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月22日｜22:00
“不知道你记得青灯行的故事吗，灰原？”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充斥着谜团的夜里，恍惚间下起了小雨，警方急忙对现场进行了处理，原本重要的证据可能已经被雨水冲刷无处可寻。还好他们来得早一些，借着两盏手电筒，从庭院走到二楼，细细观察了现场。
事件的起因，是八位年轻人，约定聚在这座偏僻无监控的旧别墅里，想要玩一个名为「青灯行」的游戏。
日本鬼怪传说中，青行灯是专门诱人做百物语游戏的小妖。所谓百物语，就是点一盏灯笼，燃起百支烛火，每说一个故事，就灭一支烛，直至第九十九个，便封言以待天明。若是讲出第百个故事，那盏灯笼将会带来不详。
“一定是青灯行干的！”名为宫崎葵的女人大喊起来，“阳太的自杀一定因为我说出了第一百个故事……都是因为我！他受到了青灯行的诅咒！小星，对不起……”她说着流下泪，无言地看向身边不敢置信的结木星。
死者正是结木星交好的同事，中川阳太。
“这不是你的错……谁都不知道……不，我不相信！”结木星满眼泪光地冲向刚回来的工藤新一，却被友人钳制住了身躯，只好祈求地哭诉，“拜托你，名侦探，请你调查出真相！难道青灯行真的有那么大的威力吗？阳太他……绝不可能自杀！”
“请先冷静一下，结木小姐，工藤先生和警方会尽一切努力调查真相，而你们是关键的人证。”灰原哀拉了拉工藤的衣袖，用眼神提醒他，“还有各位，也请配合警方做个笔录吧。”
工藤朝她点头，指挥着现场：“各位请跟我们来，今晚便在这里休息吧。”
“可是……”有人提出了质疑，“我们所有人都是被警方唤醒的，什么也不知道，这样也能作为人证吗？”
“别忘了，除了青灯行以外，安眠药也可以让人类暂时陷入昏睡哦。”小学生模样的女孩转过头，食指竖在了唇前。众人见此面面相觑，还是走进了临时备案室。
雨点渐渐变大，随风呼啸着敲打窗面，夏日的雨季就如突如其来的事件，躲也躲不掉，只是雨季会停，会消散，而人生永不止步。
他们观察完现场，走上楼梯，准备俯瞰来联想线索，这时工藤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身后的少女：“虽然明天是周末，但今晚熬夜没关系吗？毕竟你还是个小学生嘛。”
少女撩了下发尾，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和我从前在地下室相比都不算什么。”
工藤闻言愣住，莫名的情绪冲上心头，放慢了步伐：“啊，对哦……抱歉啊，那时让你那么辛苦。”他勉强扯出一副笑脸扬起来。
“啊啦，你也受到青灯行的诅咒了吗，工藤？”灰原的声音从阳台上传来，淅沥如雨点坠落，“既然都研制出解药了，就不要让我失望了，让我看看恢复真身的工藤新一，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吧？”
工藤抬头，对上一双似笑的双眸，一模一样的，曾经陪伴自己多年的，信任、支持、坚定的目光，恍若蓝黑色夜里唯一的光彩，让他兀地无比轻松，抬脚抖落一身疲惫。

05、4月23日｜01:00
他们在你一言我一语中逐渐把事情经过、案件现场捋清，有时不过零星几个字，还未说全一句话，他们便开始共同点头，全神贯注地击中每个关键。
二楼的主房间连接着阳台，大门敞开，屋内的蜡烛早已熄灭了，地面上满是众人的脚印，大概是下午时下了一场雨的缘故，庭院也有泥印。警方进来的时候，八个年轻人正都趴在一张圆盘桌上昏迷，直至被警员一个一个推醒。而后被告知中川阳太的死亡时，所有人也都是是惊愕失色的状态，尤其是死者生前最亲密的人，结木星。
二楼阳台上的栏杆因为年久失修已布满铁锈，脆弱得一推便断，或许是死者坠楼时不注意，所以连带着上面半段栏杆一同坠落了，红黑的铁柱被重重压在他的身下。
经过化验，死者的指甲以及伤口处，多有云杉枝叶、泥泞、铁锈的痕迹，应该是坠楼后首先撞击树干随后又偏离轨道倒在树前。
警方到来时雨还没下起来，根据调查拍下的照片，死者头部受到撞击，属于面朝下的姿势，双目瞪大，右手握紧拳头，掌心用血迹写下了「hoshi（星）」，西装服内口袋有一张字条以及……
“安眠药包装袋，确定只有中川阳太一个人的指纹。”灰原站在长廊上，同工藤一起俯瞰庭院中死者的位置，“八个人，也只有他的杯子里没有安眠药，其余人也都因此昏迷。”
“是吗。”风夹带着雨丝飘进来，打湿了站在最前方的工藤的肩膀，他眯着双眼，伸出手摸了摸栏杆，用指肚摩挲着锈灰，若有所思地开口，“你也觉得他是自杀吗，灰原？”
“他坠楼痕迹的确很像自杀，包括安眠药的投放，面朝下的姿势，就像是故意用青灯行作为借口，一心求死一般。而他手心的字迹，又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结木星。”她如实回答道。

“听起来你并不相信青灯行？”工藤转头去看她。
她感受到目光，也转过头：“如果我相信，我还会答应你当初的请求？”
“啊啊，被你发现了啊。”他长叹一声，叹息中似乎也夹杂万般。
“不过很巧呢，我们真的遇到了相似的案件，而且——”她拉长声音，有些不管不顾的意味，“这是第九十九个案件了，某个大侦探的约定就要不能作数啦。”
“欸——那既然到了尾声，那我就要更加拜托灰原你的帮助了啊。”工藤笑着调侃道。
“都说了不要装成江户川那家伙的声音了。”她恶寒地抖了下肩膀。
“抱歉抱歉，你看看这个。”工藤说着，将脚下喝了还剩一半的汽水瓶拾起来，举在空中，砰地一声，瓶子落在地上，雨水滴答，汽水飞溅，气泡渐渐被抚平。
“你想到了什么？”他又问。
灰原转头，对上他坚定的目光，开口又闭上：“中川阳太，不是自杀。”
风吹起他们的发丝，一项猜测在他们心中酝酿。身后的灯光忽闪，警方轻叩玻璃，唤声突然传来，考虑到嫌疑人大多因为惊吓而疲惫不堪，特许他们进行休息，而警方准备对此展开讨论，希望能有工藤先生的帮助。
工藤新一临行前对她使了个眼色，口型的意思是“拜托了，灰原”。
低头，果不其然，她的手机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名字。

06、4月23日｜4:00
“欸大姐姐，你不去睡一会吗？”
灰原走进屋内，客厅除了几个警戒人员，只有一名短发女子，正靠在放置茶水的高台旁，背对着她。听见她的声音，那背影陡然一颤，有些停滞地转过身，勉强笑着，疲惫的脸色不言而喻。
“怎么了，小姑娘，你不是工藤先生带来的孩子吗？”她的目光随坐上高椅的少女而变幻，脸上仍挂着笑，“名侦探先生的小搭档，是不是？”
果然，他们还是无法相信我是探案的助手呢，灰原想，毕竟只是个和椅子一样高的小学生。她保持着清脆的童音，露出童稚般夸张的表情：“新一哥哥去和警察叔叔们讨论了，我不是很困……难道你也不困吗，大姐姐？“她悄悄眯眼，若有所思地观察起对方的神情。
“阳太走了，我也没什么心情。一直以来，我和最好的朋友，还有他，都是形影不离的伙伴。”短发女子又拿起面前的茶壶，继续朝杯中倒水，声音夹杂着苦笑，“不过，和你说，你也不懂的吧，小姑娘。今晚各位都太辛苦了，所以想准备些茶水，等散会了我便送去。”她说着推过去一杯。
灰原低头看向杯中的倒影，随茶叶悠悠荡荡，开口道：“大姐姐好像很会泡茶？”
“只是爱好。”她笑说，“不早了，你还是快去休息吧，我先走了。”她起身，抬起原本靠着桌面的双手。
“对了，大姐姐，你鞋上都是泥，要不要换一双呢？”灰原悠悠问道。
“啊，不用了，谢谢你哦。雨天草坪都是泥，我的朋友们也是。”
“这样啊……”灰原回头望向女子离去的背影，利落地跳下椅子。
无论怎么掩饰，人的潜意识动作是无法被彻底剔除的，除非是非常之理性的人——更何况面对一个毫无威胁的孩童，也没有假装的必要。
她在离开的时候，左手一直握在右手手腕处。

07、4月23日｜6:30
工藤新一的出现，很大程度上就代表着真相已经浮出水面。他孤身站在阳台口，冷风冲向背脊，却屹立不倒毫无动摇。面前的众人面面相觑，紧张地屏住呼吸，唯有结木星颤抖着声音，打破了沉闷的氛围。
“工藤先生，真的是自杀吗？”
清晨的雨仍肆无忌惮地冲刷着大地，恍若要清洗掉昨夜的罪恶一般，不知凶手的心中是否也在拼命后悔，望着窗外的大雨希望它能洗去记忆。
工藤抬眼扫视了一圈，一字一句的启唇，似乎夹杂了片刻叹息：“中川阳太先生的手心里写着Hoshi的字样，按照常理来说，我会怀疑与他关系良好的青梅竹马——”他伸手滑向正中央的女人，还未等她支支吾吾说出来的时候，便继续道，“结木星小姐，如有冒昧非常抱歉。据我们所了解，您与中川先生关系非同一般，对吗？”
“那也不会是她！这根本不成立！”宫崎葵率先一步挡在女人前面，急促地辩解道，同时送去安抚的眼神，卷起的短发在空中飘扬，“这样的话，连作案动机都不成立，我们还不如相信青灯行的传说！”
众人也都点头，不断认同她的话语，结木星紧张地抓住好友的胳膊，提出了抗议。

出乎意料的是，工藤并没有就此否定：“我还没说完，宫崎小姐。我最初的推测本身就不成立。“他说着，转身推开阳台的玻璃门，“现在，我想请大家仔细观察阳台的场景。”
“中川先生并不是自杀。请看断去的栏杆下半截，最底下的台阶上泥泞留有半个脚印，经过比对，不仅确认了是属于中川先生的，而且这是一个脚尖朝前的脚印。除此以外，自己跳下去和被推下去的落地点是不一样的，从现场痕迹来看，是属于后一种。”他说话速度不算慢，吐字却十分清晰。
“可……不是说阳太身体是朝下的吗？”众人怔住时，结木星跟上了思路，“难道？”
“我想，是凶手动了手脚。“工藤点头接过话，“现在，我将尽可能还原出当时的一切。”
我们把指针拨回4月22日的下午四点，八位年轻人踏过草坪来到别墅二楼，鞋上沾了泥土，庭院和屋内都是脚印。
下午七点，讲完了九十九个故事，凶手打破规矩，想要讲第一百个，拖延时间直至所有人昏迷——在此之后，他把中川先生叫出去。
在阳台，他们发生了肢体间冲突，中川先生或许由于凶手是熟人、女性等等，并没有进行反击，而是一步步朝后退，被推下了楼。

被发现时，他正趴在地上，双目瞪大，右掌心有血迹「hoshi」，西装服内口袋有一张字条以及安眠药包装袋，且不放在一起。
双目瞪大是因为熟人作案，中川先生被推下楼时并未彻底昏死，而是趁着最后一口气，写了「hoshi」。
凶手在短时间内未反应过来，伸手袖子或手上蹭到了锈灰，因此在栏杆的部分上，锈灰不均匀，就像是有人抹去了一些。
凶手反应过来后急速下楼，带着手套，把准备好的包装袋塞进口袋，又把他翻过面，而中川先生在最后一刻握紧了拳头，没被发现暗号。凶手飞速逃离现场，本想换鞋，又想到有泥土才是对的，于是再也没管，终于喝下了自己的茶，趴下去等待昏睡。
只有中川先生的茶杯里，才没有药。

“这个凶手就是你，宫崎小姐。”他神色平静地说完整个脉络，指出凶手。
窗外雷声轰然作响，闪电在背后乍起，他的双眼如海水般翻涌，像要将女人整个人席卷进去。如若放在从前，他可能还会得意，还会说的令人哑口无言，但经历众多过后，他越来越体会到每个故事的不可言说。
“什么……？你有什么证据？！”宫崎葵放开了好友的双手，激动地问，“这不过都是你的推测而已！就算知道了阳太是被杀的，我也和其他人一起昏迷着，我和阳太也是很好的朋友，怎么可能……”
“泡茶是你的爱好，想必一开始准备茶水的就是你。茶杯所取的化验结果显示，你杯子里的安眠药是最大剂量的。明明过了那么久，就算空气再潮湿，脚下的泥也早该干了才对，为什么，你的脚下还能踩出脚印？”工藤道。
“大姐姐，我碰巧在楼下树丛里找到了你的手套，结木姐姐说那是她送给你的，但有一些血迹，看起来很可怕，就交给警察叔叔了……还有一件事……”

熟悉的童音传来，宫崎葵兀地一颤，看到灰原怀抱双手站在身后，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迅速转身将她圈在怀中，用手肘抵住她的脖子，不断缩紧，女孩逐渐断了音，喉咙口如同抵住了般发不出声。
“都是你说的对吧？”她咬牙道。
“灰原——！放开她！”工藤急要上前，却看见那双蓝眸里含有深意。
她双手拉着女人的手腕，挣扎着抬头，用眼神制止了工藤，她张口呼吸了一大口，然后喘息着，吞吐道：“宫崎小姐……不知道你右手腕、是被栏杆划到了还是怎么样，不过……那么长时间不治疗，患上破伤风的概率很大……请你、请你务必照顾好自己……”
“……”宫崎葵愣在原地，一下子松开手，瘫坐在了地上，“我竟然威胁一个孩子……我竟然……”大颗的泪水朝下滴落，哽咽随风而来，“我不过是时间不够，看到有人发现了，才丢在草丛……”
“其实我们一开始也没发觉到，只是在找中川先生的礼物时，顺便发现了这一物证。你很聪明，放在泳池中的草丛里，但雨势变大之后，泳池上升了水位线，它便飘起来了。”工藤这才放下心来，挡在挣脱下来的灰原面前，随即快速交换了眼神。

“他……他的礼物？”被所有话冲击着的结木星颤抖着双唇，将热切的目光投向灰原手中递来的物品。
“他本来，应该是想亲自让结木小姐看着字条寻找的。”工藤说，“那个暗号不是指凶手，而是指这个礼物，看来中川先生临死前都抱着对你的思念而离开。”
那是一罐纸星星。
她缓慢地接过，启盖，机械般将星星一股脑儿倒出，一百颗，满含着爱意与遗憾的星光砸在地上，跳到宫崎面前，赎罪一般，她跪着捧起一颗，打开，就像抚平一颗尖锐的心脏，上面竟然写着——
「抱歉，我再也等不及了，希望这第一百颗，是你答应我们的交往。」
良久，只剩下抽泣声。
宫崎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被星星的五个角划得七零八落：“其实我自小，便爱慕着小星，我看着他们相识又相知，明明认识那么久，暧昧那么久，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小葵……”结木缓缓蹲下，抱住了强忍着泪水的宫崎，“对不起，没有意识到你的感情，对不起……”
酸涩的情绪一涌而出，如满天的雨丝，她再也忍不住地哭诉：“我不知从何处开始产生的执念，我认为是他欺骗了你，我开始嫉妒，我不想让他夺走你，不想让你难过……可是，我还是让你难过了。”
“原来，他那时说的话。”宫崎无力地垂着头，“我还没听见的那句话。是他将要向你告白了啊。”

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块手巾，她呆滞地抬头，看见那个孩子蹲在面前，茶色的刘海下露出一双和身旁侦探一样干净的双眼，澄澈的跟晴天天空一样。
她的目光落在扭过头的侦探身上，又看向灰原哀。
“谢谢你的茶。”女孩说，“很好喝。”
“……谢谢。”她与她持平，歪头，露出笑容，“谢谢。”似曾相识的重复。
工藤静静地站在身后，望着蹲下的少女陷入了沉思。他在想，她想没想起来。这是一桩关于爱的悲剧，是第九十九个。
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别墅如同泡在玻璃水缸里一般，水汽氤氲，每个人眼角也湿润。后来再多的话，都成了缸底的气泡，渐渐没了声音，他们就像从一个气泡里看见缩小的世界，伸手点破，留存记忆。
他们终于准备回去的时候，一转头，身后飘满了气泡。

08、5月1日｜15:00
一周后，他们受邀参加了中川阳台的葬礼。那是一个晴天，从警车上走下短发的女人，站在街角对面，最终没有走进去。
葬礼结束后，他们一前一后地踏着影子朝前走。天很好，灰原的红书包挂在工藤肩上，一人一根橘子冰棍淌着水，随太阳渐渐滑落。他们无非是聊些案子，做些感慨，又或是身边人发生的趣事，就像千万个从十字路口路过的行人，绿灯亮起，从斑马线上跨过去。
他走在后面的时候，一道阳光随着花房的屋檐射下来，把他们之间分隔开来。
很久之前，他们的人生一直亮着红灯，斑马线上人来人往，因果循环，他们却只能驻足，等待，等待，还是等待。终于他走过了迟疑的街口，可心中竟隐隐的不愿结束。
少女的影子雀跃在眼前，他想，其实，现在不也挺好的吗。
“工藤，快来，下一班车很快就到了。”
“来了。”他自嘲般摇了摇头，走到她身边，怀着谁也不知道的安心问，“你终于能坐上三点的公交了啊。”
“是啊，托你的福。”她回过头，用手指了指身后的自动贩售机，“要不要再来一瓶？”
咔哒。
透明瓶里又升起无数的气泡。

09、5月1日｜17:00
他们在半路下了车。
原因是灰原靠在窗边时，忽然瞥见了站台不远处就是江边。她的声音在组织覆灭后带了更多的俏皮，每每吐出一句讥讽，工藤只觉得是被猫尾巴扫了下鼻子。他于是笑起来，很直白地问，要不要去看看？回应他的，是灰原怔愣后，扭过头的“好”。
他们找了一处低矮的围墙，灰原站在路边指示牌的石墩上，正好能高出半个头。这下，她和工藤一样高了。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那天下午，其实我在车上做了一个梦。”工藤仰头喝了一口汽水，双手握着瓶子，交叉在江面上空。他看着远处金色的夕阳，陡然间与一年前的记忆重合了。
“梦见了什么？”灰原饶有兴趣地询问。
他先是一笑，后来是叹：“我梦到我还是江户川柯南，和你们一起办案，我有些怀念。”
“现在也是啊。”她实话实说，“虽然我是被你压迫的可怜小学生。”
“喂喂，说的我好像罪大恶极一样。两者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他露出经典的半月眼。
“啊啦。”灰原像是在话中抓到了什么，转头盯着他，“什么区别呢？”
浸着冰块一般的眸子，却看得他脸上越来越烧，他挠着后脑勺扭过头，不去看她：“说起来，这次的案子是有关暧昧期的恋人吧？啊灰原，你有什么想法吗？”
转移话题了啊，她心想，没去追问：“一时的执迷不悟背后其实隐藏着多年的情绪，人心是可以用眼泪浇灌出树木的花房，那棵树究竟能否枝繁叶茂，却只取决于一瞬间……”
“你当时没去再追问，果然工藤你经历了那么多，也变得成熟许多了呢。”她笑起来，“高中生还是更帅气一点？”
“啊，那真是谢谢夸奖。”他习惯性地接下调侃。
“嘛……不过，那本来也是他们的故事，我们也没有资格评头论足，大家都是身在局中执迷不悟的人。”她说的时候朝身边人瞥了一眼，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那我们……”
“谢谢你带我见证了那么多故事，工藤。”

她闭眼，感受迎面而来的风，金色的落日染黄了身影，她是故意打断他的问句的。
“我原本不喜欢听故事，一个人在世界里躲着走，然后你点起了那盏灯。旁观的时候，我似乎也把自己看得更清了。”
她说着，渐渐举起了左手。
“灰原？”工藤又抛出了一个问句。
灰原忍无可忍地叹气，目光又不免柔和，细细描摹着男人的面庞：“我说过我记得青灯行的故事。如果你不想发生什么怪事的话，就不要让我——把第一百个故事说出来。”
“重新做个约定吧，怎么样？”
可能会延续一生的约定。
“不愧是你，灰原，一眼就被看穿了。”
“少来。”
他轻轻地笑，覆上右手，击掌。
不管时间的洪流如何席卷，不管命运的指针如何转动，我一如既往地感谢你，守护你，还有——我很需要你。
至始至终，九十九只是拖住你的借口。
原来你知道，还好你知道。
“对了，灰原，下次别那么冲动了。”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吧？”
“可你现在是小学生欸……痛！”
灰原把饮料瓶放下，无视工藤捂着头吃痛的抱怨，拍了拍手：“我现在是你正式的助手，并且和你一样高。”
“知道了……”
“——不过，其实还有一个选择。”
她笑得灿烂，碰上工藤手里的饮料瓶，如干杯一般。
“带我一起去冒险吧！”
那天，工藤新一十八岁，灰原哀九岁，他们做出了一个能跨越长夜的誓约。