得全天下都服服帖帖,但是你知道这个王朝只持续了多久吗?”
                “多久?”
                “从建国之日算起,第十五年。”
                中铸神色认真起来,问道:“只有短短十五年?天下俱服,又为何亡国?”
                凤鸣郑重道:“亡于四个字。严法厉政。”
                “……鸣王可否详细说来?”
                “秦王是有名的暴君,书上说,秦者,弃礼义而上首功之国,权使其士虏使其民。不但打天下时用完全的野蛮暴力手段,吞并所有国家后,秦王修筑长城,嗯……就是特别长的城墙啦,民工在工期内完不成就会被杀。这样搞得民不聊生,所以过了十五年就有人造反,直接让秦王朝滚蛋了。”
                凤鸣把脑子里仅存的关于秦朝的知识尽数掏出,显然效果不错,中铸立刻点头同意道:“此等愚昧君主,撑过十五年已经算他好运了。”
                还没等凤鸣“对吧”二字出口,中铸紧接道:“换做我离国,会将其他国家平民收编奴制,按人数分归全部离国人管理,每个离国人都管着固定人数的奴隶。如有延误修筑城墙工期之事,分层追责,奴隶延误则追究主人,主人延误追究上一层管辖者。在此基础上严刑厉法,还未见有不服者,更遑论不忠谋逆。”
                凤鸣从靠枕上爬起来,瞪着中铸,呆若木鸡。
                不错,这样一来,奴隶的反叛心与仇恨,就从国家转移到了他们的主人身上,就算发生零散的起义事件,由于复仇目标不够专一而分散的凝聚力,对统治中心的帝国就构不成多少威胁了。
                离国已经强大到,连一个普通将领都对集权分层理论信手拈来吗?难怪若言为了和自己梦会就敢天天不去朝议。而西雷,自从交给了容瞳就被弄得一塌糊涂,将无将臣无臣。两国人才质量对比,这实在是……非常不妙。
                难怪烈中流当了丞相第一件事,就是要自己去各国招揽人才。可是,算来已经将各国游历过半了,目前成绩基本为零。也就同国之行提拔起来一个尚再思,还是容恬发现的。至于前几天带上的农技专家孙梦,人家只是搭个顺风车,并没有要效力西雷的意思,也不能算自己招揽来的人才。
                想到这里,凤鸣实在无法不灰心,伸开四肢,往后倒在靠枕上,深深叹了口气。
                “唉……要是能把这个北旗的温指挥使挖过来,就好了。”
                中铸静静凝视着他,忽然说:“他不会跟你走的。”
                凤鸣望着天花板上木顶雕花,怅然道:“我知道。”
                翻个身,侧躺着望向中铸,凤鸣自嘲:“别说他是正规军人,我之前在路上还碰到一个身手很厉害的绑匪来要赎金。我说我想雇他,结果你猜怎么着?”
                中铸看着他,含笑不语。
                凤鸣叹着气道:“我都让他自己随意开价了,结果人家根本不鸟我,宁可回去继续当绑匪。唉……我竟不知,没了少主和鸣王的头衔,原来连个绑匪都看不上我。”
                可能是太过遗憾,凤鸣忽略了顾念儿不肯跟他,其实是因为西雷同国旧怨的事,只是一股劲地自怨自艾,而他的倾听者完全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
                凤鸣坐起来,怒视他。
                中铸笑罢,才道:“人心从来都是最难驾驭之物,不用些策略,强留不过伤人伤己罢了。”顿了一下,“但如果鸣王实在想留下这些北旗人,属下保证让他们一个也跑不了就是了。”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51楼2023-06-14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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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鸣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让他们回去吧。大军压境,此时扣押北旗将领,岂不正好送他们开战的借口。”
                  见中铸点头,凤鸣忽然心中一动,半开玩笑地试探道:
                  “将军要不要考虑,将来跳槽到我西雷?既然妙光公主派你来保护我,那你在西雷也一样可以执行公主的命令啊。”
                  中铸一愣,那面色,十分难以形容。
                  凤鸣赶忙谄笑:“呃……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中铸用一种极为复杂,意味极深长的目光,眨也不眨地凝视凤鸣许久,只说出一个字来。
                  “好。”
                  凤鸣一呆。不会吧?
                  两人都盯着对方的脸,久久不语,似探究上面到底几分真意。
                  烛芯燃至通红,噼啪一跳。
                  凤鸣忍不住,噗地笑场了。“这么认真干嘛?都说了是开玩笑的,我可不想害将军背上叛国的大罪。”
                  中铸说:“我是认真的。”
                  追着凤鸣有些躲闪的目光,沉声道:“大海尽头,神山峰下,愿伴鸣王左右,生生世世。”
                  凤鸣惊愕地定住视线,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这些话?
                  不对,重点是,为什么挖离国墙角,挖出了一堆很像表白的词啊。
                  偷眼瞄瞄中铸那张令人难以留下印象的脸,凤鸣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也许在离国这只是表达忠诚的语句罢了。
                  “不过,跳槽是什么意思?”
                  看,人家压根都没听懂自己的话。
                  凤鸣将这个现代用语的意思解释清楚,中铸点头道:“原来如此。我答应鸣王就是。”
                  带着一些不敢置信,凤鸣追问:“将军真的答应?”
                  中铸含笑道:“我已说了,愿伴鸣王生生世世,绝不反悔。”
                  凤鸣心情顿时轻松不少,这等于口头签下了一个,以后再找机会订书面合同好了,如果妙光那边需要书面合同的话,哦对了,在他们这个时代是不是叫,卖身契?……
                  思绪如天马行空,兴奋地停不下来。凤鸣开心地一拍掌,笑道:“那我们说好了,得像之前与贺狄王子那样,订个盟约。”
                  中铸点头道:“那就歃血为盟吧。”
                  呃,不需要那么严肃吧……
                  凤鸣忙道:“歃血就免了,我不爱见血……我们来拉勾为盟吧。”
                  “拉勾?”
                  凤鸣伸出还能活动的左手小指,搭在中铸左手上。
                  “你看,这样子,你也用小指勾住,然后拇指对过来,对,就这样。”
                  幼稚的动作,分外有时空穿越的奇异感。回忆着模糊的儿时誓词,凤鸣对着相勾的手指念叨:
                  “拉勾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谁落尘化烟,
                  谁变谁……”
                  突然发现后面的誓词似乎,对这种场合而言过于暧昧,凤鸣犹豫地把接下来几个字咽了回去。
                  相勾的手指上剑茧粗糙。虽然逆着灯烛,却见中铸的眼睛像容恬一样,在暗影里发着光。也许这就是那目光中,掺有许多似曾相识的,类似柔情的缘故吧。
                  “嗯。谁变谁落尘化烟。”
                  萦绕两人之间的奇妙氛围里,仿佛神奇地读懂了凤鸣试图掩盖的那半句话,中铸忽然补充一句。
                  “谁变,谁世世相欠。”
                  虽然这句古老的童谣有很多版本,碰巧猜中也不奇怪,可是……这也太碰巧了吧?
                  凤鸣震惊地盯着中铸,心说这家伙该不会是本书第二个穿越者吧。
                  “原子弹炒鸡蛋。”
                  “……什么?”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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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作内容——“低情商”
                  「懂了。」若言也一笑,撑着一口气,「本王今日若不死,必追你至大海尽头,神山峰下,囚你生生世世,以报此仇。」
                  ——摘自第二十九部《残更不寐》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56楼2023-06-15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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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签下中铸的同时,凤鸣暗中的计划也在悄然进行。
                    这计划其实来自由冬羽转达的,烈中流要他和冬羽务必保证筑玄安全的密信。
                    只是人在同国的烈中流再神机妙算,也算不到凤鸣此时正肩负前往宴亭的任务,所以凤鸣当机立断,瞒着所有人,把秋蓝筑玄二人托付给冬羽和千林。
                    至于另一件原本应该交给容虎的事,已经由留守东凡的文官高文池等人办妥。那自然就是——送出凤鸣那封措辞极为小心翼翼,唯恐把容恬吓着,从而把所有人吓着的信了。
                    不动声色办好以上事宜后,凤鸣一天都没有停留,立刻率队踏上继续前往宴亭的路途。温谨良与他们方向相反,凌晨浅淡星光中,远远回首,望向北上而去的马队绝尘处,想着凤鸣最后对他说的那番话,本就忧郁的一个人,越发萧瑟寂寥,像返程路上,被狂风卷起的最后几片落叶。
                    心绪极度纷乱之下,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带来的二百卫队里,混入了几个陌生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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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凡天高秋燥时,万里之外的昭北落日山脉两侧,仍绿泽丰沛,溪流潺潺。
                    容恬勒马看看天色,对身旁尚再思等人道:“在此休息,过午再赶路。”
                    尚再思和秋星齐声应是。
                    师敏和秋星都是单独骑马,只有素柳年幼体弱,怕她出意外,所以尚再思一路将她放在自己马背上,时刻护着。此时队伍停下休整,尚再思先翻身下马,再伸出手臂接住素柳,让她稳稳落地。
                    素柳拉着尚再思衣角,扭头瞅一眼容恬,轻声问道:“大哥哥,那个人是谁啊?”
                    容恬的行踪一直是最高机密,这里认得他的只有尚再思秋星和土月族长,当然没人敢泄露他的身份。尚再思对她安抚地笑笑:“是一位故友,放心,他不会伤害你的。”
                    素柳哦了一声,便不追问了。
                    容恬此时已经将马放于溪边,回身正看见这一幕,微讶地顿了下,随即与尚再思目光交汇。尚再思急忙把素柳交给师敏,快步到容恬身边,低声应道:“大王。”
                    容恬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却没说别的,只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交给尚再思。“本王在此处不能久留,跟你们到青叶洲,安顿了土月族人便要前去繁佳。鸣王所说之策,你与秋星都记好了,此事关系极为重大,绝不容有失。”
                    青叶洲位于昭北西南,是阿曼江源头附近最大的一座牧场,原本为昭北王族养马之用,离国攻占昭北后,便用于饲养训练战马。
                    尚再思和秋星都正容道:“谨遵王令。”
                    容恬看着远处的师敏和素柳,问道:“她们二人,确实是昭北王族?”
                    行程匆忙,尚再思还未来得及向容恬禀报详情,立即答道:“其中一人为长柳公主心腹侍女师敏,鸣王在同国时,属下与其数面之缘,确认无疑。另一个是三公主素柳,按师敏的说法,昭北王族已尽遭屠戮,素柳公主是唯一一个幸存者。她和公主是从王宫地道逃出,躲避离军搜捕时,在梅江边山洞里遇到属下的。”
                    容恬沉吟。“既如此,这最后一个昭北王族就至关重要了。你们有重任在身,若难以分心,便将她交予本王带走保护吧。”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57楼2023-06-15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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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星历经险境,心智胆量都远胜从前,面对容恬也大胆否决道:“奴婢觉得,公主虽年幼胆怯,却不会置家仇国恨不顾的,正如当年的繁佳三公主,与其让她远离故土独自偷生,想来更愿意我们助她复国。”
                      尚再思站在秋星身边,也道:“昭北目前,也和繁佳一样反抗四起。素柳公主虽怯弱,但我们若以公主名义,联系忠于王族的兵力扰乱离国军心,会极大提高公主和西雷声望。将来辅助公主夺回王位,未尝不可沿用东凡先例,受护国之恩,归西雷庇护。”
                      容恬也正有此意,深为赞许道:“言之有理。只是你们人数不多,行事切记慎重。”
                      尚再思沉声道:“请大王放心。”
                      而秋星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大王,鸣王……可安好?”
                      容恬温和地看向她,笑道:“他很好。”
                      秋星这才放心地笑了。“战乱一起,什么怪事都冒出来了。之前我们还遇上一个朴戎的巫师,居然能操纵尸体伤人。幸好鸣王没去朴戎,舅舅说,北地部落擅使各种古怪巫术,寻常人根本无从破解,鸣王能不去北国,还是不去的好。”
                      容恬浓眉一紧,看向尚再思。
                      尚再思赶紧道:“此事过于玄异,容属下详细禀报。”
                      日头斜过头顶,坐在溪边,正好清澈水面上一道粼粼点烁,晃得众人都是微眯眼睛。
                      容恬仔细听着,听到那个巫师自报姓名,忽然咦了一声。
                      尚再思刚好转述完从江生处听来的一切,见状担心道:“大王,此人有何不妥?”
                      容恬面色严肃,沉思许久,却摇了摇头。
                      德格祺善,这个名字实在太过久远渺茫,即使记忆力过人的容恬,脑中一时也只浮出极微薄的丝缕印象,完全不知所起。
                      既然实在想不起来,大概也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众人于是仍按原计划,当晚赶至青叶洲后,容恬嘱咐了尚再思几句,便动身沿山路翻过落日山脉,前往繁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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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58楼2023-06-15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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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叶洲。景如其名,青碧连天,水草丛生。远远望去,许多排木棚掩在绿树草荫下,马匹皆为放养,训练之外并不加以约束。即便如此,马天性喜爱精细草料,还是三三两两聚集木棚之下,就着草料槽大快朵颐。
                        尚再思和两个土月族人打扮成送草料的民工,跟着其他人混进牧场,趁别人都在忙碌,偷偷把怀中草叶包着的孢种撒在马匹聚集的草地上。
                        等到附近无人时,尚再思轻声问那两个土月族兄弟:“这个真的有用?看起来并不像药饵。”
                        那两人咧嘴,憨厚一笑。“这原本就不是毒饵。马匹身躯庞大,下毒发作慢不说,剧烈痛苦之下还会惊声嘶鸣,引起注意。这是族人培育的药菇种子,牛马但凡沾了一点,便会得蹄叶疫,四蹄发炎,不能负重。越是身高体重的大马,越是病痛得厉害。”
                        尚再思喜道:“如此甚好!不愧是土月族秘法,妙极。”
                        年轻的土月族小兄弟面露得色:“更妙的是,这种疫病会在马匹之间相互传染,到时候不止这里,只要是离国军营的马全会得上。”
                        年长的那个土月族人却道:“尚侍卫先别急。这菇种撒在青草地上,未必都喂得到散养马匹,还是得撒进马槽才保险。只是那边马槽有离国驯马兵士看守,如何过去?”
                        尚再思想了想,道:“我设法引开他们,你俩趁机行事。”
                        观察片刻,见四下无人,尚再思悄悄摸进草料场内,掏出火石正想点火,却闻到另一垛干草下似乎传来一股焦燃味。
                        不由一惊,难道有人和他想到一起了?
                        立刻藏身于身旁草垛之下,尚再思屏住呼吸,听见有人低声说话。“代云副将的信号还未发出,现在点火是不是早了?”
                        一个标准昭北口音的汉子道:“卓然惯带骑兵,脚程极快,现在不点,等他们来时火势未大起,我们这么少的人,怎么趁乱诱杀那厮?难得那厮亲自从繁佳过来调马,必不会带太多卫队,这等良机,不可延搁了。”
                        目标竟是离国驻守昭北的大将卓然,那想必就是昭北的游击武装了,只是不知是官还是民,但不管哪一边都太冒险了。尚再思想了想,下定决心赌一把,于是闪身出来,对那几人道:
                        “诸位听我一句,此事不可。还是回去从长计议。”
                        众人都吃一惊,见他只有一人,且民工打扮,才没一齐扑上来。领头那个汉子皱眉道:“你是何人?”
                        尚再思道:“在下素柳公主侍卫,奉公主命令,来此投毒离国马匹。”
                        那汉子更惊,失声道:“公主尚在人世?”
                        尚再思暗道幸好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从师敏处要来的王宫令牌,给那汉子看过。只见那汉子验了令牌,神情一变,立刻报上名来。
                        “末将三省武侍郎奇骏。敢问公主如今何在?为何阁下说不可伏击卓然?”
                        尚再思道:“公主安然无恙,如今和土月族人一起。我们沿梅江过来,一路都有离军扎营休整留下的痕迹,可见他们并未回返繁佳,多半正跟随卓然往这里来。以卓然的战事经验,见马场起火,必不会直接进来,而是四面围堵,驱使民工灭火。待火势清灭,奇骏将军和各位岂不只能束手就擒?”
                        奇骏和众人听得呆了,半晌才不甘心道:“……你一个侍卫,怎会如此清楚?”
                        尚再思收好令牌,笑道:“我只是传达公主之命,信与不信,公主令遵与不遵,就看各位了。”
                        奇骏两眉皱作一处,想了想,咬牙道:“末将不敢不遵公主令。只是请阁下带我们去见过公主,方能信服。”
                        尚再思点头道:“当然。”望向已经开始着火的草垛,尚再思心说倒是省得我动手了,立刻对众人道:“诸位随我来。”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61楼2023-06-16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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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叶洲南五十里,因战乱早已空无一人的废弃村落。
                          奇骏和代云两个堂堂武将汉子,带着身边残存的百余昭北军人,跪倒在素柳一个十三岁小女孩面前,泣不成声。
                          而素柳平时怯弱,此时却仿佛觉醒了王室血脉,脸色虽苍白,却没掉一滴眼泪,咬着唇恨恨道:“父王之仇,昭北之仇,不能不报!”
                          奇骏抹一把脸,肃然道:“天佑昭北,让我王族尚存后人!末将,还有昭北军,惟公主马首是瞻!”
                          副将代云和众军士齐声应道:“昭北军惟公主马首是瞻!”
                          秋星站在素柳身边,看了一眼红着眼圈的师敏,也对素柳道:“西雷虽陷困境,也会全力帮助公主,且请宽心。”
                          素柳感激地看她一眼,随即发现只有尚再思不在,不由一怔。
                          角落头顶,还悬着几个晒粮食用的破篮子,满是泥尘,难看得像尚再思此刻脸色。
                          他拿着信,责问送信人道:“如此重要信件,为何不通过绵涯尽快递到大王手里?”
                          送信的情报兵也是一脸无奈。“我们也说,急信应由绵涯将军手下发出,而不是这样一站一站递过来,等大王收到,得耽误多少事情。只是发信的似乎不是容虎将军,而是东凡那边的文官,想必因为不知如何联络绵涯将军手下,才会如此。”
                          信封上除了东凡印戳,什么都没写。尚再思捏着信角对光一瞥,鸣王殿下那极具特色的“凤鸣字”落款清晰可见。叹了口气,尚再思知道责问传信人已经无济于事,眼下最要紧的是立刻将鸣王这封亲笔信送交大王。
                          而自己有三个选择。一,亲自骑马,日夜兼程追上大王,可那样就无人保护秋星素柳她们了。二,交给下一站,而大王行踪不定,不知何时才能送到。三,将信传给绵涯本人,让他头疼去。
                          俗话说得好,宁死道友不死贫道。权衡了三个选择,尚再思几乎完全没有犹豫,就把皮球踢到此时正在西雷书谷城当民工修城墙的绵涯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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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谷城郊。深夜。
                          从一身夜行服的下属手中接过信,绵涯奇道:“为何不是容虎发信?”
                          下属摇头表示不知。绵涯看了看信封上东凡印戳,皱了眉道:“这都多久了,若大王知道鸣王亲笔信被耽搁这许多日,非得雷霆震怒不可。”
                          见下属吓得一缩脖子,绵涯无奈道:“算了,不用你。我亲自走这一趟吧。”
                          修城墙的辛苦,哪是娇生惯养的苏锦超苏二少受得了的。每天一收工,就像死猪一样倒在地上,哼哼的力气都没有,被绵涯拖回民工们住的大草棚,饭也不吃就睡得不省人事。
                          绵涯叫不起来他,索性把他四肢捆成烤猪状,背到已经完工的西城墙下,一处极隐蔽的暗门内。
                          所谓城墙暗门,顾名思义,就是伪装隐藏的小门。平时前后封实,攻防需要时再打开使用。如今正好拿来藏一个人。而且紧挨进出城门,每日熙熙攘攘吵闹不断,就算苏锦超醒了叫喊起来,也难以被人发觉。
                          但是想起上次给他捆了扔在山洞里,然后忘了,险些把人饿死。绵涯心说总有法子,便从厨房偷来一包大饼,将中间戳破,一张一张套在苏锦超脖子上,满满当当一直套到下巴。数了一下,一共十张大饼,省着点吃应该能保他至少十日不会饿死,又搬来一缸清水放在旁边。
                          感觉这样该稳妥了,绵涯蹲下来,对被蹭了一脸饼渣的苏锦超道:
                          “在此好生待着,不要乱跑。我去办点事,几天就回来。”
                          转身大步离开。
                          苏锦超鼻子里闻到许多大饼的香味,硬是给他馋醒了,迷迷糊糊只见绵涯背影消失在门外夜色中,门吱呀一声关上,咔嗒,落锁,彻底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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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62楼2023-06-16 1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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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作内容——绵涯苏锦超被抓的地方
                            这混蛋进了书谷城,绝不会干好事。
                            苏锦超心里这样想着,忽然又很期待看看绵涯能干出什么坏事来。
                            当然,如果绵涯胆敢破坏大王的王权,他苏锦超对大王忠心耿耿,绝不会坐视!
                            ——摘自第二十八部《破茧成蝶》
                            致敬弄大其他作品
                            昭北将领奇骏、代云
                            ——取自《金玉王朝》林奇骏、宣代云(都是熟人…)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63楼2023-06-16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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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昭北西雷夏期未尽,朴戎九月即飞雪。
                              望断山脉沿路相当陡峭,山地本就崎岖,兼之厚雪深及马膝,凤鸣一行人不得不全部下马,顶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
                              漫天大雪扑面,道路方向极其难以辨认,只有沿路分布的灌木和青松,覆盖厚厚积雪,勉强露个轮廓,代表这个方向曾经是一条大道。
                              凤鸣牵着自己的马,紧跟前方的杜风和孙梦二人,暗自庆幸遇上了来过朴戎,记得路线的孙梦,不然就连百事通晓的杜风,也不是很清楚望断山周边详细地形。
                              只是老天看起来并不想给凤鸣好脸色,还没庆幸完,头顶的苍松树被风一阵摇晃,哗哗掉下一坨雪来,正好浇了凤鸣一头一脸,腾起好大一团雪雾。
                              “啊!——”凤鸣猝不及防,惊叫一声,衣领脖子里都灌了雪,冰得他整个人顿时五颜六色,哆嗦着原地直蹦。中铸离他最近,立刻揽了他,伸手就往他衣领里掏。
                              然而雪遇肌肤,即刻化水,动作再快也无济于事。凤鸣只感觉一只热烘烘的大手粗糙滑过自己颈肩,湿漉漉的还要往胸口去,急得一边去抓,一边差点咬着舌头。“你干嘛!……”
                              中铸的手被凤鸣隔着衣服按住,感受紧贴手心的异样丝滑柔嫩,一时竟然无言。凤鸣七手八脚拉出他的手,也顾不得能摸不能摸的地方都被摸了,满脸通红地怒瞪他,对方却一脸无辜道:“雪水最寒,属下怕鸣王着凉。”
                              洛云听到凤鸣的叫声,立刻看向杜风,朝他一伸手。杜风极有灵犀地一笑,掏出自己的手帕来,放在洛云手上。洛云将手帕递给凤鸣,见他擦了脖子上残留的水渍,兄弟二人默契地一起剐了中铸一眼,洛云牵了凤鸣的马就要往前走,杜风忽然凑过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带着帕子?”
                              洛云理所当然道:“这里除了你,谁会带这种娘娘腔的东西?”
                              “……”
                              孙梦在队伍最前面停下,回头冲着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这伙人喊:
                              “鸣王!杜风公子!雪要停了,可以到前面过夜了!”
                              凤鸣一愣,抬头一看,果真大雪落势渐去,天色放晴,满天都是烟粉云霞,衬着白色雪山美不胜收。
                              可是真的要在雪山里露宿吗?第二天一早起来,会不会只剩一地的冰棍啊。
                              孙梦笑了,指着前方远处,因傍晚晴朗而变得清晰的一道山崖,对凤鸣说:
                              “鸣王你看,那就是白首崖。崖边不远就是古朴戎国修筑的防御工事,虽然现在只剩残垣断壁,在里面生些篝火御寒还是可以的。”
                              凤鸣顺着他指的方向定睛望去,果真有依崖而建的一座青砖长桥,上面每隔数丈就有一个瞭望塔一样的小楼,虽年久残破,落满积雪也不见倒塌,看起来确实可以御寒挡风的样子。
                              不由奇道:“没想到这种地方居然也有城墙古迹,莫非这里是古战场么?”
                              杜风插嘴道:“少主说对了。这里确实是古朴戎时代,一处著名的灭国之地。”
                              灭国之地?
                              凤鸣没懂,一脸迷惑地望向杜风。而洛云却不愿他衣服半湿地在这里听历史课,对杜风甩了个闭嘴的眼神,拖着凤鸣继续往前走。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64楼2023-06-16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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