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如果放不下,就继续爱吧。
人生太短了,有些事,经不起遗憾。
曾经的湘北篮球队,高调地筹划着一场欢迎party,为了欢迎流川归来,也为了借此机会,对热血的青春隆重缅怀。
毕竟七年时间,能消磨很多人的坚持。只能借着彼此,再来重燃肆意的青春。
地点选在学校的篮球厅,这是所有人全票通过的决定,赤木队长提前和新任校长协商,换来校长的大力支持,早早动员在校的篮球生为他们布置。
似乎每个人都很期待这一晚的时光,无论是毕业的湘北五虎和当年陪伴彼此的队友,还是在校读书也酷爱篮球的学生。
前者兴奋,因为终得一见,可以什么都不想,随意吹侃调笑,让那段久远的有些封尘的零散记忆,能够有机会拼凑完整,假装是那个朝思暮想的当年再重来一遍。
后者激动,也因为终得一见,看见那些被定格在照片悬于墙上的偶像前辈们,鲜活的站在自己面前,是温情款款的指导也好,是头槌加嘲笑也好,什么都好,只要能见一面,叫声学长,就能让高中生涯偷笑。
那感觉,就像追星很久的粉丝们,终有一天可以近距离和偶像们相处,哪怕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也愿意用任何陪付。
毕竟,那是自己的梦啊。
樱木趴在门口的栏杆上,有些开心,有些紧张,还有些犹豫。
这次party,已经不只是湘北的独家活动了,那个从上学就喜欢搜集情报的彦一,得知湘北的筹备后,跑去跟赤木软磨硬泡,要把当年一起竞霸全国大赛的球员们,只要还在神奈川的,都聚到一起。
然后,大家开始有意无意地联系通讯录,馋得那些异地定居的人,都坚决表示,爬也要爬了去。
最后,就成了神奈川的篮球party。
活动浩大。境况空前。猜也猜得到那个热火朝天的场面。
“樱木,”牧绅一从樱木身后圈住他,下颌搁在红发上,“在想什么?”
大老远就看见趴在栏杆上发呆的人,直到靠近都没任何反映,看来是入神了 。
“阿。。。阿牧,”怀里的声音颇为惊讶,“抱歉,没有注意到你回来。”樱木想扭过身,被牧绅一更紧的抱住。
以心对背的方式。
“没想什么。。。就是明天湘北。。。神奈川聚会的事。”
“老朋友们啊。很期待嘛。”
“阿牧,明天如果。。。”
“嗯?什么?”
“。。。没什么,明天我要是喝多了,你背我回来吧。”
其实樱木想说,明天如果遇到流川枫,不要。。。可是不要什么呢?怎么说都好像欲盖弥彰,怎么说好像都会有人受伤。
算了。
“樱木。”
“困扰不适合你。如果有,就说出来。”
“阿牧。。。”
“期待明天吧。”
这一夜,格外难熬。
期待的时光,总是太慢了。
多少人失眠甚至一夜未眠,都在等在天亮。
所以呢,没有人是准时抵达现场的,刚破晓,就有人带着吃喝玩乐的物料冲进湘北篮球室,拍照片,发消息。
那一张张静好的画面,就像一颗炸弹,瞬间炸响无声的过去,炸醒了深埋心底的东西。
原本下午开始的重聚,早上八点刚过,人员就此齐聚。
那是怎样一个盛景啊。
几乎是心照不宣地每个人都穿上了各自的队服,红色、白色、绿色、蓝色,10号,11号,4号,7号,五彩斑斓,相互辉映。好像天边的彩虹倾泻下来,刚好润染了他们,像梵高笔下明亮的色彩。
秋末的天冷的肆无忌惮,不管,短衣短裤的他们,畅聊着青春也肆无忌惮,气氛霎时火热高涨。
寒暄,调侃,拥抱,顶拳,没有团体的界限,只有作为球员的惜重。不存在竞争关系以后,都默认为是肝胆同路。
赤木在陪着鱼住削萝卜,晴子彩子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叽喳什么,藤真、花形、牧绅一坐在角落已经干杯了,只是余光一刻不曾离开樱木。大楠陪着高宫狂吃零食,洋平却和三井回忆着当初的篮球场斗殴。青田拿着手机,给没有回来的伙伴们拍摄现场境况。
宫城拉住流川枫,详细输出今天活动是怎么精心为他筹划的。还不时地八卦着流川离开的几年,神奈川发生的一切。
最可怜的是木暮,带着彦一忙前忙后,一刻不停着为大家添置酒水食物。
“樱木。”
仙道率先朝着樱木走过来,岁月并未剥夺他温柔的眉眼,他高声呼唤的语气,让樱木有一瞬的恍然。
好像,七年,并未存在过。
“哈哈哈哈,仙道。”
似是被情绪感染,樱木不自觉地重现那个单纯的少年。
“你的发型还是这么冒傻气啊。”
“你的头发还是那么抢眼哎,樱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
“我是天才啊 就是跟小老百姓不一样。”
“樱木,还是好喜欢你的性格呦。”仙道的手已经覆上火红的发,柔软的触感渗透进每个指缝,仙道满足的抓揉。
余光一刻未曾离开过樱木的流川,还没等三井说完,就直直走了过来。那个暧昧的动作太过惹眼,流川并不想让它继续。
他也并未考虑哪怕一秒,此时此刻樱木的“监管人”牧绅一就坐在不远处。
“流川”,仙道看出男子眼里隐约的愠怒,但是他的手依然停留在樱木的红色头发里,根本不想抽离。
有意思。
看着那张俊朗、冷漠一如从前的脸,仙道忽然计从心底起。
有些人的执念不会被环境消磨,那是扎根在骨血里的坚持,带着挫骨扬灰的狠厉,就算赔付上一切,也毫不动摇。只要他想,只要他要,他根本不在乎执念的洪流有可能吞噬摧毁哪些东西,是否重要,是否无辜。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将执念掌控在自己手中。
流川枫就是这种人。
对篮球,对樱木。
仙道早在流川离开之时,就笃定了今天局面。也算准了重爱樱木,何其艰难。
但仙道从没怀疑过流川的执著和那个还未到来的结局,就像他从未怀疑过流川会成为篮球界一颗耀目的新星,是那样自然而然地相信,从相见第一面,就打从心底的认同和确定。
然后,此时此刻,他就真的很想刺激一下眼前这个已经浑身冒刺的男人。
“好久不见了呦。”仙道微笑着如同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眼睛弯成无辜而清明的弧度,仿佛根本看不懂大人眼睛里的情绪,直直的迎上流川的眸子,一脸灿烂的问候,“真是好久了呀。”
“仙道,你一点都没有变。”
还是笑的那么让人生厌。
其实平心静气时,流川也能分清楚笑容的含义,樱木的笑容热烈灼灼,好似夏日的光,晃的人心都明亮清透;而仙道则不同,温柔如春日和煦的风,温柔轻盈,吹得人心轻了又轻。
可是,哪怕是同一张脸,但因樱木的关系,仙道的笑,就让流川觉得碍眼。
因为他根本不打算拿开自己的手。
流川虽然面向仙道说话,但眼睛死死盯着红色头发里裹着的手,分寸不让。
“你也没变啊”,仙道没有在意他的失礼,反而刻意放缓了后半句话的语速,带着一点揶揄,“一辈子。。。两件事。”
流川听懂了,没有理会。径自拽过樱木的胳膊,一使劲,拉向一边,不容分说,脱离仙道的手掌。
“喂喂”,樱木被流川的行为刺激的哇哇叫,又挣不开他使力的手,只能愤愤地喊:“你干嘛,流川枫!”
“喝酒。”
流川拽着他,转身走向甜品台,抄起一罐啤酒,半甩半递,“你欠我的。”
过往涌上心头,就像发酵的酒,浸得心里酸酸的。
那次情人节,流川说,“樱木,喝醉吧。。。去看海那边的篮球,跟我一起。”
然而樱木终究负了情人节的约定,他不但没有跟上那人的脚步,也没有守住那份爱情。他对流川抱有亏欠,那种亏欠复杂混乱,不只是内疚一种情愫,更多的是爱而不得不放手的痛苦,还有擅自重新开始的错误。
他以为,流川不会再回来了,他们之间不会再有未来,他以为他推算的很对,两个人如果不能并肩而行,再深刻的感情也会被差距拉扯的支离破碎,与其相看两厌,余生为恨,不如早点放手,留下曾经。至少光阴尽头,再回忆起,那些泛黄零散的光景里,没有怨,也没有痛。
他以为一切会朝着他预测的方向,稳稳前进,因为他深知篮球对于流川的意义,他是个绝对执著自己的理想,永不放手的人。
他以为两人的归途横亘一片汪洋,终此一生不复相见,从此天涯两各,封印心底。
他以为重新开始,就能逼迫自己也能逼迫流川接受新的可能。
他以为牧绅一终将代替流川,有一天会成为他心里的唯一。
他以为了很多,多到他觉得现实就是这样的,却没想,独独算漏了流川的心思。。。。。。
在流川内心深处,樱木是与篮球同样重要分别无二的珍贵,他对篮球有多执著,对樱木如是。曾经如果樱木没有擅自从流川的天平上跳下来,那么他和篮球将永远僵持在一个平等地位,那么后来美国的7年人生,可能只是成为流川想象中的梦。
可是樱木决绝地从天平上跳下来了,没给流川半点拒绝的余地。在坠落的那一刻,与之坠落的还有流川枫的心,破碎一地。
7年真的很久,2000多个日夜,煎熬着思念,有增无减。美国是陌生的,除了在球场上触摸着熟悉安心的篮球,心无旁骛的追逐那个篮筐之外,所有的时间和空隙,都被樱木填的满满,满到胀,胀得心,生生的疼。
流川强忍着,忍到痛不可当,痛到生理都引起不适的反应,就一遍一遍看与山王对战的视频,像一个瘾.君子一样,用火红的身影疗愈他疼痛的心。
隐忍了一年后,思念陡增,满溢的心,都盛放不下,连打篮球都抑制不住,都缓解不了痛苦,他才突然顿悟,其实天平一直都不是稳稳中中的,其实他的心,早就倾斜到了樱木一侧, 其实人生的整个长河中,理想从来不会一成不变,它会随着生命的阶段,由于人,由于环境,而不知不觉的变换。
美国,篮球梦,要实现,但遇到樱木以后,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如果不能两个都要,他想,樱木才是最后的选择。
只是年少时都太过刚硬,都不愿意承认。
所以才有了错过,有了遗憾,有了追悔不及。
可是还好,流川是幸运的,在7年之后重新面对自己,终于确认,他的理想,其实从七年前就已经勾勒的理想,是和那个叫樱木的家伙,共对余生。
心境一旦清明,脚步不会停留。流川放下一切,只身回来,去要那个推迟了7年的未来。
樱木,欠我的,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